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衣领被揪到脖子，他面色涨红，挣扎低吼：“草！快他吗放开！”
手臂的主人寒着脸把人直接甩到地上，口气冷冽：“没瞎就好好走路。”
男人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想冲着这几个人骂几句，但看见他们人多势众，只敢在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几句走人。
赵无絮心怦然紧跳，她轻轻瞥了眼来人，唇角微翘，秀眉完全舒展开。若不是男人倒下前她余光瞄见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人，她势必能在段寂出手时躲过男人的身体，就是想赌，赌这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段寂微愣地看着来人，张嘴恭敬喊道：“晏总。”
“晏澹哥。”赵无絮轻声道。
“嗯。”晏澹目光略过段寂，停在那张因为喝酒变得娇艳欲滴姣好面孔上，“我送你回去。”
周呓从洗手间出来后只看到了赵无絮和晏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她站在走廊口，回头看向定站在那里的段寂，弯起眉眼，嗓音清甜：“学长，回去吧。”
段寂回神，脑袋有些空，他忙走到周呓身旁，温声道：“走吧。”
周呓微微靠近了他，嘴嘟起极小的弧度：“学长，我刚才在里面吐了，肚子非常的难受。”
“啊，抱歉。”段寂面露歉意，周呓喝酒是因为他被同事灌，她看不下去就夺过他的酒瓶把整支一口喝了。
“我去买点解酒药。”他说。
周呓犹豫着开口：“你能给我煮吗？我住的那边厨房里有食材。”
“好。”段寂应得毫不犹豫。
但他是个妥妥的工科男，搞搞技术性的东西还可以，下厨真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那就只能试试吧。
今夜的月色尤其皎洁，银色的光辉洒在翠绿的杨柳树梢，这里的天空不似城区的冷清，璀璨的繁星密密麻麻地镶嵌在蓝色的深空之上，长廊中央的凉亭内依稀能见着两个模糊身影，一站一坐。
赵无絮面无表情地抱膝而坐，她的脸色雪白，就连酒后泛起的绯红都在此时消失殆尽，手指因为颤抖而紧紧捏着裙角，也许这样她才能承受从晏澹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晏澹面色如同语气一样冰冷，他深吸口气，咬牙，“赵无絮我问你，你叫我什么？”
“晏澹......”赵无絮讷讷地说出他的名字，但又在他的寒眸逼迫下张唇：“哥。”
晏澹缓缓冷静下来，他迫使自己看着她那张明显流露出伤意的脸，口气尽量缓和：“所以，下午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
他想了半天也无法理解，无法相信他似如妹妹的人，居然在水里一字一字对他说出那句话。
“为什么不可以。”赵无絮眼眶泛红，鼻头发酸，她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喊你声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正常男女之间的情爱，为什么我不能说？我就是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喜欢你有错吗！”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第一次？”晏澹心乱如麻，他耐着性子说话：“那时候你才十六岁，脑子里成天就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无絮心头一哽，她瞪大双眼，忍着眼泪挤出几个字：“我脑子里都是你。”
五年了，从他义无反顾地用背后给她挡住赵国梁那毫不留情甩下来的藤条那刻，她的心便注定了终其一生都会追随着他。
冷风灌入，她耷拉着脑袋，下意识地抱紧身体往凉亭圆柱旁缩了缩。
晏澹闻言英挺的眉皱得更深，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平时在社交上能言善会的他在此刻竟被堵得失语，目光扫过赵无絮格外单薄的肩膀，他暗叹了口气后把自己的外套往她身上扔过去，口气相当冷硬：“穿上。”
“你明明就很关心我。”赵无絮没把衣服穿上，而是把衣服抱进了怀里，她贪念这上面有晏澹的体温。
晏澹瞧着她的动作，顿时感到心慌意乱，躁意也随之涌上胸口，他惯性地往口袋里拿烟，摸到空无一物的口袋时才想起烟在外套上。
她仰着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附上了氤氲的水汽，看上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你明知道我会游泳你还是跳了下来，刚才你也是第一时间就冲过来，就像现在--”她指着衣服，“你明明就很关心我。”
“我会关心你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了妹妹，我想不止是我，就算是寻常路人碰上这种情况他们也一定会做出这种举动，我不知道是哪里造成了你的错觉，或许这种错觉也让你自认为喜欢上了我，我对你真的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小絮--”
晏澹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哄人的意味：“你才二十岁，目光心思不要放在情爱之上，当下学业才是你最应该上心的，听我的话好吗？”
