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湘慢慢咀嚼着面,吸了下鼻子说:“她是上一届的,一班的,学习还不错,今年在本省西传上大一。”
聂召的敏感度也很高,听卢湘的话,不像是跟她完全不认识。
“认识?”
卢湘手指紧捏着筷子,说:“就是她造谣我的。”
“她不是不跟你一届么?”
卢湘低着头捏着筷子吃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
“她跟马权关系也很好,马权以前特别狗腿她,可能是因为,想找一个人欺负吧,我长得好欺负。”
“毕业之后她很少来这边了吧,她爸妈都是西传的教授,对她管得很严,不过估计不知道她背后是这个样子。”
说完,聂召让她先别吃了,找了一套衣服让她换了,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自动洗衣机里。
“等一个小时就烘干了,你急着回去吗?”聂召问。
她看了一眼时间,家里的门禁是九点,她其实已经快要晚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急。”
“你感冒好了吗?要不我们去买个姜茶喝。”
聂召揉了揉额头说:“差不多了,有一点阵痛。”
“那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我回头把笔记借给你。”
卢湘低着头继续吃辣到嗓子疼的牛肉面。
聂召有点想笑:“你还真觉得我想好好考大学吗?”
聂召这个人没什么志向,小时候从孤儿院被文艳带走之后,她就跟着文艳四处跑,文艳上谁的床,她跟哪个后爹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儿,聂召或许会在高中毕业之后选择出国,会在纽约,澳洲,又或者伦敦,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
几年后的某一天可能在人海的某个角落,依旧跟高中一样,混迹各种乱七八糟的场合,成为别人眼里或许很自由洒脱的人,身边来来回回还是有很多朋友,玩遍大江南北,最后死在哪里都不会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大概是,除了孟寻,她大概不会选择再喜欢谁了。
卢湘不明白:“为什么不?你喜欢A市吗?反正我以后要离这里远远的。”
聂召偏头看着她。
卢湘问:“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聂召捞起杯子倒水,随意应声:“我这样的人吗?会下地狱吧。”
这也是必然的。
卢湘皱了下鼻子,不搭理她了。
***
聂召是周五那天才回学校的。
她继续旁若无人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卢湘把自己作业递给她,聂召就趴着抄。
反正也是无聊。
抬起头,距离高考就剩下一个月了。
等抄完,一两节课都过去了。
周五下午就两节课,都是数学老师的课。
聂召除了平常下课会被卢湘叫过去一同上厕所之外,只有中午吃饭的时间会跟她一起,她懒得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女孩都喜欢结伴上厕所。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了炒面,卢湘喜欢任何面食。
吃完跟卢湘一起回教室上午自习。
五月天,立夏。
太阳炙热,聂召吃饱就犯困,阳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她课桌上,她趴着睡觉,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前排卢湘并不在座位上,她以为对方上了厕所,胳膊环胸往后靠着小憩,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也没见人回来,站起身往前排,还是头一回主动跟教室的同学打招呼。
聂召问卢湘的同桌:“她人呢?”
