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图飞快朝岑词瞅了一眼。
岑词又沿着照片墙往前挪了挪,而秦勋顺势开了衣帽间的门,无声无息地进去了。那件衣服还挂在鱼缸那头,乍一看就像有人站在那观赏热带鱼似的。
汤图继续跟倪荞攀谈。
但很显然,倪荞并不买汤图的账,言谈间有些不耐烦了,“羊小桃失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找我,难道是怀疑我绑架了她?开什么玩笑?我绑架她干什么?”
汤图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你不是恨她吗?”
“是,恨,但也不至于绑架吧?”倪荞大声嚷嚷,“那要是她真把段意给抢走了,我是不是还得找人杀了她?汤医生,我闹过你们没错,也打过羊小桃,但那真是极限了。”
汤图看了她半晌,突然问她,“你之前说你几次去段意公司找他,他都不在,当时还是大半夜的,你是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倪荞冷笑,“除了去找她还能去哪!”
还是在警局里的认定。
这边,岑词边看照片边听汤图跟倪荞的聊天,心里着急,这汤图搞什么?问的话左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哪是在套倪荞的话呢?这种问话设定简直就有失汤图平日工作的水准。
但心里嘟囔归嘟囔,她也不好上前引导,而且说实在的,她要是一靠近倪荞,倪荞铁定会紧张和警觉的。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汤图这不按常理的拉家常令倪荞的警备心放低了,总之,她没再朝着这边看。
衣帽间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留了一道缝,岑词见状,心思一动,知道秦勋是有所发现了,赶忙闪身进去。
秦勋和岑词的举动都落在汤图眼里,别看她一直在跟倪荞聊天,实际上主要注意力还是在他们两人身上。见岑词也进了衣帽间,汤图清清嗓子,又问了倪荞一个问题——
“你以前见过羊小桃吗?”
倪荞一愣,反问她,“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你去警局见着羊小桃的那天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她?”
倪荞皱眉,“没有啊,警局里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问……难道段意老早就跟羊小桃在一起了?”
第170章 早就盯上了
“能肯定的是,段意老早就注意了羊小桃。”
在去过倪荞那之后,岑词和秦勋趁机敲诈了裴陆一笔,请吃火锅,然后,他们提供线索。
为此裴陆愤愤不平:过分了啊,你们难道不着急羊小桃的去向吗?我两天都快被羊家二老给逼死了。真要是再找不着,我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秦勋给出的理由是,我家小词急归急,但饭得照吃,再说了,查案本来就是你的事,我家小词这都算是为你解忧了,吃你一顿饭不过分。
裴陆马上道:时间紧急啊各位,吃上一顿饭,羊小桃就有生命危险,万一就是在吃火锅的空挡出了事怎么办?
岑词跟秦勋轮番上阵,轻描淡写说:照时间来看,至少今晚小桃是安全的,所以你尽管请我们吃。羊小桃顶多就是受到惊吓,让她长长教训也好,省得以后再交男朋友不长眼睛。
裴陆一听这话,心思就活了,眼睛也跟着铮亮,问岑词:今晚没事?怎么知道的?
岑词沉得住气,跟他说,我不但知道小桃今晚没事,她在未来一周都会没事。
裴陆挺着急。
岑词问他,想知道吗?
裴陆连连点头,为了案子,他才不会在乎跟一个女人低头。
岑词微微一笑:请客吃火锅。
裴陆这次爽快了,大手往桌上一拍:没问题,不就是一顿火锅吗。
结果,是吃火锅。
在岑词家里。
裴陆拉着汤图在超市里选购了大包小包,拎进岑词家门的时候,秦勋都震惊了。岑词无语地看着裴陆,却是在说汤图,“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家裴陆抠门,你也纵着他抠门。”
裴陆笑呵呵道,“人民警察为人民,我这是为市民的出行安全做考虑,在家吃火锅又省时又省力,多好。”
汤图也帮着裴陆说话,“差不多行了啊,他多忙啊。”
岑词翻了个白眼,这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不夸张。
不过裴陆在涮锅食材的购买上倒是丝毫不含糊,买了不少,从绿叶菜到牛羊肉,从各种丸到各类海鲜,一应俱全。准备火锅的时候汤图悄悄跟岑词说,“你都不知道,他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老帅了,好多小姑娘都看他呢。”
岑词用怪异的眼神瞅着她。
“怎么了?”汤图不解地问。
“我说你没病吧?感觉你男朋友被人用眼神揩油,你挺兴奋的。”
汤图抿唇一笑,“多骄傲的事儿啊。”
岑词故作恍悟,“也对,他现在还算不上是你的什么人。”
汤图抬拳打了她一下,“在他心里已经当我是他女朋友了。”
“那你呢?”
