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过气后——马马达【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3 23:02:25

  舒念好笑,“不如先听听,你要说什么?”
  阮青君定定看她一时,忽尔哈哈大笑,“吴山这么大,你们非得跑到这里来,真是天意。”
  舒念看他疯疯颠颠,渐失耐心,站起身来,“别喝了,明日还要赶路。”
  阮青君倏地坐直,“去哪?”
  “离开这。”舒念道,“就阿述那脾气,岂是久困此地的性子?我与你赌三文钱,他明日必走。”
  阮青君将脸一转,“你们走你们的,与我何干?”
  “干系大了。”舒念琢磨崔述已经洗完,便呆不住,只道,“你需与我们一同走。八山二岛虽有规矩,但他们既拿你泄愤,有一回便有二回,另寻地方安置吧。”
  自走了。
  一时回柴房。一推门便见崔述埋首浴水之中,水面上一片凌乱的乌发随水荡漾,瞬时连呼吸都停了,三两步抢上前,一把将他提起来。
  崔述骤然被人触碰,五指成爪,正待攻击,看清来人又卸了力,“你回来了?”
  舒念顿觉莽撞,尴尬地松开手,“做什么呢?”
  “水下静,想点事情。”崔述拂去满面水痕,后知后觉道,“你以为我――”
  舒念摸摸水有些凉,慢慢注一桶滚水进去,拖一个小杌子挨他坐下,“还不是你总不得消停,才叫我胡思乱想。”
  崔述一怔,双唇一抿,笑了起来,“原来念念乱想时,会想这些。”身子一动,伏在浴桶边上,目光狡黠,“我也常常胡思乱想,念念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舒念一时恍惚,简直疑心崔述是不是如阮青君一般,也喝了酒,不由自主应一声,“是什么?”
  崔述定定看她,“我若说了,你便依我。”
  舒念想一想“凡事依他”这事风险太大,只能腆着脸耍赖,“怎能事事依你?”
  崔述怨恨地看她一眼,忽一时身子一沉,滑入水中,没至发顶。
  舒念含笑看他折腾,半日不见他起来,倒慌张起来,一只手探到他腋下,强拉出来。崔述面颊一离水面,立时大声呛咳,好一时平复,歪倒在桶壁上,一张脸白得像纸,胸脯一起一伏,喘个不住。
  舒念勃然大怒,“作死么?”
  “是啊。”崔述微微眼皮微掀,挑衅也似,“念念若不依我,作死的法子很多,一样一样试过来,也很不错。”
  舒念平生最恨被人胁迫,然而这一回别致得紧,头回有人拿自己性命胁迫旁人的,一时倒哭笑不得,“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折腾。”
  崔述倾身挨近,湿淋淋两条光/裸的手臂松松搭在桶沿上,倒似冷涧中浸润的一段白玉,美的夺人。
  舒念干干咽一口唾液,“阿述,美色相诱,实非真君子所为。”
  崔述一笑,“若能诱惑念念,不做君子便是。”
  舒念无言以对,看他半边脊背裸/露在夏夜沁凉的空气中,浸了热巾子暖着,“你说。”
  崔述手腕一动,湿淋淋一只手便扣在她腕间,“那日你说你喜欢我,不管是不是哄我,我都当真了。”
  舒念将手一夺。却被他越发牢固地扣住,耳边他的声音一板一眼,“从今往后,你不能不喜欢我,不能不理我,也不能骗我,否则――”
  舒念抬头,“否则甚么?”
  崔述再不言语,手臂伏在桶沿上,头颅枕在手臂上,目光绵密,流连在舒念身上――
  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舒念初时惊怔一过,骤然灵醒,越想越恨,连名道姓骂道,“崔梧栖,既知我喜欢你,敢这么恐吓我?”
  崔述沉默一时,低声道,“我也没法子。”
  舒念气得一个倒仰,怒极反笑,“敢情是我要你拿自家性命来恐吓我?”
  “原不知用什么,方才――”崔述眨眨眼,“念念进来时,以为我要……才想起来。”
  所以倒是自己给了他作死的灵感?舒念一只手浸入热水中,二指一弹,水珠洒他一脸,斥道,“再胡说八道,便真不理你了。”
  站起身便往外走。刚一抬步,便听水声哗啦,一个声音尖厉叫道,“不许走!”
  舒念回头,便见小吴侯赤/条条立在水中,神色仓皇,定定看着自己,“你便不能听我?”
  此情此景简直一言难尽。舒念退回去,拎一件干净的衣裳,笼在他身上,摸摸他脸颊,“你究竟怎么啦?”
  崔述被她一摸便松驰些,沉默许久,忽一时笑起来,“大约糊涂了。念念便当我没有说过吧。”跨出浴桶,趿着鞋坐回床边。
  舒念松一口气,爬到床上,跪在身后擦拭湿发。却觉他别样地安静下来。
  难免心生忐忑,“阿述,真无事么?”
