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有默契地将所有错全都推到她身上,还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听到这两个宫婢的话,江晚渔只想笑。
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婢女,手段不是一般的多。
她方才刚把她们送到下人院子,这两个宫婢就用力将她推下地,她跌坐在圆石上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可这两人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带讥嘲,“这就是都城人人口中,知书达理端庄清高的江家嫡女吗?我怎么瞧着一副贱样呢,身子脏死了,就凭你也配给我们领路?”
她当时不想给祁屹添麻烦,咬了咬牙,自己站了起来。
但两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哟,脾气还挺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呀?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罪臣之女,你爹是个贪赃的坏官,你们江家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听到污蔑爹爹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看准两人身后的池子,趁她们不注意,使出全力,将她们推进了池子。
后来,她便和她们扭打在一起。
话到她们的嘴里,竟成她是先欺负人的那个了。
颠倒黑白,她也会。
“奴婢是将她们推进了池中,但并非因为怨气与恼怒,只是见她二人一路上动嘴开腔,忧她们口干舌燥,便想着帮她们解解渴。”
江晚渔舒眉一笑,乱糟糟的头发耷拉下来,她也不理会。
她没有像那两个宫婢一样装可怜,可在祁屹看来娇弱极了。
就连她那不着边际的话,他也信了半分。
“解渴了吗?”祁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人,眸光冷寂。
那两人先是愣了一下,又点点头,最后猛地摇头。
她们摸不透祁屹是什么意思,只好爬跪着上前,抱住祁屹的腿。
“将军,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与江姑娘动手,求将军饶恕!”
“奴婢不知江姑娘在将军心中地位这般高,奴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江姑娘顶嘴,望将军莫要动气,奴婢愿接受惩罚。”
两人话中有话,反而激怒了祁屹。
他微微曲腿,膝盖一用力,将脚下的两人硬生生踹飞进池子里。
看着两个宫婢在池中扑腾,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是有人再敢在府中闹事,严惩不贷,就是不知你们这些深宫女子能不能承受住我的军法。”
一听军法二字,众人皆一抖。
祁屹转而看向江晚渔,继续道:“她与你们一样,也是府中的婢子,在我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下次说话之前先过过你们那用来摆设的脑子!”
那两个宫婢忙从池中爬上来,连磕了几下头。
“将军教训得是,是奴婢失言,奴婢不该妄议将军!”
江晚渔一脸平静,接话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与将军相提并论。”
“你们把这里处理好,准备晚膳,顺道把后厨的药给煎了!”
“是!”
“等等,”祁屹上前从她们之中挑了一个圆脸宫婢,将一锭银子放到她手中,低声交代几句话后,那圆脸宫婢躬身作礼,径直穿过庭院。
指挥完宫婢,祁屹冲江晚渔道:“你,过来领罚。”
她跟着祁屹回到正院,祁屹将浸了酒的骨碎补摆在她面前。
“帮我敷药。”
“可方才将军唤奴婢过来领罚……”
“罚你帮我敷药,不行?”
江晚渔哪敢说不行,可这算是个什么处罚?
她暗自腹诽,手上却快速行动起来。
“这本册子你掉的,拿回去。”祁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拾到她的那本‘苟活书’。
江晚渔慌了一下,飞速收起那本小册子,后知后觉问道:“将军、将军……可曾看过里面的内容?”
祁屹装得不在意,“一本破册子,我为何要看?你以为你值得我上心?”
江晚渔暗中舒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否则她是如何学习做奴的历程,就要在外人面前展露无遗了。
敷好药,她顺便给祁屹按摩了一下身子。
就在此时,那个圆脸宫婢从府门外小跑回来,手中还抱着厚厚的衣物。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心想这与她无关,便收起目光专心帮祁屹捏肩。
不料那圆脸宫婢笑盈盈地朝她走来,先是与祁屹作礼,接着直直看向她,“江姑娘,请跟奴婢来。”
江晚渔一脸愕然,“我?”
她还在干活呢,随意离开祁屹生气怎么办?
再者,她也不想与这群宫里来的奴婢有太多牵扯。
圆脸宫婢点点头。
“叫你去便跟她去,别杵在这发愣。”
祁屹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是。”
第11章 她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江姑娘,这是将军交代奴婢给你买的,莲青翠纹袄子、暗花薄棉裙,还有几件贴身衣物。不知江姑娘喜好,奴婢只好选些较为素色的衣裳,还望江姑娘莫要介意。”
“给我买的?”
