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小太后——文噗噗【完结】
时间:2023-10-08 23:10:34

  梁拾意恍若意识到什么,她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甚至快得要跑了起来。
  只是不过几步,她又意识到旁的什么,强行压住了步伐深吸了几口气。
  当梁拾意看见那个身影时,世间所有他人它物霎时模糊,唯余白居岳不偏不倚的身影仍独立于那些模糊成一片的芸芸色彩之中。
  她听他道:“臣愧受皇恩却无能及时为君上解忧,失职失责特此来向太后娘娘请罪。”
  白居岳话音一落,身侧的几位红衣大臣霎时跪在了地上:“臣等失职失责,请太后娘娘降罪。”
  外面排着的百官也一个挨一个地纷纷跪下:“臣等失职失责,请太后娘娘降罪。”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他回来啦~
第66章 掌心
  三月初一,一道道天大的旨意自乾清宫鱼贯而出。
  在朝百官皆以失职罔上的罪名罚俸三月,更有诏令此后凡言死谏者,先领一百廷杖以明死志再行谏言。
  至于那夺情守制之争,竟彻改旧例,准百官归乡守制过七七乃君王之恩,而待制满日随朝返任为人臣当事之责。
  这哪一道令旨不比此前那封夺情下得要重。
  然此种种群情激愤的党争论辩不光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是瞬间变脸成了溜须拍马。
  “太后君上尚能勉抑对先帝之哀思临朝,臣下却不恤体谅以私情挟之,将国家、君臣、忠孝倒置,罔顾伦常枉谈礼制!
  实乃字字珠玑,字字诛心啊!”
  “兵将不可避战,百姓不可逃役,然今君上仍准予诸官员七七孝期,非官比民重,兵比士轻。
  而意让诸臣体会君上示下怀恩之心,亦能以此心对普天下之生民,创太平安居之世,成大忠大孝大义。
  这句更是发人深省,振聋发聩啊!”
  虽然白居岳还朝,让刘维安和同僚们这几日早出晚归监察百官、监察首辅继任花落谁家的功夫化为了一片乌有,还顺道带走了三月月俸。
  但大家伙能在白首辅治下做好这御史言官的位置,谁口头那时刻警醒、不敢放松、张嘴就来的本事可都不是吃素的。
  “常戚戚什么威柄之操的小人怕压根都读不懂,咱们白阁老的笔锋比之刀锋更利百倍啊!”
  不过若论及白居岳的文锋,倒的确不是吹嘘,天下无人可疑。
  致仕之人若不读白居岳的文章与大字不识何异。
  就连刘维安那位老师堂前所挂“正人以政”的匾额,都是出自于白居岳《论‘政’》一篇中的“政者,正人之不正者”。
  只是今日这几封诏书过重阐解,还有不少修辞虚言,相比白居岳,刘维安觉着倒更像是出自方才一起入殿议事礼部陈侍郎的手笔。
  若当真如此,这诛人之心的意味怕倒更重。
  刘维安正在心中暗自思索,便听左都御史黎慎已是领会完诏书的纲要,准备开始分配工作:
  “此次所罚之俸禄都将放于地方。一来赈济几个发时疫的省份,二是新政施行后将税银一并并入田税征收,少了年初的丁税这一笔也算给各地贴补周转。
  我都察院各道御史监察督办之责不可谓不重……”
  刘维安正巧给自己琢磨出个活路,自告奋勇道:“守制一事大改同样牵涉良多,尤以礼部、吏部为甚,光凭六科的给事中们怕不足以监察两部。”
  无论旁的师生反不反目,刘维安思及老师手上的账簿再思及自己那位同乡好友。
  今日的他也还是得去老师跟前好好尽一番做学生的本分。
  ——
  乾清宫议事厅
  这大抵是梁拾意第一次真正看见白居岳身为内阁首辅于朝前议事的模样。
  也让梁拾意意识到平日朝议几位阁臣对她多有照拂,都尽量捡着最简明易懂的大白话解释与她听。
  然则内阁真正议起事来怕远非那么回事。
  梁拾意竭力听了一会儿,隐约晓得不光夺情守制之争,这近一月来所有悬而未决若或处置有疑的国事要务是全被过了一遍。
  但若论更为具体的,她就实在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了。
  不过倒是忽地叫梁拾意想起,在与白居岳相识之前,她于乾清宫前远远望见他的第二面。
  那时,一众阁臣于他身后或交头接耳,或高声争执,唯他行于前方不急不徐不偏不倚。
  见快进殿,白居岳方侧头言语了几句,众人霎时安静。
  现下也是如此。
  白居岳并不言语许多,然他但凡开口便是决议,毋庸置疑。
  这样想来梁拾意平常说几句白居岳方答一句,算不得她自说自话,指不定反倒是白居岳话多的时候了。
  更莫论她甚至有胆量对他提出疑问。
  应是意图理解跟上众人议事的节奏片刻之间就彻底耗尽了梁拾意的脑筋,还叫她越听越头疼。
  梁拾意的头脑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模式,开始任由思绪飘荡,飘荡到她最想最想之人身上。
  白居岳莫不是瘦了,下颌的棱角是否瞧着比前次更为锐利?
