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我们的牡蛎——爱吃肉好不好【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09 14:33:44

  挂电话前,卡斯柏补充一句:“明天我给你带几瓶啤酒,比那个青岛好喝。”
  伊莎贝听到,终于淡淡笑了出来。一晚上淤积的烦闷从这个小口子散了出来,她后背顿时一松。
  希望有人能一直没有烦恼吧,这个人可以是他。
  多亏这通电话,伊莎贝才能收拾好情绪上楼去。
  见她回来,哭过的阿文说医生刚来消息了,病人明天就能从 ICU 出来。她也已经找好护工,之后就不用伊莎贝和贾斯汀天天跑过来了。
  看她平静地说出这些,依稀找回一些往日的阿文爱张罗的风格,伊莎贝稍微放心了,但随即又纠结起是否把刚查到的真相告诉她。
第98章 一时分不清他这是不拘小节还是有什么大病
  这个星期格外漫长,每一天都像正常比赛时间结束后还接着好几场加时赛。
  这天去见卡斯柏的地铁上,盯着车厢屏幕上显示地铁到达一站又一站,听着地铁冰冷运行的声音,伊莎贝阴霾的心里祈祷,这周也快点到终点吧。
  一出地铁站,却迎上秋天难得的阳光,金黄灿烂,恍若隔世,把这几天在医院沾染的阴冷气涤荡一光。
  她放慢脚步,在脆生生的秋阳里慢慢舒展筋骨,又被地铁口小吃摊的香味吸引,买了一个粢饭团,想着带到医院给阿文吃。
  到了约定的地方,寻了一圈没见到卡斯柏身影,估摸着丫应该是还没起来,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他,顺便拿出电脑查看 Project Metis 的进展通报。合上电脑后,看着玻璃窗外熙攘的上班人潮,她不禁问自己,这个项目做完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纽约两年再回来,她明显感觉从职场大环境上来说,外企在中国已跌下神坛,取而代之令年轻人趋之若鹜的是各大厂。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原来备受调侃的外企白领工作术语—不管是从好的还是坏的角度,正被“互联网公司黑话”代替。
  虽然 brief 变成了提需求,reflection 变成了复盘,实际上还都是一个意思,但从英变中,就意味着另一个世界了。
  作为曾经那个话语体系里的资深玩家,伊莎贝无法客观中立地评价如今这套语言。是便于交流的高浓度意义代号,还是故作高深的废话文学,见仁见智吧。
  回国之后,不是没有公司和猎头接触过她,其中不乏名声显赫的大厂。一个替猫厂招人的猎头给她分析大厂青睐的人条件有三:一忠诚上一家企业起码三年,二年纪不超过三十,三且已经做到管理层—伊莎贝悉数符合,猎头信誓旦旦地许诺她一个不赖的全包和股权。可就算先抛开伊莎贝追求的“意义”和“价值”这些形而上不谈,光这几年大厂传出来的那些新闻就让她深觉人心败坏,剥削都打着“福报”的名义,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简直坏得死啦死啦的。
  经过了 A 司,她对自己的择业又有了新的认识,已经翻过了名号够大招牌够响就行了那一篇儿了。
  跟着文森特小而美的精品咨询继续干,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他也提过。
  可文森特的公司说到底还是要生存,不可能接的每个单子都像 Project Metis 这样,多数还是为商业大鳄做嫁衣。
  钱不分好坏,用来救助贫苦是神圣,用来一手遮天就是邪恶。她苦修来的本事也是一样的。清醒地知道出卖自己的技术为资本家挣不道义的钱,她还能坚持做多久呢?
  正当她拿着手机浏览网上的工作机会入神时,卡斯柏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她身后,一声怪叫将她吓得“啊”一声,手机直接扔到桌子下面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人笑着弯腰把她手机捡起来,还特意翻过屏幕看一眼,说:“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伊莎贝心说,看个屁啊,您能看懂吗?
  “找工作呢。”
  “你还要找工作啊?”
  “你以为我是你啊,小季总。”
  “你不是有你男朋友吗?”
  “有他怎么了?我不用工作啦?”
  卡斯柏差点脱口说出“他家不是还行么”,还好悬崖勒马意识到这事儿不能泄露,就改口问:“你想干什么工作啊?”
  这问题呢,伊莎贝确实想过,“干和 Project Metis 差不多的这种吧,我还挺喜欢的。”
  卡斯柏穿了一件老花图案的薄夹克,头发都冲上天了,硬是给身高多加了将近十公分。一看就是刚起就赶着出来了,怒发冲冠的。连上次赶早班机用来压头发的鸭舌帽都没来得及拿一个。
  他刚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一听这话,拿墨镜敲了一下桌子,又吓了伊莎贝一跳。
  “你干嘛呀!一惊一乍的。”
  卡斯柏不理她,继续用墨镜腿敲桌面,“那你跟我干啊!”