江晚渔有些意外,祁屹竟会命人特意给她买衣裳。
但细想了想,过三日便是祁屹的庆功宴,三公主点名让她随祁屹一同前往,她若是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堂堂大将军只会被人取笑。
她接过了圆脸宫婢手中的衣物,不带一丝犹豫。
“你唤何名?你我皆是将军府中的奴婢,日后不必对我如此特殊。”
“奴婢名为双溪,”双溪抬眸看了一眼江晚渔,挤眉一笑,“奴婢看得出来,将军对姑娘不一般,否则怎的没有让奴婢给那两个多事之人买新衣裳?况且,将军还……”
“还什么?”
双溪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立马咧开笑脸,跟她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江晚渔抿抿唇,也不再追问下去。
穿上新买的衣裳,她觉得身子暖了不少。
稍作整理,她抱起祁屹的战氅,随双溪一同回到前院。
“谢将军赏赐。”
“啰嗦,接着捏肩。”
祁屹穿回自己的战氅,看也不看她一眼,偏头看向双溪,“你,去把药和晚膳端来。”
“是。”
双溪离去后,她站在祁屹身后,被冻得通红的手搭在他肩上。
“将军。”江晚渔轻轻唤道。
祁屹没有吭声,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府中的婢子们都住在下人的院子,奴婢今后可否也搬去与她们同住?”
她像是怕祁屹不同意,赶忙道:“虽说奴婢住在主院方便服侍将军,但主院毕竟是府中主人住的地方,奴婢一介卑贱的下人,不合规矩。请将军放心,无论将军何时有需jsg要,奴婢都会服侍将军左右。”
祁屹依旧沉默。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
察言观色,还真是门累活。
憋气憋到快要窒息,幸亏双溪端着晚膳和药上前。
“将军,请用。”
祁屹这才有了反应,他用力拍掉肩上的手,语气冷淡,“愿意滚去哪,就滚去哪。”
江晚渔的手本就被这寒冬冻得又僵又痛,被他拍这一下子,骨头也跟着痛起来。
她不敢委屈,更不敢喊一声疼,只能将手藏于袖中,强挤出一抹笑,“奴婢谢过将军。”
进府没几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意拿了一床宫里人送来的被褥,便跟着双溪一前一后去下人院子。
下人院子不似主院,房间很大,每间卧房里边有十铺床塌,奴婢们一齐住在里边。
她刚与新来的两个宫婢起了冲突,秋菊和妙音一见到她过来,当即将她二人堵在房门外,开始阴阳怪气。
“晦气!有只脏狐狸要跟我们一块儿住,可别把什么暗病传染给我们!”
“我们可都是身子清白的,不像她!也不知伺候过多少个泥腿子了,将军就是一时被她那张脸迷惑了,等将军腻了,她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话说得尖酸刻薄。
双溪听不下去,挺身上前,“大家以后都是将军府的奴婢,为将军做事,何苦要咄咄逼人?江姑娘打一开始就和气待我们,你们俩别太过分了!”
秋菊冷笑一声,“江姑娘?她也配?一个罪臣之女,充妓西北,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护着了?果然和你那溺死的姐姐一个样,没点眼力见的蠢东西!”
听到姐姐两个字,双溪眉凝纠起,袖口下的双手握紧成拳。
江晚渔不想再闹事,她冰冷的手半包住双溪的拳头,双眸直视那两个挑衅的宫婢,薄唇轻启。
“我住进这个院子,是将军同意的事,若是你二人有意见,大可去将军面前提,不过……你们要是认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比将军要高,那我便不进这房间,或者你们非要冲犯与我,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受罚,按照军中规矩闹事者处以二十军鞭,你们能撑得到第几鞭?”
“你、你,少在这吓唬人!”
“要罚也是罚你一人,与我们俩有何关系!”
那两个宫婢嘴上虽逞强,但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恐,还是暴露了她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们相视一眼,真让出了一条道,“让你住进来也行,不过你只能睡在角落那头,但凡你身上沾过的所有东西,都不许碰到我们,我们可不想得病!”
江晚渔没听她们后边的话,她看了一眼靠角落的那头,正对着窗,夜里怕是会着凉。
得再找一床被褥抵寒。
她越过那两个宫婢,自顾自铺起床来。
房间里的婢子看她时隐约透出厌嫌之意,旋即,一个接一个出了卧房,生怕与她多待一息。
对此,她也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在意。
“江姑娘,奴婢搬过来和你一块儿睡,这样夜里也暖和些,奴婢先帮江姑娘铺床吧!”
“不用了,”江晚渔本想直接拒绝她,但一想到方才她为自己站出来,又改口道,“你帮我再拿一床被褥过来吧。”
“好!”
