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去吧,妾身见不得血腥。”怡妃在一旁捏着帕子,眉头都快拧到天上去了。
“让你待在别院,你非要跟出来,朕命人送你回去便是。”皇帝此刻紧紧盯着井口,哪有心思顾及其他。
“臣妾想待在皇上身边。”怡妃一声娇柔,没叫皇帝心软,倒是让看戏的百姓一个个忍不住抬眼窥探。
怡妃自是瞧见了,她厌恶地看了一眼,赶忙收回目光,生怕粘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朝着小太监招了招手,“将那些人眼珠子给本宫挖了,再拿去喂狗,也不看看本宫是什么人,他们也配瞧?”
“是。”
皇帝回头看了怡妃一眼,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皇上,来了来了。”
前头有宫人呼喊,皇帝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探,“快,快将人给朕拉上来。”
井下传来声响,“多几个人,有碑石。”
众人一听,又惊又疑,迫不及待想知晓那棺主是谁了。
意料之外,被带上来的石碑是碎的,下井的侍卫一手一个,全身沾着血不说,那石碑也被血模糊了铭文。
梁九公摆了摆手,“将东西放下,都给我退下。”
早有宫人备好了池水,直接泼在了石碑上,血水褪下,缓缓露出些刻文来。
几个宫人赶忙将几块碎裂拼至一起,围观群众纷纷探着头,恨不得眼睛黏在上头。
可不知为何,那几个宫人似是瞧见了什么可怖之物,纷纷跪下,“皇……皇上……”指着那石碑,语无伦次,“上面……”
“废物。”梁九公瞪了几眼,便走上前去,刚瞧了第一眼石碑上写着什么,他面色一变。
皇帝眯起眼来,觉得这东西不同寻常,“怎么了?上面写着什么?”
“皇上……”梁九公也突然跪在皇帝面前,“这棺主……是宋……宋幼清!”
“什么?”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梁境内,叫宋幼清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便是镇北大将军,当初她身死边关,都未曾找寻到她的尸体,原来竟是被埋在井下了。
她当初是怎么死的,坊间多有传闻,但众人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是宫里那位用她去换了城池,这才致使她惨死于北狄人箭下。
如今却叫皇帝挖着了她的棺,这是细细想来}得慌啊。
众人看向皇帝的眸色都变了不少,大气也不敢喘。
“皇上,这底下似乎还有字。”
梁九公狠狠瞪了那宫人一眼,“闭嘴。”
这事还怕知晓的人不够多吗?如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里还能瞒得住。
皇帝瞥了梁九公一眼,“什么字,你念出来就是。”
“是。”小太监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一字一句道:“太微归北,荧惑守心,木断子亡,国分为二,绝祀。”
众人皆大惊,吓得发纷纷跪了下来,这……这可是亡国征兆啊。
太微星乃指太子,而如今太子正是去往了北域关,荧惑守心,这可是帝王驾崩之兆,木断子亡,说的便是“李”家绝亡,这说的是大梁要变天了。
“荒谬,荒谬至极!”皇帝嗔目而视,身子都立不稳,“我大梁千秋万代,百姓安居乐业,怎,怎可能……”
“皇上,您消消气,这定是有人作祟,老奴会派人查出幕后之人。”梁九公摆了摆手,“还不快将这晦气之物处置了!今日都当做没见过,若是日后还有人议论此事,格杀勿论。”
今日围观百姓众多,杀不得,只得下令封嘴。
“太微归北……太微归北。”皇帝双目发怔,自言自语道,“他要毁了我大梁啊。”
“皇上,这是小人的阴谋,太子去边关可是为了杀尽北狄,还我黎民百姓安定,他怎可能祸国。”梁九公扶着皇帝,“皇上,殿下可是我大梁的太子,定是以大梁安危为重,怎可能霍乱超纲,致大梁于水生火热之中,这些尽是莫须有,皇上切不可信啊。”
皇帝瞧也没瞧他一眼,低声呢喃,“大梁太子……他是大梁太子……”
第114章 想吃抹干净第6日
宋将军亡魂替天下兆, 此事传入北域关时已是两日后了, 虽比宋幼清想的晚了半日, 但好在也不算太晚。
这几日李驿昀大肆寻她,她躲在屋里也不走动, 此事一来,也好让李驿昀有其他事儿做,先将她的事放一放。
即便是待在屋内,也有个罗安替她传消息,现如今外头如何,她也是一清二楚。
这天兆不知真假,可众人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朝中大臣往别院递了不少折子,恳请皇上收回圣旨让太子回京,而各城百姓也是终日惶恐不安, 生怕亡国将至, 而将怨气纷纷撒在了李驿昀身上。
众说纷纭, 但无外乎皆是李驿昀掌控兵权会颠覆大梁, 而引得宋将军冤魂四起,要来阻止这场天罚。
有几城百姓在官府府衙门口跪坐闹事,衙役们快要镇压不住, 又纷纷上奏朝廷。
……
北域关亦是混乱不看,军营中众将士看向李驿昀的神色都变了不少,见着他纷纷躲开。
李驿昀气得一把将营帐中的茶碗扫落, 抽出剑就将立在一旁的木架劈开。
“主子,你的伤还未痊愈呢。”
“一个个当真是好样的,这是在逼我动手呢!”李驿昀咬牙切齿,“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却只会用这种手段。”
不过他承认,那个人成功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众人都以为他是灾星,他每一步路都极为艰难,若不妥当,可能还会被反噬。
“安排下去,让他们都准备好,两日内,我便要将城池夺回来。”
“主子。”下属一惊,“可这是我们半个月后的计划,若是提前了――”
“如今还有退路可言吗!”李驿昀厉声打断了他,“如今若不得民心,我做什么便都是万劫不复,等我抓到幕后之人,定是让他生不如死,呵,好一个宋幼清,死了还不得安宁。”
他何止想做大梁太子,他要的是天下的君主之位!
