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芸表现得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 她在这待得不舒服,总觉得阴凉凉的, 于是长话短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女儿还是没有消息吗?人是从你手里接走的,你说你把她送到了酒店,可是这么久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说起这个, 李玠直接就愣了一下。
他皱着眉道:“我不是说过了, 酒店是房是宋舞自己打电话退的, 她也给我发了消息,说她不想回李家了,希望我别去打扰她。她不联系你,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母女关系不和,她不想理你吗?”
宋鸿芸咬牙说:“报警吧,我给她打电话总是关机,你们家办事她都没出现过,肯定是发生意外了。”
李玠怀疑宋鸿芸是不是故意找事来的。
但下一句,让他整个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
宋鸿芸:“我昨晚接了个电话,听着像我女儿的声音,她说‘救我妈妈’……”
自从那天夜里,宋舞想逃跑的行为惹怒了季骁虞,二人的关系、情热如同潮水退去,一夜回到原来的起点。
“或许非得彻底打断你的腿,连手也折了你才会安分。”他说得冷酷无情,有种动真格的意思。
宋舞的眼罩被拿了下来,左右都这样了,季骁虞也不在乎她能不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本身,给她戴上这个东西,只是为了消除她内心的屏障 ,让她处在一个绝对危险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中。
这样他的存在,就成了宋舞唯一的救赎。
有效其实是真的很有效,就是太大意了点,让宋舞找到机会,向外界传递信号。
也不怪宋舞不想在这呆了,地下室就是个方寸之地,她双眼一个多月都被蒙住,刚开始使用时,还以为自己瞎了。
因为很不适应,等季骁虞帮她弄了点眼药水,慢慢睁开后的宋舞才知道,所谓的淋浴间,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门板,角落里墙壁上悬挂着一个花洒,旁边就是马桶。
地方简陋,与宋舞住过的屋子有着天壤之别,可是很好地衬托了她目前的处境。
猎物,可不就是只配这种没有人气、水泥地和狭窄粗鄙的空间么。
而季骁虞这个手段残忍,铁石心肠的男人就是她的拥有者,这么大点地方,他能陪她在这度过日日夜夜,可真是委屈这位金尊玉贵的季总了。
“我知道这里环境差,等哪天你彻底不跑了,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我就带你上去住。”
“你打算给我栓条链子在这吗?”
宋舞的问话很容易就逗得季骁虞扯唇,要笑不笑地回应,“我还真想这么做,但是我知道这样只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我很清楚你是个人,宋舞,别想再激怒我,我把你困在这,是因为他们都不同意我们再一起,我没有别的选择。”
“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你改变主意,顺从我,重新爱我,我们就能回到当初那样的生活。”
站在地下室的台阶上,季骁虞慢慢退出去。
他一走,里面的光便消失不见了,他拿走了唯一的手电筒,那下面连个灯都没装,宋舞即使不用戴眼罩,却还是个睁眼瞎。
一切与之前毫无区别,只不过因为短暂地见到光明的关系,宋舞内心更加渴望回到正常中去。
季骁虞的话深深影响到了她,宋舞在一片漆黑中,不禁开始说服自己,要不要试试,考虑考虑他提的建议。
出了大门,季骁虞站在车库,接到了宋鸿芸拨来的电话。
季骁虞抬手看了看,并没有接听的意思,他晾着晾着,来电便消失了,然后下一刻,季骁虞拉开车门时,手机又振动起来,像是他不接对方就会一直拨下去。
在车里,季骁虞面不改色地点了下车载屏幕。
气氛尴尬安静,宋鸿芸久等不到那头的人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小季总,方便见一面吗?”她心里不断在咒骂这个男人。
行事作风哪里像个正常人,这简直就是个混混、流氓地痞!
