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给大翠嫂和林生、丁乙都加了工钱,几个人干劲十足。
生意上顺风顺水,魏楚有一件心事。
李业没给她喝避子汤,不知是忘了,还是许她生下孩子,骨肉养在民间,母子俩不接回京城,周姑娘眼不见心不烦,或流落在外,李业不承认,不入皇家宗谱。
一旦有了孩子,出生便没有父亲,李掌柜乃子虚乌有。
子女乃父母相爱所生,魏楚跟着李业不知过到那一天,孩子成了私生子,魏楚决计不能接受。
宅院斜对面有间药铺,药铺里有坐堂郎中,魏楚去买过几次药,药铺掌柜和伙计认识魏楚。
魏楚这次去离家远点镇上的一家医馆,
医馆老郎中胡须半白,问:“小娘子要喝避子汤,我这里有几个方子,你是要长效,还是短效的。”
“长效的,半年。”
半年服用一次,省事,一年后,或许李业已经离开了。
魏楚加了一块银子诊费,医馆的药童把药煎好了,魏楚在医馆喝了后回家。
进院门,看见马厩里有几匹马,李业来了。
秋雁从窗户里看见魏楚进了院子,走到堂屋打起帘子,说:“王爷来了?”
西次间里,李业坐在炕上喝茶,秋雁接过魏楚脱掉的斗篷,把炭火盆挪过来。
李业呷了一口茶水,问;“去哪里了?”
魏楚道:“医馆。”
“你病了?”
“没有”
“没病去做什么?”
魏楚小声说;“你忘了给我喝避子汤。”
屋里一下静下来,仿佛瞬间空气凝滞了,没人说话,秋雁不安地偷看了一眼李业。
突然,李业衣袖一扫,炕桌上的茶盅滚落地上,摔碎了。
李业寒着脸,对秋雁喝命:“出去!”
秋雁吓得忙退出去了。
魏楚头深深地垂着,看不清表情。
李业沉声问;“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魏楚委屈地撇撇嘴,“王爷不要我生孩子,每次事后给我喝避子汤,这几次王爷忘了没喝。”
原来魏楚早知道喝的不是补药,是避子汤,却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字,佯作什么都不知道,时至今日方说出来。
李业有种被欺骗愚弄的感觉,面色阴沉似水,道:“要不要生,轮到你自己做主了吗?”
魏楚倏地抬起头,“我没名没分生下私生子。”
“本王的孩子怎么就没名没分了?”
李业修长干净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盯着她问:“你是跟本王要个名分?”
正妃侧妃不行,庶妃、夫人可以给你。
魏楚拼命摇头,“不,不……我不要名分。”
李业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两人都这样了,魏楚名义上改嫁给自己了,成了李娘子,还不死心。
她心里还想要离开自己。
第22章
◎不想生是吗?◎
魏楚气他霸道,没有这么欺负人的,眼泪一对一双地掉下来。
委屈地心想,我就是嫁给肥头大耳的胡公子,好歹是正妻,也不做你梁王的妾,你便是皇帝,嫔妃也是妾。
凭着我魏楚,为何给人做妾,低人一等。
“你哭什么?”
李业烦恼地呵斥,自己还生气,擅自喝了避子汤,谁给她的胆子,本王的子嗣由本王决定留还是不留。
魏楚含泪道;“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魏楚对自己生出二心,李业再次有被背叛的感觉。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对她一再宽容,纵得她胆子越来越大。
李业本来考虑给魏楚一个孩子,她就能死心塌地地,安安心心地跟着自己。
现在他非梁王的身份,而是李掌柜,魏楚也不是罪臣之女,而是豆腐坊掌柜,换一种身份,许魏楚生个孩子。
没人想到李掌柜是梁王,魏楚母子他会妥善安排。
如今天下大乱,李业这个手握重兵的皇叔,又有安庆侯府周家,他的外家也是岳家的鼎力支持,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梁王登基称帝的呼声最高。
在京城别院时,魏楚明知不是补药,避子汤,甘愿喝下,就已经做好了逃走的打算。
现在又自作主张瞒着他喝了避子汤,想着摆脱自己。
李业袖中的十指并拢,“避子汤是短效还是长效的。”
魏楚抹了一把眼泪,老实地说;“长效的。”
“多久?”
“半年。”
半年,秋收季节,膘肥马壮,利于出兵,这精明的小脑袋,自己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本王以前不让你生孩子,因为你住在京城别院,现在你在民间,可以生个孩子,待天下已定,本王接你母子进府。”
魏楚心底冷笑,从前她住在京城别院,周舜华为彰显贤淑大度,周家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她诞下子嗣,周家那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又岂能感情用事,情情爱爱对李业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等李业夺得天下,隐匿在民间的魏楚母子,梁王外室小妾、庶出子的身份就可以过明路了。
李业问过自己可稀罕?
