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勋调出张照片,敲了敲,“看这张。”
裴陆一瞧,皱眉,书名挺奇怪,叫《阴阳合婚记》。
“小说?”裴陆问。
“已经消失了的习俗合集本,书名是取了书中其中一件习俗。”秦勋说,“我翻了翻,阴阳合婚简单来说就是活着的人寻找一位跟自己八字合的女性,完成阴间的婚礼形式,继而达到为自己续阳寿的目的。”
汤图愕然,良久后道,“这听着……跟冥婚挺像。”
“对象不同,冥婚至少有一个要是死人,阴阳合婚必须是俩活人,重要的是目的也不同。”秦勋总结,“所以,仪式更不同。”
裴陆一下子想到那位目击者说的,当时他看到墓前那人的动作,诡异恐怖。“也就是说,当时段意在墓园正在进行阴阳合婚的仪式?”
“或者说,打从段意留意到了羊小桃后,这场仪式就没停过,应该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直到,羊小桃失踪,时机成熟。”岑词分析说。
汤图一激灵,“时机成熟了之后呢?他……能对小桃做什么?”
岑词没说话。
秦勋思量片刻,说,“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算是真正续上命了。”
汤图手一抖。
岑词接着说,“依照对段意的心理分析来看,他不会破坏羊小桃的完整性,换句话说就是,他极大可能是将羊小桃活埋。”
汤图急了,“那我们还等什么?万一——”
“没有万一。”岑词轻声打断她的话,“段意虽然说患有躁狂症,但强迫症更重,他筹划了那么久,也会力求完美,还记得之前在郊区发现的十斋日吗,我猜测他会等到十斋日的最后一日,这才符合他强迫性仪式动作。”
从心理角度分析倒是没错。
患有强迫症的人十有八九的忍受不了不完美,一个整月的十斋日被破坏,对于一个患有强迫症的人来说的确是场灾难。
“墓园前后前后两次看见段意,恰恰也说明了他的强迫性仪式动作心理,必须要完成一系列的仪式动作心里才舒坦。”岑词轻声说。
火锅咕咕地开,却没人动筷子。
注定了是一场无法大快朵颐的火锅盛宴。
良久后裴陆提出疑问,“你刚才说段意圣诞节那天是无意识行为,什么意思?”
岑词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裴陆,“因为当时的段意,在梦游。”
第172章 一切的解释
段意有梦游症。
这是之前岑词怀疑过但没能确定的事。
直到,去了趟倪荞那。
其实全程岑词都没跟倪荞有过交流,负责沟通的就是汤图。对于段意住在公司大半夜时不时不见了踪影这件事,自打倪荞在警局说过一次后就改口了。
之后,在倪荞家里,岑词一边给秦勋打掩护,一边看着照片墙,而汤图跟倪荞的谈话,基本上也听得七七八八,关键的内容没错过。
汤图虽说面对倪荞像是发挥失常,但她问到了倪荞有关段意小时候的事。
倪荞跟段意在一起的时间长,不能说事无巨细吧,但之前也没少听段意提到以往。她就说段意这个人看上去挺斯文的,但骨子里挺野,喜欢户外旅行。
又提到段意说他小时候的事,爬房子爬树不在话下,后来有一次两人出去露营,等倪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段意怀里,而段意抱着她坐在树上睡着的。
当时倪荞吓坏了,段意却跟她说,大半夜的发现有熊瞎子,他就抱着她上了树躲躲。
汤图当时听了倍感惊讶,跟倪荞确定了一下:抱着你上了树?你当时不知道?
倪荞摇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也怀疑过这件事,但她的确上了树。
汤图顺势又问倪荞,像是这种事之前或之后还有过吗?
倪荞摇头。
汤图追问她,段意还有其他你认为比较怪异的行为吗?
岑词是听见汤图这么问了,于是就扭头打量倪荞的神情。她看得清楚,在倪荞听了这个问题后,她的侧脸有明显的变化,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紧跟着眼神变得不自然。
许是发觉岑词往这边瞅,她蓦地转脸过来。
岑词表现得十分自然,不着痕迹地把注意力又扯回照片墙上。倪荞还是朝着她这边瞧,朝前探了个身,目光落在鱼缸处,“他那么喜欢看鱼啊?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话毕就要起身。
又被汤图给拉住了,对倪荞说:你不用紧张,我不是窥探段意的隐私,我只是觉得,也许段意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是你不知道的。
倪荞就显得很焦躁了,对汤图说:他在我这没什么秘密,他也没有秘密!总之,他正常得很!
正常吗?