  崔述摇头,抬高左臂,翻转过去,摸摸她鬓发,聊作抚慰。这般一动倒叫舒念看清一物,劈手拉住,便见两道暗红的伤疤横卧腕间,狰狞至极,便如两只红头蜈蚣,头尾交缠,附骨盘踞――
  吴山石室里曾见过一回,她以为苏循的手笔,那个致命伤。
  崔述急往回夺――
  舒念今日被他提醒,倒想起另一种可能,一分不让,厉声逼问,“这个怎么弄的?”
  崔述挣扎越发拼命。舒念挣不过他,被他挣脱,那只手“咚”的一声砸在床沿上――
  好一声大响,听得舒念心窝都缩了一下。
  崔述摸摸手腕,“江湖行走,哪一日不与人挥刀,受点伤有什么稀奇?”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舒念冷笑,“天下虽大,有能耐往小吴侯命门割一刀的,屈指可数,能割两刀的,只怕还没生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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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1章 武督
  ◎我也想,就住在你袖子里。◎
  崔述双手交握, 将那疤痕掩在手掌下。泠泠的月光透过柴门侵入室内,落在他面上,透出细微的浅青光泽,仿如一只白釉青瓶, 好看到了极处, 却也冰冷到了极处。
  看得舒念心头一片冰凉。
  崔述手指在那粗糙的疤痕上摩挲一时, 忽尔侧首, “你不是猜到了?”
  舒念一口气憋得心口生疼, “为了什么?”
  “以前的事儿,别问了。”崔述便也爬上床来, 靠在她肩上, 低声道,“我就是这么乱七八糟一个人, 六年前你不是就知道了么?所以才一直看不上我。”
  “几时看不上你?别乱说。”
  崔述含含糊糊哼了一声,梦呓也似, “连唐玉笑都知道的事,何必哄我?”
  舒念一滞,一肚子怨气打开一个口子, 顿如黄河决堤, 不吐不快,“你做到吴侯, 还要去南院冒充小倌,是不是有毛病?淮王多活几日便多活几日,八山二岛那许多英雄好汉, 用得着你去充大个?便被监事府捅到御前, 将乌纱帽还给皇帝老儿便是, 不做这个吴侯又如何?至不济一跺脚走了, 凭你的本事,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非去郊狱走一回,叫贺兰敬铭下毒害你?”
  她一鼓作气骂了半日,崔述始终悄无声息,剩的便都咽回肚里,动动肩膀推他,“生气了?”
  “没有。”崔述摇头,“听着呢,你接着说。”
  舒念瞬时没了脾气,咬牙笑道,“咱们小吴侯别是个傻的,好好的无事也要寻出事来,被骂一顿倒高兴。”
  崔述极轻地“嗯”一声。
  舒念顿觉恼怒,“逗我玩么?”
  “不是。”崔述自打粘在她身上,就变得很好说话,“你教训我,总是将我放在心里,强似不理我。”
  “不理你?几时?”舒念深感意外,理一理今夜来龙去脉,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故意不回来?闹这半日,因我没去寻你?”
  崔述不吭声,原本轻悄的呼吸却瞬时没了声儿,融在夜色中也似。
  舒念愣住,她唯恐崔述嫌自己嗦,谁料他却生恐自己不够罗嗦――这都是哪一出对上哪一出?往枕上一躺,哈哈笑道,“小吴侯这般做作,倒似个受气小媳妇。”一时强忍笑意,“夜间在外游荡的感觉如何?”
  崔述偏转脸不言语。
  果然――
  自己一直没理他。小吴侯在外等了半日,灰溜溜回来,想想还真是――有点凄凉。
  舒念越发哈哈大笑,躺在枕上笑得打颠儿,“我们阿述怎么这么可爱啊。”
  崔述无语,自占了半边铺位躺下,唯觉一副草铺被她笑得不住震颤,忍无可忍道,“有那么好笑么?”
  “有。”舒念十分肯定,止住笑,向他依偎过去,“我待你怎样,旁人不知道便也罢了,你不该不知道啊。”
  “知道。”崔述张臂揽着她肩膀,揉一揉,“念念一直心肠很软,我――”他说一句,只觉难堪,又止住。
  “你以为我只是同情你?”舒念一动,支起半边身子,上下打量眼前这张脸,摇头,“看着分明挺聪明啊。”
  崔述一使力,将她按在自己胸前,“倒宁愿糊涂些,像在吴山时那样,完全做个傻子,也很不错,至少你永远也放不下我。”
  舒念被他一通混蛋逻辑绕得糊涂,竟也觉得那样不错,想想终有残余理智抬头,“不妥。我这点微末本事,不能保小吴侯万全。”
  崔述便也笑起来,他失意一过,复又振作,再开口时声线细弱,如勾琴弦,带一点诱惑,“其实……便是同情我,或是别的也行,都没甚么,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我都可以。”
  舒念这一夜见他在“可怜兮兮”和“像个妖精”之间自由轮换,着实疲倦,也懒怠争辩,想想他二人来日方长,他总有一日能明白,便道,“睡吧。”
  便从他身上爬下来。崔述一手按住,另一只手在她散开的发间轻轻捋过,“就这样。”
  舒念被他胸前骨头硌得头疼,抱怨道,“我若有本事,把你揉作一团,塞入袖子里也罢,省得日日叫人不省心。”
  崔述胸脯震动,轻轻发笑,语含向往之意,“我也想,就住在你袖子里。”
  舒念摸索着寻到他手腕,指腹拂过手腕,“你还没告诉我呢。”
  崔述动一动,不着痕迹避开。
  舒念越发固执,扑过去强按在掌下,气势如虹,“今日必需告诉我,为了什么。”
  崔述转过身,侧首看她。他生就一对微挑的凤目,天然自带一段风流,侧目看人时,目中波光流转,倒如月下一只狐狸化作人形,明明白白摆出一个迷阵,等她自己进来,自己泥足深陷――
  崔述双唇一动,“我说了,你信么?”