看她没说话,李业和缓了语气,说;“我让太医给你开一剂药,抵消避子汤的药效。”
“不,我不要生孩子。”
一向百依百顺的魏楚,眼泪未干,神情却异常坚定。
“你说什么?”
李业深眸微眯。
魏楚这次豁出去了,又重复一遍,“我不要生孩子。”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业,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脖颈,手下用力,鹰隼般的眼睛戾色深重,“不想生是吗?想离开本王是吗?”
魏楚拼命挣扎,李业的手铁钳一样,胸腔充斥着翻江倒海的暴虐。
这时,秋雁在外屋听见不好,仗着胆子进屋一看,王爷掐住夫人的脖子,泼了命地扑上去,跪下哀求,“王爷,我家夫人惹您生气,不至于要了夫人的命,王爷饶了我家夫人吧,王爷要杀就杀了奴婢吧,奴婢替我家夫人抵罪。”
在东次间的王宝听见动静,赶过来,看见这情景,吓了一跳,撩袍跪下,“王爷息怒,夫人做什么错事,念在夫人年幼,饶了夫人吧。”
魏楚挣扎抓着李业的手软软地垂下,闭上眼,李业神志回笼,松开手,窒息的魏楚提上一口气,猛烈地咳嗽,秋雁忙替她拍背,“夫人没事吧?”
李业眼底的戾色消散,暴虐从身体里退出,刚才差点掐死魏楚,他忘了自己手劲大。
魏楚剧烈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业看见魏楚雪白的脖颈上的红痕,知道自己下手狠了。
魏楚缓过气来,咳嗽止住,浑身颤抖着,大颗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
李业此刻气消了,看魏楚眼睛都哭红了,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魏楚本能地躲开,水汪汪地大眼睛里透着惊惧。
缩在炕里的角落里,身体蜷缩着,防备的姿势。
李业有些后悔,她怕自己,他要的不是她怕他。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秋雁打水进来,魏楚洗了脸,冷清的小脸,低垂着头不看他。
静静地坐着,离着他远远的,生怕他伤害她。
这又像在京城别院的魏楚,缩回壳里。
“我方才下手重了。”
李业平素喜怒不形于色,极冷静,不知怎么,方才瞬间乱了方寸。
魏楚不出声,头垂得很低,方才秋雁和王宝如果不进来,看李业的狠戾,真要掐死自己。
她怎么竟忘了李业是什么人,收敛性情,老虎收起獠牙就不是老虎了。
李业喜欢她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过来。”
李业伸出手,声音放柔。
魏楚没动弹,李业把她扯过来,看她脖颈的勒痕,雪白的肌肤红勒痕刺目,对王宝说;“去买药。”
秋雁从菜窖里取来冰块,用手帕包着,给魏楚充血的脖颈冷敷。
很快,王宝从药铺买了伤药膏回来。
李业接过,说;“我来。”
亲自给她脖颈伤处涂抹药膏,不免心疼。
魏楚不看他,也没拒绝,李业恼恨自己,魏楚和自己更隔了心,十分后悔。
晚膳,秋雁和王宝端来,摆在炕桌上。
魏楚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屈膝抱着腿坐着,也没看李业一眼。
王宝加着小心,说:“王爷夫人请用膳。”
魏楚这才动了动,挪到炕桌边,吃饭时由于喉咙伤到,吞咽疼,蹙着眉,勉强吃了两口饭,放下碗筷。
李业见状,吩咐秋雁,“告诉大翠嫂做点稀粥。”
魏楚想说不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业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这件事势必在魏楚心里留下阴影。
王宝和秋雁出去了,屋里没人,李业问;“你还生我气?”
魏楚垂眸,小声说;“是我自己不好。”
魏楚这是没原谅自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情绪失控,失态的时候极少,不知为何对魏楚,情绪这么容易失控。
第23章
◎她娇气得很◎
尊贵高傲的李业第一次低头,说道歉的话。
魏楚心里原谅了他,她在民间久了,渐渐疏于伪装,显露出真实心意,这是很危险的,这件事提醒她以后要谨慎小心,不能再激怒李业,不然没等到李业走,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魏楚声音细小,“是我的错,私自喝了避子汤,我以为王爷忘了。”
看着低垂着头的魏楚,柔柔弱弱,被自己这一吓,又做回在京城别院时的模样。
“我们揭过不提了。”
他可以强迫魏楚做不喜欢的事,那样两个人的关系将更加疏离,魏楚离自己越来越远,对人心的把控,不能逼之过甚。
“王爷不生我气了?”
