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微微瞪了瞪眼,相比于土里土气的高中更加精致可爱。
蒋以声的唇角想压没压住,装作咳嗽的样子偏头清了清嗓子。
食堂门口并不凉快,临春觉得他们在这里晒夕阳就像傻子:“去…我宿舍?还是在食堂等?”
“宿舍让男生进?”蒋以声问。
“宿管阿姨都认识我了,我也提前跟她打过招呼。”
“怎么说的。”
“说到时候有男生…过来。”
临春和人说话时保留了以前的习惯,总爱盯着对方的嘴唇看。
她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其实换个人也不觉得别扭,就是蒋以声,临春一看他的嘴唇,脑子就跟生了锈似的,吐露出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像是做好休整,才能接着讲下去。
“平时没男生来吗?”
临春诧异道:“当然没有!我们女寝管得很严的。”
“哦,”蒋以声装作不经意道,“我说的是楼下。”
临春反应片刻,似乎懂了一些。
这应该是每个大学的通病,大学寝室、尤其是女生寝室门口,每到晚上就会变成情侣幽会的胜地。
临春时常卡着关门的点回来,黑黢黢的门口全是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们,扫雷似的,几步撞见一对,吻得难舍难分。
“我没男朋友。”临春说完看了蒋以声一眼。
蒋以声眉梢微抬,似有若无地勾了唇角,很快,临春没太看清。
他转身,回到食堂里。
临春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追上去磕磕绊绊地问:“你、你呢?”
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一些特别的人。
蒋以声答非所问:“食堂几点关门?”
临春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憋了憋:“十一点。”
食堂里有空调,吃饭的人也不多。
两人在门边就近坐下,临春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厚重的塑料门帘被撩起,落下时脚步稍停。
临春正想着要继续和蒋以声说些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声音熟悉到让她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师、师兄?”
纪宇清站在一步远的位置,冲蒋以声礼貌地微一颌首。
然后他看向临春,语气温和:“前几个月的结案的资料我发给你了,这几天整理好,走之前交给老师吧。”
“哦!”临春转身,背站得很直,“你发我哪儿了?我怎么没收到啊?”
“微信,”纪宇清晃晃自己手里的手机,“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吃饭了吗?”
上一秒还说着正事,下一秒就有点跑偏。
临春顾及着旁边还坐了个大活人,简单和纪宇清说了几句就告别了。
她没敢看蒋以声的表情,坐回作为后打开手机,把纪宇清发来的文件先给接收存进云端里。
返回去的同时,纪宇清发来信息。
【在约会吗?】
临春手忙脚乱关掉对话框。
再抬头,蒋以声正看着她。
“我…”临春下意识地看了看纪宇清离开的方向,又很快收回目光,“我直系师兄。”
蒋以声语气平淡,话里听不出喜怒:“他很关心你。”
“我们…呃…关系还行。”临春磕磕绊绊地说完,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果然,蒋以声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依旧看着临春,手臂搁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他在追你?”
临春张了张嘴,一口气提上来,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思考片刻,她也把双臂交叠搁在桌上。
“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在做交易前,不要率先把要交易的东西给对方。”
蒋以声:“……”
挺好的,这么多年,活学活用了。
临春抿着嘴巴,有点儿委屈:“你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第83章 83
两人对视着沉默, 临春没等到蒋以声的回答,反而等来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她握着手机出了食堂,蒋以声一并跟去校门口迎接。
保安大爷看了临春的校园卡后放车进去, 她报了宿舍位置, 两人跟车一并过去。
可能碍于刚才的问题, 蒋以声和她都有些尴尬。
临春不知道自己这样强行询问应不应该,毕竟他们分开这么久,而相处也就不到一年。
她或许应该等一等。
等那份陌生感消失之后,再尝试着接触。
-
到达宿舍楼时太阳将落未落, 阳光已经没那么晒了。
临春的行李被打包成三个大件,一包被子、一包衣服、一包零碎的日用品。
的确不多,蒋以声努努力一人都能给拎楼下去。
不过临春能跑能跳, 倒也不至于让他一人挨累。她背着书包, 用手臂钩住其中的一袋衣服,甚至还能空出手来, 去端阳台的那盆花。
临春突然顿住。
她把这茬给忘了。
蒋以声的花,她不仅养着, 还带来了北京。
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无论深究还是敷衍,都挺容易找到借口。
几秒犹豫时间,临春在拿还是不拿之间选择了后者。
反正她今天不交这边宿舍的钥匙, 明天再回来拿也不是不行。万一路上让蒋以声认出他的花来, 还得胡诹出个理由,说的人难受,听的人也难受。
她拉上窗帘, 也一并把阳台的门关上,临走时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寝室, 是她和五个女孩一起住了四年的地方。
“那个,”蒋以声停在门边,冲正对面的窗台抬抬下巴,“不拿了吗?”
临春脚步一顿,顺着他的视线转了脑袋。
在确定蒋以声说的是那盆花之后,她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过去把瓷盆抱在怀里。
虽然这棵伯利恒之星和之前的“蒜头”相比外形上差远了,但应该是做贼心虚,一路上她总觉得蒋以声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临春把头垂得很低,生怕他冷不丁问出一些尴尬的问题,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到下楼行李装车,蒋以声没让临春动手,和司机一起把东西塞进后备箱。
临春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放花盆,干脆就继续这么抱着,一会儿直接带上车。
两个学校的距离不近,出租得开上好一会儿。
蒋以声似乎住在附近,其实也没必要跑那么远。
“你…”临春在车边磨蹭,“你不用去吧。”
“上车。”蒋以声没跟她废话。
两人颇有默契地坐在了后排,导航开启,汽车平稳启动。
临春腿上搁着花盆,觉得自己特傻。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总有一分钟能把话题落这上面。
果不其然,车子刚出校门,蒋以声就开口了。
“它开花了吗?”