“是,主子……”
……
北域关不比京城,每日能有肉包子,再配几个小菜都有些不易,但宋幼清却是吃得不亦乐乎,她好些年没吃过这些了,怀念的紧。
门被轻轻推开,宋幼清头也未抬地看着手里的书,一手咬着包子,“这么快就办好了?”
可来人并不回应她。
宋幼清抬起头来,见着来人,眼睛一亮,差点就从床榻上滕坐而起,“你怎么来了!”
李承B走了进来,坐在床榻旁,他瞧了眼她手边的吃食,皱了皱眉,“怎么就吃这些,不是罗安给你备补汤吗?”
“那些鸡汤我都喝腻了,吃些清爽的小菜换换口味。”她掸了掸他肩上落的雪,“你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这几日李承B忙碌,总趁着夜里来瞧她,可她那时早已熟睡,根本不知,只是每日都会见着床头摆上一本新的画本子替她解解闷。
李承B擦了擦她的嘴,“我怕再不来,你又得跑了。”
“我如今能往哪儿跑呀,待在屋里好好养伤不好吗?”
“这一回这么乖?”李承B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往日她受了伤,哪一回不是不顾身子乱跑的,伤口好了又撕裂,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自然,伤早好一日,我便可以早出去一日。”她伤口难愈合之事不敢告诉李承B,也不敢让他察觉,只得乖巧养伤。
李承B指尖捏住她下巴,“你倒是厉害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宋幼清自是知道李承B说的是天兆,“我等不及了,李驿昀这人做事紧密,难以找出破绽,等着他给我们使绊子,还不如先发制人,先逼他把城池拿回来。”
李承B不接她的话,自顾说道:“那话怎么说的,木断子亡?”
宋幼清偏过头,心虚地不敢瞧他。
李承B将她的脸又掰过来,“嗯?你倒是说说啊,怎么个木断子亡法?”
“百姓不是以为你已经死了吗?而李驿昀是假的,若是皇帝再……”宋幼清声音愈发轻了,“那你们李家不就是没人了?木断子亡没错啊。”
李承B不怒反笑,“不是还有你吗?”
“我姓宋,又不姓李。”宋幼清一把拍开男人的手,这男人最近就是爱动手动脚的,“即便嫁给了你,我也还是姓宋,少拿夫姓来压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承B贴近耳侧,温热的气息在她耳侧倾吐,“李家的香火不是还得靠你延续?”
“你!”宋幼清瞪了他一眼,手就要朝他身上挥去。
李承B一把握住,“你可还记得回门之日?”
“怎么?”宋幼清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答应了苏衡,说是再回苏家时,要给他带一个弟弟回去的。”
宋幼清呼吸一滞,将他推开,“不过都是唬孩子的,哪能作数!”
“我这人说话都作数,从来不诓人的。”
可这一回,宋幼清并未像先前那般,她笑意一僵,但怕被李承B瞧出什么,她又装作无事笑了笑,“叔玄……你很喜欢孩子吗?”
沈安与她说过,她底子差,难以受孕,她恐怕不能给李承B想要的。
“在想什么?”宋幼清一丝变化李承B都能察觉,他自知说错了话,轻揉着她脑袋,“谁说的,瞧着苏衡那孩子,若是我儿子,我早就将他打了百八十回了,孩子太闹腾,怕你累着了。”
宋幼清缓缓攥紧手边的被褥,“是吗?”