季骁虞冷淡的回道:“没空。”
他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宋鸿芸气息一噎,紧跟着询问:“那前两天小季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呢?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啊。”
这种虚与逶迤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只是让气氛变得更加危险。
“手误了。”季骁虞不咸不淡道。
他态度正常极了,就连宋鸿芸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她没听见宋舞的声音,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季骁虞:“没事挂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会以为你税务上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听到这半带威胁的话音,宋鸿芸整张脸的表情都接近扭曲。
其实她跟季骁虞的合作早在以前就结束了。
就像季骁虞的电话来得莫名其妙,他们之间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瓜葛,那大概就是在年后,季骁虞因为宋舞开始针对她,给宋鸿芸找了不少麻烦让她焦头烂额。
其中就有她的一家公司因为某些操作不当的原因,被有关部门给盯上,许多正在进行的业务不得不中途暂停,每天账上的钱都在翻倍的亏损。
而肉疼的宋鸿芸却只能干看着无计可施,更加可气的是,跟了她好多年的会计居然在最那最艰难的当口,向宋鸿芸提出了辞职。
宋鸿芸几番挽留都留不住人,无奈之下最后只好给对方包了个大红包,算作这些年共事过的封口费,没想到对方一出公司,转头就带着公司机密投向同行的怀抱。
接连的亏损,和被有关部门带去调差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就连程家的亲戚都有所耳闻,宋鸿芸在家里的地位呈直线下降,备受影响,她那个继子更是每天唱衰,巴不得她赶紧滚出程家。
毕竟宋鸿芸当初同程海生结婚,婚前可是有签署财产协议的,她要出了事如果影响到程家颜面,对方就会跟她离婚,并且她拿不到半点补偿。
彼时就是再久经沙场,面临多方危机的宋鸿芸也慌得不行了,几番找人打点,还差点因为行贿而进了局子。
不得已之下,只有找到幕后整她的人,低头认错破财消灾。
宋鸿芸当初可是在季骁虞跟前下跪过的,亲自对着这个小辈发誓,保证自己再也不跟宋舞联系,破坏他们之间感情了,并且只要季骁虞提出的条件她都答应,事情才没往最坏处发展。
要说不恨季骁虞,那是假的。
要说不惧他,那也是假的。
但为了得到宋舞的下落,宋鸿芸还是在季骁虞挂断电话之前拦住了他,“等等,等等小季总,我有事,真的有事找你想请你帮忙。”
“我联系不上宋舞,你有跟她在一起吗?能不能让她跟我说句话……”
“你找错人了。”车窗上,倒映出男人冷厉无情的模样。
“你女儿跟李玠走了以后我就没见过她。”
“怎么会呢?你不是最爱她了……”
季骁虞的冷笑像冰刀子般落下,扎得人浑身难受,“我是爱她,可你女儿不稀罕,家父已经在为我安排相亲对象,我何必吊死在一棵不会开花结果的树上。”
“就当我喜新厌旧吧,世上漂亮女人多的是,没必要只在意她一个。”
宋鸿芸怔怔地听着电话中的忙音,不可思议地与守在一旁面容严肃的李玠面面相觑。
手机开着免提,李玠在刚才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光是这样听着,并没有发现季骁虞有一丝怪异的地方,他是如此正常,冷漠地说着宋舞的去向,话语里还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责怪的味道。
宋鸿芸问李玠:“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以李玠对季骁虞的了解,还真有那种可能。
季骁虞那个人,给人花花公子的形象是根深蒂固的,作为男人来说,身处他们那样的地位,是真的很难只对一个女人保持专一的。
上回他请了季骁虞的父亲出山,有这位的约束,季骁虞后面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虽然因为李家的事,李玠很久未曾出去跟人交际过了,但偶尔在手机上还是能看见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其中就有季骁虞流连夜场的视频,现在李玠都还能从群聊中翻出视频,里面的男人左拥右抱,醉生梦死。
宋舞?宋舞真算不得什么。
季骁虞将玻璃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要转身上楼时,正巧和下楼的季君茂对上视线。
父子二人沉默不语,季君茂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身形衣着和头发都略显凌乱的季骁虞,过了良久才问:“你最近在忙什么,连你姐过生日都没回家。”
季骁虞轻描淡写道:“忙工作,吃睡在公司。”
季君茂:“你在唬弄谁,我昨天去了你公司一趟,连你公司的保安都说你大半个月才来一回。”
季骁虞浑不吝地说:“我是老板,多久去一次任何人都管不着。”
季君茂在他擦肩而过时,一把将人拽住,视线中,他仔细打量近来显得几分颓靡的儿子,嫌弃地道:“你该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满身酒气,人不人鬼不鬼,你还有一点志气吗?”
