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赵师姐转过身,将灵力送入那面镜子,“此次寻宝,只需将宝物带回便算通过。”
话落,那面镜子渐渐泛起银色涟漪。
她折过身,温和笑道。
“诸位,寻物在次,保命为上。”
-
穿过镜子时,虞沛的眼前陷入了片刻黑暗。
几息过后,她已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
满目葱茏,四周无路。
赵师姐的话还在她耳畔回荡。
保命为上。
可见这次寻宝比他们想的危险得多。
身后,有人紧随而至。
最先出来的是烛玉,他箭步流星地踩过草地,似乎根本不惧密林里会蹦出什么骇人野兽。
沈仲屿跟在他后面,跨过镜子时顿了步,扫视一周,才不紧不慢地走出。
再然后,便是姜鸢和一个面生的男修。
那男修身着石绿劲装,背后斜负一把长剑,走起路来步步落得稳重。
沈仲屿看见他,眼里挑进笑意:“照礼?没想到会在这儿见着你。”
陆照礼比他正经得多,拘谨道:“晚树,许久不见。”
沈仲屿转过身介绍:“他叫陆照礼,是千光剑派的弟子。前两年我在宗门比试上认识了他,倒有好些时日没见过了。”
说完,又将虞沛他们一一介绍给陆照礼。
“诸位道友,幸会。”陆照礼态度严肃,脸不见笑,说话也板正,“既然要找山鬼牙齿,不如现下便出发。”
虽不知被通天镜传送到了哪里,但出发前赵师姐说过,他们要找的东西是山鬼的牙齿。
人类打山野经过,要是遭逢不幸,亡魂很可能会被困在山间。久而久之,寻不着路的冤魂集聚,又吞吃野兽精怪,就成了害人的山鬼。
山鬼无体无骨,浑身上下唯有牙齿最为坚硬。山鬼的牙有剧毒,却是制成回魂丹的重要原料。
虞沛看了眼四周:“山鬼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这附近连条路都没有,怕是没人。”
“只能先探出哪方阳气最为旺盛。”说着,陆照礼取出块阴阳罗盘。
罗盘指针飞速转动起来,片刻不停。
根本指明不了方向。
“这林间有瘴气,竟连罗盘也失了效!”又见山林蔽日,他蹙起眉,躁恼骂道,“也不知学宫做何打算,还没教授多少东西,就将我们丢进这等险境,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明,到哪里去找牙齿?”
“无需着急,自有法子辨明方向。”沈仲屿笑着将一枚莹白珠子递给他,“你拿好此物。”
陆照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印象中,沈仲屿是言行奇怪,可也分外靠谱。
他接过珠子:“然后呢?”
沈仲屿:“将它丢了。”
?
陆照礼面露狐疑。
丢颗珠子就能弄清楚方向了?
不解归不解,出于信任,他还是把珠子往前一抛。
“这样?”
“不对。”沈仲屿摇头,“你手中别使劲儿,让它自己落。”
身处险境,最怕的便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现下有他提点,陆照礼心静不少。
“好。”他捡回那珠子,攥在掌中,再一松手。
珠子随之落下,砸入草间。
沈仲屿:“明白了吗?”
陆照礼盯着那颗一动不动的珠子,半晌,自我怀疑道:“……我该明白什么?”
沈仲屿抬手,指尖懒散一指那珠子。
“珠子所落的方向——”
陆照礼屏息认真听着,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好歹话。
“——为下方。”
……
陆照礼感觉呼吸都窒了一瞬。
“沈晚树,”他被他气笑了,“你倒是长进不少!”
沈仲屿也笑:“怕你误了道心么。”
经此一闹,陆照礼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刚刚他的确太过冒失了。
他面露正色:“方才是我太过急躁,一时口不择言。”
“无碍。”沈仲屿捡起那莹白珠子,又松手一抛。
这回寻灵珠并未落地。
半空似有一张网,使它滞停。随后,玉珠的一端渐有红雾晕染。
“朝那儿走罢。”他笑眯眯道,“这四面八方的,唯有那处的灵息最为稀薄了。”
“是寻灵珠?”姜鸢辨出了那玉珠。
“嗯。”沈仲屿解释,“山鬼阴气过重,不喜灵息。”
现下这法子最为靠谱,几人便朝珠内红雾所指的方向赶去。
-
这山林里野兽妖魔颇多,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前找到人户。夜路难行,几人便找了处洞穴,暂作庇所。
夜里,烛玉拾捡完柴火回来,一眼就看见火堆旁的沈仲屿和虞沛。
沈仲屿在闭眼打坐,虞沛正对着火堆戳戳弄弄,时不时就瞥他一眼。
等她看过第三回 ,烛玉将柴火一放,道:“沛沛,过来。”
洞里昏暗,虞沛瞧不明确他的神情,只觉他的语气异于平常。
她丢了木枝,将手两拍。
“叫我做什么?莫不是怕黑,想我陪你一块儿去拾柴?”
