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作,只是彼此对了胃口,我帮他出策,适时的掩护,他帮我报仇,除掉我看不顺眼的人,我们是互蒙其利。”
天策帝在位时,不止三次开口说要杀了他,可每次又赶赴刑场问他想不想死,不论想或不想他都一副“我是明君”的样子赦免他,官复原职。
天策帝纯粹是有病,越在高位的人越寂寞,身边的人没一个可信任,枕边人、宫女、太监,乃至于凤女龙子,他坐的位置太迷人了,人人想要。
而唯有蒋三闲是他不设防的,也是唯一敢给他脸色看的人,天策帝恨得牙痒痒又自己找虐,两人似君臣似朋友,但是更像仇人,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像国家大事一般争执。
陆青u忽地掩唇吃吃笑。“若他知道我们要自请外放,他会不会气得跳脚,大骂我们不讲道义?”
“不会。”想到那情景,他也笑了。
重生前他并未外放出京,除了派发粮草外,他一直当的是京官,从他手中也培育出不少中流砥柱。
“为何?”从她几次见过的轩辕萧来看,那根本是个疯子,阴晴不定、反覆无常,随时的喜好办事。
“我会一掌打晕他。”聒噪。
美目一瞠,“你打天策帝?”
“他还不是天策帝。”不先打几下存着,日后登基就打不得了。没人晓得蒋三闲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皇上也打。
“可是你知我知呀!”他们都知道上位者是谁,回来后的变动不大,年度的大事皆有发生,该下雨的时候有雨水,缺水便大旱,北边闹蝗灾,粟米颗粒无收,金榜题名……呃,倒是多添了一个名字。
蒋三闲俏皮的眨眨眼,往她唇上一吻。“是呀!你知我知,其他无人知,连当皇帝的都还在装懵懂,不趁这个时候玩玩他更待何时,日后他登基了可是他玩我们。”
想到轩辕萧的恶劣事迹,蒋三闲有此二咬牙切齿。
闻言她咯咯直笑,笑倒在他怀中。“他一定得罪过你。”
“没有。”他回答得太快,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欲盖弥彰。
“才怪,你的心眼忒小,谁开罪你就等于走在钉子山,你不将人扎个千疮百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天策帝真可怜,肯定常常被首辅大人气个半死,吃再多药也治不好。
“我心眼小?”他沉眸一瞪。
陆青u笑着抱住他手臂,在他胸口轻蹭。“我心眼更小,只放得下你一人。”
听着娇语软言,他的心就软了一半,男人也需要哄。“心眼小好,我们都是小心眼的人,我也只要你一个。”
“不骗人?”她头一仰,水眸蒙蒙。
“不骗人。”好想明日就成亲,她太诱人了。
“打勾勾,三百年不能忘。”她伸出葱白小指。
“三百年?”他挑眉。
“上一世、下一世,三生石上结姻缘,三世合起来不就是三百年。”这么好的男人她不让,要抱三百年的金大腿方肯罢休。骤地,蒋三闲眼眶一热,拉起她的手一勾。“好,相约三世,不离不弃,结为夫妻,你我两心相守。”
修长尾指轻轻一勾,莹白玉指勾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两指如同两心,勾动着永不更改的誓言。
心,是相扣着。
扣着你,也扣着我。
动容的蒋三闲紧紧地将怀中人儿搂得没有一丝空隙,清风徐徐,明月高挂,夜里不睡的鸟儿振翅一飞,带来夜深人静时分的骚动。
在这一刻,感受到被呵护的陆青u嘴角往上扬,过往诸神明,不论是谁,感谢让她再世为人,因为重生,她才知道有人爱着她,而她也愿意交付深情,生死相许。
“你不会后悔吗?首辅大人。”想起日前他俩交心,他对她吐实重生一事,以及日后的打算,那便是和前世的轨迹都不一样了。
若他们真离开京城了,结局有可能不同,他会失去高高在上的位置。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低头轻吻她发丝。“拥有过了又何必再重来一遍,做同样的事也乏味,不如试试另一种日子。”
“落差很大哟!你真的不想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她怕有一天他觉得她拖累他,让他失去权柄滔天的富贵权势。
低笑的蒋三闲轻揉她后脑杓。“不许胡思乱想,有你更胜琼奖玉液,这才是我要的。”
他从没想过高高在上,当初只想进入官场查明爹娘的死因,又得罪什么人,身为人子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他什么也不想,一心在仇恨上,见谁都红了眼,一个也不放过。
因缘际会下,他救了落难的轩辕萧,两人原本也不是志在天下,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他们往前推,不知不觉地,不争好像不行,就这么逐渐在立长、立嫡的呼声中累积实力,在两虎相争的夹缝中胜出。
既然走上这条路了,那就一路走到黑,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盛世,再回首,故土无一人。