“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汤图一脸幸福,“虽然说上次的话没捅破吧,但现在我跟他在一起的模式就跟男女朋友是一样的。”
岑词叹声,“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有些关系该挑明就要挑明,该明确就得清清楚楚说明白,大家都表达清楚,否则以后遇见什么事相互扯皮。”
汤图挑眉,“没必要吧?”
“以防万一。”
……
吃火锅的时候,四人说了有关羊小桃的事。
在此之前,秦勋已经跟裴陆大抵说了他们去倪荞那搜证的一些情况。
汤图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认为段意在上元节那天与羊小桃的相遇绝不是偶然,更多的是有预谋。
关于这点,岑词也同意。
在倪荞家里时,秦勋去了其他房间搜查,她为其做掩护,看了不少墙上的照片。
“在郊区别墅里找到的照片里,羊小桃那张照片是很早以前的,还是那个问题,从角度看就是偷拍,是段意干的。”
裴陆对照片一事总觉得证据不足,他表示说,是偷拍的不假,但没办法证明就是段意偷拍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下,那也可以认为是别人拍了羊小桃后把照片给她,她觉得照片挺好看的,之后又给了段意。
这么想也没太大问题。
只是……如果羊小桃要给段意照片,会给一张别人偷拍角度的?
所以岑词不同意裴陆的推断,她提到了倪荞家的照片墙。
墙上的照片不少,几乎是这几年段意和倪荞恋爱的回顾史。
“很有意思的是,有这么两张照片……”岑词说着,起身拿过包,从包里抽出照片来示意了大家,“你们看。”
汤图诧异,“你从倪荞那拿的?”
什么时候拿的她都没发现,手够快的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照片内容上。
两张都是自拍。
一张是段意和倪荞的合照。
照片中两人亲密无间,倪荞笑靥如花一脸幸福。外人看着第一眼,关注的重点就只会落在这两人上,当时岑词的视线也差点一扫而过,后来觉得哪不对劲,视线重新拉回照片上时发现了端倪。
她敲了敲照片,“背景虽然模糊,但也能看清楚,是门会所。”
其他三人这么一瞧,还真是。
就在门会所的斜对面,两人拍了自拍合影。
而另一张是段意的自拍。
在地铁上。
角度由上自下。
段意是站着的,一手扣着拉环,挺随意的一张自拍照。
身后是上班族,或站或坐,或闭眼休息或玩着手机,挺拥挤的样子。
乍一看这段意是想拍地铁高峰期间乘客有多多。
可仔细瞧着,这照片里藏着的讯息叫人不寒而栗。
刚开始汤图没瞧出什么来。
秦勋和裴陆也是头一次看这照片,裴陆眼尖,一指段意身后一位站着的、低头看手机的姑娘侧影,愕然,“羊小桃?”
汤图凑近一瞧,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老天!
就是羊小桃。
紧跟着秦勋说了,“这是晚高峰的地铁里。”说到这儿,他问岑词,“羊小桃家是南站方向吗?”
岑词知道他想到了,一点头,说是。
裴陆闻言脸色一僵,说,“段意的住所跟羊小桃的南辕北辙。”
“再看这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都是在去年圣诞节之前。”秦勋微微蹙眉,下了定论,“所以,段意果然是一直在跟踪羊小桃,并且在上元节那天制造了相遇机会。”
令人后背泛凉。
汤图听得很困惑,结论都能听懂,而且她也同意这结论,但……
“怎么能看出是晚高峰?”
地铁走地下,不管白天晚上窗外都是黑着的,又不是城市轻轨走地上。
裴陆将照片拿给她,指了指裴陆那只扣着拉环的手,“戴着表。”
第171章 阴阳合婚
细节观察很可怕。
至少汤图这么想。
将照片倒了个个儿,她仔细打量着段意手腕上的那块表,虽说不是很清晰,但通过时针和分针的位置大概判断个时间还是可以的。
六点半左右。
当然,可以看成是晚上十八点半左右,也可以看成是早上六点半左右。
但羊小桃所住的位置距离门会所没几站地,所以犯不上六点半就从家里出来了,门会所上午九点上班,晚上准时六点下班,没加班的习惯,甚至有时候没什么事的情况下也可以提前走。
再看照片的背景,地铁的站名,虽说没拍到行驶方向的箭头,可也能隐约瞧出站名,是门会所和羊小桃家那段行程的其中一站。
从地铁行驶的速度和时间来看,如果是早上从羊小桃家往会所这边来不大可能,小桃没必要来诊所那么早,反之,晚上回家最有可能。
这个细节点弄明白了之后,再去想秦勋刚刚说的话,那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连带的,细思极恐。
段意一早就留意了羊小桃。
“从什么时候留意的呢?”汤图皱眉。
岑词思量稍许,“我在照片墙上没发现更多的讯息,所以没办法判断段意具体留意羊小桃的时间。当然,这其实也不影响我们对这个事件的判断。”
火锅底汤开了,她夹了茼蒿入锅,等烫好的功夫接言道,“总之就是段意留意了羊小桃,上元节的接触算是正式的,而在此之前,他已经用了其他方式接近了羊小桃。”
其他方式……
裴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圣诞节。”
岑词一点头。
汤图皱眉,“能百分百确定?”
