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只有黄昏的落地灯光,不见人影。
他只当幻觉,来不及多想就推门进了治疗室。
治疗室里有三人。
一位许是汤图说的,英俊的哥哥,当然,这并非秦勋重点。重点的是,男人怀里死搂着一个女人,浑身在发抖,脸埋在男人的怀里,看不见长相。
就听她在呜咽地说,拿走、拿走!
再看岑词,站在治疗床旁,手指正滴着血……
第174章 是一道门
“见不得带颜色的水,像是饮料什么的都不敢凑近。”
秦勋这边帮着岑词处理伤口,那边送走了病人和家属,岑词坐在沙发上,瞧着秦勋的脸色有些沉,便简单地说了因由。
秦勋的注意力全都在她手上,低垂着眼,不搭理她,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岑词想了想又说,“这个姑娘心疾严重,害怕跟人有肢体接触,目前唯一能靠近她的就只有她哥哥,我是想着试试用应激法……”
见他还不说话。
她抿了抿嘴,又道,“而且,就是划了一道子,伤口也不深……”
伤口的确没多深。
不过就是玻璃杯打碎了,她的手就被碎玻璃划了一下,现下血也止住了,只是秦勋这脸色怎么看着都不大好看。
岑词不说话了,在她三番两次解释都不见缓和气氛的情况下,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嘴。
岂料秦勋抬眼看了看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岑词愣了片刻,喃喃,“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分析羊小桃失踪案件的时候冷静沉着的,治疗病人果断不拖泥带水的,现在又一脸呆萌和傻乎乎,秦勋心里的滞闷就莫名一扫而光,忍不住笑了。
真是跟她生不起来这气。
岑词见他笑了,也扬唇浅笑,“情绪好了?”
秦勋收拾好医药箱,先搁一旁,拉着她的手顺势坐在旁边,似赌气还似认真的成分,“你这份工作危险系数不小,干脆别做了。”
闻言这话岑词愕然,抬起受伤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为这儿?”
这点伤还叫伤啊?
那走在路上也挺危险,说不准就被什么东西给撞一下呢。
秦勋叹气,“你明白我的意思。”
从事心理研究,接触的大多人性险恶,那些隐着心理疾病的,落在行为举止上那就是招招能要人命。
“伤手事小,丢命事大,自打我认识你以来,哪个病人让人省心了?”秦勋道,“你腿、脖子的伤都忘了是吧。”
岑词抽回手轻笑,“成,我不工作了,你养我。”
“行。”秦勋回答得挺痛快。
岑词心口却是蓦地一掀,刚才也不过就是随口瞎扯的话,没料到他回了这话回得干脆,又抬眼瞧见他眼睛,只觉得目光灼灼,神色认真。
一清嗓子,想着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秦勋又补充了句,“小词,我说得是认真的,咱俩之间有一个拼命的就行。我不要求你别的,平安就好。”
岑词听着这话,不动容是假的,这些年来,她似乎都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了。当然,在秦勋出现之前,她不会细想这种感觉。
要说没人关心吗,也不是,至少在她身边有汤图,平时还有奶奶这个亲人。但不管是汤图还是奶奶,他们的关心会令岑词倍感温暖、从容。
可秦勋不同。
她会觉得甜,会觉得整个人都在飘飘然,于是又生怕从高空坠落,会患得患失。她想的是,汤图是她的好友,奶奶是她的亲人,所以她们的关心她能接得住,而且还能接得很瓷实,不会变。
但秦勋,是从陌生到熟识,虽说跟汤图一样是半路横进她生命里的人,可他跟她之间没有利益合作,没有血缘骨亲的牵扯,就纯粹靠着彼此的吸引,这种关系如果想要长久拥有,势必会叫人费思量。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关心是出于他的喜欢。
那有一天他的喜欢不在了呢?
手机响了。
岑词一激灵,扭头一瞧是自己的手机。
接起。
是刚离开的那位家属,嗓音低低的,有歉意,还有关心——
“岑医生,你手上的伤口怎么样?”
房里就只有岑词和秦勋两个,又夜深人静的,所以秦勋也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她看了一眼秦勋,对手机那头说,“没关系,小伤,你/妹妹怎么样了?”
“情绪安稳下来了。”男人又在手机那头道了歉。
岑词道,“这件事也怪我,心急了。”
两人就病情聊了两句,末了,男人突然问,“刚刚进治疗室的男人,是……岑医生的男朋友?”
