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我们的牡蛎——爱吃肉好不好【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09 14:33:44

  这正是他喜欢她的原因。
  那么,自己在她那里,到底几斤几两?回来一段时间了,自己淡出她的脑海了吗?还有横亘在两人间一个海峡的距离,“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似的缱绻,他受不了。
  此时的她,正走在洒满月光的回家的路上。
  经常地,在晚上结束工作后,她会选择一条相对安静的路,听着音乐慢慢走回家。这是她对生活的疗愈。走在途中,有些心情想找个人分享,翻遍手机后还是算了吧,太近或太远的人都不合适,不近不远的人往往要提防。
  她和心里的自己对话。抬头看看挂在空中的月,不是说“天涯共此时”吗,远方的人也在看着这轮月吗?她想得到一个答案。
  张爱玲说“我沿着街沿急急地走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地吻。”而她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轻轻的问句。
  耳机里的音乐被电话铃声打断,没有看来电显示,轻敲耳机接通电话。
  “喂,你好。”
  这声应答即使只有三个字,也让无尽漂泊的江水找到留恋。
  “是我。”
  他只说了这一句,却是千万句。
  刚刚在地面上敲出的那些问句,她一个也问不出口。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沉默是抵额而依,是窃窃私语,是心有戚戚。
  盘旋两个人心里的问,在这阵沉默前沦为庸人自扰。经过这段时间和距离的沉淀,有些东西愈发清晰。
  其实这次从上海回到香港,贾斯汀就已经下了去内地生活的决心。
  那日出发去机场前,都没有机会和伊莎贝说句话,哪怕说一句:有失体面,请谅解。
  到机场,文森特对终于能回香港很兴奋,连连抱怨这次在大陆呆的太久了。 贾斯汀却心烦意乱:A 公司的项目结束了,以后如何再见到伊莎贝?
  他受不了见不到伊莎贝的日子。
  父亲不同意他去内地。他对贾斯汀回香港已经不是十分支持,这次又提出去内地,令父亲很不解。和内地做生意、有业务往来是可以的,也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去那边工作生活呢?
  爷爷眯着眼睛,没说话。陈家还有一子,贾斯汀的哥哥陈亚里斯。
  哥哥打了几句圆场。趁父亲出去打高尔夫的时候,私下来到贾斯汀卧房。
  贾斯汀正闷闷不乐,一人听音乐。
  “嘉伟,”哥哥叫了贾斯汀的小名,走进房间。
  陈嘉伟是贾斯汀的中文名,只有家人和幼时伙伴才知道。
  “哥。”贾斯汀兴致不高。
  “我支持你的决定。”哥哥走到贾斯汀身后,沉吟了一会,拍着他的肩膀说。
  贾斯汀看着他。等着他说下一句话,可半晌,哥哥也没说话。
  贾斯汀只好自己问他:“不问为什么?”
  哥哥在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说:“我印象里,见过你这样明确提出自己意愿的次数不多。小时候我不愿意去英国读书,觉得那里的人必定古板极了,天气又阴沉,我受不了。最终如愿去了美国。你呢,被送去英国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说。其实我知道,听我说过那些话之后你也不想去。但你没有提出来。我刚到美国,被那些白人孤立,只能和几个亚洲人一起混。经常打越洋电话回家大闹。一次,爹爹同我说,嘉伟从不曾抱怨。怎么可能呢?我知道你在那边,肯定是和我一样的,只是你不说。所以我想,这次,你一定有些特别的原因。”
  其实,自弟弟决定从伦敦回香港,他便觉得他变了。
  爷爷在得知贾斯汀准备回港工作,也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长大了。”
  贾斯汀一直沉默地,看着地面,听哥哥说这些话。
  贾斯汀的哥哥比他大 7 岁,美国沃顿商学院出身。
  他们两兄弟,虽说在父母看来一样重要,一样骄傲。但哥哥作为长子,再加上性格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理所应当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哥哥年少时颇具浪荡公子的做派,惹得不少麻烦,令母亲头疼。不知何时起突然不再叛逆,处处替家庭着想。读完商学院,二话不说回香港帮衬家里的船务生意,还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
  相比起来,弟弟贾斯汀则一直没闹出过风浪,次次顺从地被父母安排。
  “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贾斯汀说。
  果然是有特别的原因。
  顺从只是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其实少时离家,顺从并不完全是一种勉强。
  生活在家庭和哥哥的光环下,让他看不到自己。只想先逃出去,看清自己。所以他从未向家人抱怨过少小离家的苦。
  只是留洋多年,他迟迟没有找到那让他变身逆鳞,决绝为之前往的东西。
  直到后来遇见伊莎贝。
  他发觉,说得矫情一点,自己像出生在华丽宫殿里的软弱王子,而她,是全身铠甲的骑士,仿佛英勇冲锋时还会转头嘲笑他。
  像在溜冰场里,边倒滑边对他笑一样。
  他怎么能不追上去?