她怎可能不知,他不过是在说宽慰她的话。
怕她多想,李承B理了理她的鬓发,“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让人给你带来。”
“不必了,这些东西我都吃得惯,在这儿待着也挺好的,还有罗安与我解闷。”宋幼清叹了口气,“这两日李驿昀定会出兵,你与谢常安盯着他些,等我伤再好些了,我入军营帮你们。”
“你乖乖在这儿待着就是,等沈安来了,让他给你再好好调养身子。”李承B起了身,“好了,你歇着,我得回去了,夜里再来看你。”
“叔玄。”宋幼清突然攥住李承B的手。
“怎么了?”要不是军中要事当真抽不开身,李承B哪里肯舍得离开,他俯下身将唇贴在她额间。
“你小心些。”宋幼清目色氤氲,“我等你回来。”
李承B尤如踏入满园春色,心潮旖旎,他等了那么多年,终是等到了她的一个“等”字。
“好。”李承B揉了揉她脑袋,不舍地松开了她。
宋幼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无所畏惧的她如今竟开始担忧和自卑。
她不曾有健全的身子,又无法替他孕育子嗣,她除了提剑杀人,似乎根本做不到一个女人该为自己夫君做的事。
他怎么不知,李承B对苏衡有多疼爱,每一回他瞧见苏衡,恨不得将所有好的都给他。
李承B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她怎可能不知,她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
李承B将门阖上,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走到一旁,“沈安可还在京中?”
“回主子,正是。”
“送消息前去,让他赶快来北域关。”
那侍卫有些为难,“可是,无南的伤有些重……这若是来了北域关,这路上怕是会受不住。”
李承B想也未想,“我说的是让沈安来,与他什么关系,若他来不得,留在京城也无妨,若是想来,就让沈安将他拖来,留一口气就是。”
说罢,他便徒留一个背影。
“是,主子……”
侍卫叹了一口气,是什么让晋王最信任的手下如今落得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无南:我觉得我就是个无用的工具人。
沈安:工具人?你就是个工具。
――――
第115章 想吃抹干净第7日
李驿昀说到做到, 说是两日“夺回”城池, 还真是两日, 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了北域关,街道上众人欢庆, 一片喜气。
宋幼清坐在墙头,望着街巷灯火通明,眼中毫无情绪。
“主子,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小心伤口又撕裂了。”罗安见墙头之上有一道黑影,正要上前,却见是宋幼清,吓得跑了过来。
“不碍事, 就是来看风景,这几日可把我闷坏了。”分明还在院子里,可拂面的夜风竟是与前几日不一般, 让她畅意, “李驿昀已回军营了?”
“已回了。”
“可是在设宴庆贺?”
罗安怔然, “主子连这个都知道?”
宋幼清撇了撇嘴, “以他的性子,如今自当是亟不可待要安抚将士们,圣心, 民心,军心,都有了, 他才可进行下一步。”
“可我们如今根本找不到他与北狄勾结的证据,若说李驿昀有异心,想来旁人也是不会信的。”
宋幼清叼着根草,“没有证据,那就给他送点证据。”
“主子可需要罗安做什么?”
宋幼清勾了勾手,“过来,我与你说。”
一时间宋幼清也忘了自己还坐在高墙之上,一个侧身,身子就有些不稳,上半身就往后倒去,“哎哎哎。”
宋幼清示意罗安避开,可罗安哪里会走,他伸出手就要来抱住她坠落的身子。
宋幼清一想到罗安那个小身板,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伤口刚愈合呢,怕是又要添新伤了。她索性闭上眼,随他去了。
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怀抱中,似乎还有些熟悉,宋幼清睁开眼,一把搂住他脖子,“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李驿昀忙着带兵,李承B自是也跟在身侧,她也有两日未见过他了。
“谁准许你爬墙的?”李承B抬头看了眼,若不是他接着,落下来她怕是还能再在床榻上躺半个月。
“我伤已经好许多了,在屋里待着闷,便出来吹吹风。”宋幼清见李承B站在这儿有些疑惑,“今夜不是有庆功宴吗?怎么,李驿昀没让你去?”
“陈司佑去着,我自然是回来陪你。”
宋幼清窝在他怀里,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罗安自打认识宋幼清以来,哪里在宋幼清脸上见过娇羞二字,见着眼前一幕,更多的是震惊,“主……主子……”
“怎么了?”宋幼清这才想起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她推了推李承B,“放我下来。”
李承B没有动。
罗安看了看李承B,又看了看宋幼清,犹豫了片刻,才道:“主子,这是军师。”
宋幼清疑惑,“是军师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罗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军师那眼神活脱脱要杀了他一般,他哪里还敢多话。
可这是军师啊!不是晋王!如今还未寻到晋王,主子就跟军师这般亲密,搂搂抱抱的,实在是……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