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死对头他入魔了——鱼苍苍【完结】
时间:2023-10-01 17:13:24

  光影落在沈妄修长漂亮的指骨上,他轻勾指节:“我该怕什么?怕你?还是怕这徊生境中的,别的什么人?”
  鬼脸人:“……”
  沈妄:“她方才问的我也想知道,江一,你为何杀白盈?”
  江一咬牙不语。
  沈妄目光冷淡,手中纱灯轻轻晃动。
  江一口中再发出凄厉的叫,整条手臂自扭曲的关节一路翻卷,碎裂的骨刺戳穿手肘,乌血黏连滴落。
  “何必如此折磨他。我曾拜读过南岭墟的一本古籍,其中有种符名为缚念,会将人困在此生苦痛中,往复轮回。”
  颜渺瞥见沈妄灵力中隐隐散出的戾气,走至他身侧,看向扭曲在地的江一,“你知道这种符吗?想试试吗?”
  江一眼露疑色:“缚念符乃是南岭墟禁术,你,你怎么可能……”
  “啊,就知道你不信。不过周望舒你知道吧,周家那个百年难见的符篆天才。”
  颜渺眼睫微敛,轻笑出声,“是我杀的。”
  江一瞳孔骤缩:“你,你究竟是谁,连周望舒也……”
  江一的目光越过颜渺,望向她身后的沈妄。
  沈妄朝他点点头:“是她杀的。”
  江一忽而苦笑,嘴角向外扯了扯:“我利用她?那个白缃拜入南岭墟本就是为复仇,我不过帮她一把。”
  “白缃布下印阵杀人,但若非她母亲放的那把火,南岭墟的师兄弟不会尽数死在那里……她母亲以执念作幻境,如今幻境打破,我等了这样多年,难道杀不得她吗?”
  “当然杀得。”
  颜渺弯下身,“但你这样义正严词,会让我以为,害死同门一事,你没有参与其中。”
  “白缃屠戮村民,按照宗门律法该罚入圄犴司受刑,但你怕律法容情,没能让她立刻去死,反而会供出你有融灵引一事,干脆通风报信,将师兄弟拉入印阵,以戕害无辜同门之罪为她判下死刑。”
  在白缃记忆的最后,颜渺望见那个走至近处的,江一身影。
  神志不清的白盈亦将一切尽收眼中,抢夺过半块刻有其名姓的木牌作为目睹的证据。
  江一欲杀白盈,却无法打破白盈以执念所筑的幻境,只能将白缃带入幻境,企图以此让白盈的执念消散,杀人灭口。
  江一看着颜渺,身体止不住的瑟缩:“不是我,我没有想要杀他们,我只是……”
  他的口中才发出一个字节,眉头骤然扭曲,面上浮现出痛苦神色。
  一道黑印爬上江一的脖颈,将他的声音收束在喉间。
  如刀刃般的符印在喉头翻搅,江一口中不断涌出乌血,只能从嗓中挤出零散的字节:“你……骗我……”
  颜渺面色微变。
  符印四散,带出一片鼓噪的风声。
  沈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是……”
  “缚念印。”
  颜渺轻声说道。
  缚念符是周家古籍中的禁术,颜渺只在周礼的口中听过一二,并未真的阅过古籍。
  她不过信口一说拿来唬人,却不想一语成谶。
  眼前人的□□会逐渐腐烂,灵识却将恒久困在此生最痛不欲生的一场幻境中,循环终日,不得往生。
  江一的身骨软软坠下,半截竹木牌自他衣襟处滑落,掉在地上。
  南岭墟弟子的腰牌是以不同种类的木材所制,木牌与白盈手中的另半截可以拼凑成一块,如今剩下半截,上面孤零零的刻着一个‘一’字。
  ‘江一’,的确是他的名字。
  颜渺捡起木牌,起身之际眼前发花,脚步不由得踉跄。
  拿过木牌的手还染着血腥气,她却恍若不觉,顺手朝口中塞了颗糖丸。
  纱灯的光亮将颜渺的影子笼罩其间,霜雪气息浅淡环绕在周身。
  不等碰到身后欲上前搀扶的手,她已站稳身体。
  颜渺走出笼住她的那片光亮。
  腕处伤口流血不止,她回过身,任鲜血汇聚在指尖,藏在身后的手捏出一张符纸。
  鲜血浸染在符纸上,悄声凝成一道利刃。
  颜渺面朝向沈妄。
  幻境中风雨不歇,潮湿的雨雾弥漫在沈妄的周身,将纱灯的光影映在他的眉眼。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睫羽颤抖间,呼之欲出的话语也被风吹散了。
  颜渺眼帘微抬,良久的注视着他。
  她说:“沈妄,该玩够了吧。”
  “将我师尊的灵脉还给我。”
第12章
  沈妄的瞳中有灯影闪动,晃晃荡荡,在阴冷晦暗的幻境中,有些灼人眼。
