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总，您今晚一定好好休息，这周您去云城就去了三次，头回还好，有我和阿杜开车，可之后您都自己开车过去，回来后歇也不歇地就到公司，这样下去您身体吃不消的，要是您是实在想念赵小姐，我现在就去把她给请回来成吗？”
晏澹头痛地听着许助理絮叨了半天，他什么也没说地下了车，刚想掏出烟来抽时，眼睛一晃，看到了门口台阶上缩成一团坐着的人。
那瞬间，他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迈步走了过去。
门口的人听见动静抬起了台，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神情委屈。
晏澹猛地退后几步，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
姜榆鹭身上还穿着病服，她费劲地站起来。
“阿晏，你怎么不来医院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晏澹的头更痛了，他凝视眼前人片刻，启唇：“你来这里干嘛？”
“我......”姜榆鹭眼睛极快地转了一圈，笑了笑：“口风琴，我来拿我的口风琴。”
“什么口风琴？”
“你不记得啦？那时候你给我买的那支。”
晏澹拧眉想了想，没想起来，他上前几步去开门，“在哪里，我给你去拿。”
姜榆鹭没吭声，门一开她就从晏澹手臂下钻了进去，还用力地把晏澹带了进去。
晏澹被扯进去后重心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和姜榆鹭一起倒在鞋柜上，他在门口的灯关上前双臂用力地撑在了鞋柜上，这才使他们没有抱着在一起，听着姜榆鹭不平稳的呼吸声，呵斥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客厅的灯“啪”一声被打开。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晏澹眉心一跳，手缓缓垂落下来，僵硬地扭头，“絮絮......”
姜榆鹭眼底有讶异，看着灯光下的那个人不知怎么还有点发怵。
赵无絮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过去，她努力挤出抹笑看着晏澹。
“我们好像还没分手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她往家里领了？”
闻言，晏澹不悦地沉下脸，“你在胡说什么？”
“我只是来找阿晏来拿东西的。”
“闭嘴。”赵无絮冰冷的眸剜向姜榆鹭。
姜榆鹭被吓得用手抚上了胸口，她想往晏澹身后移，怎知晏澹一把抓住赵无絮的手就要走，她忙喊：“阿晏，我的东西。”
晏澹丢下冰冷的三个字，“自己找。”
赵无絮默然地被晏澹带进房间，门关上时，她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我想吃你公司楼下那家便利店的关东煮，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晏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愕然也有些慌，他抓着赵无絮的手改成了十指相扣，紧紧扣着，好像只要这会松开了的话就再也握不住了。
“明天去可以吗？”
“不好。”赵无絮看着他笑，眸子亮晶晶的，“我现在就想吃。”
“好。”晏澹顿了顿，又说：“你在这里等我，不可以走，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赵无絮乖巧地点点头，晏澹放下心来，他打开门走了几步，又猛地驻足，快步走回来抱紧赵无絮。
赵无絮心口一阵钝痛，她忍着眼泪轻笑一声：“快去吧，我不会走，会等你回来。”
门被关上，赵无絮迅速收起眼泪和笑，她把外套脱了，从柜子里找到那个发卡形的录音器别在头发上，转身，一步一步走上二楼。
往日她喜欢在口译的时候录下整个过程，有时候手机录得不是特别清晰，晏澹就找人定制这款音质很好还小巧便携的发卡录音器。
姜榆鹭把暗格打开就听到门“嘭”地被关上，她身体一哆嗦，缓缓回头，在看见是个人站在她身后时才长松了口气。
“你怕什么？”赵无絮哂笑。
“我能怕什么？”姜榆鹭拿出盒子里的东西，笑眯眯地把那几个字展现在赵无絮面前。
却不料赵无絮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抽走口风琴狠狠往地上砸去。
姜榆鹭呆怔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无絮：“你干什么！”
赵无絮清澈灵动的眼蓄起笑，口气却是异常森冷：“你为什么要撒谎？”
“你在说什么？”姜榆鹭心脏狠狠跳了几来，嘴唇快速抖动着，慌乱占据了她全部思想。
虽然赵无絮什么也没有说，可她冥冥之中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我在说什么？”赵无絮笑得无害，“你是谎话太多记不起来了吗？”
姜榆鹭羞恼地瞪着她，她抿紧唇不吭声，生怕自己说多错多。
赵无絮步步紧逼她，“我来给你举几个例子。”
“比如说你当年去那家酒店其实是为了钱，比如说，你根本没喝那瓶水。”
