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输赢而是要一个真相。
是以她只回复一个笑容。
云卿姿回到花朝筑时天已经黑了,今日又是小厨房做的饭,睦元堂内还未传出任何消息,岁桃去打听了一番,云泠还跪着的。
云言也下职回来了,听闻此事也是焦急地往睦元堂赶。
云卿姿只能先将晚饭用了,怕是晚点老夫人要唤她。
薛小娘既然敢让云泠策划这件事,想来也不会了,留下任何把柄,况且依着云泠那个性子怕是不会出卖薛小娘。
用过晚饭后,云卿姿又在屋内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有人来唤她,便让庆皓去一趟翊王府,将薛小娘的计划告知花暮锦。
不多时,庆皓便回来了。翊王府内今日并未丢失什么,府中的下人也都是经过训练的不会乱说话,今日在前院伺候的都是些手上有功夫的,便是后院看管的人少也是派人在暗中守着。
如此云卿姿才放心些,她又让人去问了问睦元堂如何了,可使女传回话来说,早早便散了。
云言回来不知说了什么,引得苏大娘子当着老夫人的面便哭哭啼啼,云舒菸见母亲哭了也开始声泪俱下,说云泠身为姐姐还要抢自己妹妹的亲事,叫老夫人呛了回去。
一家子又哭又闹一个多时辰,老夫人被吵得头疼,竟然晕了过去,又慌里慌张的请郎中。
云卿姿听到老夫人晕了过去,有些着急:“祖母晕了,郎中怎么说?”
岁桃神秘一笑:“自然是老夫人装的啦,若不这样,苏大娘子说不准要哭到天亮。”
云卿姿这才松了一口气,“婶婶这样闹没有半点章程,这小七也是,若是早与温家郎君两情相悦,何不……”
她皱着眉头,但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了。
云泠本就是庶女,生母出身不好,若不是靠着老夫人的怜爱她勉强能长成如今这幅模样,若是没有老夫人,只怕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更何谈遇上温家郎君。
如今仅仅靠着老夫人那点子疼爱也是不够的,她的婚事都是苏大娘子做主,温家上门时也不准她出来见客,她失了良机落了下乘,无可奈何下只能用薛小娘出的主意,虽会有损名声甚至跟家里人翻脸,但是总归是达成了目的。
如此看来,云泠同她有想同的境遇,只是遇上了不同的人便也改变了彼此的轨迹。
她幸运遇上了通情达理的温大娘子,愿意问她一句愿不愿意,而云泠的路要比她的难上许多。
“岁桃,去给七娘子送件厚实的斗篷,这雪夜还要在祠堂跪着,她也是可怜。”
外头的风刮得呼呼作响,今夜怕是要落雪,祠堂本就湿冷,这样跪上一夜定要染风寒的。
她虽是家里的姐姐,但在她的婚事上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送些吃食送件衣裳。
不出所料,后半夜的确落了一场大雪。
云卿姿刚起床便见外头白茫茫的一片,惊玉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院中扫雪,云卿姿套了件厚厚的长袄便出了房门,侍歌早早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岁桃正去楼下取热水。
惊玉抬头,冲她嚷道:“娘子!昨夜腊梅开花了!”
她指着院里的衣角,那处种着一颗腊梅树,开着几朵花色的小花。
云卿姿顺着她的手望去,拢了拢衣裳,马上便腊月了,腊梅也提早开花。
她记着花暮锦过几日便要走,今日正想去临绕寺求个平安福给花暮锦走的时候带上。
洗漱的时候便让清谷去同温大娘子说一声她今日要出门,临绕寺在京郊,怕是明日才回来。
吃过早饭她又去看了云卿鸾,这几日见她面色愈发红润,一大早杨妈妈便带着寻双来接云卿鸾回去,在这养着这几日已是可以下床。
云卿姿只让惊玉她们搭把手,便带着岁桃出门了,侍歌早在门外候着。
雪天路滑,临绕寺的人也不多,但是温大娘子还是担忧她一个小娘子出门,便又叫了几个婆子跟着伺候。
云卿姿拗不过便也带着了,刚出云家大门,便见马车旁靠着的少年。
昨日刚戴冠,今日便给拆了,还是束着一个马尾。身上穿的绛红的长袍,袖口处围着一圈狐毛,外头罩着一件银狐做的大氅,红白相间,衬得少年郎愈发惹眼。
他见云卿姿时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嘴角的梨涡也漾出笑意,眸中像是将苍穹中最闪亮的星星都装了进去。
“阿景,你去临绕寺怎能不带着我?”