那种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滋味并不好受,成就再高也无人分享,冷冷的首辅府就他一人。也许真是不想活了,天策帝死后,再没人对他喝来呼去,也无人敢对他大叫,大权在手却没有一个喝酒赏月的伴,人生寂寞如雪,极其苍白。
“嗯!你要好好拉住我,不要让我走丢了,我很怕一个人。”陆静u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真怕死得孤孤单单,明明快死了却无人发觉,静悄悄地独自离开人世。
手一紧,他将人勒得腰快断,她不怒反乐。“日子看好了,明年三月二十七,那一日你将是我的妻。”
“这么快……”啊!勒得太紧了,这男人力气真大。
“省得夜长梦多。”她不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可恨的小姑娘。
“可我大姊的婚事还没着落呢,我不能越过她出嫁。”长幼有序,古有礼法,妹妹先出嫁于礼不合。
闻言的蒋三闲眼泛笑意。“很快地,她会觅到如意郎君,你不用替她担忧,那是原本属于她的姻缘……”
第21章 小夫妻外放了(1)
春夏秋冬,四季轮替。
吃了腊八粥,赏了园中梅,冬天一过,积雪化成水,潺潺流成河,枝头上的鸟儿跳跃着,呼朋引伴觅食。
转眼间,小姑娘及笄了,肤白似雪、眉眼如画,玲珑有致的身段像那柳条儿,摇曳生姿,衔珠雕玉镶宝石蝶恋花簪子往浓密黑发一簪,这是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三月二十七,吉,宜嫁娶。
这一天,陆侍郎府热闹非凡,人人穿红戴花,喜气洋洋,每个穿梭而过的下人都面露笑容,为着这大喜日子而忙碌着,赏钱也是加倍的给,个个都笑得阖不拢嘴。
少了谢皎月这根搅屎棍,陆府格外和谐,又被禁足的谢皎月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指天骂地的想出去,想破坏叫人羡慕的婚宴,可惜十名婆子把守着,她喊破喉咙也无人理会。
倒是和她平起平坐的顾九娘满脸喜色,越发娇美妩媚的她插了一根海棠簪子,手里抱着稚儿,岁月相当地厚待她,不见一丝老态,反而活得更滋润,面皮薄嫩、白里透红,比起陆青黛更显生动娇艳。
“贼、贼,抱抱。”穿成大红包的小胖墩腿脚有力,蹬着脚要下地自己走,爆竹似地往刚学会走路的陆逸非常好动,小胖腿虽短却跑得飞快,他最热衷便是跑步,一下子跑得老远让人追不上。“不行,姊姊今天是新娘子,不能抱你,不然会弄乱新新的嫁衣。”顾九娘眼明手快的捞回胖儿子,在他扑上女儿的前一刻拦人。
“娘坏,逸哥儿也要穿新衣服,红红的。”抱不到姊姊的小胖墩很生气,嘟着嘴要新衣。
当娘的往儿子屁股一拍。“我的小祖宗呀!你不就是穿着新衣,还是红色的,不许顽皮。”
“咦!”他低下头一瞧,真是红红的新衣服,一下子又高兴的手舞足蹈,抱着亲娘的脸蹭来蹭去,糊了一脸口水。
“去去去,调皮,娘和姊姊说一会儿话,自个儿玩去。”她拿了一串铃铛让儿子玩,将小儿子交给一旁的婆子。
“我也说话、我也说话,贼、贼,逸哥儿是乖孩子。”从小就爱黏着姊姊的陆逸玩着铃铛,还吵着要姊姊。
“乖孩子就要听话,不许胡闹。”顾九娘把儿子一推,让他坐在姊姊脚边的小凳子上。
“娘。”看到娘亲走近,陆青u轻唤一声。
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喊娘了,不用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G!总算要嫁人了,当年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如今都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娘真舍不得。”想到女儿今日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她忍不住眼眶一红,泪珠儿滚动。
“再舍不得也要嫁,总不能留我一辈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要嫁不出去你又要愁白了发。”看到娘哭她也想哭,可是她不能哭,一哭画了老半天的妆就花了,很难看。
她要美美的出嫁,迷倒她的金大腿。
“瞧你,脸皮厚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娘白为你感伤了。”女儿恨嫁,她真是哭笑不得。
“娘,例行事赶紧做一做,免得一会儿自个儿脸红,害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娘要是像谢皎月一样恶毒、厚脸皮,此时就不会一脸臊意,眼神东瞟西瞄的不敢直视她。
一听到女儿的催促,原本难为情的顾九娘没好气的一瞪眼。“规矩点,别让女婿笑话了。”
“嘻!你女婿喜欢我的没规矩,他说太中规中矩了很无趣。”自说自话的陆青u嘻皮笑脸的撒娇,把为她忧心的娘亲逗笑了。
“你哟!前世烧了高香才会碰上闲哥儿,这孩子人好、心性敦厚,把你交给他,娘很放心。”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如何还是知晓的,心也安了一大半。
陆青u眯着眼笑,点点头道:“娘,拿来吧!”
看着女儿手心向上的伸到面前,顾九娘一怔。“拿什么?”