秦勋抬眼瞅了一下岑词。
岑词忍笑看着他,说,“对,我男朋友。”
结束通话后,秦勋说,“怕你受到异性干扰,这也是我不想你工作的重要原因。”
岑词抿唇。
还怕她受到异性干扰。
这说法也够隐晦的了。
**
岑词再梦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人和场景都是雾蒙蒙的。
就是那种周围雾气,女孩陷在雾中,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人在说话,声音低低的,仔细听着,像是男人的声音。
岑词在梦里还在思考,是不是之前那个要跟女孩分手的男人。
她试图走进雾里。
可不论怎么走,她跟女孩之间就总像是隔着一层雾似的,只能影影错错看见她的身形,脸仍旧看不清楚。
男人的身影也能看见,虽然也不清楚,但隐约瞧见身形颀长,跟之前那个男人不大一样。
那男人在打电话。
岑词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侧脸落在薄雾里,像是有阵风吹来,她看见了男人的嘴,冲着手机,动了动。
岑词总觉得男人发音的那个口型怎么瞧着都有点眼熟,可惜她始终看不懂唇语,看不出来对方说的话。
而那个女孩,就始终闷着头,手里握着只笔在画东西,笔尖蹭着纸张沙沙地响。
岑词努力凑前。
倒是看清楚了。
是一道门。
……
岑词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叫醒的。
身边秦勋已经不在,床头柜上放了张留言筏。她没来得及看,先接了电话。
是陈萱蕊。
一大早挺亢奋的。
她打电话来是为娄蝶请假的,说今天蝶姐到组里拍定妆照,去不了诊所了。
今天按照约定时间,该是娄蝶来看诊了。
岑词靠在床头,大脑还有点混混沌沌的,现实和梦境有点分界不明。眼前晃动着的是梦里女孩画的那道门,耳朵里是陈萱蕊的声音。
冲撞、拉扯着……
她开口,努力将自己拉回现实——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带娄蝶来诊所,她的病情不能耽误。”
许是陈萱蕊没料到岑词的态度如此强硬,愣了片刻,然后说,“可是蝶姐已经进组了,还不知道几点——”
“她几点完事你就几点带她过来,我等着她就是。”岑词打断她的话。
陈萱蕊那边没应允,但也没一口回绝,良久后叹了一声,“岑医生,是这样的,我觉得像是之前蝶姐的心理状况完全就是因为周围环境,现在她找到了喜欢的角色,投资方也是很重视这部剧,我看蝶姐的状态十分好……”
电话里陈萱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岑词听出了她的意思,替她说出了心中所想,“你是不打算让她继续接受心理治疗了?”
第175章 杀手锏
岑词把话说得直接明了,陈萱蕊也没打算瞒她,便跟岑词表明,自己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陈萱蕊主要是有担忧,她觉得现在娄蝶有翻红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被人挖出她在看心理医生,那对她的事业肯定有影响。
又态度诚恳地跟岑词说,“这次颁奖事件只能说是蝶姐的一个契机,要是光靠着这个点翻红的话太难了,所以这个角色对蝶姐来说才十分重要,总不能一直炒话题吧?岑医生,希望你能理解,做演员这行啊,小火靠实力,大火靠命运,真的,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现在不少网友都在关注蝶姐的这次角色,真的是,起来了那就是翻红,起不来的话这辈子也许也就这样了。”
岑词觉得头疼。
揉着太阳穴,耐心地听陈萱蕊说完上述话,末了叹了口气,问陈萱蕊:你的意思是,翻红重过一切,甚至是命?
陈萱蕊没料她会这么说,愣住。好半天问岑词:不会……这么严重吧?
“那是你压根就不清楚抑郁症有多可怕。”
现如今抑郁症的状况就是,基本上每15个人当中就有1个可能就是抑郁症患者,抑郁症发病率极高,可这种心理疾病又是最被人忽视的。
“抑郁症不是简单的情绪发作,你觉得娄蝶现在看上去情绪不错斗志昂扬,可不代表她的抑郁症解决了,有多少看着很乐观的人,前一天还在饮酒作乐的,第二天就跳楼自杀了。”岑词皱着眉头说。
陈萱蕊沉默良久,说,“可是,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不允许蝶姐去诊所看病啊,这件事连导演都不知道,一旦知道了……”
岑词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是怎么了,就是有股子邪气撒不出来,堵在心口里难受。她是想不通,明明是病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配合医生治病,难道名和利真比命还重要?
命只有一次啊,何其珍贵。
这世上有多少人拼尽全力就是为了能活下来?人活着,这是本能啊。
她努力地压了口气,问陈萱蕊:你说这些,是公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又或者是娄蝶的意思?
