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说完,就看到薛放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拱手道:“那就多谢郡主体谅了。”
她莞尔:“应该的,薛指挥贵人事多,乐秧也不忍心多耽搁指挥。”
说完她就带着孟云起走向她的马车,也不管身后的薛放是何种表情。
薛放总是这般阴阳怪气嘴毒的样子,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马儿的嘶鸣声,惊飞了竹林中的鸟雀,护卫队把他们的马车围在中央,一行队伍终于出发南下前往江州。管道上来往的旅人忙着避让,瞧着这排场,吩咐猜测是哪家的贵人出行。
马车里,赵福还在忙着归置孟云起带来的东西,孟云起有些歉疚:“劳烦赵公公了。”
赵福扯了扯嘴角:“孟公子哪里的话。”
乐秧看着孟云起还是道:“我们可不是去游玩的,现在反悔还有机会,最多三月我就回来,你在彧都等我也是一样的。”
静静地听完她的劝说,孟云起还是说想陪着她,乐秧见他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费口舌。
马车刚行进不久,马车又传来敲击声,乐秧撩开布帘,就见孟云程骑着马躬身看向马车里。
“你们方才是有什么事吗?”孟云程好奇地问道。
方才他帮着收拾东西时,就见他哥哥跟郡主还有薛指挥三人站在一起说话,三人面色都不好,看着像是不欢而散。
乐秧见孟云程求知心切的模样,不想也懒得把事情重复一遍,更没有必要告诉给孟云程,便没好气地说:“没什么事儿,好好骑你的马,要是摔下来了,你就自己回彧都吧。”
孟云程一噎,震惊到忘了尊称:“你为什么要骂我?”
“骂你就骂你,哪儿有什么为什么!”对于孟云程,她像来是没有好脸色的。
乐秧不想多话,刚要放下布帘,谁知孟云程又看到了孟云起,惊诧道:“哥,你眼睛怎么了?”
乐秧侧头,见孟云起眼眶哭过的痕迹还没有消散,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
虽然孟云起问的是他哥,可乐秧转头却接收到孟云程质疑的眼神,果不其然,孟云程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欺负完我哥,又骂我?”
乐秧沉默了。
御史府养得出云起这样纯善之人,怎么又养得出孟云程这缺心眼子的货?
第46章
“云程,你胡说些什么呢!”孟云起斥责孟云程。
赵福更加的不乐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那是孟公子自己哭的,孟二公子可别一上来冤枉我们小主子。”
在孟云程跟孟云起确定后,看着她面色讪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乐秧斜了他一眼,没好脸的把布帘给放下,隔绝了孟云程的视线。
马车上日子无聊,周遭的护卫更是缄口不语,坐着无事,赵福便从层里拿了叶子牌出来,这玩意儿她以前常看薛放玩儿,个中给规则她也知晓一二。
云起以前待在家时也玩过,孟云程教的,据说当时被孟御史发现时,棍子都打断了几根,只是看两人都没有上瘾,孟御史这才作罢。
只是,乐秧数了数人头,发现个问题:“这牌要四个人才能打,我们还差一人。”
“要不然让云程跟我们一起玩?”孟云起也想让弟弟跟郡主修复好关系,热心地建议道,“云程也好久没玩过了。”
乐秧在云起热切的目光中又撩开布帘,一眼过去就被那人腰部的横刀所吸引。
横刀握上去是冰冷的,会很重,但削铁如泥,乐秧回忆起在淑华宫里用它砍枯树的日子。
一只手握上了横刀,薛放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郡主有何吩咐?”
乐秧没搭话,稍微探出头四下环顾,看到了前方笔直的官道上,孟云程策马奔腾的身影,颇有些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薛放顺着她的视线也瞧见,也觉得莫名其妙:“孟二公子非说要去前方探探路,卑职没拦住。”
这才出彧都几里地,哪里需要探什么路,乐秧想着这叶子戏是玩不成了。
孟云起难为情地解释:“云程……他比较活泼,闲不下来。”
“只怕是活泼过了头。”薛放不客气地冷嘲。
乐秧瞪了薛放一眼,刚想放下布帘,薛放的手腕横插进来拦住了她手腕的落下,护腕沁凉透人肌肤,乐秧抬眼看起,皮笑肉不笑:“薛指挥,有何见教?”