秦勋在卧室床榻最下方抽屉里找到了好几段绳子,绳子略微带松紧,不同材质,有打扣的痕迹。秦勋按照痕迹恢复了扣结,发现是渔人结。
“渔人结在户外很常见,很容易打,但拆开挺难,通常是软硬两条绳进行。”秦勋跟他们说。
在家留有绳索,但绳索又不是户外标准,结扣打得却很户外,这说明倪荞有一点没撒谎,就是这俩人可能经常出去旅行,会打这个结的那也是喜欢户外的驴友,甚至是喜欢户外极限运动的。
那问题来了,这绳扣在家里打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练习吗?
怎么可能?
岑词说,“倪荞早就知道段意有梦游症,所以那些绳子其实是用来绑他的。”
裴陆沉默了好一会儿,跟岑词说,他知道梦游症的人是看不住也绑不住的,哪怕在床底下摆满了瓶子,这人到了梦游时间也能十分巧妙地避开瓶子离开房间。
“但都只是听说,梦游的人真能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举动吗?”
岑词一点头。
有不少临床实验证明,患有梦游症的人的确能做出平时做不出的怪异举止来,无法解释清楚。
像是一个梦游患者,哪怕被五花大绑,梦游症一发作他就能解开绳索,还有的患者能日行千里,醒了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林林种种,什么难以想象的症状都能发生。
如此一来,圣诞节当晚羊小桃被吓得够呛就能解释得清楚了。
羊小桃说,那人似鬼魅似的走路,不像个正常人,朝着屋里头看的时候,整张脸都压在窗玻璃上,骇人得很,更令人恐怖的是,那人是从墙上走出去的。
当时没人相信羊小桃的话。
相反,秦勋之前的推断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他的说辞同样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闯入者的离去,墙上的确残留印子。
梦游的人能做到这点吗?
岑词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说国外有过这种临床例子,梦游者的身体与地面成平行,走在墙上如履平地。
一旦裴陆能证实秦勋剪下的布料中木屑属于门会所的,那岑词的推断就成立了。
梦游症成立,之前和之后的种种事就解释得通了。
在段意留意到了羊小桃后,他就摸清了她上下班的时间和路线,甚至还有工作场所,他会经常跟踪她,还有恃无恐地带着倪荞从门会所经过。
这种留意也许是为了达到目的,也许是在这过程里真是迷恋上了羊小桃,总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圣诞节当晚,段意梦游到了门会所,其实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想见到羊小桃。
恰巧,羊小桃也在,于是就发生了惊骇事件。
也许段意清醒后反应过来,又或许是从倪荞绑着的绳索里发现自己又梦游了,总之,他是从自己的西装外套和鞋子发现了端倪。
“那套西装也许是他想正儿八经去见羊小桃时候要穿的,却不想在梦游的时候穿去见了羊小桃,他便保留了下来,甚至都没舍得清洗。”
至于段意是怎么知道自己去了门会所……
岑词说,“是倪荞告诉他的。”
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段意怎么知道自己去见了羊小桃, 并且不舍得把那套西装给扔了?
在倪荞家里,倪荞的反应引起了岑词的注意。
就是当汤图问她,段意有没有其他异常举动的时候。
如果段意的私隐就是梦游,那梦游说实在的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这世上有梦游的人多了去了,可倪荞为什么避而不谈,并且在警局不小心说走嘴的时候马上改了口?
只能说明,段意在梦游的时候做的事不同寻常!
“倪荞在去警局之前没见过羊小桃,这点她不像是在说谎。”汤图之前问过倪荞。
岑词一点头说,“可能圣诞节那晚倪荞只能远远跟着,毕竟她要进门会所就只能走正门,所以当晚她没瞧见羊小桃。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等她追到段意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从门会所出来了,而且还是走墙出来的,她肯定吓坏了,自然不敢声张。”
第173章 你想我了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大家都能想到的。
那就是倪荞不想被牵扯进去。
如果没有羊小桃的出现,如果没有段意的冷心寡意,可能倪荞会飞蛾扑火。
那一晚的火锅,四个人吃到大半夜。
基本上都是在分析羊小桃失踪这件事,主要的一些判断几乎都是岑词来做,从心理角度出发。而汤图也自认为在跟倪荞的那场谈话里发挥得并不算太好,所以很多事情无法做出判断。
她感叹说:我要是会催眠就好了。
岑词笑说,你的嘴皮子溜就行,如果再精通催眠,那还叫咱们这行里的人怎么活?
