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馆闭春寒——诗灼灼【完结】
时间:2023-10-17 23:08:56

  “嗯。”
  见对方不急不缓,他急的火烧眉毛,不由得将花暮锦书抢了,皱着眉头沉声道:“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那人的手都伸得如此之长,明日殿试的人,怕是有一半是他的。”
  花暮锦这才抬眼看他,轻笑一声:“你今日来找我,你家老爷子知道吗?曹萑。”
  曹萑愣了一下,颇为无奈地扶额道:“世子爷,我进你家大门都要提前递上拜帖,我爹能不知道吗?”言罢,他又想起什么,惊呼道:“不是吧,殿下,你怀疑是我爹让我来探你底?”
  “殿下!苍天可鉴,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可要相信我!”曹萑不等花暮锦开口,便喊起冤来,“殿下,你翻白眼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曹某吗?”
  曹萑还在喋喋不休,花暮锦忍无可忍,“你废话太多了,”又招手叫来非觉,“给曹郎君的茶撤了,他要走了。”
  眼看着非觉将他的茶撤走,曹萑撇撇嘴,“殿下,我在这站了半天一口茶都未喝上,你就叫人撤了,这委实……”
  花暮锦冷笑一声,呛声道:“让你废话半天,话说完了就赶快走,呆久了倒是让人起疑。”倒是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曹萑见状,也不多言,今日的话算是都说了,见花暮锦如此淡定想来已然是有了对策,呆久了确实容易起疑,转身顺走了他一本书便潇洒离去。
  非觉进门,端了一盏新砌的茶递给花暮锦,说道:“殿试在即,曹郎君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近些年来那位的手伸的越来越长,恐怕……”
  花暮锦抿了口茶,头也不抬道:“放心,起码三鼎甲不会是他的人。”
  言罢,他丢下茶盏,头也不回地出门,只吩咐非觉:“二十五日藩楼定好雅间,叫上曹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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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一①,三年一次的殿试也拉开了序幕。
  云砚卿自黎时入宫,家里一干人也早早便起了,云笺倒是不急,自己儿子的学问他心里有数,只是玉小娘早早便来他院子里,整个人焦躁不安。
  “殿试只是论策,官家给进士赐官职罢了,你莫要担心。”云笺耐着性子安慰她。
  今日他沐休,无甚事,便也有时间与她说话。
  “官人,砚卿如今二十有二,他的婚事…”玉小娘点到为止,又观察云笺的反应。
  云笺喝了口茶,“放心,砚卿的婚事我与老太太早早便打算好了,”他顿了顿,又道:“等大娘子入门,最迟年底便可找合适的人家了。”
  玉小娘见他眉间郁色浓浓,明白他是想起了宋澜,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巴巴的说了几句话,连忙退下了。
  时辰过的快,落日时分云砚卿回府。一进门便差人告知老太太安心。
  四月二十五日,传胪大典②。
  天还未亮,云砚卿便进了宫。
  传胪大典在广政殿举行,十分隆重。云笺早早便出门,云家姐妹也起得早,只待天亮后去藩楼看状元游街。
  云家姊妹至藩楼时,楼里挤的水泄不通,好在云家早早便定了雅间,正对着御街。
  几人方坐一会儿,便有自家小厮笑吟吟进来。
  “恭喜娘子们,礼部张贴皇榜,咱家大郎君被官家点为探花!此刻怕是骑马朝着御街来了!”
  云家姊妹高兴坏了,云舒菸此刻倒是也不顾什么仪态,伸长脖子往外看,云舒窈连忙扶住她,怕她掉下去。
  御街两侧围满了人,却也无人阻碍街道。骑着黑头高马走在正中央的是状元郎。一袭红袍,头戴双翅冲天冠,冠间戴了朵金花,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榜眼和探花,分别戴着宋氏长翅冠与似锦平冠。
  云舒菸大叫起来,指着云砚卿的方向,“快看快看,大哥哥在那!”