同学“啊”了一声,看着聂召说:“好像是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改卷子去了,就昨天交的那个说没改完,一会儿要讲。”
聂召站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坐在讲台上维持班级几率的班长眼睁睁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她垂着兜,像是游荡在校园里似的往政教处走。
径直上了三楼,直直往数学老师办公室去。
一路上,她脑子里忽然想起每次去抱作业本,卢湘都会让她跟她一起去。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聂召的脚步瞬息加快,两三格跳上的台阶。
今天下午没课的老师基本都回家了,学校并没有强制要求没课的老师必须来,更别说今天是周五,所以办公室大概就只有数学老师一个人。
聂召站在办公室门口推门,手指摁压在红色木门上,推动了好几下,门纹丝不动,里面似乎被上了锁。
目光落在旁边紧紧拉着窗帘的窗户上,聂召翘起长腿狠狠往木门上踹,一声巨响,破旧的门瞬间被折断往墙壁上反弹,太阳的光线照射进办公室,阴暗的室内瞬息亮了好几个度。
办公室内很安静,卢湘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捏着红色的笔改卷子,指骨用力到泛白,旁边坐着靠着她很近的数学老师,身上那件格子衬衫半开着,表情带着笑,一直低着头凑近她说着什么。
听到门被破开的剧烈响声,人被吓了一跳,身子瞬息移开了跟卢湘的距离,眼睛睁大看着门口直冲进来的人,维持着老师的人设拧紧眉严厉教育:“你干什么?进来之前不知道敲——”
他话语没说完,聂召冷眼大步走过去,数学老师大概没反应过来,聂召趁机轻而易举抬起手挟住他的后衣领,扯着他的衣服往旁边靠墙壁的地方走,摁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往墙壁上砸。
头骨跟墙壁剧烈撞击,额头破出一个血坑,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残烈的尖叫痛吟声。
“聂召!!!!你——”
话语没说完,又是狠狠地一撞。
卢湘站在旁边整个人都怔住了,等回过神忙不迭地叫住她。
“聂召,你,别弄了快点松手。”
聂召没看卢湘,松开手把人扔在地上,数学老师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疼,眼前都一片的黑,眼前的人让他看不清。
“老师,你应该庆幸你没干成什么?”
聂召微微勾唇,语调平淡,又阴鸷至极:“你应该先去我之前的高中查查,聂召是怎么教训那些傻逼的。”
卢湘心里有些害怕,又小声叫着她:“聂召。”
聂召抬眸看她:“你先回去。”
卢湘抿着唇没吭声。
聂召凝眉看她:“这里没摄像,你觉得他有了第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吗?况且不是第一次吧。”
看着地上已经被撞晕的人,额头上还突突流着血,估计能脑震荡。
“打都打了,你回教室,我打120 。”
卢湘心脏跳的很快:“可是——”
“没关系。”聂召语调很淡地说,“我能解决。”
120在十几分钟之后到达,数学老师人已经晕过去了,救护车来到时看到办公室里的这场面,目光落在男老师衣服扣子半开着,目光又落在聂召那张漂亮绮丽的脸上,猜到了什么。
救护车忽然出现在学校,即便此时是上课时间,也有不少偷偷上自习溜出来上厕所的同学瞧见,绘声绘色,一传十十传百。
一个衣服扣子都被扯掉的男班主任被砸破了脑袋从办公室横着出来了,听说是七班的,随之出来的还有一个七班新来的转校生,特漂亮的那种,发生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聂召回了教室,最后一节课仍在议论纷纷,不少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打探,人人八卦心都重。
上了半节课,有警察进来,把聂召叫了出去。
她一离开,教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卧槽聂召这么牛逼。”
“那个傻逼班主任上次还摸我手,我还以为是错觉。”
“我上次被收走的日杂他自己还在私下看呢!还被我看到了。”
“学校会怎么处理啊?我之前就感觉不对劲,他刚开学就换了课代表,还调座位让卢湘坐在讲台旁边,好恶心啊……”
……
谣言传播的速度果然很快,弘高私立跟A市最好的一中三中都距离较远,跟南林就隔着一条街的缘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同时传谣出去的。
付坤听说这件事时正趴在走道围栏上往远处看,挑了挑眉,抓住了转学生三个字。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指的是聂召。
旁边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走出来,看到付坤,贼眉鼠眼跟他八卦着。
“听说隔壁弘高来了个挺牛逼的转学生。”
付坤扫了眼靳卓岐,又看向男生,问了句:“怎么牛逼了?”
“没看见么,把班主任打到昏迷不醒了。”
男生咧着唇笑:“而且,听说她很难泡。”
付坤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她很难泡,你追过?”
