“还好你读研不在本校,不会被我的导师摧残。”
临春苦笑,也拿起桌上堆叠着的文档:“已经被隔壁摧残一年了,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宇清抵了抵唇,低头轻笑出声:“别在这凡尔赛啊,隔壁也不是人人都能去。”
临春笑嘻嘻地拍马屁:“还不是师兄教得好。”
原本她是计划是留在本校深造,也是纪宇清建议她可以争取学校保研名额,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两人关系匪浅,可以对方是临春在大学时遇见的贵人。
“少来,”纪宇清无奈,“中午一起吃饭吗?”
临春咬了咬唇,垂下视线:“我今天想一个人呆着。”
她拒绝得干脆,纪宇清很有分寸感地换了一个话题。
“怎么了?”
“没…”
“你哥呢?”纪宇清又问。
“他…”提到梁阙,临春不由得想起昨天分别时对方的神情,她鼓鼓腮帮,难免有些失落,“走了。”
“走了?”
“他毕业旅行,和室友一起的。”
临春似乎并不想过多提及梁阙,视线偏向另一边,回避问题。
纪宇清猜测:“你哥惹你生气?”
“不是…”临春多少有些尴尬,“和他没关系。”
“那是什么事?”纪宇清好奇道,“连我都不说。”
三番五次地提问着实有些唐突,正常来说纪宇清干不出来这事儿。
临春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但碍于以往的交情并没介意。
“私事,”她只是歪歪脑袋,“你懂的。”
纪宇清抬了抬眉。
作为直系学长,临春和纪宇清在院内社团认识。
那时大一刚入学,临春发音模糊,还在上语训课。老师让她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多与人交流。
可她又不是个外向的性格,人群里不知道怎么插话,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
纪宇清作为社长,过来同被冷落的社员搭话,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发现竟还是一个院系的。
学业上有了交集,生活上也逐渐靠近,临春在大学四年间受到了纪宇清的不少帮助。
学长和学妹,好像就应该这样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但聪明人从不把告白当冲锋的号角,纪宇清几番试探没有结果,便一直保持着好友关系,直到现在。
“哦,”纪宇清讳莫如深,“我暗恋对象有暗恋对象了?”
“求求你!”临春双手合十放于额前,整个上半身快要贴在桌上,“放过我!”
纪宇清笑得不行,干脆就把这个板凳给做住了:“说说,想听。”
临春拒绝:“我不想说。”
纪宇清:“为什么?”
“他不是谈资。”
-
下午,临春在寝室打包行李。
就像她中午说的,没有多少东西。
资料都有电子版,其他大部分都堆在工作室。穿的衣服也只有几件基础款,临春不爱买衣服,这方面她比较抠搜。
手来收取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用品,洗衣液卫生纸之类的。
前一段时间毕业生大甩卖,她跟捡破烂似的低价收了不少东西。
胡乱打包塞成一团,东借借西借借,凑了几个行李包,剩下一些电子产品在书包里随身带着,其中仅剩的贵重物品,大概就是蒋以声送她的那个万花筒了。
临春坐在一片狼藉中,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
屋里的光线没有屋外明亮,但镜中世界依旧璀璨耀眼。她转动筒身,图案随着动作发生变化,看久了有点头晕,整个人仿佛栽进了另一个世界。
她闭了会儿眼,看向窗台。
手工瓷盆里种着一株生长旺盛的草植,它的花期刚过,是蒋以声留给她的伯利恒之星。
临春在每月的生理期时,会特别特别想蒋以声。
可能那几天感情比较充沛,能想得浑身难受,什么事都做不了,一个人坐在窗台边上,看着这盆花掉眼泪。
她的室友从最初的惊讶到见怪不怪,大概也明白临春这四年拒绝掉所有追求对象的原因。
不过临春从未开口提及蒋以声这个人,倒不是不愿回忆,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情愫,友情以上,恋人未满,无法被她单方面定义。
临春一直都想问问蒋以声,那时屋檐下的拥抱,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只是没有机会,在她拒绝他之后。
“……”
也并不是。
临春把万花筒收进盒里,拿出手机,点开和蒋以声的对话框。
这不是机会吗?他都同意好友请求了。
【在吗?】
接着上一条自我介绍,她又给蒋以声发去信息。
一分钟过去,依旧没被回复。
不过没关系,临春啃啃自己的食指指甲。
只要不出现红色感叹号,应该…都没关系。
追人嘛,不丢人。
蒋以声还问她谈没谈男朋友呢。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临春低着头,还在输入框里打字:我今天搬寝室,好朋友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蒋以声那边有了回应。
很高冷,很不屑,一个问号,没有其他。
第82章 82
临春随口一问, 其实没指望蒋以声真的能答应。
这顶多是个借口,眼下随便找的,用来开启话题。
不过的确是成功了。
蒋以声这一个问号跟里程碑似的, 宣布着从0到1质的飞跃, 接下来的1到100, 就得看临春一点一点努力才能完成的了。
蒋以声:【搬寝室?】
临春:【我在北大读研,今天从法大搬过去。】
蒋以声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很明显压根就没打听临春这些年的事情,哪怕都回来了, 徐拓穆潋卿都在身边,问一句都没问。
她不免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 蒋以声应该回国也没有多久, 追着人问她的情况大概也不现实。毕竟自己也没追着问蒋以声的,他俩这样挺公平。
蒋以声:【怎么搬?】
临春:【叫了出租。】
蒋以声:【没人帮?】
临春:【没人帮。】
睁着眼说瞎话也不是不行。
但可能是她的瞎话说得有点明显, 蒋以声在之后就没有回复。
临春本来计划一下午都用来收拾行李,现在提前完成任务倒有点不知道干什么。
一人放空起来就会想东想西, 她往上翻了翻仅有的几条聊天记录,在想是不是哪一句说错了话,让蒋以声不太想理她。
这种滋味不是很好受,临春没体会过, 但是懂。所以对于对她示好的男生, 她向来也是有话说话,直白明了地拒绝。之后想做朋友就继续做朋友,不想做朋友她也不缺那一个。
只可惜现在身份置换, 蒋以声并不像临春这样,她等得心急, 难受得想原地撒泼。终于,对方的信息发了回来。
【几点。】
-
北京的夏季白昼长得可怕,不到晚上八点天都黑不下来。
临春约了蒋以声六点过来,是想先请他吃顿晚饭。作为搬寝室的答谢,当然,也带了点私心。
妆不能太浓,也不能太淡。她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气色实在糟糕。
