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和不走的,一共四千人,剩余的六千名血狼军仍留在原营区,作为火种。
因为去了京城的血狼军不一定能活下来,京城风起云涌,皇子们谁也不占上风,你扯我后脚,我断你左臂右膀,互相泼泼脏水,杀几个对方的人,冲突随时有可能爆发,留一部分在边关便是以防万一。
谁知京城的两万血狼军没事,反而边关的火种差点全军覆没,只因后来到边城的监军竟是三皇子的人,他不满京城的血狼军归入皇甫天绝麾下,京城的动不得,便拿边关的来开刀,私下调动军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当单七鹤接到消息时,六千名血狼军只剩一半不到,他们逃向城里,又从宅子的地道逃往城外,去了葫芦谷,看到满谷满仓的存粮,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汉子哭了,明白了这是单家兄妹安排的退路。
他们在谷中待了一年才和单七鹤派出的人接头,而后一行人分批到了京城,纳入京城的血狼军。
从那天起,西北不再是血狼军的天下。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健康城外集结着两万身披黑甲的兵士,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精神抖擞,军容整齐整装待发,只待军号一响便会齐步走,走向充满未知的京城。
单七鹤一身战甲骑在马上,目光往城内眺望,他在等人。
在他身后有两辆马车,一辆是朴实无华的平顶油布马车,从外观看再普通不过了,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一辆是碧顶金缨八宝马车,车前挂了两盏六角宫灯,两旁垂着璎珞流苏、金碧辉煌,奢靡无比,亮晃晃地等人来打劫。
金碧辉煌的马车帘子被掀开,皇甫天绝露出脸来,不爽地说:「你家小九跌入粪坑了吗?还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他承受得起吗?」这么留恋西北的风沙,那就不要走了。
「小九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很快就来了。」
「有什么事比本世子更重要?」从不等人的皇甫天绝黑沉着一张绝世美颜,目光不善。
「银子。」
「银子?」
「她说只要提到这两个字,你就能体谅她的身不由己。」妹妹不是看重银子,而是无银万万不行,回京后还有很多事要办,得用到银子。
「小财迷。」他气消了一半,但仍是不痛快。
「我们和本家分家了,回到京城后并无根基,我们需要足够的银子和他们抗衡。」长房是三皇子的人,有所依恃,必定占着长辈名义上门寻衅。
皇甫天绝嗤了声,「有我,你们怕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单七鹤苦笑,「我们不能事事依赖你,得自立自强,我不能让小九挨人白眼。」
妹妹十六了,该说人家,他若处处仰赖别人,自己无法在京城立足,哪能替妹妹说到什么好亲事,他不能一再耽误她。
「谁敢给小九脸色看,我先……」
皇甫天绝还没把「让人趴下」四个字说完,单七鹤就嚷嚷起来。
「啊!来了,小九来了。」看到妹妹慢慢走近的身影,单七鹤咧嘴一笑,上前迎接。
「终于来了,这只乌龟……」倏地,他眼一眯,觉得不对劲,可是正要瞧仔细,一头大黑熊已经挡在前头。
「妹妹,事儿办完了?」
皇甫天绝皱眉,妹妹?单小七在喊谁?
「嗯!差不多了,我让他们晚两天启程,到时直接入城外的庄子。」轻轻柔柔的娇嗓带了一丝撒娇意味。
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明明熟悉却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娇柔?
皇甫天绝快步上前,一把拉开碍事的单七鹤,目光看向那个人――
他瞬间瞪大了眼,「女的?」
一身新绿翠纹羊毛织衣裙,腕上是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金镶五色宝石蝴蝶簪子斜插发丝,点翠耳饰,娉婷袅娜,玉姿仙颜,未言先带三分笑,美人娇如花。
「皇甫哥哥,你还没走呀!劳你等候,着实对不住。」她微微一福身,千娇百媚,笑靥潋滟。
「你……你是小九儿?」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敢大胆喊他「皇甫哥哥」。
「我姓单,名九净,在本家排行第九,叫我小九儿也没错,皇甫哥哥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九儿。」单九净笑眼盈盈,彷佛盛开的雪莲花,清丽无双。
「你是女的?」他怒极,没想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