  “哥,你为什么娶嫂子?”
  “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娇纵、胸无大志的千金?”
  以为隐藏的心事被一眼识破,贾斯汀没作声。
  一直有个性的哥哥说:“因为她对家庭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虽然无甚志向,但深知自己在家族的作用,该她履行的义务毫不含糊,这也是一种难得的明智。”
  贾斯汀依然不作声。他想到嫂子已通过医学手段,怀上一对龙凤胎。
  “我年轻时曾经放浪,也曾被情所伤。后来看透,要携手一生,光靠荷尔蒙是不够的。现在我和你嫂子共担两个家庭,相敬如宾,求仁得仁。”
  他怆然暗惊。但那一点悲伤很快被挥去,他不得不叹哥哥是通透之人。
  再看他,身穿短袖 T 恤,外套一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色羽绒背心,典型的硅谷有钱人穿法。
  为什么老钱喜欢这么穿?据说因为加州温差大,而且羽绒背心能显得人块头更大。而那件看上去无比平凡的羽绒背心,来自意大利品牌 Cucinelli,每件价格大概是备受追捧的 Moncler 的 5 倍以上。
  在中产阶级迷恋大 logo 给自己带来的加持时,old money 们却暗度陈仓,追求低调到消失在人群里—他们不用费尽心思“穿的像有钱人”。
  These people are fuxking crazy.
  他目前远不到哥哥的段位。
  他以前以为嫂子只是生儿育女延续香火的千金阔太,听了刚刚的话他才突然醒悟:说到底,自己和哥哥选择是同样的。
  嫂子是能帮哥分担家族责任的伙伴,而自己想在家族外有一番天地,则心悦一位心灵相通的伴侣。
  “爷爷虽然没说,可他其实高兴你找到了未来想去的方向,”哥哥继续说:“还有,尽快把她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
  “她?”贾斯汀疑惑地抬起头,终于开口。
  “是她唤起了你心底的东西,不是吗?”哥哥笑了,言之凿凿,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样子。
  终于,一丝笑牵动嘴角,在贾斯汀一直冷冷的脸上扯开一个口子。
  “其实她什么都还不知道。”
  哥哥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阵对弟弟的怜爱。
  “嘉伟,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贾斯汀跳进冰冷的泳池游了几个来回。水进了耳道里,卡在那单脚跳几次都甩不出,和哥哥说的这句话一样,嗡嗡回响。
  整个圣诞假期,时代广场、海港城、IFC 各处圣诞装点,阖家外出的圣诞大餐,还有深水湾幽静的水面都无法治愈他。
  怎么如愿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了,还是不快乐?
第24章 而自己的故事,却比他的年纪还长
  自从阿文“遇到合适的”之后,伊莎贝就少听到她的消息了。让她想起那首歌唱的“你谈恋爱,把我冷冻结冰”什么的。
  可再次接到阿文的电话时,她还是忍不住酸了她几句。
  嘴瘾过完才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阿文还没接受上次的教训,又来:“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别跟我来这一套啊。”伊莎贝正在家打扫卫生,开着免提边拖地边说。
  阿文讪笑一阵,隔了几秒像做准备似的:“我正式向王总提出离婚了。”
  听到这句,伊莎贝手里的拖把停下了。虽然每次她俩的聊天都少不了围绕王总的恩怨情仇,离婚散伙的话也说麻木了,但当阿文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出这句话,伊莎贝还是愣了。这次是来真的了。
  她抱着拖把杆问:“他什么反应?”
  “我和他视频说的,没见面。他在那边又哭又笑的,像精神分裂似的。”阿文说得出奇的平静,很短的停顿之后,她又说:“这么些年了,好也好过,坏也坏过,没见他这个样儿过...”尾音终究还是带了一点情绪。
  阿文属牛,王总属虎。伊莎贝知道,曾经的孺子牛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王总面前的是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的牛魔王。
  伊莎贝心里闷闷的。
  她深知好友这两年的心路历程,也没少陪着骂“王八蛋”,现在她安然走出来,还声称“遇到合适的”了,是该高兴的事啊。但是她也知道,十年相识,八年婚姻,纵有对错纠缠,终究还是有情意剩下。说到放手,谈何容易。
  但阿文又让伊莎贝刷新了对她的认识。
  “你这两天有事吗?”阿文试探。
  “我没事,怎么了?”