魏楚抬眸,澄澈的大眼睛望着李业,又是那个畏怯胆小如小动物一般的魏楚。
李业心软了,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说:“本王以后不会了。”
秋雁端了大翠嫂做的粥进来,盛了两碗,李业陪着魏楚喝粥。
王宝和秋雁在跟前侍候,看王爷和夫人和好如初,两人的心才落了地。
魏楚安静地喝粥,李业把摊鸡蛋往她面前推了推,对秋雁说;“明早告诉厨房夫人吃燕窝粥。”
“是,王爷。”
李业不曾想燕窝粥民间不是随便就能吃的。
秋雁从钱匣里拿了一块碎银,去买燕窝。
林生和丁乙坐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看秋雁朝外走,丁乙搭讪着问;“秋雁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去前街铺子买燕窝。”
丁乙手上的碗已经空了,说;“我陪你去吧。”
秋雁瞥了一眼林生,林生端着饭碗,往嘴里扒拉饭,头都没抬。
仰着头,说;“不用了。”
丁乙碰了一鼻子灰。
李业军营有事,今日伤了魏楚,当晚留下安抚哄魏楚。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李业的情.欲来。
握住纤腰,只想把她狠狠地压入自己的身体里。
月上梢头,王宝和秋雁站在门外,西次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令人脸红的动静。
王宝说;“咱家还没见王爷对府里的那个姬妾这样上心,独宠夫人。”
言下之意夫人不识抬举,秋雁替主子不平,“王爷怎么能这样对夫人,不就是一碗避子汤吗,以前又没少喝。。”
王宝跟在李业身边,对李业了解几分,说:“夫人若不是惹急了王爷,王爷哪里舍得碰夫人一个手指头。”
王爷气狠了。
秋雁深知王宝是梁王贴身内侍,一句话比旁人十句话管用。
“我家夫人以后还仰仗公公照拂。”
月光洒入西次间炕上,李业的汗珠滴落,喘息微微粗重,微凉的指尖轻抚魏楚脖颈的伤痕,十分温柔,
沙哑的声说:“我被你气晕了。”
轻吻着魏楚脖颈伤处,低声问:“还疼不疼?”
神志昏乱的魏楚听见了,摇摇头。
李业把她揽入怀里,一下下抚摸她乌黑的秀发,魏楚乖觉地依偎在他胸前。
良久,魏楚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沐浴。”
秋雁在院子里的小水井边提水,丁乙过去,献殷勤,对秋雁说;“我来。”
丁乙帮着秋雁把水抬到上房,倒入到屏风后的木桶里,不让秋雁动手,秋雁心系林生,没看上丁乙,对丁乙的示好,无动于衷。
灶膛里压着柴禾,还有余温,灶上捂着一大锅热水。
丁乙一手一只水桶,轻轻松松,很快木桶的水满了,丁乙把水桶放回灶间。
在院子里,对身后的秋雁说;“以后有重活找我。”
“谢谢丁乙哥。”
秋雁强调哥字。
看一眼倒座林生的房间,秋雁剃头挑子一头热,偏就执拗地喜欢林生。
魏楚沐浴出来,秋雁给她擦干头发。
李业坐在炕上,说;“过来。”
魏楚迟疑地走过去,李业手里拿着一盒药膏,轻轻地替她抹在伤痕处。
魏楚垂眸,看见李业玉佩下悬着一只绿青蛙,是她打的络子。
那是在李业在江南时,问她要回信,她随手拿的,编着玩的。
他竟然还戴着,绿青蛙戴在身上,总觉得怪怪的。
次日,天还没亮,李业醒了,看一眼身旁的魏楚,窗户挡着布帘,屋里光线微弱,探手轻轻地摸了摸魏楚的脖颈的淤痕,魏楚熟睡中,动了动。
小脑袋朝他这边歪了歪,寻温暖所在。
李业看了半天,起身下地穿衣。
恍惚又回到在京城别院时,他每次离开,魏楚趴在床上小脑子歪着看他,目光留恋不舍。
魏楚这时醒了,嗓子哑,“王爷要走啊”
昨晚他所求无度,她娇气得很。
唇角浮起一丝笑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你睡吧。”
李业出去后,魏楚睡不着了,静静地躺着。
院子里林生起来了,每日天不亮林生最先起来,做豆腐要早起,很辛苦。
然后,是大翠嫂起来生火做饭。
东次间睡的秋雁听见动静,李业走了,过来侍候魏楚洗漱。
拿着一把桃木梳子一下下梳理魏楚长长的乌发,说,“从前夫人想要生,王爷给夫人喝避子汤,不许夫人生,现在王爷答应夫人生了,夫人反倒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