他这番话说完，赵无絮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奔涌而出，她指着心脏处，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这里......这里只要见到你，想到你，听到你名字的每个瞬间它都会控制不住地乱跳，别人都不会，只有对你会，这真的是你所谓的错觉吗？”
晏澹直直地望着她，一时之间，怒气与躁意在看到她声泪俱下的面孔中烟消云散，终归不是忍再与她说重话，他往前走了几步，落座在她的身旁，高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亭口的风。
似乎已经接受了她对自己抱有其他心思的现实。
他薄唇紧闭，沉默地听着她低声抽泣。
等哭声渐渐停止后，他扭头面向着她，伸手拿起她怀中的衣服，把袖子往里翻了翻后往她挂满泪水的脸上擦，动作轻柔小心。
赵无絮怔愣地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晚风在此刻变得温柔，吹散了她额前的发丝，发丝很合时宜地挡在了她的眼睛上，那人面不改色地把它拂至耳后。
皮肤间的碰撞使她的心脏猛颤抖了几下，白皙的脸霎时变得通红，扑闪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僵住身子任由他与自己靠近。
“小絮。”晏澹扭回头，侧脸轮廓清晰分明，看着泄在地板上月光，声音很平静：“你想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我......”赵无絮一时语塞，难道她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吗？
和他在一起么？让他爱上她吗？这两者似乎都不太容易。
她吸了吸鼻子，反问：“你呢，你会给我做出什么回应？”
晏澹闻言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眼神空寂无光，脸色有些暗沉，像是陷入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忆里。
倒不是说他还在惦记着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家也有了各自的生活。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开始一段不是双方都有感情基础情况下的恋情。
他再次与她对视，眼神沉静如水，温声道：“小絮，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吗？”
赵无絮扯开嘴角苦笑：“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像从前一样吗？你敢说你可以继续心无旁骛的把我当成妹妹？”
她站起身，赌气地把衣服往他身上扔，神色倏然变得冷清：“我可做不到，从始至终我都不是心甘情愿地喊你一声哥，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小絮”，我不是小孩，不需要你哄小孩的那套！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说完她便飞快地转身走出凉亭。
晏澹把滑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迈步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想到刚才她变脸速度快到他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不由地低笑了几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发脾气的样子，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那番举动在他面前更像个耍脾气的小朋友了。
第15章 温柔
隔天一行人去了温泉附近的农场, 那里有家自助型的农庄，说白了就是专门开给生活在城市里没有体验过农村生活的人去玩的。
农场这里有没打过农药的蔬菜，还有不是用饲料喂大的鸡鸭鹅，全是纯天然食物, 只是需要自己动手摘菜抓鸡。
这可难倒了TR的这帮大老爷们, 他们大多都是土生于长的申城人, 家里又有家人给他们煮饭, 或许他们甚至连鸡毛都没摸过。
此时被分到来抓鸡杀的几个年轻男人一筹莫展地站在鸡圈面前，看着几十只鸡在他们眼前咕咕叫。
晏澹慢悠悠地从庄子里走到鸡圈旁, 挑眉好笑地看着这几个人，“下不去手？当年我可是单手就抓两只的那种。”
关于晏澹曾经去乡下扶贫的事那会还上过新闻，大家都是略有耳闻，有人问：“真的假的啊晏总, 可别糊弄我们。”
“视频为证。”晏澹说，“改天找到发你们群里。”
这些人里就有段寂, 他瞥了眼安静站在鸡圈里的鸡, 再看了眼晏澹, 心底慢慢生出了些不服输的劲。他撸起衣袖, 大步跨进鸡圈, 前脚刚进去, 鸡圈里的鸡就惊地到处扑腾了起来，几片鸡毛飘飘荡荡还落在了他的头发上，他咬咬牙, 完全走了进去。
有人打头阵, 身后站在着的几个男人见状也忙不迭地走了进去。
场面一度混乱到不行。
晏澹安静地倚靠树干在上, 视线瞥向绿意盎然的小山坡。
该说不说, 这些可全都是赵无絮从小就在行的东西, 她本想跟着周呓一起去拔胡萝卜，但被沈识凌给强制带到小山上，那里有一群散养的鸡，小山上随处可见有着被小鸡们刨开的土洞，农庄老板说土洞里一般都会有它们下的鸡蛋。