  伊莎贝嘴里的咖啡差点吐出来,此刻想起上一次他大言不惭地问自己“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我的钱?”莫名觉得这人真是一根筋,不知道要被社会上多少堂课才能好点。不过,他有钱,社会可能干不了他。
  “哦?”她索性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小季总有什么宏图伟略啊?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卡斯柏两手往桌上一摆,颇有点领导要讲话的风范,令人忍俊不禁。
  他却兴奋得很,“我一个个说啊···首先,基金会的事已经搞定了,中文名叫这个。”他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图,递给伊莎贝看。
  “心季华夏教育慈善基金会…”伊莎贝念出图上面的文字。
  心季?心悸?这名字谁取的啊?可别让心内科医生看到,非把它消灭不可。
  卡斯柏继续说:“我是这个基金会的理事长。”“季理事长好!”
  “所以,你来当我基金会的秘书长吧!用你的那什么,设计思维,帮我多策划一些有意思有影响力的项目,冰桶挑战那种。”
  伊莎贝又差点被呛着,小季总您当这是过家家呢?慈善基金会秘书长那活我可干不了。再说了,您当理事长,我当秘书长,事都丢给我干了。不干不干。
  她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一直礼貌微笑,“季理事长,您身边能人那么多,哪里还轮得到我这种小白来做秘书长…”
  那天饭局上跟他来的那些人模狗样们,肯定是季老华侨安排好的工作班子。那是位老狐狸,怎能放任小孙子不管。
  卡斯柏听她是拒绝的意思,想想爷爷确实指定了一个秘书长的候选人,转而说:“那你来做策划和组织。Project Metis 我可是见识了你设计策划和落地的能力。我们一起干,绝对能发挥你的长处!”
  说着还朝她浅抛了个媚眼。
  最后一句美好的畅想还真让伊莎贝憧憬了一下。季老华侨有心往国内做慈善留好名,所以对面这孙子钱多,人又傻。真的跟他干了,没太多规矩和人际斗争,可以整天踏实地工作—想着花样帮他花钱就是,哦不,一起做点像冰桶挑战那样有意义有影响力的好事啊。
  用别人的钱为自己的梦想买单,这滋味她可太想尝尝了。
  但美好的憧憬也就持续了五秒,她转移话题:“你今天叫我来要说的好事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卡斯柏说:“那就是今天的第二件事。心季慈善基金决定提供 x 县中学优秀师生上海游学和冬、夏令营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走出小镇,和屏幕里的中学零距离接触,实地感受上海的风土人情,开阔眼界。当然,也能激励他们更好的工作和学习。”
  伊莎贝愣在那。
  她知道,这是卡斯柏为那日在 x 县中学的走廊上她提出的两个顾虑找到的方案。百闻不如一见,更不如身临其境。利用游学和冬夏令营促进 x 县师生与上海师生交流学习,教师们可以互相切磋,交流教学经验和心得,学生们可以结交朋友开阔眼界。如此正向引导与赋能,激发师生对未来无限可能性的憧憬,才是一帮一的核心意义。
  伊莎贝想到自己大学新生报到时第一次来到上海的场景,不免激动:以后的 x 县的孩子们将比她有更多机会提前了解大千世界。
  卡斯柏有点懵,心想不应该啊。就又敲桌子,“怎么了?这个消息不好吗?”
  她激动又感激,两手攥拳在桌面上轻轻砸着,“好,这是我本周听到最好的消息了!It just made my day我太高兴了!当你特别高兴时,made my day 是个很好的表达。例如 you made my day, it made my day.!”
  卡斯柏哼笑一声,本来想展示“这算啥”的不屑,却带了点差生头一次被点名表扬的羞涩而不自知。
  笑完他继续说:“这算啥!还有呢。我想在学校成立画室,让学生们能接受到艺术教育。雇省城的培训老师每周过去上课,他们距离近,随时可以回家,还利用空余时间多了份收入。不怕留不住,同时也解决了 x 县没有合格美术老师的问题。学生们呢,瞎画也没事儿,我提供所有画材。但如果有真感兴趣的,我可以把他们送到省城去学,不指望都成为艺术家,仅仅是有可能帮助他们日后升学这样的功利目的,也算美事一桩。”
  原来,伊莎贝在 x 县和技术人员交谈的时候,卡斯柏也没闲着。
  虽然一墙的教职工信息表他看不懂,没发现上面美术和音乐老师各只有一名,还都年届 50。但他在学校里绕了几圈,只在一间堆满桌椅的废弃教室里看到一架落满灰尘的木制踏板琴。
  想起自己在美国读的学校,实验室、乐器排练室、美术教室一应俱全。想起地狱厨房画室里的那群年轻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贫困落魄的不在少数,但他们的画中最不缺的就是灵魂的富足和自由,是艺术教他们可以成为想成为的任何人。更想起伊莎贝说,“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不是拼尽全力又有运气相助,我和你不会在纽约的美术馆里因为巴齐耶相识。”
  所以回去之后,他第一次召集了工作班子开会,发表了自己的想法,那群人模狗样还是提了点建设性意见。