烛玉哼笑:“便是何物也看不见我都不怕。”
“那你可厉害。”虞沛敷衍着夸他。
“不说笑了。我刚捡柴火时看见条河,不远,几步路就到——你想不想去踩水玩儿?”
虞沛一惊:“烛玉,你真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了?”
还踩水。
刚才过来他们可遇着了十数头魔物。
“若心里藏着什么事闷得慌,又不能跟我说,总要想办法发泄出来。”烛玉顿了顿,“闷在心里,不好。”
虞沛恍然:“你不会还惦记着那晚上的事吧。”
难怪。
原是担心她闷坏了。
烛玉不语,余光始终注意着沈仲屿的身影。
是也不是。
他确然担心她心里藏着什么,郁结不舒。
可更惧怕此事与那木灵修士有关。
“其实……其实……”
虞沛不想叫他多担心,纠结了会儿,还是从储物囊里掏出晏和给她的话本。
“其实我是看了这话本,有些好奇接吻是什么感受,嘴皮子两碰能舒服到哪里去——晏和让我找人试,可我还在想找谁。”
借着昏暗火光,烛玉勉强看清了话本里的内容,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接吻……
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脸,还有那浅色的唇。
没两眼,他就觉面颊有些发烫。
他不快道:“那晏和是胡说八道。”
“可听着也有理啊。”虞沛将书一收,“现下你知道了吧,我要是被阿兄训了,踩水还能起点儿效,但这事上踩水可帮不了忙——你估计也不懂,没事,弄不清也没关系,往后再说吧。”
但就在她转身之际,腕上忽袭来一阵热度——
烛玉牵住了她,手扣得很紧。
他将她走出的那一步拉回,使她直视着自己。
“我不行么?”他问。
虞沛愣了:“什么?”
脉搏跳动在掌心,烛玉低头看她,一字一句道。
“你要是好奇,大可以拿我来试——不行么?”
第60章
◎“那就先成婚。”◎
“拿你来试?你还真以为我要找人试?呆不呆啊你!”虞沛没忍住笑, “况且‘应当不喜欢’——这话当初不是打你嘴里蹦出来的吗?”
上回问他,他还明确说过不喜欢她。
她就算再好奇接吻是什么感受,也知道这种事大多发生在恋人之间。
“是我, 可是——”
“那不就行了。”虞沛挣开他的手便要走,“之前还说要知晓分寸, 不能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 现在又来讲这些,也不知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烛玉跟在她身后, 高大身影几乎将她整个儿挡住。
“可先前你要学剑是我陪你,你说要给你娘做菜,头筷也是我来尝,还有你使出的第一道诀法,不也用在了我身上!这桩桩件件你都忘了不成, 如今缘何使不得?”
虞沛:“……”
她哪敢忘。
刚学剑,第一下就把他的胳膊划出了见骨的血口子。
头回做菜, 弄得半生不熟,他偏还说好吃,结果转头就栽她床上了,一连躺了三整天。
使出的第一道诀法是杀诀,要了他半条命。
……
这么一看, 感觉他俩没闹成死敌都算是奇迹。
她脚步一顿, 打开话本敲了敲里面的字。
“这跟练剑做菜灵诀都不同,你爹和你娘可以, 我爹我娘也可以, 但咱俩不行——明白吗?”
“那就先成婚。”
虞沛:?
她真想往他脑袋里钻一趟, 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整日想着成婚。
“你说‘况且’, 那我也论一论‘况且’。”
烛玉将剑往怀里一抱, 倚着身后的石壁。
“某些人打小就这样,钻进什么事里便不肯出来。你这回又要想多久,才能消了那股子好奇心?”
虞沛答不上话。
他说得对,她的好奇心的确不易消磨掉。
“你要不愿,这事就算了。”烛玉稍顿,“但你要想,我可以帮你。过了今晚,这事就权当没发生过。”
虞沛攥着话本,犹豫不决:“这样岂不是对你不公平。”
毕竟他又不喜欢她。
烛玉:“我不愿做的事,何人能逼我做?”