以前虽然季骁虞很混,但在事业上是出类拔萃的,旁人夸一句“令郎有出息,令郎真意气风发”,季君茂嘴上说着普普通通,过誉了,实际上内心无不认同旁人眼光。
他季君茂的儿子,就是样样出众,万里挑一的精英骄子。
可现在呢?一副情场失意的模样,要不是怕吵醒了已经熟睡的妻子,季君茂几乎要将拳头挥在儿子身上。
“老头。”
“爸。”
季骁虞中途改口了,他被揪着领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反倒问季君茂,“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爱我啊。”
这一问,就是怒火中烧的季君茂都愣怔住了。
对宋舞好,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太慢了。
因为失去过,才知道被爱的滋味,难能可贵。
季骁虞没那个耐心,他等不起,他也被宋舞一再拒绝的姿态搞烦了。
他就是以前爱太多,从小身处在好多爱的环境里,所以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
他长得好,有钱有能力,大方对女伴都舍得,哪个女人不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宋舞也应该跟她们一样啊。
当然她确实爱上他了,可是他没把握住,让那份爱悄然溜走了。
现在他抓住了,人家却不情愿,什么都不要他的,爱意不要,帮助不要,就是要离开他。
季骁虞都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宋舞,他就不愿放人走,不愿承担那份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说起来,某方面心性倒还是像个被爱宠溺、没长大过的可恶小孩。
季君茂没见过季骁虞为情所困的时候,不止外边人知道他爱玩,就连家里人都知道他是不定性的。
季君茂对宋舞的看法就是,她不过是季骁虞众多女朋友之一,一个长相绝对出众,被带回家过的女孩。
他对不定性的季骁虞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适合继续交往或者用来应付家里催婚的对象而已。
并没有真正很上心,或是让季骁虞爱上她。
可现在,亲耳听见季骁虞像个幼年期间的孩子,问自己拥有更多人生阅历的父亲,该怎么处理一件事情寻求他的帮助时,季君茂再大的火气再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他传授经验,他还一时想不出来,只有恶声恶气道:“你就这点本事一个女人都搞不定?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人家不喜欢你,那就别再强求。一切都是时间问题,说不定过一两年,你也没那么喜欢对方了……”
宋舞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情相悦吧。
他那么对她,狠狠伤害她,还把她囚-禁在地下室,其实换做季骁虞也清楚,这么做是挽回不了什么的,可他控制不住,还是那么做了。
他们两个,就像出发时间不对等,永远相逢却错过的列车,不够统一。
现在的局面,就是季骁虞单方面强求着,他自嘲地嗤了声,那怎么办呢,也许时间一长,宋舞真的回心转意了呢。
他只能选择等。
季骁虞甩开季君茂的手,刚刚哀苦的模样仿佛只是错觉,“算了,问您也是白问,还不如我自己解决。”
季君茂反应极大地仰起头,瞪着不孝子的背影问:“你解决?你怎么解决?季骁虞?孽子!”
人回房了,只留了个沉默的无人的楼梯给他。
“今晚还出来玩不?上回光我一个人醉,你什么事没有,我还就不信了,借酒消愁的人还能千杯不醉。”周夜行在消息上拍了拍季骁虞。
刚给宋舞喂完饭,厮混一通的季骁虞回地上的屋子里换了身衣服。
他现在手机什么的都不会带到地下室去,那里面还是没装灯,就算哭着求他,季骁虞还是把唯一的手电筒给收走了。
他希望宋舞能学乖点,别再搞什么幺蛾子,而周夜行的邀约正适合他解闷,抒发郁闷的心情。
今天做的时候,宋舞居然中途来例假了,季骁虞自始至终都想不通,怎么他那么勤奋耕耘,宋舞肚子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想要“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方法岂不是走不通了。
来到喝酒的地方,季骁虞颇为意外地在这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正在跟周夜行说话的李玠经过提醒,转身见到季骁虞,居然半点不尴尬地抬手举杯向他示好。
李玠似乎完全忘了他挨过季骁虞揍的事,“喝一杯?”
周夜行给他俩倒酒,季骁虞表现得也很大方,没有生事的意思,一杯酒喝下,周夜行才说:“行了,喝了这杯酒,就当泯了恩仇,都是自家兄弟,还跟以前一样,对吧?”
他肯定知道了二人打架的情况,不然不会这么劝。
李玠:“我没意见,就看他了。”
季骁虞随意地勾了下嘴角,应付道:“说得对。”
他对李玠的不爽,全来自于那天李玠的多管闲事,还有李玠当时看到宋舞的表情变化。
太浮想联翩了,是个男人都懂,可李玠怎么敢对同父异母的妹妹起了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季骁虞揍他都是轻的,要不是宋舞阻拦,他能让李玠身下那二两肉都没了。
周夜行不光组了酒局,还组了牌局,李玠上了桌,季骁虞没动,他就是来喝酒的,没想在这待太久,他还要回去的。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季骁虞跟周夜行比了个手势,便意兴阑珊地离开了这里。
牌桌上,李玠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将手里的牌撒出去,“尿急,这局算我的。”说完不顾其他人大声骂娘,匆匆跟了出去。
夜里车少,季骁虞便开快车。
他想到来了例假而身体不适的宋舞,在路过市中心时还特意找了家没关门的蛋糕店,买了份甜点回去。
打开门,季骁虞烟瘾犯了,将蛋糕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自己则靠着墙抽烟,等到李玠摸到门口时,只看到暗处一抹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跟了这么久,费了不少力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