  她的声音极大,右边开窗的小郎君笑道:“小娘子,你家哥哥是状元郎?”
  她转头,歪头笑着,骄傲道:“虽不是状元郎,却也是探花郎!”
  一时间,右边雅间的小郎君欢笑起来,“哟”声此起彼伏。云舒窈抬手将窗子微微关了些,阻隔了隔壁的视线。
  御街上的小娘子们看三鼎甲眼睛都看直了,三人瞧着年岁差不多大,自古以来的探花都是最好看的,却未想到今岁状元郎竟与那探花郎容貌不相上下。便是随意一笑,便引得小娘子春心荡漾。
  云舒窈也直勾勾的看着那三人,眼中含着不一般的情愫,旁人不知她看谁,云卿姿可谓心知肚明。除了那打马长街过,威风凛凛的状元郎还有谁?
  “阿姐,那戴金花的状元郎是哪家郎君?”云泠自然也看见了云舒窈望着的人,眼睛一转,便开口问道。
  “不是哪家郎君,他是沈南枝。”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状元郎看,眼中含着柔情。
  那状元郎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的抬起双眸,看向她,眼角有些湿润,嘴角上扬。云舒窈并没有躲,只是回了他一个笑。
  云舒菸好奇地转过头,口中调侃:“阿姐你们认识啊?”
  见她点头,又探着头看了看御街,街旁的行人也看到了状元郎的目光转向藩楼,皆好奇地张望,只是此刻藩楼雅间窗口聚了太多人,分不清他看的到底是谁。
  云家姊妹都心知肚明,威风凛凛的状元郎瞧得自然是云舒窈,都相视一笑,不由自主的开始调侃她。
  “沈南枝,”云卿姿微微咬重这个名字,而后又道:“我说呢,平日里只爱香膏的五娘子怎的今儿转了性子,一大早便让我们准备来看状元郎游街呢,原来是故人…”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云舒窈,惹得她面色绯红,整个人羞赧不已。
  云舒菸与云泠早就笑作一团,也学着云卿姿的口气说着“原是故人”,云舒窈羞得拿手捂住脸,不敢看她们。
  姊妹几人闹作一团,纷纷调侃云舒窈。
  与此同时,藩楼的另一间。
  花暮锦坐在雅桌前,单手撑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糕饼。非觉与荥饯站在门口。
  站在窗边半晌的曹萑,看清了三鼎甲后,“嘶”了一声,“殿下早就猜到是这三人?”见对方点头,又疑惑道:“这…探花郎是云家郎君,他父亲是内阁大学士,那人倒也没有如此本事让他家倒戈,剩下两人……”他顿住,余下二人他未曾见过,亦不知是何身份。
  “榜眼名为周措,渭州铭川人士,你应当听过他父亲的名字,周崇。”
  曹萑恍然大悟,“是当年三次出征南朝,斩下南国主首级的周崇!”他又觉得不可思议,多看了几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周措。“没想象到啊没想到,周崇一介武夫,居然有个如此厉害的儿子。”
  “不过,周崇远在边境,况且他与宫里人关系匪浅,这周措可用吗?”