男生笑嘻嘻的:“我们学校不少男生要她微信号啊,体育队那几个都要过,加了,一个没同意。”
过了两天,人家设置了禁止搜索了。
估计因为这件事,聂召又要在那些男生群里火一把了。
说完,他又特别逢迎地看了眼旁边一直没参与的靳卓岐,嬉皮笑脸来了句:“不过卓哥肯定行。”
第14章
靳卓岐没吭声, 瞥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教室。
最近南林的纪律抓得很紧,规定没必要不请假,甚至就算放了学整个高三楼都是灯火通明。
学校为了促进这种良好的复习氛围, 由原来的五点半放学更改成了如有需要可以在学校自习到九点半回去,但必须有一条, 需要家长接送, 以免深夜回家危险。
李拓经常在学校熬夜,靳卓岐偶尔, 向来吊车尾的付坤也来了些精神,虽然他没指望自己考上什么特别牛逼的学校, 但A大应该还是稳的。
在A班,就意味着班级的升学率百分之百。
那天, 靳卓岐跟付坤到八点才回去, 深夜, 外面太色昏暗,付坤说想要吃烧烤, 他饿得不行了。
刚出了门,就瞧见远处站着的林思凝。
刚在自习室靳卓岐的手机响了好几下,他看都没看一眼开了静音,后来手机消息呈现在主屏幕上,一直亮着,才打开看,都是林思凝发来的。
问他是不是在学校。
弘高照猫画虎也施行了此次措施, 林思凝刚好借着学习的机会,可以在外逗留很晚, 至于让家长接送,随便找个截图都能敷衍过老师。
或许学校也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为了避免在仅剩二十天高考的关键阶段发生意外,在学校门口安排了十几个摄像头,高达400万极清摄像头和10m全彩夜视,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呈现高清画面。
只不过安装得临时,还没来得及告诉学生。
付坤停下笔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见他手指点了两下就放下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个嗯。
南林不允许外生进入,也不知道林思凝等多久了。
付坤觉得这妹妹也挺倔的,怎么偏偏看上靳卓岐了。
偏头一看,他哥这脸,确实帅。
付坤知道靳卓岐多会打拳,身上的肌肉不像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瘦弱,反而非常有力量感,脱光了衣服就知道他有多健硕,靳卓岐之前教个弟弟打拳,那样汗水淋漓的场面,付坤现在想想都觉得A爆了。
他手耷在靳卓岐肩膀上,说:“要不我先去?”
靳卓岐偏了下头,声音清冽:“不用。”
说完,他就瞧见林思凝走过去了。
付坤自觉远离学校门口找了个地方抽烟。
靳卓岐看都没看她,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隔着路边花坛,一个人行道。
林思凝注意到他的动作,弯起嘴角紧跟上去。
“卓哥。”
林思凝气喘吁吁跑到他旁边,看着他问:“你在学校学习吗?快要高考了。”
靳卓岐脚步没停,单手揣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掌心转,看上去闲适又漫然。
“嗯,有事吗?”
寂静的黑夜中,路灯朦胧,只有风,静谧到让人心跳都平缓下来。
林思凝低着头看俩人的身影,又侧头仰起看他:“你想考什么学校?会留在A市吗?”
“会。”他说。
林思凝也觉得他应该不会走,他妈妈在这里。
A市最好的学校就是A大了,即便林思凝觉得他可以考上外省更好的学校,毕竟有些学校的专业是出了名的。
“卓哥,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复习吗?晚上,晚上的时候,我可以跟我妈妈说——”
“分了吧。”靳卓岐侧过头,轻飘飘落下了一句。
林思凝紧张的情绪瞬间凝固,侧过头看靳卓岐,光线打过来整张脸都失了色。
“为什么。”
靳卓岐只是说:“好好学习。”
林思凝眨了眨眼,眼泪又要溢出来,沉默良久,一直等到绝望,她才吸了吸鼻子,闷声笑了下。
“好吧,但是,出去可以说我把你甩了吗?很丢人。”
靳卓岐说:“随你。”
说完,靳卓岐顺着小路没停往前走,走到路灯旁边抽了一根烟。
林思凝盯着他的背影,看见人低着头抽烟,瘦高的个子印在眼睛里,夹着风,让人怎么都难忘。
她时刻觉得靳卓岐是孤独的,即便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朋友,即便他好像各方面都很优越,好似什么都能做到,眼神里总是透着狂妄恣意,可林思凝看到过很多次他坐在人群边缘,任由他们胡闹,不参与,只是平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