她每说一个字，姜榆鹭的脸色就煞白一分，直到最后的毫无血色。
姜榆鹭好半响没能从这些话中回过神来，她在想赵无絮怎么会知道？当年的内幕只有四个人知道，是谁告诉了她？
她渐渐回拢思绪，警惕地把赵无絮全身上下看了遍，忽地轻笑了声：“那又怎样？事已成定局，晏澹对你也没多少信任了。”
赵无絮神色不变，毫不在意说道：“你真狠啊，他那时候那么喜欢你，你却为了一笔钱编出这么多谎言。”
“谎言？他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就算你把这些告诉他，他依然对我很愧疚。”姜榆鹭抬抬眼，目光停驻在她疑惑的眉眼间。
“好奇吗？”
赵无絮没接话，抬眸看了看时间。
姜榆鹭似笑非笑：“告诉你也无妨，我去年流产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但设计车祸的人是我，司机是孩子的父亲，也是晏晋远左膀右臂之一。”
赵无絮倒吸了口气，她真觉得这女人疯了，怎么能残忍到这个地步。
忽地，房间响起玻璃炸裂的声音。
赵无絮瞪大眼看向弯腰去撞玻璃柜的姜榆鹭，她转过身，额头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觉得一个疯字已不足以用来形容姜榆鹭了。
“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赵无絮冷眼看着姜榆鹭甩掉身上的外套，身上只留着套病服，一声不吭地往楼下走。
“晏澹出去了。”
姜榆鹭身体僵了僵。
赵无絮走回房间拿着手机走出来，正要拨120，门口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门一开，姜榆鹭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跑向了门口。
晏澹皱着眉看向跑过来的人，他偏了偏身子没让她碰到自己，但看见她额头上血时心下一惊。
“自己撞的。”赵无絮冷冷开口，目光死盯着晏澹的表情变换。
“我摔了一下。”姜榆鹭小声说：“阿晏，你让一下，我要回医院，”
晏澹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鞋柜上，上前把赵无絮牵住，对姜榆鹭说：“送你去。”
姜榆鹭暗自收紧了拳，垂着头往外走去。
申城在这天夜里开始急速降温。
一路无言，把人送去包扎伤口后，晏澹牵着赵无絮走到了外面的公园。
刚踏出门口，赵无絮感到自己的脸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砸了下，然后在她的脸上化成水。
她抬了抬眸，惊讶地发现下雪了。
晏澹先走了出去，一时之间肩上落满了雪花，他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拿出支烟点燃，猛然吸了一口后，转身面向她。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烟味。”
“把我支走，就是要和她发生争执吗？”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晏澹迅速把烟掐灭。
赵无絮无力地笑了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相信过我。”
晏澹脸色有些僵硬：“我没有不信你。”
“好。”赵无絮视线看向飘扬的雪花，眼神有些空：“这三年你有爱过我吗？”
“我......”晏澹迟疑了几秒，正想要说话时却被打断。
“我知道了。”赵无絮笑得有些凄凉，有些绝望，她喜欢了他整整七年，他却从没有爱上过她，多可笑啊。
晏澹下颌线绷紧，他被赵无絮绝望的笑刺得心慌，他往前走了点，伸手想去碰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分手吧。”
晏澹身形猛地顿住，心脏骤然收缩，嗓音微颤却很坚决：“不行。”
赵无絮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掉落的雪花，她轻咬着唇，脆弱又坚定：“既然不爱我，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和你们纠缠了，既然对她有愧疚就放过我去好好补偿她。”
“我真的很累，我没办法看着我的男朋友每天都和前女友见面，没办法忍受前女友跑来我面前炫耀你以前有多爱她。”
“我不快乐，我每天都过得很难受。”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晏澹，“你做不到和她断得干干净净就分手吧。”
晏澹喉结下上艰难滚动，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无意之中把她伤成了这样，他低下头，半晌后才嘶哑地嗓子开口：“好。”
这声之后便是死寂般的沉默，雪越下越大，他们竟也不觉得冷，定在了原地，晏澹的肩上、头上都被雪花遮盖起薄薄的一层，他默然地看着赵无絮在无声的流泪，心里像刀剜似的疼。
“姜榆鹭家属！姜榆鹭家属！”
护士急急忙忙跑出来，左看右看终于在门口找到了人，“快去看看姜榆鹭。”
赵无絮睫毛颤了颤，她真的恨透了自己的犹豫不决，为什么在这一刻她还在抱着希望，只要晏澹不去......