  他的声音也晃荡荡的,带着细密的颤抖,像是隔着一层雾霭。
  他说:“终于找到你了,师姐。”
  颜渺的胸腔中起落翻涌,是浮动不休的脉息。
  从前在宗门时沈妄总不愿这样叫她,现如今他们二人都已离开宗门,他倒叫得格外顺口些。
  颜渺只犹豫了一瞬,转手间已压平心口脉息。
  符纸所化的利刃骤然脱手。
  利刃携风,灯影侧的衣摆被利刃削落一片。
  沈妄的身形晃也不晃,让人恍惚觉得,若是刃锋对准的是他的心脏,他也只会纹丝不动立在原处。
  灯纸划出一道空洞,纱灯跌落在地上,刃风压灭火光,客栈陷入一片漆黑。
  幻境中,细雨未歇。
  檐角雨水斜坠,水珠击打砖石的声音回荡不绝。
  用以照明的微光也被符纸压灭,沈妄轻动指尖,灵力化作长索,直朝颜渺而来。
  交手过多年,颜渺早将他的出手招式摸得透彻,即使如今不再以剑交手,也能顺着对方的招式猜出七八分将行的动势。
  长索绕过脚踝,她躲过企图缚上己身的灵力,身移影动,转瞬绕至沈妄身后。
  挂在框上的木门坠落在地,灵力偏移一寸,长索旋绕,将客栈的半面墙剥落。
  砖石噼啪碎裂,扑飞的灰尘被雨水压下,潮湿的雾气争先恐后涌进客栈,湿黏黏附在人面上。
  手中符纸再凝成一道利刃,颜渺闪自沈妄身后,握紧利刃,直刺向他心口。
  招展的衣袖拂过颜渺手腕,霜雪气息混淆着雨雾的湿凉裹挟在周身,沈妄曲指接下利刃,指节有些泛白。
  斑驳的水雾漫卷过他微荡的发,缭绕在他的睫羽。
  手中利刃再难向前半分,颜渺眼睫微敛。
  沈妄站在她身前,身影遮过自倒塌墙壁倾颓而入的细雨。
  仅有的光自他身后照落,照进颜渺的眼中,只余寸缕。
  她的瞳孔映出身前人疏淡的轮廓,倒映着雨幕下灰暗的光,像是泛凉的珠玉。
  离九巷内静可闻针。
  雨丝混着散开的灵力稀疏落下,暗淡的天光里,颜渺望不清楚身前人的神色。
  即使他面朝着她,即使他们的距离很近。
  一如五年前在巽风崖时,他们明明相隔咫尺,她却辨不清他口中话语一样。
  颜渺心如悬旌,胸腔似乎被凿出一道巨大的空洞。
  她听着那道空洞中呼啸穿行的风声,开口问他:“沈妄,你用我师尊的灵脉引我至此,是想要在畴昔山,再杀我一次吗?”
  声音同雨滴一样砸落在耳畔,挟住利刃的手一抖,本曲在刀刃两端的指节松了松。
  “我……”
  像是对沈妄的迟疑早有预料,颜渺的唇畔染上些许笑意。
  手中利刃没有给沈妄解释的时间,转瞬化作细长的藤,旋绕缚住他的指骨。
  沈妄退却一步企图挣脱,衣袖中陡然燃起一道符印,与利刃所化的符藤并作层叠交错的网,一齐缚住他的身体。
  沈妄一时动弹不得。
  而他袖中符印,正是颜渺先前放在白缃算卦摊上的那张符纸所化。
  “沈妄,你果然动了我的符纸啊。”
  颜渺的掌心凝结起一道灵力,顺着符藤攀向沈妄的手腕,“白缃没有告诉你,我在等你,而那张符纸上的符印,就是用来锁你的吗?”
  沈妄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眼前人,他唇畔微动,话至嘴边却化作一道轻抽的冷气。
  不染纤尘的白袍见了血,血腥气息翻腾涌起,灵力像是细碎的水流,强势又不容人抗拒,直钻入沈妄腕间。
  灵脉在洁白的衣袖上拖出一路血痕,顺着手臂蔓延向沈妄的腕骨。
  “果然在这儿。”
  颜渺望着那道血痕,面色微变,“你没有灵骨可护灵脉,如此将他人的灵脉养在骨血中,若是受反噬,极有可能毁掉一身的修为,你……”
  沈妄看着她,睫羽在眼下投出沉沉的影:“师姐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管。”
  颜渺:“……”
  鲜血几乎洇湿了沈妄的整只手,顺着指节滴落下来,赤色的灵脉汇聚在他的指尖。
  颜渺伸手过去,感受到手下那寸冰凉的指节正细细密密的抖动,眼睫微抬。
  她这才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微弱的光线里,沈妄的睫羽被雨淋湿过,还未来得及晾干。
  颜渺看着他颤抖不止的眼睫。
  灵脉虽融入过沈妄的骨血,但终究不是他体内生长出的东西,抽一道来自于他人的灵脉,也会这么疼吗?
  还是说,沈妄好像是很怕疼来着?