  他的唇色是不是也有些发白?
  梁拾意坐于高处的龙椅之上,实则与诸臣间仍颇有一段距离,看得并没有那般真切,然她却不禁想.....
  梁拾意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回神。
  她不能够一直盯着白居岳,而应该去看向那些正在讲话的阁臣。
  哪怕只能囫囵吞枣梁拾意也得逼着自己听下去,不然她怎么能成为能同白居岳并肩之人呢?
  但今日梁拾意也的的确确意识到自己实则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前次同白居岳说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这个太后,说她会等她......
  可白居岳等她成长成为那个可以和他并肩,可以帮他分担一切的人,又能够等待多久呢?
  梁拾意的手再次狠狠掐住掌心,另一只手则压住了自己的内关穴,强迫自己清醒,亦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她坚持过了朝议。
  又努力撑住面色如常地把他留了下来:“白阁老久未还朝还请暂留片刻,哀家有些事想要单独请教。”
  可待到所有人都退去之后,梁拾意极罕见地失去了言语。
  要知哪怕当初白居岳用银针封住她发声,梁拾意都会坚持用口型说话。
  然而如今梁拾意看着那个她日思夜想满心满眼都在思念的身影,反倒张不开口了。
  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的无力。
  似乎梁拾意从来就是无力的脆弱的,她以为经历这两月的种种风波,她有所改变有所成长。
  可现在她开始害怕那还远远不够。
  梁拾意想白居岳回来,却怕他是因为她无力面对朝局无力解决问题才只得回来。
  罢了,无论如何她总要面对,梁拾意又攥了攥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准备索性直接问白居岳为何而归。
  却没料想她刚启唇,白居岳便先开了口,也是一个问句:“娘娘不是说不会伤害自己么?”
  此前朝议白居岳的声线一如既往平稳得波澜不惊,这个问句却叫梁拾意听出了些许咬着牙的愠怒。
  可她何时伤害自己了......
  梁拾意还未想明白,白居岳便已步伐极快逼至她身前。
  哪怕她坐在龙椅之上他仍对她居高临下,拽起她的手......
  拽并不是一个恰当的词,准确来说白居岳一把环住她的手腕,但此后的动作便就十分轻柔了。
  他牵起她手近乎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她的手掌,掌心中是梁拾意刚刚为了维持清醒而掐出的红印。
  莫非白居岳是指......
  正当梁拾意为白居岳口中这个伤害的含义略感震惊之时,一张纸条滚到她掌心之中。
  她看着面熟悉的“安,勿哭”,又轻轻翻到了背面,一个正在整理衣冠的小人儿胸前是一只仙鹤。
  她听见他的声音竟于霎时间又变得有些喑哑:“请娘娘告诉臣,还需要臣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半月前看见女主刺自己失态,半月后连掐个掌心都见不得了。
  女主:我常常以为是自己在发爱情的疯,直到我遇见真正疯的。
  引用:
  政,是法令,所以正人之不正者——张居正
第67章 和解
  请求,不,祈求。
  白居岳从未想过于他的一生中,他竟会使用这两个字、这一个词。
  他分明清楚去祈愿虚妄的苍天垂怜,去恳求他人的悯惜施舍,除了暴露自己的心余力绌外毫无作用。
  恰如他分明清楚在面对少女时,他已彻底失控,荒诞可笑到滑稽的地步。
  白居岳曾妄图将少女塑造为一个无害的傀儡,一个好用的诱饵,一个能够竖起尖刺的刺猬,一只可以挣脱一切束缚的鹰隼。
  然而现在,白居岳捧着少女的手凝视着白皙中的几道红痕,不过是被指尖被掐出的几道红痕而已......
  白居岳对充盈着血腥气的红色司空见惯,却因寥寥红痕彻底承认了自己早已一败涂地,承认他所有无法忍受亦不可接受的无能为力。
  “请娘娘告诉臣,还需要臣做什么?”白居岳一贯维持平稳的声色变得喑哑。
  或许便让他展露一些破碎,由此来祈求少女的怜悯,换取她告知自己他究竟如何能让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白居岳。”
  他听见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让我抱住你吧。”
  白居岳蓦地于自己几近入魔的执迷之中惊醒,感知到少女被捧着那只手翻转过来回握住他。
  然后她站起身来贴近他,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于是胸腔之中的心脏苏生,一下一下跳得极为有力。
  白居岳岂会在少女面前破碎呢?