“避火图。”
倏地,她两颊一红,又气又恼地想打女儿。“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你呀!都被你爹宠坏了。”
若非大婚前她爹老是拉着她唠叨个没完,逸哥儿也一直缠着姊姊,自己早就把东西给女儿了,哪会拖到现在。
四子六女,她爹偏宠这个女儿,连最小的逸哥儿都要往边边站,什么好的、香的、值钱的都往她妆奁塞,唯恐受委屈,另一个出嫁女就……
唉!大喜日子别想丧气事,坏了心情。
“宠坏了就宠坏了,丈夫继续宠。”陆青u说得没皮没脸的,自己不害臊,亲娘倒是替她脸红一片。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瞧她《女诫》学得多好,完全符合妇德,当个听话的好女儿、好妻子。
嘻,她才是一朵白莲花吧!演得多像,连自个儿都骗过了。
“去去去,拿走吧。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等等,别看呀!”刚从怀中取出就被抢走,顾九娘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又被吓得胸口怦怦跳。
“你给了我不是让我看吗?怎么又要抢回去?”嗯!嗯!画得真清晰,不像上辈子谢皎月给的,就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一翻开来是两个模糊的小人儿,她看了整夜也着不出所以然来。
手伸到一半的顾九娘讪讪然收回手。“不是让你现在看,是喝了合卺酒之后,趁女婿敬酒时偷偷看。”
“为什么要偷偷看,夫妻敦伦不是很正常吗……”她话未说尽就被捂住嘴,差点被气急败坏的亲娘狠殴一顿。
“夫妻之事不可言也,娘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些留着当私房。”虽气女儿的口无遮拦,爱女之心却没少过,鼻头一酸的顾九娘将平日省吃俭用的私房塞给女儿。“五千两?”陆青u数了数。
“娘的能力有限,只能给你这一些……”若是她早点提为平妻,就能为女儿多攒点嫁妆。
不过有了儿子,她也满足了。
看着摇铃铛玩的小胖墩,再瞧瞧一身嫁衣的女儿,一子一女凑成个好,她真是无所求了。
“娘,你拿回去,我有。”见惯了大钱,再一瞧这点“小钱”,都觉得不入眼了。“你有?”她一脸困惑。陆青u反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匣子,随手抓了一把银票给她娘,目测约十万两。“你女婿给的。”
顾九娘讶异的张大嘴。“他哪来的银子?”
“偷、抢、拐、骗……都没有,当然是赚的。我过世的公公婆婆可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两袖清风,一点家产也不留给儿子。娘快收好,别让人瞧见了,不然那一头又要惹是生非了……”那一头指的是谢皎月,因为顾九娘抬了平妻的缘故,着实闹了一阵。
当顾九娘手忙脚乱将银票收好的时候,一群来送嫁的姊妹推门而入,见状的她抱起儿子往一边去,不耽误姊妹们最后的相聚。
走在最前头的是珠光宝气的嫡女陆青黛,年前出嫁的她已挽髻插簪,一头的金钗、金簪、步摇……看得人眼花撩乱,简直是一个会走动的首饰铺子。
只是新婚不久的她应该一脸春色,眉挑眼媚,如今看起来却有点憔悴,粉上得很厚,人也消瘦了几分,眼中有着深闺怨妇的不甘和恨意,原本的白莲花气质全然不见,就是一个被柴米油盐压垮的妇人。
夫婿是她自己挑的,还迫不及待想嫁,谢皎月根本来不及为她准备上好的嫁妆,像婚前出了乱子似的匆忙嫁人。
不过也不是真出了事,而是陆青黛太急着多找一座靠山为母亲撑腰,压过提上来的平妻,更担心自己看上眼的男人被人抢走,因此也不罗唆的把自己嫁了,免得一块肥肉被人叼走了。
只是婚姻这种事冷暖自知,她似乎后悔嫁得太匆促。
“啧!藏着掖着什么,不会偷偷挪用公中的银子给你女儿添私房钱吧,顾姨娘。”容光焕发,美丽无双的二妹妹,妒意横生的陆青黛忍不住拿顾九娘作筏子。
“青黛,你逾矩了。”她都嫁人了还不知轻重,真是纵子如杀子,谢皎月没教好她。上梁不正下梁歪。
“哼!凭你还没资格教训我,我娘是正室,你是妾,不要因为一时的抬举便忘了自己的身分。”她恨,为什么她爹会被狐媚子迷住,竟然置元配不理而偏宠这女人。
“是平妻,大姊姊说错了,而且我娘有婚书在前,你娘不过早一点拜堂成亲。”在她面前欺负她娘,没门。
陆青u你娘、我娘的,说得让听的人有点脑子绕圈儿,脑子里娘呀娘的,分不清是谁的娘。
“我没和你说话,你闭嘴。”这个从前只会低声下气的妹妹也变得胆大了,敢当众人的面落她颜面。
“大姊姊不是来给我送嫁的吗?怎么大吼大叫的,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你的气色很差。”当初挖了个坑让她跳,如今也自食恶果了,过着她曾经过过的日子。
陆青u一句“气色很差”,好几双眼睛同时投注在陆青黛身上,本来不觉得有异,但仔一细一看,真的差到极点了,两眼无神,眼袋浮肿,原本丰腴好看的双颊略微凹陷,显得突出两颊的颧骨让面相看来有一些刻薄。
但这也是难免的,任何人有那么一个夫婿,除非自个儿想开了,否则日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