汤图重重叹了口气说,也就你不嫌弃我,要是我再本事点,可能小桃的事能进展得更快。
餐桌上涮火锅的食材不少,可数把个小时过去了还剩了大半,都张罗着吃火锅,最后也没什么心思大吃大喝的。裴陆往汤图碗里夹了颗牛肉丸,跟她说,我不嫌弃你。
说得汤图抿唇浅笑。
秦勋抬眼看了一下汤图,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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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羊小桃的案子紧张进行,好在这件事没对外大肆宣扬,小桃爸妈也很配合警方,虽说心急如焚,但好在没到处张扬。
这厢,门会所的工作还得继续,岑词和汤图心系羊小桃下落的同时,一些个预约病人该接待也得接待。
只是暂时没有前台,接人待物就成了麻烦事,有时候汤图和岑词同时都在预约诊上,前台的电话就只能任由它哇啦哇啦地响。再招一个吧也不厚道,哪能说小桃下落还不明呢,她们这边就卸磨杀驴了?
所以秦勋来门会所找岑词的时候,见她俩忙得跟陀螺似的,接个电话都火急火燎的,甚至汤图那脾气上来了都恨不得跟电话里吼。
秦勋轻叹一声,给跟他一同进门的姑娘使了个眼神,那姑娘一点头,马上钻到前台那去帮忙了。
等汤图看完诊,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这才想起刚才帮忙的姑娘来,窗外已经黑透,一看时间,将近九点了。
见秦勋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看着杂志,便给他倒了杯水,问他是怎么回事。
秦勋接过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说,“我看你们这人手忙不过来,就从我那调了一人过来,做行政的,来你们这帮忙绰绰有余,从明天起,她会按照你们这的时间正常上下班,直到小桃回来为止。”
“所以说,这世上百分百完美男人说的就是秦总你,为了女朋友又出钱又出力的,这个时候拨过来一个人来帮我们,真是雪中送炭。”汤图是真累了,揉了揉肩膀。
揉着揉着的,又停下动作,笑问他,“或许你还有点私心?”
“比如?”
“比如安插个眼线在我们这,可以帮你一整天盯着岑词。”
秦勋笑了,阖上杂志,“她需要盯着吗?”
“你可别太自信啊,来我们会所的帅哥也不少。”汤图戏言。
秦勋嘴角微扬,“我相信小词的职业操守。”
“如果是病人家属之类的呢?就不牵扯到操守问题了。”汤图冲着岑词所在的治疗室一努嘴。
秦勋挑眉,“有多帅?”
“挺帅的呢。”汤图靠在沙发背上,放懒,“这两次都陪着妹妹来的,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是因为想见岑词。”
秦勋没急没恼的,“小词漂亮,惦记她的人多也不奇怪。”
汤图笑道,“你倒是坐得住啊。”
“我没必要杯弓蛇影,小词什么性格的人你也很清楚,她为人处世直接,真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就能开门见山,不会藏着掖着。”
汤图扬眉,“通透啊秦总。”
调侃过后,汤图的倦怠劲也减轻了不少,一个劲嚷着说这不是人干的活,真是劳心劳力的。
秦勋却趁机说回了倪荞的事。
提到了那日倪荞的行为。
“你也别内疚,其实你也帮了很大的忙。”
汤图叹气。
秦勋看着她道,“就像是倪荞起身关房门的动作,这动作明摆着是在告诉我们,那几间房里有问题。”
汤图嘴角微微一滞,很快轻声道,“也许就是情急之下吧。”
“所以,如果没有你步步相逼,她怎么会有情急之下的动作?”
汤图又是一声叹气,“我也算是瞎猫碰死耗子,话赶话可能就赶上了。”
说完这话她起了身,又抻抻腰,下巴冲着岑词治疗室一扬,“你且等着吧,这几次里头的那位都是大晚上来,还做了延时,等完事估摸着也得十一点多。要不说啊,顾客就是上帝,你们再忙也能支配自己的时间,我们呢,只能依着你们来调整我们的时间,累哦。”
“一起吧,送你。”秦勋建议。
汤图连连摆手,“不了,我可不想等她,这些天太困了,我早点回去休息,不做你俩的电灯泡了。”
等汤图走后,秦勋在想她刚才说话的神情,很明显,她对那日在倪荞家的事很不满意,甚至都不愿意多提。
不愿多提……
明明是羊小桃的事,她为什么不愿多提?
……
秦勋是被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给惊醒的!
睁眼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等岑词的时候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手间的杂志滑落在地板上,摊开的页面是一篇专访。
他弯身拾起杂志,顺势瞅了一眼专访上的照片,照片下方写着:白雅尘。
最新一期的访谈。
这倒是奇了,听岑词说,白雅尘向来低调,不爱登报上杂志,看来,白雅尘也未必那么清心寡欲。
又是一声惊叫。
从岑词治疗室里传出来的。
秦勋蓦地起身,朝着治疗室方向过去。
可就在起身的瞬间,耳边像是漾起一道声音来,幽幽的:你想我了吗?
是谁?
秦勋猛地回头,身后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