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屹看着她努力吃东西的样子,脑子却想到了别的事情,她找上他的那夜,脸颊也是这般红,跨在他身上,想方设法地摆弄着身子……
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做起那事来,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性子如此放荡?
想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眸色变得深暗,不过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是方才那副森冷的模样。
江晚渔专心吃干粮,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直至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她才敢抬起头来。
“将、将军,我、我吃完了。”
祁屹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往她嘴里灌了一口水。
“咽下去,赶路。”
江晚渔很是听话地照做,冰凉彻骨的水下肚,下一瞬,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祁屹的马背上,被他禁锢在怀中。
“不想摔死就抓牢,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是。”
江晚渔使出了仅有的力气,抓牢马鞍。
战场上杀伐果断之人,定会说到做到。
一路颠簸,三日两夜不停不歇,终于回到了都城。
这个曾是她的美梦,也是噩梦伊始的地方,她脚下有江家的无数亡魂,多踏一步路,她的心都跟着撕裂。
皇宫森严,尤是像她这样本应充奴之人,不配跟着战胜而归的祁屹进宫受封。
江晚渔在宫门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祁屹才从宫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夕阳余晖落在祁屹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暖意。
“江晚渔,从今日起,你是我祁屹的人。”
“贱奴,谢将军救命之恩。”
江晚渔顾不上细究祁屹腿上的伤,认认真真给祁屹磕了三个响头。
为了苟活下去,她必须丢弃所有尊严,江家被抄的那一刻,世上再无江大小姐,唯有奴婢江晚渔。
第4章 你装矜持给谁看?
祁屹受伤了。
从宫里回来后,封赏还未下来,皇上只是先给他划分了一处府邸。
她被祁屹带回府邸,下马后他走得很艰难,随意进了正院的一间卧房,接着就卧床不起,一直没从房里出来过。
她担心他的情况,可又怕他觉得她多事。
思虑再三后,她还是端着一盆热水敲响祁屹的房门。
“将军,奴婢给您打了一盆热水,睡前泡泡脚,睡得暖和些。”
房内的人没有回应,她只好再问一次,“将军,奴婢……”
“进来,聒噪!”房内之人怒声喝道。
江晚渔抖了抖身子,直接打开房门。
她只是想帮他泡泡脚,为何要这样吼她?
“将军,奴婢给您泡泡脚。”
“放那儿,我自己来。”
“奴婢是将军的人,理当是要服侍将军的,泡脚这等小事儿,还是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
祁屹鼻腔中哼出一声烦躁,却还是从床上直起身来。
他伸出脚时,着实把江晚渔吓了一跳。
祁屹的左脚脚踝以及膝盖弯都肿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有淤血,看上去像是被板子打过的。
“怕了?”祁屹冷不丁问了一句。
江晚渔摇摇头,“将军,您的脚踝估摸着是扭伤了,需正骨才能痊愈。”
“用得着你来说?夜间无郎中,明日你去帮我找个郎中便是。”
“硬挨一夜将军定会很难受,奴婢见过郎中正骨,若是将军不嫌弃,奴婢可帮将军先正骨,明日再去寻郎中抓药。”
“你?”
江晚渔在他的声音中,察觉到了浓浓的怀疑。
“奴婢自幼身子不好,经常泡在医馆里,见多了郎中的诊治,便记下一二。奴婢庆幸自己记性好,此前所记下的诊方和诊疗手段,仍存于脑内。”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久病成医,她也许便是这样的人。
江晚渔身子弱,祁屹是知道的,他和她初遇那日,她便是刚看完郎中,提着几包草药,出现在了他面前。
后来,他经常偷偷跟着她去医馆,等她看完郎中,他便装成偶遇的样子,带着病恹恹的小姑娘到处乱窜。
“若是你敢jsg耍花样,我就杀了你。”祁屹拍了拍她的脸颊,手感很软,却过分冰凉,“动手。”
江晚渔先是给他磕了一下头,“奴婢日后全依仗着将军而活,将军的一切对奴婢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奴婢只望将军身子能康愈,不敢耍任何花招。”
“别废话,赶紧动手。”祁屹这几日听多了她乖顺讨好的话,现在听着总觉得很不爽。
一口一个奴婢、贱婢,叫得倒是顺口。
她以前不会这样,她是那个仰着头的大小姐,从不会去刻意讨好任何人。
不过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气节、矜贵,荡然无存。
她现在沦落得和他一样,为了生存能向上位者卑躬屈膝。
“是,还请将军忍着些,若是实在忍不下去,可以咬奴婢的手臂。”
江晚渔说着,将自己的手臂往上抬了抬。
她有模有样地抓住祁屹的腿,照着记忆里郎中诊治的模样,开始为祁屹正骨。
刚开始她的双手颤抖得不行,可无意间抬眸对上祁屹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她一咬牙,一狠心,双手前后一掰。
‘咔哒’一声,还真把祁屹错位的踝骨正好了。
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全程祁屹没有喊一下疼,更没有咬她的手臂。
“将军,不疼吗?"