  花暮锦将他的扇子打开,轻轻摇着,曹萑想到的他又怎会想不到,“周措是他爹在外欠下的风流债所出的,前些年刚认祖归宗,在这之前,我们的人就已经联系上他了,放心用。”
  他又开口,“至于那个状元郎,是个聪明人,忠于兖朝。”
  曹萑也瞬间明白他说的“忠于兖朝”是何意。忠于兖朝便是忠于官家,忠于天下,忠于百姓。
  二人方说完,卫青岑提着几壶酒冲了进来,见曹萑也在,忙收起笑,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凉凉开口:“哟,竟没想到曹郎君也在此,我来的不巧了。”
  “嘶,我听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倒像是你来得,我来不得一样。”曹萑不客气的回怼。
  卫青岑原是只想激他两句,谁料他却一副要吵架的模样,便也起了气性,双手环抱在胸前,大有一副泼妇骂街的阵仗。曹萑见他如此,翻了个白眼,也拿出了架势,俗话说,输人可不能输了气势。
  花暮锦在卫青岑开口说话之际便带了非觉逃离那个是非之地,这二人一见面就掐,自小便如此,也不知结的什么梁子。
  他行至二楼,正巧云卿姿及云家姊妹出了雅间要回府。
  云家姊妹皆行礼问好,花暮锦与云砚卿交好,幼时又在云家私塾上过几年学,是以,云家姊妹对他都不陌生。
  “给各位娘子问安。”花暮锦朝她们作揖,他的目光却看着云卿姿,而后笑道:“给娘子道喜了。”
  云卿姿与他目光相对,不自然地看了几眼身旁的姊妹,见她们神色未变,这才笑道:“多谢殿下,兄长为这次科考博力许多年,此番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花暮锦颔首,又笑道:“替我与你家兄长道喜了,贺礼晚些我让非觉送来。今日我有事,便先告辞了。”言罢,他又朝众人作揖。
  待他走后,云舒菸顽笑道:“世子殿下也是才华斐然,怎的他不曾参加科考呢?”
  她是真的疑惑,英国公府的李小公爷、衡王府的世子爷都参加了科考,虽然名次不高,这些大族之子也当是想要走科举之路证明自己吧。
  “傻妹妹,世子殿下家事显赫,无需科考,将来他可是要继承翊王衣钵的人。”云舒窈摸着她的头解释道。见她还有想问的,忙又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免得旁人听去乱嚼舌根。”
  作者有话说:
  1.殿试的日期是按照清代乾隆时期改的;
  2.传胪大典日期也是沿用清代。
第20章 二十章
  ◎琼林宴◎
  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①
  云砚卿回府之时,天已近黑,他一入门,便看到玉小娘携着一干使女小厮在前院等着。
  他连忙上前:“小娘怎的在这等,外头风大,快些进去。”
  玉小娘眼角有些湿润,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她最是明白自己儿子的辛苦,寒窗苦读几年,终于得恩科进士,不枉她陪着他在鹭枋书院诸多年。“儿啊,这么多年总算了熬出头了……”她拉着云砚卿的手,哽咽的说着。
  云砚卿哭笑不得:“小娘说什么的这是什么话,李娘子,送小娘回院子。”又对玉小娘道:“小娘先回去,儿子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晚些再来看小娘。”
  “是是,得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株百和榔榆在你院里等着的,你换了衣裳就快去睦元堂。”玉小娘忙道。她一激动竟忘了礼数,老太太和主君正在睦元堂等着云砚卿,她望着云砚卿离去的背影,心口微微泛酸,她地位低下,哪怕儿子高中,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主屋庆贺,还得等宴席散了,才能在自己的小院里说上几句话。
  一旁的李娘子瞧出她的心思,“小娘,砚哥儿高中探花,该高兴才是。况且,过两月大娘子便要入门,届时再给砚哥儿说门好亲事,这才算好,且不说您是砚哥儿生母,便是这些年远在南宁陪着哥儿念书也是费了不少精力,阖府上下没人敢瞧低了咱。”
  她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玉小娘哄得高兴了些,李娘子见她高兴,又说道:“老太太道小娘辛苦,特地让绿簪送了上好的料子来给小娘做夏衣,奴婢瞧了,老太太是真心疼小娘呢。”
  “就数你嘴甜,走吧,回去瞧瞧。吩咐厨房把燕窝顿了给老太太送去。”玉小娘一扫之前的阴霾,笑眯眯的吩咐一旁的使女。