他朝着云卿姿一步一步走来,执起她端在腹前的手,有些凉。
少年毫不掩饰的爱意,令云卿姿的耳根红了又红。
“世子殿下日理万机,我哪里敢劳烦殿下。”
她同花暮锦相处的久了,性子也渐渐发生了些变化。
从前的她哪里会说这些话,在许多人眼里她都是无趣的,呆板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上也带了娇俏。
云卿姿的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她扶着花暮锦的手上了马车,而花暮锦则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
棠梧院内,薛小娘的房内忽的出现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耳饰丁零当啷的响,腰间环着的也不知玉佩而是银环。
少女肤色白皙,但却是像常年不见日光的那种白,白的有些渗人。
“我来便是告诉你一声,圣女即将抵京,你手上的茳荧都要交出来。”
紫衣少女的声音宛若银铃,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薛小娘难得低了头,“茳荧我可以交,但是我要见她。”
她的眼睛向上看,盯着紫衣少女不动。
“你!”
紫衣少女横眉一挑,眼中有些震惊,倒是头一次遇到与她们讨价还价的人。
她只怒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薛脂凝是长老那边的人,圣女若是想接过所有的权利自然也还要靠她在其中斡旋,眼下是得罪不得的,等圣女掌握大权的那日再杀她也不迟。
“好,圣女可以见,但是那时便不止茳荧,长老给你的也总该分我们一半才是。”
薛脂凝只笑道:“见到圣女我自然会将这些给你们。”
本就是合作,那些老东西给她的东西她留着也没有半点用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牢牢套住圣女,这样寻找顾郎的人手便更多,她手中的筹码也更多。
她目光一凛,再过一段时日,等齐王一行人入京,她便能更为确切的知晓顾郎的踪迹,到那时便不用天南地北的寻,她二十几载的心结也可解了。
想到此处,她的眼眶逐渐红了,蓄满了泪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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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你要走了◎
万雁山的雪很大, 整个山体都置于一片冰雪之中。
今日来寺中的人并不多,一路上去只瞧见了三三两两的人。
花暮锦一路牵着云卿姿的手往临绕寺走, 絮絮叨叨地与她说话,云卿姿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她今日本意是来求平安符的,花暮锦不知是来做什么,他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抵达临绕寺时,是位小沙弥接见的,他见花暮锦与云卿姿先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而后将目光停留在他们相扣的手上, “二位施主果真缘分不浅。”
云卿姿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细看小沙弥才发现是去岁见过的:“原来是明释小师父。”
明释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记得贫僧,不知今日二位所来是上香还是祈福?”
“求几个平安符。”云卿姿侧目看了一眼花暮锦, 轻声答道。
明释了然一笑, 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云卿姿轻声与花暮锦道:“你有事便去吧, 等会子再来寻我。”
“今日本就是陪你,一块儿去。”
少年笑的张扬,反又拉住她的手。
明释走在前头,云卿姿同花暮锦跟在后面。
云卿姿虽是喜悦, 但心底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侧目看了好几回花暮锦, 终是忍不住问他。
“你要走了?”
他才回京没几日,但今日着实有些反常, 云卿姿便猜他要前往徐州城了, 已近年关, 总要去盯着齐王一家才是,若是能在徐州便解决齐王的人那更好。
她脸上带着几分踌躇与紧张,花暮锦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番后嗯了一声。
云卿姿沉默一瞬,“也是该走了,什么时候?王妃娘娘知晓了吗?”