“这点程度也算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似的娇气?”
“……奴婢不娇气,只要将军吩咐,奴婢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但求将军不要丢掉奴婢。”
祁屹冷哼一声,没再回应她。
江晚渔本想用热水给他泡脚,可正骨花了好长时间,木盆里的水都凉了,她只好再去打一盆。
“瞎忙活,”祁屹大手揪住她的后领不让她走,“上来睡觉。”
由不得她拒绝,他直接把人拎上了床榻。
江晚渔身子僵成一根木头,颤着声音道:“将、将军有伤在身,现在不、不宜做那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瞬间涨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难怪她僵成这样,原来是把他想成豺狼虎兽了。
也是,在她心里,他一直都不是好人。
他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可忽然间被她的反应激怒,欲的匣口也被她打开。
祁屹沉冷的声音似一把刚开刃的匕首,划在她的肌肤上,“求着我要你时那股放浪劲儿哪去了?你在这装矜持给谁看?”
她厌嫌他,却要忍着憎意仰仗他活下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他永不会怜悯她,就像当初她不曾怜悯他一样。
她是他的奴,而不是那个清贵的大小姐。
江晚渔那颗心憋得透不过气。
祁屹说得对,他想要她的身子,她还有说‘不’的资格么?
他之所以救下她,不就是因为她的身子?
她那晚用身子换了自己的命,以后她都是祁屹的人。
只要他想要,她随时都得献身。
心脏不停在撞击着,她努力忍下无力的发慌感,徐徐转过身,面对祁屹。
她主动搂上祁屹的腰,故作娇媚,声音却还是抖的,“奴、奴婢,想……想要将军的恩宠。”
第5章 舅舅没死,她有救了!
送上门的猎物,祁屹自然是不会放过。
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子时一刻,他才放过江晚渔睡去。
翌日初晨,为了不吵醒祁屹,江晚渔忍着全身的酸痛感,蹑手蹑脚从祁屹怀中起身。
起身后,她回望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
她未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再次相见。
她卑贱、狼狈,他却是受人追崇、保家卫国的英雄。
五年不见,他已经从那个爱对着她笑的少年,变成一个暴戾嗜血的将军。
他长大后五官变得锐利很多,连熟睡着的眉眼都带着锋芒,这张脸好看不假,但线条实在冷硬,犹如恶狼猛虎,多看一眼便叫人生畏。
江晚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穿好衣物,洗过脸,她拿上祁屹昨日给的银子,出府寻郎中。
“姑娘,请稍等片刻,我为这位姑娘开好了药,便随你上府中诊治。”
“好,麻烦郎中了。”
都城里最好的医馆叫珍康堂,里面的坐馆郎中都是个顶个的良医,可她不敢去那儿请郎中,她害怕被人认出,更害怕昔日看着她长大的郎中,再见到她时露出的表情。
她只能进一间小医馆,方方窄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排在她前边看病的也是一个小丫鬟,对方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但穿着上比她好得多,还戴着一副翠玉耳坠,看上去应是有钱人家的奴婢。
江晚渔刚想收起目光,却听到那小丫鬟说了一句,“我们家老爷升了户部尚书,以后应是不会再来你这儿拿药,这两锭银子是我们小姐赏你的。”
户部尚书?
江家刚被抄家不久,这么快就有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了。
她暗暗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也不知道会是谁,重新住进尚书府,得到原本属于江家的一切。
“时香姑娘,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银子还请你收回,只需将药费给我便可。”
听到‘时香’这个名字,她的脚狠狠一抖,好在她扶住了石墙,才没有摔下地来。
她怎么可能站得稳?
时香是她亲表妹凌庭萱的贴身婢子啊!