  睦元堂内,一家子人都围着祝贺云砚卿,好不热闹。年纪小的云舒菸拉着云泠向云砚卿讨赏,说是大哥哥高中探花得散些才气给妹妹们,老太太也难得高兴,任由她们闹,待吃了饭,便让云砚卿回去了。他明日要去琼林苑赴宴,便让其早早下去休息。
  官家设琼林宴②,今岁的恩科进士竟都比往年的出色,状元郎更是百年未出的奇才,连中三元!兖朝建国二百余年,统共就出了两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这沈南枝便是这第三人,一时间风光无限。
  琼林苑。
  琼林宴乃是官家下旨举办,但官家却不会亲来,只是会试的考官及礼部、翰林院的各位大臣。
  皇家园林琼林苑设宴,此刻雅乐齐奏,教坊司承应而奏,歌舞升平,园子四处,梨花开满枝头,景色宜人,香气四溢。
  席上觥筹交错,最受瞩目的便是同坐一席的三鼎甲,云砚卿身为云笺的儿子,席上的各位大臣他大都认识,周措虽远在渭州,但昨日曹萑已将今日赴宴的名单给了他,虽不能完全认出却也能从言行举止中分辨谁是谁。唯有布衣出身的沈南枝对席上诸人不识。
  一袭朱色朝服的大官人举盏朝着沈南枝而来,瞧着是醉的不轻,脚步虚晃。沈南枝正犹豫要不要扶一扶,却听见耳边传来声音:“这位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孟甫,千杯不醉。”
  沈南枝看了眼与他耳语的是周措,云砚卿早被云笺叫走,再转头,只见这位孟大人稳稳当当的站在他们面前,眼中不见一丝酒气。
  “早在会试前便听闻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如今一看,不仅才华斐然还一表人才啊!”孟甫举着酒盏,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他连忙摆手,“孟大人谬赞,沈某不过一届布衣,担不起文曲星下凡之称。”
  今日宴席,孟甫说的话早被先前敬酒的众人说出花了,是以,沈南枝脸上未有太多情绪,只是一副谦逊的模样。
  “哎,状元郎莫要妄自菲薄,日后我们要一同共事,今日这杯酒就当给状元郎提前道喜了!”孟甫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历朝以来,三鼎甲在殿试后,皆入翰林院,今岁的任令未下,三鼎甲皆不是官身,尚且不知是否与往朝一样,孟甫这番话说得倒像是他已然知晓官家的任令一般,令人不得不多想。
  周措与沈南枝对视一眼,正想开口,却听孟甫压低声音问道:“不知状元郎可有娶妻?”
  二人皆是一愣,饶了半天,原来是打听沈南枝娶妻否,孟甫见他不答,略略急道:“我家中有一女,年十七,咏絮之才,温婉可人,与你很是般配……”
  沈南枝慌了一瞬,还未下任令命官身便有人上门求结亲,若是此刻应了,传到外面,万一被人参一本结党营私,那这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连忙躬身,“孟大人抬爱,只是…”
  他脑中忽的浮现出一女子的笑容晏晏,耳畔好似传来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他正了正神色,又道:“只是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沈某如今箪食瓢饮,怎好让他人跟着我受苦,孟大人的心意沈某心领了。”
  这也是婉拒孟甫了,孟甫听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周措撞了撞他的肩,调侃道;“新科状元不愧是香饽饽,这才多久,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五个要与你结秦晋之好的大人了吧!”
  沈南枝扶额,无奈道:“周郎君莫要打趣我了。”
  周措笑着要说什么,眼睛瞥见身着苍色圆领长衫,手执玉骨扇,笑容晏晏的花暮锦朝他们走来。
  二人忙行礼:“见过殿下。”
  花暮锦颔首,眸中带笑:“二位郎君不必多礼,”而后举起手中的茶盏,浅笑道:“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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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林宴终在月上枝头时结束。
  藩楼雅间,非觉带着花暮锦给的信物早早便在此处等着,从黄昏等到戌时,才见一男子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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