陈萱蕊沉默。
许久后说,“蝶姐也是这么想的。”
结束通话后,岑词坐在床上缓口气,心口更是堵得不行,憋得要命。将手机扔回床头柜,顺带的又瞧见了秦勋的留言筏。
大抵就是说他出差了,要走几天,在此期间要她别多管闲事,好好照顾自己。
岑词抓了手机,下了床坐在贵妃椅上,蜷起腿。窗外明明就是阳春的天色,那万紫千红得喜人,她的心情却是降到了极点。
拨了通电话给秦勋。
这倒是从前都没有的事。
手机那头接通,隐约听见秦勋跟什么人说盯一下,似乎在忙工作上的事。岑词觉得这通电话打得不合时宜,其实自己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找他。
秦勋的嗓音透过来:这是才醒?
岑词看了一眼时间,还真是睡过头了,嗯了一声,问他今天几点走的,怎么都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出差的事。
秦勋笑说,“我走得早,没必要把你折腾醒。出差的事昨晚是想跟你说,一来到家就挺晚的了,二来,咱俩也没倒出时间说别的吧。”
没倒出时间。
一是在诊所的时候秦勋为她处理了伤口,二是回家之后……
岑词扫了一眼床上。
床单的褶皱似乎还在昭示着昨晚一番云雨的激烈。
心口一突突。
手机那头,秦勋还故意补上了句,“昨晚上你那么投入,我总不能不懂事的大煞风景吧。”
岑词不想跟他说话了,说了句挂了,秦勋在那头低笑,说,“行,挂了吧,我这边还有工作,另外记住我的话,这几天我不在你身边,危险的事能不碰就不碰,听见了吗?”
岑词重重叹了口气。
秦勋一听,觉得这是有事儿,便问她怎么了。岑词想着他刚才的话,便不想说了,催促他挂了电话去忙工作。秦勋哪能放心,追问。
岑词也没磨叽,简明扼要地说了娄蝶的事。秦勋闻言后放下心来,跟她说,你只是治疗师,不是她的监护人也不是她的亲朋挚友,再说了,就算是挚友也不能强人所难吧,既然她有心回避你,你也得尊重她的选择。
她其实不同意秦勋的看法。
他的说辞和观点其实都没问题,因为是从合作角度出发,娄蝶是客户,客户是否要继续合作那是客户的自由。可是,对方是个病人,而且还是个不知道自己病情有多严重的病人,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病发吧?
秦勋也知道她会纠结他的说辞,补充了句,“哪怕就是在医院,医生也要尊重病人的选择。”
这话着实是说在点子上,可岑词心里还是别扭。
但也没必要跟他在这件事上掰扯浪费时间,就嗯啊答应,不想耽误他工作,便说,“也不是我要操心和拼命,我就是觉得自打认识你之后,我的工作怎么就变得危险了呢?”
秦勋低笑,“这恰恰说明我是最合适的护花使者。”
这歪理论。
通话结束后,岑词竟觉得心里多少舒坦些了。
**
裴陆带来消息的时候已是午后。
岑词和汤图吃完饭没多久,各自都进治疗室忙去了。秦勋安排的前台姑娘招待了裴陆,见他是生面孔,把他给拦住了。
裴陆一着急亮了警员证。
岂料那姑娘落落大方的回了句:就算是市厅领导来,该等也要等,该预约也要预约。
裴陆实在没辙,亮出了杀手锏——
“我是你们汤医生的男朋友。”
这么一说果真好使,前台姑娘放了行,并通知了汤图。汤图推门出来,见裴陆风尘仆仆的就知道事情有进展了,赶忙叫了岑词。
等三人都进了休息室,裴陆开门见山,“段意衣服上的木屑的确就是门会所里的。”
他冲着院里的那棵老树示意了一下。
“而且,我们破译了他电脑密码,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片子。我觉得,是不是跟他的心理疾病有关?所以我把片子拿了过来,想让你们看看能不能帮着解释一下。”
第176章 就是要跟她结婚
羊小桃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刚开始被带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昏昏沉沉,有了意识的发现双眼是被蒙着的,双手动不得,被捆得结实。
意外的,最开始的时候没怕。
因为她的记忆还在。
她跟段意主动提了分手。
段意没说同意,却也没再联系她。
羊小桃拼命告诉自己,跟段意的这段情就是黄粱一梦,要认清现实,不能继续沉溺下去。她喜欢段意不假,可岑词说得对,不管这份感情有多纯粹,只要是有了受伤的那一个,那注定就是不道德的。
不委屈吗?
委屈。
羊小桃有时候也气不过,想着自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喜欢上段意,有何错呢?他又没结婚,跟倪荞也是因为没了感情所以才想着分手,难道还非得让她扣上一顶第三者的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