薛放眉眼弯弯:“卑职方才不慎听见郡主想找人玩叶子戏,恰好薛某也是个中翘楚,不若让薛某作陪?”
乐秧冷笑,把手抽回来:“薛指挥当然是个中翘楚,彧都花街上玩出来的叶子戏,就别欺负我们这些新手了。”
布帘仍旧被皮质马鞭挑着,薛放沉默一瞬,乐秧见他面上似是懊悔,见她盯着他,又扬起不羁的笑容,傲然道:“那是当然,花街那些蠢货,谁能玩得过卑职?郡主若是不懂,卑职定当解答。”
“叶子戏终归是恶习,薛指挥还是少玩些比较好。”乐秧好言建议。
薛放沉了面色,乐秧只当他被她成功堵了话头,也颇为愉悦。赵福也读懂了她的眼神,起身强行地把布帘从马鞭下放来。
马车就这么走着,马蹄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旁。
彧都外的景色很好,既然叶子戏没有办法玩,赵福就撩开了另外一边的布帘,让她看风景解闷儿。
彧都周围的土地很平坦,唯一欺负的就是玉渡山,他们并没有快马加鞭,现在能看见的翠色山还是玉渡山。时节变化,玉渡山上杂糅了更多缤纷色彩,阳光为其渡上一层似薄纱的金衣,神圣到让人心生尊崇。
“小主子还不知道吧,人们都说,来彧都不功成名就,看看玉渡山也不枉此行。”
赵福看到这个场景,笑着说。
或许是玉渡山在彧都旁,即使景色没有那些名胜大川惊绝,文人墨客也极为宠爱它,用诗歌赋予它缤纷的理想和对现实的感叹,在名声造就了玉渡山。
她看看翠色的山、过往服饰各异的赶路人,都是她和赵福在禁宫和彧都没有见过的,玉渡山她来过,阿福还没有。
“下次回来时,带阿福上玉渡山上看看。”
赵福笑着说好,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走的并不快,却也在日落之前到了离彧都最近的官驿。
孟二骑马跑的快,比他们先一步抵达驿站,等乐秧面色不佳的从马车上下来时,他正跟驿丞交代些什么。
乐秧从未出过远门,出门都是走的平坦的青石路,这离了彧都,官道再平整也难免摇晃,最开始乐秧还没有什么感觉,时辰一久了,她就觉着头晕恶心,还是强撑着终于到了驿站。
他们还没下马车,整个驿站的驿丞驿卒就已经出来迎接她了。
“见过郡主。”
乐秧由着孟云起与赵福把她搀扶下马车,免了他们的行礼,那驿丞刚起身,就见她身后打马而来的薛放,忙不迭躬身,神情比方才还要恭敬:“见过公子。”
这模样定是认识薛放的,不叫他薛指挥叫公子,就极有可能是薛氏的人。
薛放坐在高头大马上,闻言抬抬下巴:“你是谁?”
那驿丞诚惶诚恐回道:“公子,卑职名叫薛尚文,幼时随着家父远远见过公子一面。”
“这驿站我也是住了不下十次,何时多了薛氏的人?”薛放狐疑道。
“卑职近日才调过来,公子没见过也正常”
乐秧精神不济,知道驿丞是薛氏的人也不甚在意,薛氏的人当驿丞,看来也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了,不过总归是姓薛,还能做到天下脚下的驿丞,不知比其他穷乡僻壤的驿丞好太多,也因为他姓薛,迎来送往的哪个不给他好脸。
孟云起担忧地看着她:“郡主,云起先扶您去房间吧。”
乐秧嗯了声,就回了房间。
这彧都脚下的官驿修建的也颇为气派,她住的上房里面倒也宽敞,还熏着香。
赵福给她铺着床,云起拿了随身的包裹,里面有个樟木药箱,他拿了针灸包出来:“郡主把手伸出来。”
乐秧依言伸出手,孟云起撩开她的衣袖,仔细辨认下后就扎了下去,心疼道:“郡主应当是晕马车,扎一下合谷穴会好很多,应当早些跟我说的,何必强撑着。”
坐在凳子上缓了一会儿,觉得症状下去些,乐秧才道:“忍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孟云起还想说些什么,赵福走过来见她没大事,就说:“小主子,奴才下去看看这官驿的吃食,您也别下去了,奴才给您端上来。”
赵福也坐了一天的马车,虽然没有晕马车,但身体也会劳累,乐秧想着差遣驿站里的驿卒就好,但赵福坚持,孟云起也劝道:“郡主,赵公公也是好心。”
见两人都热切地看着她,乐秧也只能让赵福不要勉强自己,累了就歇着,赵福就下楼去了官驿的厨房。
他一进去,就发现那叫薛尚文的驿丞也守在厨房,他有些讶异。
“公公可有何吩咐?”薛尚文迎了上来。
赵福说:“我来做些饭菜。”
“我们驿站的厨子都是从彧都里请过来的,公公不用亲自过了做饭,”薛尚文有些惊诧,“公子说舟车劳顿,让我们做些清淡的,还是郡主想另外吃些什么,公公尽管吩咐。”
不愧是驿站里迎来送往的人驿丞,考虑地极为周全。
赵福在这里转了两圈,见厨房里有豆芽白菜,便净手准备做道撒拌和菜,薛尚文要上来拦,赵福便道:“郡主就爱吃我做的这道,薛驿丞还是去忙其它的吧。”
薛尚文只好作罢。
乐秧坐在屋子里休息了会儿,闻着孟云起身上的药香觉得好多了,看着他正收拾着东西,乐秧问:“云起,你今晚歇哪儿?”