时香口中的老爷,不正是她的亲舅舅?
江晚渔心中又惊又喜,本以为与江家有关之人都被流放、充奴,没曾想舅舅和表妹还活着!
并且舅舅还接任了爹爹的尚书之位!
娘亲和爹爹待舅舅一家那般好,她和表妹更胜似亲姐妹,若是舅舅一家知道她还活着,定会尽全力救她!
她激动得想伸手去拍一拍时香,指尖就差一寸的距离之时,她却收回了手。
不行。
她不能贸然与舅舅一家相认。
祁屹刚从皇上那儿要了她,她现在已经是祁屹的人,奴籍在册,若是稍有不慎,必然会牵扯到舅舅一家。
她现在只能想办法告诉舅舅,让舅舅知道她还活着,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江晚渔忍住与时香相认的冲动,退至一旁,垂下头。
时香拿好药后,恶声恶气警告了郎中一句,“是你自己不要银子,可别怪我们家小姐无情,总之,以前的那点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我们家老爷饶不了你!”
郎中但笑不语,请她离开。
江晚渔还在因为舅舅和表妹活着的事情而欣喜,没有多在意两人的对话。
时香走后,那郎中背上医药箱,跟着江晚渔上府给祁屹治腿。
回到府中时,祁屹已经醒了。
他坐在庭院里,擦着他随身的双刀,看到江晚渔的时候眼眸瞬转冷清一片。
“上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人。”
“回将军,奴婢给您找郎中去了。”
那郎中上前察看祁屹的伤势,先是摇了几下头,又连连点了几下头。
祁屹一向不喜欢看人打哑谜,“怎么个情况,直说。”
“何人帮您正的骨?实在是太及时了,若是这骨头错位一宿,您的左腿很有可能就此残废,在都城里会正骨的郎中屈指可数,您莫不是在珍康堂诊治过?”
祁屹抬眸望向江晚渔,眸中意味不明。
“是她,帮我正的骨。”他略略一抬手,指了指江晚渔。
那郎中徐徐回过头,“她?!您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怎么可能?
正骨手法要求颇高,倘若偏差丝毫,都有可能使得病人从此落下残疾,不是娴熟的医者,根本不敢随意给人正骨。
就她一个奴婢还会正骨之术?
不知道是郎中的哪句话,抑或是哪个表情惹烦了祁屹,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双刀拍在石桌上。
郎中是半蹲着的,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叫你来治病的,废话这么多作甚?”
江晚渔见状,忙上前将郎中扶起,柔声解释道:“我家将军性子直,还请郎中莫怪,这骨确实是我正的,将军腿伤严重,情况紧急,我见过几次郎中给别人正骨,有样学样,所幸将军左腿无碍。”
郎中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只看过几次郎中正骨,她就能熟记于心?
简直是荒谬之谈!
可这什么将军脾气实在太差,他也只好呵呵笑两声,不再过问此事。
给祁屹诊治完毕,郎中开了一张方子,上边有些药材是他的小医馆所没有的,江晚渔只能上大些的药堂抓药。
送走郎中,祁屹叫住她,掏出钱袋,狠狠往她身上砸去。
她的身子本就还未痊愈,重重的银钱砸过来,疼得她轻轻嘶哈了一声。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还不回来,就滚出去。”
“奴婢遵命。”
她蹲下身捡起钱袋,背脊却挺得很直。
舅舅还活着,假以时日,她自然会‘滚出去’。
江晚渔站起身来时,腰间不慎掉落一本小册子,她没注意就直接出了府。
祁屹看着她瘦小却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捡起那本小册子,发现它由几张废纸缝合而成,扉页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jsg‘苟活书’。
所谓的‘苟活书’,还真如其名。
祁屹翻了几页,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个奴婢应该做的事情,以及不应该犯的错。
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如何行礼、如何讨好人说漂亮话,就连琐细之事均有记录。
祁屹恍悟过来,她这是将其他婢子的一言一行,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所以做起婢子来,才这般有模有样。
她为何这般怕死?
江家人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一律充了奴,依照她的性子应是宁愿死也不愿苟活。
可她却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换取荣华、爬回都城的机会。
天子脚下的都城,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何必?
祁屹想不明白,但他永不会对江晚渔有半分同情,这是她的命,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晚渔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被人审夺,她随意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大的药堂,买好祁屹需要的药,揣在怀里一路小跑赶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