这种假设之前他们想过,曾经也不是没调查过,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也愈发相信段意就是圣诞节闯入门会所并且做出了一系列恐怖行为的那个人。
但是,证据呢?
岑词却还是一点头,“能。”
裴陆更是来了兴致,刚烫好的鱼丸也顾不上入口,催促,“说说看。”
岑词却卖了个关子,“在说圣诞节事件之前,我觉得你有必要先知道一件事,毕竟圣诞节的那次只是段意的一场无意识,而上元节之后发生的事才是关键。”
裴陆放下筷子,“你是指墓园一事?”
岑词嗯了一声,紧跟着她看了秦勋一眼。
秦勋接着岑词的话题,具体展开,“我们看了段意的书房和衣帽间,的确是有所发现。”
与其说“我们”,倒不如说“我”。
因为当时三人之中能有机会进到房间里查看的人就只有秦勋。
倪荞的警觉性不低,但是当她起身将卧室、书房和衣帽间的门都关上时,也在无形之中给他们传递了一个信号:有问题。
卧室私隐之地,最能透露秘密。
但许是段意一直没回来,卧室里没有他最新的痕迹。然而倪荞跟段意同居多年,早就形成了一定的习惯,所以……
“从卧室物品的摆放习惯来看,段意的确患有强迫症,而就算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倪荞也没碰他的东西,又或者碰过,碰过之后又照着旧模样给重新放好摆好。”
所以才能看出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可以说,段意的强迫症已经到了挺严重的程度,对于规则感的东西更是有极其敏感的遵循力。
裴陆仔细回忆,然后说,“我跟他接触几次一直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问题,看来,他掩藏很好。”
岑词点头,“修饰性,这是心理人格的一种自我保护,但心理问题的存在始终存在,所以家里是最好的表达场所。”
“还有什么发现?”裴陆点了点头,又看向秦勋问,“你刚刚提到书房和衣帽间。”
“先说衣帽间。”秦勋道。
就跟郊区别墅里的情况一样,只是,段意绝大多数的衣服鞋子都在衣帽间里存放。衣服会按照四季、颜色、甚至是材质码放整齐,鞋子也一样,更别提那些内衣、领带甚至小到袖扣。
所有的服饰都十分干净,除了一套。
秦勋掏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手机一转推到裴陆面前。裴陆抻头这么一瞧,照片里也是身西装,光是看着没什么特殊的,样式跟在郊区里发现的一样,硬说是郊区那套也成。
圣诞节那天,羊小桃说在会所的院子里看见一男人,行为举止十分诡异,最后离开会所的时候竟是从墙上离开的。
没人看见那个男人,连监控都没拍下那人的身影。
当时秦勋去了门会所,通过院里的布局给出了对方有可能离开的路线。
所以,看见那男人穿着的就只有羊小桃。
但裴陆也想到了,他说,“圣诞节那天穿的衣服?”
秦勋一点头,“这套衣服跟之前羊小桃说的一样,更重要的是,我在西装的裤腿上找到了细微的碎末,看样子像是木屑,但不确定。”
裴陆抬眼看他,“然后?”
“然后我就干脆剪了一块,一会儿你带走,是不是门会所院子里的那棵树,一验就知道了。”
汤图水喝一半都惊愕了,看着秦勋,“你就这么……把人家裤子给剪了?”
“不然呢?”
他又没有取证工具,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剪掉算了,反正段意是板上钉钉没机会再去取回那套西装了。
裴陆冲着他一竖手指,“你是狠人。”
而书房,除了常规书之外,秦勋也有新的发现,同样的他也拍了照片。
旁门左道的书不少。
所谓旁门左道,什么各地方巫术史、什么怪志考、什么鬼力怪谈之类,也不乏南洋降头和黑苗巫蛊等等。
这类书倒是被段意摆放的有意思得很,没分门别类地放,随意插在书与书之间,似乎是怕人刻意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