  他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无力。
  无论身前生后,他可护她一时,亦能护她一世。
  白居岳所有的伤口裂痕在感知到少女的那一刻起卖力生长,霎时弥合。
  白居岳看见少女仰头眼神似乎落在了他的唇上,然后努力踮起了脚尖。
  可惜她的身材实在太过玲珑娇小,踮起脚她的嘴唇也就将将能够到他的脖颈。
  少女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龙椅也许想要寻求一些别的助力,但俨然又有些犹疑。
  白居岳打断了这种犹疑,他搂住少女直接坐于龙椅之上。
  白居岳没有必要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私心之人。
  况且他二人的结合本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又何必再强加更多的限制呢。
  既然白居岳已经安排好将少女从罪孽之中剥离的出路,这一晌半晌的贪欢,便让他无所顾忌地给予她,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吧。
  “我就是担心你的口唇有些发干,想着……”
  想要为你润湿些许。
  白居岳的举动让梁拾意有些吃惊,不禁慌慌张张地意图解释。
  这的的确确是梁拾意方才仰起头时,刹那间冒出的念头。
  白居岳喑哑的声色让她回忆起前次相会,容或她的吻可以帮他缓解些许么?
  只是他二人身量的差距,梁拾意踮起脚尖也无法弥补,而她又不想一昧等待白居岳垂下头为她俯首。
  梁拾意想要自己再努力一些,能吻到白居岳也能与他并肩。
  借助龙椅便是她想到的第二个法子。
  但约莫两三天来,梁拾意委实被百官们的论战谏言磨折得心有几分余悸。
  她马上又想到那毕竟是一张龙椅。
  纵然梁拾意曾与白居岳在龙床之上数次欢好,但那都还仅限于寝屋之内。
  而今日他二人如今身在议事的厅殿中,就算是真正的帝王说出,不,哪怕仅仅是生出梁拾意的念头,都一定会被斥为荒淫无度之君,一定会被口诛笔伐。
  于是梁拾意刚开口解释了半句,剩下半句又被噎回喉管之中。
  可白居岳已经搂住她稳稳坐在了龙椅之上。
  他说:“臣也是担心娘娘会疼。”
  交握的手掌再次被白居岳翻转为梁拾意的掌心朝上,而他的手在下包覆着托住她。
  他往她的掌心吹了口气,问道:“这样会好些么?”
  白居岳的气息是轻柔的,语调是温柔的,甚至是从未有过的、仿佛褪去了所有锐利的柔和。
  梁拾意一下有些发怔,可此前合在双掌中的纸条被吹落。
  她的目光随之移动,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
  可这个动作未能完成,白居岳吻住了她的掌心,梁拾意彻底无法移动。
  “这样会好些么?”
  她听他再问了一遍。
  而她脑中想,他的双唇果然太过干燥了些。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梁拾意力所不及之事,但此时此刻她想她总有一件能做到的。
  梁拾意将自己的双唇贴了上去,然后又于双唇之间挑出舌尖。
  她要一点点没有丝毫遗漏地消除掉白居岳周身的每一处干涸。
  龙椅又如何,皇权又如何?
  旁人的口诛笔伐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所有白居岳不曾畏惧的,她也不要害怕。
  救国于危,力挽狂澜。
  当年被铁蹄踏破摇摇欲坠的山河,到如今万国来朝四海升平的大晖天下。
  难道白居岳配不上他坐的这张椅子么?
  迄今梁拾意仍未可知白居岳当日指腹为帝,将她扶上太后位置所谋求究竟为何。
  在那个刹那,她不禁自私地想倘若当真是这一个皇位该多好,那有朝一日他们终能光明正大。
  只是梁拾意再一思及两三月来的种种风波,大家争来斗去,这个皇位却又似乎从来也并非什么好物……
  一刹那,梁拾意的身体不过因她脑中刹那间掠过的想法,微微滞住了一个极短的瞬息。
  然就在那一个极短的刹那,她竟莫名感到那个搂住她的怀抱,怀抱中的那颗心脏竟跟着她一起停滞了瞬息。
  大抵同前番一般,是她的错觉幻想或是她自己的心脏停了瞬息吧。
  隔着层层叠叠的衣物,心跳得再为剧烈应该都是极难以感知。
  梁拾意前次也恍地以为自己感受到了白居岳的心跳。
  后来却意识到他二人相对着拥抱,心脏位置应该截然相反。
  她左胸处感受到的跳动只有可能来源于她自己的胸腔。
  大抵她太想感受到白居岳,才捏造出某种通感。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梁拾意,无论过去将来,此时此刻只有现在。
  她惟愿在他的怀抱之中,沉浸在这一个吻之中。
  最多加上一条“杂念”。
  梁拾意想等他们完成这个吻,她得捡起方才落下的纸条,把鹤袍小人藏进她的袖子里,谁也不许拿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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