  “你能不能约王总见见。我有点担心他,但是我也不方便再见他了。”
  真是“牛”转乾坤了。
  伊莎贝答应下来。虽然在与阿文的婚姻中,王总是个背叛者,但如果在外面认识,王总会是一位很好的朋友,况且她还欠王总一个人情。
  她刚回国时也有过一段迷茫,当时阿文主动联系王总和她聊聊,给过她一些建议。也是那次谈话让伊莎贝明白了阿文为何对这个男人“执迷不悟”。
  多年混创投圈让他颇有些见解,即兴的对答都仿佛打过腹稿,条理清晰,环环相扣,而且语气温和,徐徐道来,令人不自觉地愿意听很久。即便是伊莎贝这样怕废话的人都挑不出毛病。两人你来我往谈了快一小时,才收线。
  和王总约见面。一向精致利索的他看上去有些蔫儿,和平日温文尔雅的 charming 形象判若两人。和他一比,阿文好像才是那个主动出轨要离婚的人。
  所以,到底是男人狠还是女人狠?
  在欢快的圣诞歌曲里,伊莎贝和王总对坐,两人没什么话说,毕竟说什么都更显得尴尬。
  王总端详自己无名指上还带着的婚戒,看了许久,但没摘下来。
  那天,王总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伊莎贝听得心里一紧,觉得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马上又否认—自己枝头哪有花。
  见完王总,又约了阿文在咖啡店见面,汇报情况。
  两人并排坐着,都沉默地看了窗外一会。
  伊莎贝不经意间发现阿文的耳朵上戴了两幅耳环,除了耳垂上寻常的耳洞,耳骨上也挂着一副亮闪闪的小圈。她可是让自己不要折腾头发的那个人啊,这怎么还新潮起来了。
  “你又打了一对耳洞?”伊莎贝伸手去摸。
  “对啊,好看吗?”阿文把耳朵伸过来。伊莎贝方又注意到阿文脸上多了一层粉色珍珠般的光泽,女生一眼就能看出,腮红或者高光都呈现不出这个效果。
  伊莎贝一手托腮,一手摸着阿雯的耳环,调侃道:“搞得像恋爱中的小姑娘似的。”
  “就是恋爱中的小姑娘嘛,”阿文毫无掩饰,挂满了从成年女人脸上难觅的神采,“和他在一起,我现在天天都觉得很高兴很幸福。”伊莎贝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她的新欢。
  老“牛”吃嫩草了。不对,“牛”气冲天了。
  想起阿文也曾眉飞色舞地向自己描述过她和王总恋爱时的种种,还有那“每个结婚纪念日嫁你一次”的矫情,便好奇,“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这次你的这些感觉,和你年轻时候恋爱的那种快乐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阿文很认真地想了想,坚定地说:“我觉得是一样的。”
  伊莎贝像做社会实验的学者:“嗯,那就说明,恋爱产生的激情和它造成的反应—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即便是虚岁 37 的老姐姐,也能像 18 岁时一样恋爱。”
  “你讨厌,”阿文大笑着打了一下伊莎贝:“谁让你把我真实年龄说出来的。”伊莎贝为她高兴。
  “不过啊,我觉得恋爱真的是女人的药。我现在陪他加班,晚上 1 点睡,第二天起来照样面色红润。以前我晚上 10 点睡都不行,对吧?什么空虚无聊,辛苦心酸,有了这个人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你啊,也抓紧找找这个人昂,别天天光工作,女人还是得为自己打算...”
  伊莎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心想,这两口子真是,每人教育了她一次。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回家后,伊莎贝又想起王总这句话。这两句意在提醒人们珍惜时光、及时行乐、珍惜眼前的人。
  这一天先后见了两个失败婚姻里走出来的人,伊莎贝躺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算起自己离婚多久了。离婚当天的情景她不愿想起,但是日子嘛,已经不多不少快三年了。
  三年,够读完一个高中了。
  从初中毕业到高中毕业,知识、智力的进步,人的成长众所周知。
  那自己在这三年里,有成长和变化吗?
  这是她的习惯,阶段时间内自己的成长和改变是她最看重的,类比的标准嘛,只好对照自己最熟悉的学校生活。
  这个问题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总得先找到病症在哪,才能判断康复了多少啊。但这恰恰是最难的地方。就像阿文和王总的婚姻,不,像所有失败的婚姻一样,很难简单地断定错在哪一方。还是那句老话:幸福的婚姻是一致的,不幸的婚姻,却各有各的不幸。
  那自己失败的婚姻,错又在哪里呢?是遇人不淑还是自己单纯好骗,是决定得草率鲁莽还是自己粗心大意,是缺乏吸引力还是纯粹走了霉运?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长叹一声,起身准备去健身房冷静一下。
  圣诞放了几天假,阿文没空找她玩,伊莎贝也懒得出去见证一片欢乐祥和。自己在家的时候,难免思绪泛滥。
  想着想着,酒店那晚的场景不请自来。
  四下无人,扪心自问:“你希望那个吻发生吗?”
  没有明确的“是”或“否”,脑子只像脱缰野马,一路飞驰不受控制,眼前出现他湿润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宽阔的臂膀和惊心动魄的呼吸声。也许只是嘴唇相碰轻轻一吻,也许是湿长的 French kiss,也许他是个接吻高手,也许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捧着自己的脸,也许吻到深处两人都发出叹息,也许还有其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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