  舒念心中警铃大作,“我先听听。”
  崔述莞尔,“念念不喜欢我吓你。我若说为了你,念念心肠这么软,先时不肯应我的事,说不得便应了。”渐渐收敛笑意,“念念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欺负念念。”
  舒念一滞,“你――”
  “别问。”崔述拉她躺下,密密掩在自己怀中,“睡吧。”
  舒念瞌睡被他吓跑,纠结半日,小心翼翼道,“真是为了我?”便觉温软柔和一吻,印在自己眼皮上,耳听他小声笑道,“不是,睡吧。”
  舒念无声哀叹,她分明一个心中不装事的,老天捉弄,倒叫她遇上崔述这么个满肚子事的,着实活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待要不理他,偏又舍不得。
  在肚中琢磨一时“阿述因为她自残该怎么办”,琢磨了七八十种应对方式,悲哀发现――
  大概,也只能,事事依他――
  丧权辱国――
  简直了。
  ……
  昏睡一夜醒来,舒念身边无人,便躺在枕上想心事,说来也奇,满肚烂账睡去,却连个梦也未做,看一眼空出的半边铺位――
  难怪他喜欢挨着人睡,果然挨着个人,要更香甜些。
  门扉吱嘎,崔述一低头,俯身进来,看她睁着眼睛,目中瞬生笑意,“起来吃点东西,我们走吧。”
  “去哪?”
  崔述移到床边,挨她坐下,拾一只手握在掌中摩挲,“昨夜不是就要与我商量离开?”
  舒念一滞,的确昨晚弱弱地提了一句“正事”,便被他打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你怎么打算?”
  “去见见苏秀。”崔述道,“然后去安阳,未知能不能赶在全军覆没前拉他们一把。”
  舒念最后一点瞌睡都被吓跑了,“全军覆没?谁?”
  “宁伯遥和武……武家如今谁当家?”崔述皱眉思索,复又摆手,“不重要,就是他们。既已在剑门设伏,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趁这此良机,将武岳一门连锅端了,怎对得起一番摆布?”
  舒念背心一凉,“你是说苏秀打算把宁武两家,连锅端了?”
  “宁伯遥一个愣头青,听闻遇伏便手忙脚乱,亲自带人援手,却不想一想,入川那几只碎虾,谁看在眼里?全折了又如何?自己舍弃宗门倾巢而出,换作是我,也是一笑纳之。”
  舒念毛骨悚然,“苏秀为何如此?”
  “念念可知武督?”
  “什么都?”舒念茫然,“不知。”
  “先吃东西。”崔述拉她起来,往厨下走,“淮王作乱时,将正易教上下数百高手收入囊中,那些人武艺高强,悍不畏死,攻城掠地,很占便宜。及至战事后期,八山二岛才勉强为陛下所用。平淮事了,陛下便打算,在八山二岛设武督一职,督天下武事。”
  舒念止步,“为何我所未听闻?”
  “此事半路夭折,你若听闻,反倒奇了。”崔述拉她坐下,盛一碗粥给她,“吃饭,我接着说,你听着就是。”
  舒念双唇一张,话未出口,已被他一指按住。崔述抢在头里,“阮青君那已经送去了,昨夜大醉,此时还未醒呢。”
  舒念一笑,拾箸吃粥,吃一口便看他。
  “武督一事,绸缪虽算隐秘,却也并非无人知晓。起码宁斯同和武忠弼都是知情人。如今各派分据一方,谁做武督都不能服众――”
  舒念咽一口粥,“那是先时,此时选一个倒很容易。”八山二岛凋零大半,除了苏秀,还有旁人?
  崔述布一箸菜给她,“连我们念念都想明白了。”
  舒念口中嚼着,一时恍然,“叫我猜一猜,当日陛下是不是属意你做这武督?”
  难怪计划夭折,崔述初初入京,便被监事府投入郊狱不见天日――可笑天下人盛传他要入九鹤府掌事。
  崔述含笑不语。
  这是默认了。
  舒念着实如鲠在喉,“苏秀手段如此酷烈,陛下难道不会心生芥蒂?”
  “为天子谋事,不怕手段酷烈,只怕背主离德,服侍君主不够忠诚。”崔述一手撑着下巴,歪歪看她,“念念毕竟是个小姑娘。”
  舒念活了两辈子被人叫小姑娘,难免老脸一红,不服气道,“现如今陛下仍可以叫阿述做武督不是吗?苏秀一番周张,不怕为你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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