  这样想着,颜渺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血流淌的更多了,带血的灵脉钻入她的指尖,涌动在她的手指,手背,绕至腕骨。
  真切的痛感混着雨雾的潮湿攀爬在手臂,颜渺又一次想起那场春时降下的雨。
  春时五月,杂花生树,细雨绵绵。
  那曾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她遇见千瑜就是在春时,在一个五月,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声响清脆,千瑜牵着她的手回到云浮宗,带她一步步踏上舟山的石阶。
  那是她来到云浮宗的第一年。
  而八年前,同是在一个五月,千瑜死在舟山。
  落雨打湿颜渺的肩膀,迟云剑被血浸没,她跪在千瑜身畔,雨水与血水相融一处,自她的掌心滑落,汇作涓细的溪流。
  千瑜的体温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流逝殆尽,仅存那道生机轻柔跃动,自千瑜的掌心蔓延至她心口。
  灵脉交融在心口,颜渺的面色顿然苍白。
  她恍惚听到沈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莫大的笃定,挥散她面前雾霭,遮过她眉眼间的那场雨。
  “白缃告诉过我。”
  他嗓音清淡,还染着疼痛未散的颤抖,“我摘掉师姐在等我,也知道那张符纸的作用。”
  “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师姐。”
  灵脉全数引入心口,颜渺退开一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吗?”
  痛感残留在手臂,颜渺险些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脚下的砖石似乎晃动两下。
  颜渺稳了稳身形。
  是幻觉?
  安静了许久的残骸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糟了,结界要破了,怎么办?”
  “屋漏逢雨,不活了不活了。”
  离九巷口的结界发出冰纹碎裂的声响。
  不是幻觉。
  颜渺看向一地残骸,发出了来此后与残骸的第一句交谈:“你们是谁?”
  残骸齐齐沉默。
  沈妄在旁开口:“是被流放入幻境中的宗门弟子。”
  颜渺瞳孔微缩。
  怪不得自宗门设下徊生境后,从未有人能在刑期结束后离开。
  那些流放至此的弟子,恐怕到最后不是如白缃那般成了鬼魂,便是如此处这些人一样,成了一块块残缺的骸骨。
  颜渺看一眼沈妄。
  他衣衫上的血正向外洇散,缚在身上的符印散去一些。
  颜渺:“白盈没有把他们变成这样的能力,江一自身都难保,能接触到徊生境的只有宗门的人,是谁做的?”
  不等沈妄回答,残肢重又开口。
  “还挺聪明的。”
  “从身骨看也是个好苗子,怎么搞得稀碎?”
  “女娃娃,你是什么人?”
  “我是云浮宗弟子。”
  颜渺朝话最多的那只头骨弯下身,略一思索,“千宗主座下的……千长宁。”
  头骨吸了一口冷气:“是你?千宗主她……还活着吗?”
  颜渺皱眉:“你为何这样问?”
  头骨道:“当年之事,千宗主未与你提过?她带我们前往黎荒平乱,临危时候为救我们,却负了重伤……”
  颜渺眼睫微敛。
  原来那时,千瑜的身上就已经受了伤。
  “她不是长宁师妹。”
  琉璃瓶中的眼睛打断头骨的话,“我见过长宁师妹,我记得她的样子。”
  一众头骨顿时噤声。
  颜渺想再问些什么,巷口的结界发出噼啪响动。
  刀光如明火,映明提着贺勉怀的身影,锦靴自巷口踏步而入。
  金玉相撞的声音飘在耳畔,刀脊燃起的光照亮半面石墙。
  刀锋对着颜渺掂了掂,来者放下贺勉怀,问他道:“是她?”
  贺勉怀瑟瑟发抖:“是,凌掌事,就是她挟持我到这里来的。”
  凌雨时“嗯”了一声,目光冷着,瞥一眼颜渺。
  “退后点。”
  贺勉怀:“啊?”
  颜渺顿感不妙。
  果然,还未等贺勉怀迈开脚步,凌雨时手中长刀一闪,劈手朝颜渺砍去。
  寒风贴着颜渺的耳畔刮过,刺得人耳廓发疼,刀尖悬停在眼前三寸未落,颜渺脚下动一动,悄声向后蹭了两步。
  沈妄不知何时已挣脱开周身符印,掌中灵力陡然化作虚刃。
  虚刃架起将落的长刀,凌雨时挡下虚刃反拨的一式,长刀转了个回环。
  如墨乌发被刃风拂起,她将长发拨至身后,目光凛凛。
  不同于周礼符篆之术的温吞,凌雨时的刀法肆意嚣张,长刀重晃出虚影,泛着焰焰的光,直将昏暗的天际都晃亮。
  凌雨时手中刀花翻转,换了个方向,朝沈妄袭去。
  虚刃与刀锋贴擦在一处,掀起地上的水珠,沾湿人的袍角。
  灵力翻涌,二人同被气力逼退一步。
  未免殃及池鱼,颜渺寻了处角落躲着,将贺勉怀也拉至身旁。
  贺勉怀蜷在颜渺旁侧:“喂,贼人,不是说徊生境中有束缚灵力的印阵吗,怎么他们没有受到影响?”
  颜渺摊手:“的确如此,他们已受过影响了。”
  贺勉怀倒吸一口冷气。
  正此时,脚下砖石再次晃动起来。
  石路现出裂痕,自巷口一路蔓延至脚下,颜渺扯起贺勉怀,匆忙闪身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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