她把鸡蛋放进篮子里，转头看着眉头紧皱的沈识凌，他正把脚伸在干枯的树干上磨蹭着鞋底，怒指着悠哉立在他面前啄着羽毛的鸡，嘴上毫无风度地骂骂咧咧。
“我他妈真服了，你能不能文明点，能不随地大小便吗，遍地都是你排出来的粪便。”
闻言，她笑得无奈：“你去下面等我吧。”
沈识凌木着张俊脸，“得捡多少？”
“几百个。”她说得轻描淡写，这鲜鸡蛋不止是中午要吃，还要分给TR的员工作为礼品带回去。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母鸡，捡起来也不难，通常一个土洞里都会有十几个。
沈识凌拿起身旁的篮子，认命地蹲在地上拾鸡蛋，他就不该主动揽下这活，还不如和江汀去摘果子。
“这鸡蛋蒸来吃应该不错。”沈识凌说，“你会煮饭吧？”
赵无絮警惕地看他一眼，每次只要他用“你会”开头问她话，那就是他想要你去做这件事。
她费劲地把手里的篮子提起来换个位置，摇头说：“不会。”
沈识凌嗤笑一声，掀起眼皮凉凉瞅她一眼，问：“你好像和晏澹很熟啊。”
昨天晏澹跳水后，江汀就告诉他赵无絮曾在深夜被晏澹的一通电话从学校跑出来，说这俩人关系绝对不一般，毕竟晏澹身边这几年都没过女人，就连出席高档酒会，他都是独身而去，大家都以为他还惦记着以前那位。
赵无絮低头看着那颗像是有两个蛋黄的巨型鸡蛋，认真想了想该怎么回来沈识凌这个问题。
从今早上车到农场，她全程都能看见晏澹，但对方却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她，就算她尽量站在显眼的位置，他的眼神也只是淡淡地略过她。
半响后她慢条斯理开口：“我在追他。”
语落，周遭像是静了下来。
“靠！”沈识凌颇为嫌弃地看着鞋底又沾上了脏东西，他用力地在干净的地上磨蹭几下，最后不耐烦地扔下篮子，转身下山，边走边说：“我下去找几个人来捡。”
周呓从菜园里满载而归，她抱着满满一箩筐的胡萝卜往庄子里走，路过闹哄哄的鸡圈时停下了脚步，她好奇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正巧碰上徒手抓着鸡出来的段寂。
昨晚段寂真去了她那边煮醒酒汤，虽然是一般难喝，但她还是生吞硬咽了下去，她从而得出感想，工科男还是好好搞技术吧。
看到对方的脸两人皆为一愣，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晚，气氛难免变得有些微妙。
“学长，你头发上都是鸡毛。”周呓说完走近他，自然而然地踮起脚替他把鸡毛拂下地。
段寂被那张凑近的俏脸搞得心突突跳，他下意识地吞咽口水，讷讷张嘴：“你脸上有泥巴。”
红唇边上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黄泥。
“啊。”周呓眉毛拧紧，她收回手放在篮子上，满脸的为难，“我的手不方便，学长能帮我擦一下吗？”
段寂手上的鸡在咯咯叫，他把手往衣服上蹭了几下，才红着脸伸过去放在她的唇边，轻轻地擦拭。
这一幕被树下站着的男人围观，江汀顶着张黑人问号脸，啧啧咂嘴：“这是什么纯情戏码？难道说爱情使人变得盲目了，周呓能给那男的捡鸡毛，不能自己擦脸？”
晏澹神色淡淡，唇角勾出一丝冷笑：“你就羡慕吧。”
“我羡慕个屁。”江汀问，“沈识凌上哪去了？”
晏澹闻言瞥了眼山坡，就瞧见黑着张脸走下来的人，他扬了扬下颌：“那呢。”
“沈大少，谁又惹你生气了？”江汀似笑非笑地看着过来的人。
沈识凌抬脚把鞋底展现给他们看，朝着晏澹哼笑：“这是团建还是折磨人啊？”
江汀捏着鼻子默默地退后几步，做出呕吐的姿态：“好恶心。”
晏澹问：“怎么就你下来了？”
“你那妹妹还搁上面给你员工捡鸡蛋呢，赶紧安排几个人上去帮忙。”沈识凌特意在妹妹两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晏澹招呼了几个小年轻上去，赵无絮下山时手上空荡荡，帮忙的人太多，后面她都几乎不用怎么捡。
午饭过后，一伙人动身回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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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赵无絮忙到连想起晏澹这个人的时间都没有，一是搬回了宿舍住，二是还有几天她就要去京城了，再加上专业课多，闲暇时也是在和柳湾湾讨论着毕业后的方向和选择。
这天她下了课，想到教授给她说读研的事，她拿出手机给好些日子没联系的晏澹发了条信息。
意料之中的没回复，她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出门前站着镜子前仔细地给布满倦容的脸上了点淡妆，这时趴在床上哼歌的柳湾湾问她去哪。
得知她要去TR时，柳湾湾也起了想去看看的心思。
两人一起出门，在转了几次地铁后，走个几百米就能到TR大厦。
柳湾湾勾着赵无絮的手，往她身上拱了拱，“好冷啊，今年会下雪吗？”
赵无絮说：“申城这些年没下过雪。”
申城一到冬天就很湿冷，最冷时会下冰雹，下雪已经是几十年前才有过的事，南方不像北方，这边不供暖，避寒全靠抖。
TR的logo高高挂着大厦上方，柳湾湾不由得发出感叹：“人家创业几年还只是在写字楼里租了间小小的办公室，而晏澹已经盖起大楼了，真的是出身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晏澹没靠过谁。”
赵无絮对晏澹的家境略知一二，程浅偶尔会和她提几句，但TR确实是他一手创立的，从大学没毕业前他就用自己的存款建立了工作室，再一步一步的扩大，直至今日分公司已在海城创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