临春抱着化妆包在卫生间里捣鼓半天,脸洗了又洗,最后决定和早上一样,简单梳个马尾,稍微点缀一下就行。
至于衣着…到底是去干活的,还是T恤牛仔裤来的比较方便。
晚上饭点,学校里陆续有人出来。
临春等在约定好的地方,紧张得来回踱步,有两个留校的学妹们路过看见,还跑过来跟她打了招呼。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临春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蒋以声真能过来,直到现在也还有些不可思议。
手机突然接到信息,是纪宇清的。
【怎么在南门站着?不搬寝室了?】
临春吓了一跳,抬头瞪圆了眼睛,就怕对方突然出现给她惊吓。
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目光惊慌失措,直接和走到跟前的蒋以声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他问。
鸭舌帽的阴影投在脸上,蒋以声穿了一身黑,短袖长裤,露出小臂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没有背包,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像是这里的熟客一般,一路溜达过来的。
临春站直身子,飞快摇了摇头:“没事。”
关掉手机,暂时没功夫去管其他。
临春带蒋以声进了学校,不急着搬东西,先随便逛逛。
蒋以声没来过这,话也不多,安静地走在临春身侧,听她介绍学校里比较有名的景点和有趣的地方。
他们从大门往里逆向行走,路上遇着不少熟人,笑着和临春打招呼,顺便好奇地瞥一眼她身边走着的陌生男人。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的确应该这样。
临春就像是被压在泥土下的种子,只要给予足够的水分阳光,总有破土而生的一天。
蒋以声想过,他想过很多次。
他曾拉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走,他比谁都希望临春得偿所愿,成为更好的人。
可即便如此,真到了这么一天,蒋以声却觉得眼下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大概是原来的小哑巴突然能够流利的介绍自己的校园,又或者是原本没什么朋友的临春好像全世界都认识。
分开的这几年里,临春成长的速度远远超乎了蒋以声的预期,那一只依偎在他身边的小鸟,终于有一天被熬出雄鹰的翅膀。
她的羽翼足够丰满,可是却和自己无关。
“先…吃饭吧。”临春停下脚步。
刚才她说了一圈都没被搭理,看向蒋以声却发现对方视线虚落在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蒋以声稍稍回神,垂眸看眼前的姑娘。
临春被她盯得心里发怵,手指挠挠鬓边:“怎么了?”
蒋以声动了动唇,片刻才道:“话说得很清楚。”
临春许久没听到这样的夸奖。
这让她想起了纪宇清。
小孩学话还得几年,临春的发音练成这样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说上大学之前她已经装了有一年半的耳蜗,但那时刚接触声音,起步慢,一直都在调整和适应。
直到高中毕业才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用来维持日常交流。
而临春真正开口去说、去练的时候,应该是在大一大二这两年。
她的发音很烂,就算蒋以声安慰过她,但其实临春心里明白。
有缺陷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她这么觉得,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
一个新的环境,想要闭着嘴融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于是临春把自己放进人群中,抿着唇,开了口。
与高中不同,大学有着令人惊讶的包容,临春的缺陷不仅没人嘲笑,反倒会吸引别人注意,到她这儿善意地问东问西。
那时临春乐意与人交流,以为所有人都只是对她的耳蜗感兴趣。
但小镇上的姑娘身体纤细,面容清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唇红齿白,仿若山涧潺潺溪流,清亮美丽。她凭着漂亮的脸蛋频繁出现在学校的表白墙,又因为连着两学期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而声名大噪。
追她的男孩很多很多,临春都礼貌地拒绝,保持好分寸。
除了纪宇清。
纪宇清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时刻在线。
他高了临春一个年级,在专业课上有着先天的优势,而生活中又善于观察,会照顾人,很多时候临春会遇到一些摆脱不了的麻烦,大多是他出面摆平。
这可以算是第一个真正接近临春的人,甚至比她的室友还要更早一些。
但最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纪宇清很像蒋以声。
不是样貌上的像,是性格上、眼界上、处理问题的方法,以及对待她的态度。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临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临春最初并未察觉,而是在与纪宇清接触很久才猛然发现的。
那时她喝醉了,全桌都起哄让纪宇清单独送她回去。
甚至就连同寝室友,都推推临春,让她从了。
只有纪宇清,也就是当事人,问了她愿不愿意。
那天临春哭了个稀里哗啦,非常突然的,没人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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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蒋以声在食堂吃完饭,临春站在门口的三层阶梯上,给出租车司机打了电话。
对方过来需要二十来分钟,到地方还得让她来校门口接进来。
临春对蒋以声耸耸肩,原话转告。
蒋以声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早不打。”
临春理不直气也壮:“他之前说随叫随到。”
“换一个呢?”
“这是我师姐以前法律援助帮助过的司机师傅,他收我钱便宜。”
蒋以声“嗯”了一声。
临春皱着眉看他:“你怎么这么没耐心。”
蒋以声的少爷病真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