她的手疼,动作很慢,铺好床的时候,天色已暗下。
早前出去的宫婢又慢悠悠回来,秋菊和妙音也有说有笑地挽着手进房。
见双溪许久不回来,她打算去主院看看,刚从床塌上下来,秋菊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是谁!谁偷了我压在枕头下的香盒!”
众人齐齐往秋菊那儿看去。
“我告诉你们,那香盒可不是俗物,那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掐丝珐琅云纹香盒,换做是在宫里,谁手脚不干净,早就被嬷嬷杖责了,兴许连命都没了!”
秋菊目光在房内的人中来回扫,最终停在江晚渔身上。
江晚渔坦坦荡荡,任由对方看,她连香盒都没见过,何以谈偷?
“你们都往墙边靠着站,妙音,帮我搜搜她们的床塌和身子!在香盒没找到之前,谁也不许走出这间房,否则就是做贼心虚!”
“都给我站好!才进将军府第一日就偷东西,被我揪出来,定要拉到将军面前,好好罚她一顿!”
第12章 我没有偷香盒
房内的婢子似乎很忌惮秋菊和妙音,她们俩才刚发话,所有人都乖乖靠着墙壁一角站好。
唯有江晚渔立于原地。
“你无凭无据,有何理由搜身?”
“凭据?我的香盒好好地压在枕头下,它难不成还能长脚跑了?除了这间院子里的人,还有谁能偷走我的香盒?”
秋菊话音刚落,妙音就接上,“你这般抗拒搜身,怕不是心里有鬼吧?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贪赃你偷东西,你们江家人都是一样的脏!”
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江晚渔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爹爹没有贪赃,她亦是没有偷东西。
但她知道,在这群人面前,解释是徒劳的,不会有人在意她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与那些婢子站成一排。
妙音斜睨她一眼,低声骂了句,“贱胚子。”
“行了,快搜吧。”秋菊这回没有附和妙音,对于她来说,找到丢失的香盒比辱骂江晚渔更重要。
两人搜了整个卧房,没有发现香盒的影踪。
她们开始逐个搜身,每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被她们搜了个遍。
搜到江晚渔的时候,妙音故意很用力,就差没把她的袄子撕个大口子。
“你袄子里边的袋口装着什么?”妙音边问边伸手去摸。
袄子是双溪刚从外边买回来的,里边不可能装有东西。
江晚渔警惕地盯着妙音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栽赃自己的机会。
可下一瞬,江晚渔长睫猛地一颤。
妙音真从她的袄子内袋口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工艺样式,分明就是秋菊丢失的那个香盒!
怎么可能?!
她身上怎会有香盒?
“好啊!我就说嘛,你们江家人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方才还一副清高的模样,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秋菊一把拿过香盒,恶声恶气道:“难怪你在房里铺床铺了这么久,原来是想趁没人在的时候,好做这些不干净的事!你可真贱啊,连皇后娘娘赏给我的香盒都敢偷!”
“我没有偷香盒。”
江晚渔很快冷静下来,“你说那香盒是你的,那便说说看里边装着什么香,宫里的物件与外边不一般,你再看清楚些,我瞧着那工艺不像是掐丝珐琅……”
秋菊高声打断她,“怎么不像!这就是皇后娘娘赏我的香盒,样式和颜色都是一个样,香盒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嘴硬!把她给我抓起来,要是有人不抓,那就是和她一伙的!”
妙音三两下撸起袖子,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其他婢子也一齐上手帮忙。
“放开我!你们怎敢在府中打架斗殴,不怕被将军处罚吗?”
“呵呵,要罚也是罚你个贱贼,按照千旭律法,你犯了偷盗罪,是要被拉去游街示众的!我们可没蠢到与你打架斗殴,我们要把你送到将军那儿,让你先尝过军鞭的滋味,再将你丢去游街,让大家都看看江家大小姐的‘仙姿’!”
妙音一脚踹向她的膝盖弯,迫使她跪在地上。
“走,把她拖到主院,让将军发落!”秋菊一把扯住她垂下的长发,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房外拽。
江晚渔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拼命挣扎,却被妙音使劲掐了好几下胳膊和手臂。
“躲?你往哪儿躲,以为自己爬床的功夫得了,能独占将军的恩宠?我倒要看看,将军会不会护一个在将军府偷盗的贱人!”
“放、放开我!”
“摁住她的手!再挣扎就打,打到她不敢挣扎为止!”
她身子本就弱,加上还有伤未愈,很快败下阵来,被她们又拖又拽,还有数不清的脚印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