单九净格格一笑,「好像是。」
「单小九,你敢隐瞒不说――」简直找死。
「是你自个儿眼拙怎么能怪我,我长得不像女人吗?」她抚抚发,转了一圈,再朝他抛去媚眼。
「你……」她确实五官柔美,娇媚可人,展颜一笑有如桃花开,眼波如水,女子姿容展露无遗,皇甫天绝想到这儿,耳根发热,气恼自己居然看走眼了,把牡丹看成野草。
「不许骂人,我也是逼不得己,军营不能有女人,我只好穿上哥哥的衣服扮童子,一扮就脱不下来了,大家不识我是女红妆。」一说完,她得意地笑起来。
「连我也骗,好大的胆子。」他想大声斥责,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像怕吓到她似的,软绵无力。
「皇甫哥哥不问我去做什么事吗?」她目露狡黠。
他一哼,「准没好事。」
她不满地娇嗔,「谁说的,是天大的好事。」
「是对你而言吧!」
「哈哈……皇甫哥哥真是太了解我,这下真的要赚翻了,赚到钱,我请你吃糖,甜到心坎里……」
第15章 车厢里谈情(1)
「你说什么?」
震耳欲声的吼声从马车中传出,差点要掀了车顶。
皇甫天绝知道单九净很聪明,而且还有点胆肥,仗着有他在背后撑腰,大大小小的事不知做过多少,便宜她占,得罪人的地方由他摆平。
但他真料想不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敢打雪花盐的主意,连皇上都知道西北的雪花盐,她二话不说就动了手脚,还弄出这么大的事儿,他怕自己也兜不住啊。
「皇甫哥哥也别一脸惊吓的模样,若我事先跟你提了,恐怕你也会大笑说真是好主意!然后弄更多的人跟我抢银子,让我一夕暴富的美梦瞬间腰斩。」
「我看起来像这种人?」跟她抢银子?他是得多傻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真敢挡她的财路,她就敢找三、五千名血狼军乔装土匪,拦路打劫再抢回去,半点不吃亏。
单九净水眸一转,灵气乍现,「俗语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财帛动人心』,沧海都可能化做桑田,何况是人?若被自己人坑了才更痛彻心腑,失去的不只是信任,还有朋友。」
人的一生不知和多少人错过,唯有那几个停下脚步,欢喜也好、悲伤也罢,曾经共同经历过,她很珍惜这样的情谊。
「我是自己人?」皇甫天绝轻轻挑眉,眼中星光跳跃。
她肯定,「当然是,你可是我的靠山。」
「小人得志。」看她一脸神采飞扬,他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真有趣,一点也不害臊,颇合他心意。
皇甫天绝半垂眸的凝视对面那顾盼生姿的少女,嘴角一点点扬高。小猴子也能长成如此妖烧娇美,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不可能,让他这颗沉寂已久的心蠢蠢欲动。
「我就是小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皇甫哥哥要留心点,对我再好一些,不然又是女人,又是小人,怕你吃不消。」
「尽管放马过来。」就她那点招式他还不放在眼里,也就小打小闹。
「哼!瞧不起女子会吃大亏。」她又不傻,干么和靠山杠上,那是她的活祖宗,保她长命百岁。
皇甫天绝先是一笑,继而面色凝重,「你到底弄了多少雪花盐?」
他越想越不安,心中扎了一根刺似。
「目前一百车,后头不知道。」因为还在弄。
单九净被京城那伙子人恶心到了,实在非常不甘心,她和哥哥好不容易在西北站稳脚跟,正打算大展拳脚,除了军田外她还要买下大片的土地,几座山头,彻底地把边城发展为不靠朝廷的商业大城。
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地戍守边关不插手朝政,居然平白无故被告了,还是会掉脑袋的罪名,叫她这口气哪里咽的下。
因此从得知必将回京的那一刻,她便向哥哥借调留下来的那六千名血狼军,日以继夜的煮盐、晒盐,准备一百车的雪花盐,晚他们两日上京。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雪花盐装车之后,煮盐曜盐的人继续,可同一时间,向外发布咸水湖不再有驻军看守,任何人有需要都可自行制盐,湖的四周设立十处教人制盐的图画看板,任谁看了都能一目了然。
相信会有无数的百姓涌向咸水湖,大锅小锅上下齐心,煮盐的煮盐、晒盐的晒盐,烟火缭绕,人满为患,再之后,闻风而至的大户人家、商人也会来,相信他们更直接,不是带了人手便是在当地雇工,忧心咸水湖的水位下降,赶紧抢水制盐。
单九净预估,不用一个月咸水湖的湖水就要干涸了,届时三皇子的人来接手,想要借着雪花盐捞银子,这计划只会失败,看到的恐怕是一个大洞和煮盐燃烧柴火的痕迹。
对方就算再怒再恼,也只能把气吞回去,咸水湖存在西北几百年,是百姓的,朝廷又没下令说不得私自制盐,又如何找众人的砖?