“也是。那……”虞沛细思一阵,最终还是叫好奇心占了上风,“你别告诉别人,谁都不行!尤其是我阿兄!”
虽然银阑和烛玉在她面前从没起过什么争执,但她看得出来,他俩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兴许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吵过几架。
要让银阑知道她和烛玉这样,非得把她揪回鲛宫不可。
烛玉应好。
虞沛把话本收了回去,想了想,又将有些碍事的面具撕了。
这才说:“你靠近些。”
烛玉离近一步,躬低腰身。
虞沛的视线落在了他脸上。
深山的夜昏暗不可视物,天不见月。山洞漏出些许火光,将他的面容衬得模糊不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他的脸有些红。
但那双眸子还是漆亮有神的,望她的眼神分外专注。
她又往前一步。
太近了。
甚而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烛玉,”虞沛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我有点儿瞧不清你。”
“天太暗了。”烛玉牵起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脸上,“若看不见,可感受得到?”
“嗯。”虞沛轻声应了,只觉他的脸同手一样,都在发烫。
就在这时,身后忽传来窸窣脚步声,隐能听见有人说话——
“姜道友,听闻你之前使出了孟章氐诀。能使出这等中阶诀法,实属不易。”
“不过添油加醋的传闻。”姜鸢声音冷淡,“若无我师妹,也使不出这类诀法。”
“无论如何,陆某都万分佩服。”
虞沛侧过脸,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是姜鸢和陆照礼。
他俩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半个时辰前,除了伤没好全的沈仲屿,他们几个都去了外面捡柴火。
那会儿他俩走的似乎不是同一条道啊。
“姜师姐他们好像回来了。”虞沛下意识想抽出手,声音压得更低,“要不先回去罢,免得被瞧见。”
但她没能抽出来。
烛玉将手握得更紧,不容她挣动。
他退了步,拉着她悄声躲在洞口旁的灌丛后。
“这下就看不见了。”他低声道。
的确看不见,但这灌丛生得太密,空间逼仄不说,稍一动就会引得枝叶乱响。
挤在这里头,虞沛快被他完全圈在怀里。四周万分寂静,触觉变得敏感许多——那条搂在腰后的右臂便也不容忽视。
“继续。”他垂眸看着她,目光直接又热烈。
虞沛小幅度地摇头——姜鸢和陆照礼正打他们身后经过。要不是她提前隐匿了灵息,肯定要被他们发现。
烛玉却无半分惧意。
他用另一手掌住她的侧腰,又去蹭她的鼻尖儿。
“沛沛,可是后悔了?”
虞沛渐觉鼻尖发痒,贴在他脸上的手就势一拢,威胁式地捏了把。
“等会儿!”她小声警告。
烛玉挤出声轻哼,索性低下脑袋靠在她肩上,一动不动。
身后声响渐小,最终彻底消失。
他这才缓抬起头:“这下可以说话了?再不叫开口,我都快憋死了。”
怎么这么像条耍泼的大狗。
“片刻也住不得嘴么?”虞沛没忍住,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但一个垂手的工夫,她又犹豫起来:“烛玉,要不还是……”
她想说要不还是算了。
他又不喜欢她。
这样总有些奇怪。
烛玉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低了头,飞快在她唇上印了下。
潮湿的热意若有若无地落在唇上,转瞬又消散干净。
虞沛一愣。
?
刚发生了什么?
这就结束了?
她还愣着神,烛玉却心绪难平,似连眼眶都在发烫。
他强忍着发抖的呼吸,故作镇定:“我试完了,到你了。”
到她?
还要一人一次吗?
虞沛抿了抿唇,竟被莫名挑起斗志。
她又翻出那册话本。
烛玉看着她胡乱翻书,问:“你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虞沛头也没抬——天色太暗,她须得看得万分仔细,才能勉强瞧清字。
“可以了。”她收了书,抬手直接圈住他的后颈。
烛玉感觉四肢百骸都翻滚着热意。
“沛、沛沛……”
虞沛却没应声。
她收紧了手臂,迫得他躬下腰身,随即将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与他不同,她并未急着推开,而是轻一阵重一阵地摩挲着。
没多久,耳畔便落来沉重低喘。他手中长剑也掉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
虞沛轻笑出声:“烛玉,你把剑丢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