  “所以,心季华夏教育慈善基金会的战略目标暂定···”小季总总结道,“有三个。第一个是促进教育资源共享,帮扶偏远贫困地区学校。第二个是支持师生游学与冬夏令营活动。第三个是发展美育,让孩子们在艺术中表达自己,了解自己的独一无二,提升贫困偏远地区学子的综合素质。”
  随着落地窗外太阳升起,光线斜泄在他身上。在大量曝光中,怒发冲冠下的一张脸毫发毕现,那与季老华侨相仿的神色无处可藏。
  空气里好像响起一句青峰的词“时间的墙,从他们的手掌到我们的肩膀。”
  阳光下,卡斯柏浅棕色的眼珠看着伊莎贝。
  伊莎贝备受鼓舞。虽深知“路漫漫其修远兮”,与众多的偏远贫困地区、巨大的教育资源缺口、繁多的资源分配问题相比,他们现在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从光秃秃的土操场一路走到今天,上海、伦敦、纽约···没人比她知道这其中艰辛。如今能为孩子们的起点加上哪怕 ,她觉得这才不愧对自己一路以来的幸运。
  一激动顺手把咖啡杯举起来,神情却和那天举起茅台时迥然不同,“来,小季总,以咖啡代酒,这次真心敬你一杯。”
  这次她的神情终于令卡斯柏满意,他伸手去端咖啡时想到“以咖啡代酒”又一拍大腿,“给你带的酒在车上忘拿了,走你跟我去拿。”说着他站了起来,眼睛往外面街上去寻自己的车。
  “不用了吧···”伊莎贝还在客套推脱,不愿意起来,却又听到他鬼叫一声:“Holly Sh*t! ”
  他朝玻璃窗外伸着脖子,“被贴罚单了!”
  接着,伴随啪嗒啪嗒一路响声,伊莎贝目送趿拉着拖鞋的小季总一溜烟往外面跑去。
  穿拖鞋开车,还把车停在路边上?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时分不清他这是不拘小节还是有什么大病。
第99章 原来你那时候就对我起了色心啊···
  如果你发现闺蜜的男友或老公出轨,会告诉她吗?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棘手的原因有两个,第一,这本是极其隐私又难堪的事情,却要由你—一个外人来通知她。第二,你不并不知道闺蜜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早上起来,伊莎贝向贾斯汀求助。下巴涂满剃须泡沫正仔细刮胡子的贾斯汀表示:这是你们姐俩的事儿,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以我的角度,很难再多参与了。
  确实也是。就像夫妻吵架,旁观者只能说多沟通多沟通,不能说任何一方的坏话。毕竟人家是两口子,没准儿过两天就和好了。
  伊莎贝又旁敲侧击:“那如果,如果啊,你发现查尔斯被绿了,你会告诉他吗?”
  “会。”贾斯汀伸着下巴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伊莎贝叹口气,身体一软,懒散地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开始刷牙。
  “但是啊,你刚刚设想的状况和阿文这件事不同,”贾斯汀和她聊起来:“你说的是‘被绿’,阿文不能算被绿吧?”
  以伊莎贝对贾斯汀的了解,她当然知道从贾斯汀的角度看,阿文这事不十分值得同情,甚至可以再冷血点说是她咎由自取。但自己的朋友自己护,她从镜子里悻悻地白他一眼,便低头刷牙了。
  一路上,伊莎贝心里反复衡量和纠结,一会儿见到阿文,到底说不说。
  踏进病房,赫然发现大老李叔叔不仅从 ICU 出来,还已经坐起来吃简单的早饭了,看上去手术很顺利且恢复得不错。阿文和护工在床两侧一边站一个,阿文稍显憔悴,不过在医院几天了,这也很正常。
  收拾好早饭之后,阿文让护工看着,给伊莎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有话说。伊莎贝一头问号跟着出来。
  眼前一米七的阿文可能瘦了一些,并不似以往气势压人。站在远离病房的走廊一端愣了一会,她平静地对伊莎贝说:“许益老婆怀孕了。”
  自己纠结了半天的事,却被最想瞒住的人说了出来。伊莎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听她的语气不是询问,但也听不出什么惊讶。
  “你知道了?”她问阿文,“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来都发生在伊莎贝没有来医院的昨天一天。大老李从 ICU 出来,阿文让她妈守着,自己去医院外面药房买一种医生开的药,居然就这么巧的,撞见了许益和他挺着肚子的老婆。
  一开始阿文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但在后面尾随了一阵子,眼看着他们进了产科病房,阿文在护士站打听刚入院的病人,这才确定了就是许益的老婆。她悄悄经过病房门口朝里看,孕妇似乎有早产的迹象,而那个曾和她“欲罢不能”的熟悉身影,正站在床边小桌前冲兑着温水和葡萄糖。
  那一瞬间,阿文没有愤怒,居然很神奇的有种感动。
  “大概是气过头了。”她依旧平静地说。
  明明才过了一天,伊莎贝却觉得其中发生了好像一万年那么多的改变。过去两年多里阿文的纠结和争取,软硬兼施撒娇打滚,像被一阵风吹走,秋风落叶般不见踪影。
  但这个冷静的场景她熟,和阿文当初决心要和王总离婚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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