孟云起道:“就在郡主隔壁,跟云程一间。”
说完,孟云起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在昏黄的烛光下低说:“云起也可以过来……伺候郡主的。”
天色将晚,驿站地处山林,驿站外面夜间出没的动物冷不丁地发出嚎叫,驿站里,他们在二楼,能听见下面驿卒的交谈声和马匹时不时发出的气声,生活气息充足到让人安稳到放下紧绷的精神,两人对视的眼神缱绻绵长,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
当然,这一切都要乐秧忽略掉贴在她房门鬼鬼祟祟的身影。
乐秧刚说了“好”字,门就被人突兀地敲响。
“哥,你在这里吗?”
孟云程的声音很急切,像是有什么急事找他哥,打破了一室旖旎。
孟云起回过神,面红耳赤地起身,匆忙开门出去:“郡主,云程找我,我先出去看一下。”
门打开的一瞬,乐秧瞧见孟云程拉住他哥时,还涨红着脸警惕地看向她,见她看了过来,忙不迭把孟云起给走,孟云起还有些惊慌地低声问:“云程,你找我有事吗?”
“哥,那屋子里好像有虫,我害怕。”
“云程你什么时候怕虫了?”
“就是长得很奇怪,我怀疑是毒虫,哥你快去看看。”
“好好好,你别怕,哥哥去看看。”
两人拉扯的声音逐渐远去,乐秧叹口气。
孟云程跟恶犬似的防着她,怎么还会怕虫,只不过小狗崽子还挺护食的。
不过孟云程着实是误会她了,在驿站,他们又不能真的做些什么。云起身上香香的,乐秧想,趁现在还没有到酷暑难耐时,抱着睡觉肯定很舒服。
现在她也只能想想,就百无聊赖地等着阿福端饭菜上来,却听得外间一阵吵闹声。
“没有上房?你敢让本官住下房?”
“不是下房不是下房,是中房。”
那吵闹声越吵越大,乐秧才发现他们不是加大了声音,而是在逐渐接近她的房间,在这里停顿后,又往她左边那间房去了。
劝阻的驿卒更加急迫了:“姚大人,上房真的已经满了!”
那姚大人也知道这里是距离彧都最近的官驿,常常来往些权贵,但他是卢西姚氏的人,那些人活或多或少给他些面子。
他停住了,指着没有亮灯的房间道:“现在不过酉时,这屋灯都没亮,分明就是没人,你还敢诓骗本官?”
那驿卒惶恐道:“大人,这里真的有人住了。”
那姚大人不依不饶,乐言却是止不住地摇头,觉得这个姚大人过于蠢笨。
仗着个卢西姚氏就敢大摆威风。
果然,没等那姚大人继续嚷嚷,楼下正在整顿的护卫就跑了上来,拔了刀,森然地盯着姚大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官可是卢西姚氏的人,你们是哪家的,把你们主子给我叫出来!”
乐秧在房间里稳稳当当坐着,虽然这些人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才装作护卫的,但她也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她就是这些禁军的主子了。
“听说姚大人想见在下?”
懒散的腔调响起,薛放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第47章
那姚大人估计不是彧都的官,竟然连薛放都没认出来:“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