临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郁郁葱葱:“开了。”
“好看吗?”
“好看。”
白色的小花,炸开之后一整根就像棉花糖似的,临春每年都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照上传朋友圈。
“就剩这一棵了?”蒋以声又问。
“不是,”临春怯生生地看向他,“已经泛在家里滥了…”
植物生长就要分盆,五年时间,能让原来的三盆变成三十盆。
临春舍不得扔,也不愿意卖,身边邻居朋友能送的都送了,临夏还在阳台上替她养了一大堆。
蒋以声垂眸笑了,睫毛覆了下来,用食指拨了拨舒展开的叶片。
临春心跳陡然加速,目光落在面前微微蜷起的手指。他记得蒋以声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无论是握笔还是弹奏,屈起舒展都非常好看。
“还住在那吗?”蒋以声问。
临春摇头:“搬去市里了。”
她高考后,临夏就关了奶茶店,带着临冬搬去了市里。
那里医疗条件较好,透析也方便,梁峻由于工作原因不常在家,临夏重操旧业开了个面馆,平时带带孩子,忙忙事业。
“大姐生了个儿子,已经…嗯…”临春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么高了。”
他们难得提及过去,那段一起在桐绍的日子。
拥有相同的回忆瞬间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临春说了蒋以声走之后的林林总总,有关学校的,还有书店的。
提到书店,临春想到了孟雨柔。
她不知道蒋以声对于这个妈妈的态度,所以便中途岔开了话题。
“之后我去机场了,可是你不见我。是生气了吗?”
蒋以声看向窗外,许久没有回应。
“因为我没有立刻答应徐拓吗?但那时我连话都不会讲。”
临春低头盯着叶片上的某一脉络,自言自语般,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车内一片沉默,只剩前面空调吹着冷风,“嗡嗡嗡嗡”。
-
到了地方,蒋以声先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
临春付了钱,连道了好几声谢谢。
她抱着花盆,先去宿管阿姨那里登记入住信息。
新宿舍在十楼,进门刷校园卡就可以。
研究生院比较奢侈,两人间还带独卫,比临春在法大的居住条件好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之前校外交流我有来过这边,看了宿舍之后觉得这研非考不可。”
蒋以声叹出一声轻笑:“出息。”
临春小声嘀咕:“我没出息。”
差十来分钟到九点,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虽然正值暑假,但留校同学居多,蒋以声没有久留,把行李送上去之后就和临春一起出了宿舍。
晚上起了点风,吹着舒服,适合散步。
“你要回去吗?”临春问。
“都行。”蒋以声说。
他们并肩走在路边,不知道去哪儿,也没有目的。
临春好心提醒:“你要回去现在回去吧,晚了没车。”
蒋以声瞥她一眼:“那我走了。”
临春“哦”了一声,眉头突然皱起来:“那你过来干嘛啊?打车都要一小时,来回折腾不累吗?”
“累,”蒋以声说,“我没想到你就请我吃顿食堂。”
一提到这茬临春那火气可就上来了:“我要带你去学校里的小餐馆你不去,现在又怪我。”
蒋以声唇边带笑,略微调侃:“去了就见不着你师兄了。”
临春:“……”
这话可太灵性了。
“我和他没什么。”
这似乎已经是临春第二次这么解释。
同一个人,还记蒋以声心上了。
“这么在意?”
一句话把蒋以声给说笑了。
“我没有恋爱哦,”临春低头盯着地面,看棕色的石砖拼凑出的小路,“也没有过什么。”
她率先坦白,不想猜来猜去,纠结难受。
如果蒋以声真有什么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一直这样,从穆潋卿和徐拓那里应该也能打听一二。
说多深情倒也不至于,只是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导致之后看谁都像清水般平平无奇了。
他们走到小路的尽头,远处灯暗,竹林郁郁葱葱。
临春转身想原路返回,蒋以声脚步没停,两人简单的打了个照面。
“回去了。”临春说。
蒋以声顺着她的意思来。
两人的影子晕在脚下,模模糊糊,看不出形状。
临春沉默后,蒋以声就没再说话,他们往宿舍走去,路程一点点的缩短。
很久很久以前,在临春和蒋以声没那么熟的时候,穆潋卿就偷偷告诉过她,蒋以声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那时候临春只觉得蒋以声性格很好,人又温和,虽然做事稍微暴躁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有什么距离感。
但后来,越了解越发觉,其实蒋以声是个挺孤独的人,他是容易接近,但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就再难往前。
那是他给自己划下的安全距离。
人之所以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的,情绪化非常正常,懂得发泄也是自救的方式。
蒋以声他做事一向规矩,也足够尊重别人,克己是因为生疏,压抑久了并非好事。
一如现在这样。
宿舍门下,临春停了脚步。
“我走了。”她提了提肩膀,浅浅呼了口气,“你就没话跟我说吗?”
蒋以声动了动唇,先是垂了目光,像是思考片刻,很快又看向临春:“我九月要回去。”
“啊?”临春一时半会儿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蒋以声顿了顿,“还有学业。”
大脑在那一刻突然宕机,临春花了点时间才回过神来:“哦,那是应该回去。”
她点点头,走出两步冲蒋以声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临春和蒋以声的联系停在了这天晚上。
很突然的见面,很突然的分别。
但她很快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几天后恢复到正常作息。
处理好法大这边余下的资料,发给导师后又给纪宇清的邮箱备份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