晏澹眉宇阴沉疲惫：“她又怎么了？”
“她把治疗室的东西全砸了，还一个劲地把头往墙上磕，拦都拦不住。”
护士说完后便跑了回去，晏澹却迟迟未动一步。
赵无絮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转身，没再看晏澹一眼，她向前走了两步，瘦弱的背影清冷孤傲。
她用着最平稳的声音在说：“晏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申城半步。”
第30章 二合一
四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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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世国际机场
由于近日苏黎世因天气原因而发生了轻型传染性流感, 去往机场的旅客几乎都戴上了口罩。
前天还是阳光明媚，出门可以穿薄外套的天气转瞬间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下了雪的苏黎世宛如是童话世界，一片白雪皑皑，随处都可见到形状怪异的小雪人。
简燃一手拉着行李箱往机场大厅走, 一手揽着怀中被他包裹成小粽子的人, 看怀中人念念不舍地一直往外面看, 他眼中的宠溺化不开：“要不要多住几天再回里尔？”
“不要, 我们得赶紧回里尔办理回国的手续才行。”机场内人群熙熙攘攘，赵无絮赶紧把帽子墨镜口罩这些装备戴好。
“这里没人能认出我们。”简燃笑得无奈, “我只是在国内发了张专辑......”
赵无絮打断他，说话故意像是吃了酸柠檬似的：“你只是在国内又红爆了而已，大明星。”
简燃哼笑：“我们的赵老师今天又醋了？”
赵无絮纠正他，“什么赵老师, 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就是真醋了。”
“才不是！”赵无絮嗔他一眼，感觉到口罩下的那张俊脸在得意洋洋的笑, 她气不过又伸手用力掐了他的腰。
他们边打闹边往大厅中央走, 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叫声, 他们循声望过去, 就见前方有十几个人聚集在了一起, 其中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还摘下口罩在不停地咳嗽。
“有人晕倒了？”赵无絮问。
简燃抬眼望了望，他们又靠近了几步，忽地听见几声中文。
“好像是国人。”
“絮, 你先去前面坐着等我, 我挤进去看看。”简燃把箱子交给赵无絮, 推着她走了几步, “别过来哈, 那有人感冒了。”
赵无絮扭头叮嘱他：“你也戴好口罩。”
简燃挤进人群后，赵无絮在候机椅上坐了下来，视线从简燃身上移到聚集的人群中，隐约在人缝里看到了个黑发男人躺在地上的背影。
简燃拨开人群，弯腰看了眼躺在地上面色痛苦的男人，朝着蹲在地上的另外个年纪相仿的人问道：“需要帮助吗？”
男人的同伴先是惊讶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国人，而后友好地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疏散人群，他们太热情了，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离开。”
简燃点点头，起身和围观的人群说：“麻烦大家散开来，这位男士现在需要的是空旷的位置缓缓神就好，没什么大事。”
很神奇，简燃说了几句话后众人也都慢慢散去。
“需要我帮着你把人搀扶到休息区吗？”简燃又问。
“不麻烦了，对了，外面是不是下很大雪？”
简燃笑道：“是的，可美了，你们来旅游吗？”
“来找人。”沈识凌扯了扯口罩，从包里拿出保温壶和一盒药，替男人摘下口罩，熟练地把药放在男人的嘴边：“阿晏，把药吃了。”
晏澹眉头紧锁，他费尽地睁开眼，微张了张唇将沈识凌手上的药吃去，咽下去的那瞬间他才感觉自己像活过来了。
他慢慢站起来，从容不迫地拍了拍风衣上的灰，“怎么会突然下雪？”
赶来之前他们还在庆幸这边没有下起雪。
沈识凌耸耸肩，“谁知道。”他打开背包，在里面摸索了会，“没口罩了。”
站在一旁默不吭声的简燃在这时开口：“没口罩可不行，这次流感传播得很快，我那还有，稍等我一下。”
“国人就是热心肠，不过阿晏，你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沈识凌问。
“不认识。”
晏澹往简燃跑去的方向看了眼，只见他停在一个把自己包裹到看不清面容的女子面前，那女子接着从包里拿出了几个口罩，接着又瞧见那女子伸手替他整理了脸庞上的口罩，动作很是亲昵。
可能是察觉到了晏澹的视线，女子偏了下头，晏澹却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拉过身旁的行李箱迈步走。
沈识凌忙道：“等等啊，人家给我们拿口罩去了。”
晏澹脚步没停，“出去买就行了。”
简燃拿着口罩小跑了过来。
“抱歉，就剩这两个。”简燃把口罩拿给还没走的沈识凌，他看着先走男人挺拔颀长的背影，好奇道：“你那朋友是因为下雪天身体才不适的？”
“他呀，对下雪天过敏。”沈识凌道了声谢，又道了声再见便追赶上了晏澹的脚步。
简燃跑回赵无絮身边，拿着行李箱，牵着人往值机口走。
“头回听说对下雪过敏的。”
赵无絮疑惑道：“下雪过敏？刚才那位黑发的男人吗？”
简燃推了推她的墨镜，“嗯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