根据单九净的说法,这叫「焦土政策」,一粒盐也不留下,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同时她也教屯田区的军眷不要轻易交出一捧米,那些粮食是给自个儿的父亲、丈夫、兄弟、儿子们吃的,不是让人借此敛财、中饱私囊,因此除非是熟悉的人来收粮、运粮,否则谁也不给,朝廷管不到屯田区的粮食,也不能强行征收。
其实对方不用通敌叛国这下流招式诬陷她哥哥,她并不会痛下杀手,雪花盐能减少西北百姓长年无盐的痛苦,她又怎么忍心他们无盐可用呢?这也是被逼的,不反抗的话她自己委屈、难受。
「一百车?」这得多少雪花盐。
「预估后面没有一百,最少也有九十车吧!我跟李千户说过,让他们留下一部分藏在我哥宅子的地窖里,哪天盐不够用再取出,目前不宜把雪花盐拿出来。」
如今家家户户都有盐,若拿出去卖根本不划算,一年半载后,情况就不同,初时可能有不少外地人前来收购,西北的百姓不会放过这笔钱。
一段时日后大家的盐都卖了,又因为咸水湖干涸,无法再制新盐,用一匙少一匙,那时候血狼军把地窖里的盐拿出来卖才是一本万利。
「一百车的雪花盐你打算放在京城卖?」她会被人盯上,京里的人没一个傻的,一眼便能看出利润有多高。
「看情况。」她还在考虑。
「什么意思?」这丫头还卖关子。
「我暂时不卖,回京后看看风向,若是情形还好就先买几座近郊的庄子和田地,种上一年的五谷杂粮,再把雪花盐分成小包卖,比较不引人注目。」她也怕死,雪花盐是稀罕货,卖起来当然要小心谨慎,有命在才能痛快花银子。
听着她有条有理的说着,皇甫天绝竟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她的聪慧令人又惊又怜惜。
「不想透过我把雪花盐卖出高价?雪花盐在我手中没人敢生出旁的心思。」
「不要。」她拒绝的很果断。
「怕我监守自盗?」他取笑。
「不是,而是你和哥哥有要事得忙,你的明刀暗箭已经够多了,我不能事事再让你为我出头。」再说了,人言可畏,回到京城后他们便是两家人,已恢复女装的她无法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和他同进同出。
要不是外面都是他们自己人,不然两人同车而行可是犯了大忌,会被人一人一口涎地唾到名节扫地。
「我是你的靠山。」皇甫天绝此言一出,表明他已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
单九净笑眼弯弯,「皇甫哥哥,我受了委屈你当然要给我撑腰,我还要横着走,仗势欺人呢!」
闻言,他春暖花开般柔了目光,「好孩子,打着我的名号任你横,谁敢给你脸色看叫他来找我。」这才是京城一霸的本色,他的人他护着,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单九净看着他柔和的目光,心头怦跳,赶紧挪了挪身子,避开他眼神的嘟曦道:「我不是孩子,你别揉我的头。」
他们好像靠得太近,让人有点脸红心跳……不行、不行,不能想太多,虽然她是外貌协会的人,可是太过逆天的妖孽是别人的,她一不小心动了心会万劫不复。
单九净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以皇甫天绝的家世她是高攀不起,即使哥哥年纪轻轻已是从二品,可门户不相当,他是宗子,世家不会要丧母者为宗妇。
世族是很讲究的,没有实力雄厚的家族做依恃,两情缱绻也是枉然,最终劳燕分飞。
「哼!你小我五岁,哪里不是个孩子?而且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小小一个,是只皮包骨的小猴子,真丑。」丑得只有那双显得特别大又圆的明亮眼儿能见人。
「那是以前,我长大了……啊!」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单九净没坐稳,整个人往前一倒,撞进了皇甫天绝怀中。
噢!痛,这人是怎么驾车的,害她差点摔死。
单九净心里嘀咕着,想要撑坐起身,却忽然听见皇甫天绝喃喃自语。
「……嗯!是长大了。」
单九净终于察觉姿势的不对,她正被他圈在怀中,胸口紧贴着他,霎时玉颊飞红,整张脸烧了起来,「你……你的手……」
「是你自个儿投怀送抱飞过来,我不好折了你的心意,顺势一接。」
一股女子的体香飘入鼻中,皇甫天绝暗想,他以前到底有多瞎,见分不出雌雄?这体态多适合他,贴着他毫无隙缝,暗香轻送,沁人心脾。
「皇甫哥哥,你快让我起来!这种姿势我难受……」
皇甫天绝顿时笑得春光明媚,「哪儿不舒服,我揉揉……」
「不能揉!你……你快放开,抱得太紧了。」她越说越小声,脸也越来越红,因为底下有个硬物顶着她。
单九净真的欲哭无泪,她好歹当过护理师,上过性教育课程,怎么不知那是什么,可她动也不敢动,怕他兽性大发,当下办了她。
单九净试图求助,偷瞄旁边的月牙儿,然而月牙儿因晕车服了药,睡得不醒人事还兼打呼,浑然不知主子陷入危机。
这时候,她忍不住懊恼为什么没有坚持让皇甫天绝滚回他自己的车上!一开始她是拒绝皇甫天绝无理的要求,说要跟她同一辆车。
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前她装成男孩子,他也不知她性别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了,他怎么还要跟她挤?而且他没事弃他那辆豪华马车而和她挤,莫非是看出其中的玄机。
其实她的马车是改造过的,底下是精铁打出钢圈做成的避震器,避免车子摇晃得太厉害,两排相对的座椅是双层的,在上层的座椅拉直往下压,便是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