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在寺中,院外的流苏树的枝桠伸进院墙,枝桠上的积雪簌簌的落下。
“明日便走,来时已经与母亲说过此事。阿景,别担心我。”
花暮锦放缓了脚步,声音温柔似水。
云卿姿望着他,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是她还是扬起笑颜,轻轻地点头。
祈福大殿就在眼前,花暮锦依旧没有放开云卿姿的手,携手踏入殿中。
京城云府,昨夜云泠在祠堂跪了一夜,午时婆子来送饭时发觉她起了高热,又禀报了苏大娘子与老夫人。
苏大娘子只恨不得她病死,但又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不敢如此,只得让人将她抬出祠堂送回老夫人那,又请了郎中来。
原是想着午后派人去温家讨个说法,没承想孙大娘子带着温鹤七直接上门,说是赔礼道歉,顺道再说说云泠与温鹤七的婚事,俩孩子都被人瞧见在一张榻上了,总不能再闭着眼睛让云舒菸嫁过去才是,再者温鹤七原本想娶的便是云泠。
只是因着云泠的帕子被云舒菸抢走这才闹了一出乌龙,左右外人又不知晓温家要娶的是云家的哪位,便是将云舒菸换成云泠也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苏大娘子听这话又气的险些晕过去,温大娘子知晓也来劝,总归云泠也是她记下的孩子,又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这才咬着牙应下来。
云泠的亲事是成了,但是她的两个使女皆被打个半死发卖了,身边只剩下映元。
她吃了药后得知温家上门提亲,悬着的一颗心终是落下,又听秋元宜元被被发卖,整个人又哭又笑,
映元怕她哭坏了身子,忙安抚她。
府中无人过问她,只是云舒窈过来瞧过她几回。孙大娘子虽是瞧着慈眉善目,什么事都顺着温鹤七,但云舒窈却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怕是日后会给云泠站规矩,只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便是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停了几日的雪今日又纷纷扬扬下起来,一直下到夜半十分才见停。
翌日小雪。
云卿姿连夜将平安符做给吊坠,又用了玉石做成腰间的佩玉。
昨夜临绕寺也落了雪,这会子正有僧人在扫雪。
他们下不了山,只能等午后,他们二人便在厢房中下棋。午后云卿姿要回府,花暮锦则南下徐州。
“殿下,小娘在找一个男人,但是岁桃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若是殿下的人抽得开身,我想请殿下的人帮我查一查。”
云卿姿落下白字,开口道。
花暮锦点头:“回头我便安排下去。阿景,近些日子你独自一人要小心些,齐王怕是想要废了薛小娘这颗棋子。”
墨夭送去郢丘的信件没有拦住,但是截住了齐王递回来的信,信中的意思便是要废了薛小娘这条线。
花暮锦不在乎薛小娘如何,只是怕齐王等人丧心病狂对云卿姿下手,她不仅是云大相公的女儿,如今更是花暮锦未过门的妻子。
黄家的黄亓与孟家如今联姻,在朝堂上可谓一家独大,官家如今没有抽出手来对付,为的便是要等齐王抵京一网打尽。
花暮锦缓缓开口与云卿姿分析朝堂利弊,齐王如今之势是靠着这二十几载潜移默化,慢慢蚕食,拉拢朝中众臣。
“如今朝堂诡谲多变,底下更是阴司变换,你一个独自在京城,一定要千万小心,”
他怕的是云卿姿受伤,更怕她无端卷入阴谋之中。
云卿姿望过去,对面的人一双眸中满是担忧,她伸手握住他,“我会小心的,弗庸。”
山路可通时已近正午,他们二人又在寺中用了斋饭才下山。
花暮锦看着云卿姿上马车,又见她入了城门这才离开。
他留了一部分人在京城,又捎话给卫青岑与曹萑,要他们二人在京中多照应云卿姿,特别是要警惕顾珩。
上回的事云卿姿虽是吩咐了不许告诉他,但花暮锦还是知晓了,顾珩此人深沉,既然使了一次计,自然也会使第二次。
此行去徐州最快也要八日,齐王妃与许妃已经往京城赶,想必最迟腊月中旬便能抵达京都。
褚和也当收到了信件才是。
徐州城外大雪纷飞,褚和立在马车旁,他面前站着是一位青年,身着姜雪大氅。
青年的脸庞轮廓分明,嘴角笑意温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
他对着马车内的年轻娘子柔声道:“阿然,你也多年未见岳父岳母,此行回京便可见到二老。你不必担忧我,徐州的事处理完我便来寻你。”
马车内的娘子只点头:“王爷回去吧,外头雪大。妾与母妃在京城等王爷。”
车内的娘子便是齐王妃李清然,他们还未抵达徐州便收到了圣人的旨意,要先行进京。李清然虽是王妃,但这些年并不知晓齐王在做什么,只以为这次只是来参加元旦大朝会。
她出身世家,自小学的便是琴棋书画,此生做过最出格的事便是求着父母嫁给赵恪。
赵恪自八岁便随着许妃去往封地,十九岁时被召回京城,李清然在宴席上惊鸿一瞥,便认定要嫁给他,为此央求了父母许久,甚至以死相逼,这才达成夙愿。
他们成亲后不过一年便又前往封地,至今已过去五年。
这五年间,赵恪与她恩爱非常,但一直都未有子嗣,今岁李清然终是怀上孩子,又恰巧碰上盛世,可以回京。
马车朝着官道上前行,褚和这回的任务便是护送李清然与许妃回京,他回头看时,赵恪还立在原地不动。
赵恪望着妻子的马车渐远,眼眶发热,口中呢喃了声。
阿然,对不起。
李清然得知有孕时的欣喜溢于言表,赵恪本是想在这个关头同她说他这些年的筹谋,但是望着妻子的眼睛他又一句话说不出。
这桩亲事是他设计谋求来的,这个孩子也是如此。
早些年他还未准备好回京这才一直不让李清然有孕,如今万事俱备,自然要靠着李清然有孕之事回京。
她身子不好,这些年又吃了太多避孕汤药,这个孩子想来也不会平安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