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然的家事显赫,虽是文官清流,但是胜在门生众多,便是日后将这些人用起来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赵恪为此筹谋十多年,原是想将李清然这把刀用到极致,但是在这些年的相处中,他不知不觉沦陷,甚至产生了一种不要皇权的念头,只想与他的阿然平淡过完此生。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赵恪举着伞,眸子渐渐往上抬,天上的飞雪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
他叹了一声,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收回,再看时已没了那分温柔,眼中也只剩下一片冰冷,周身的气度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儒雅变为肃杀。
“周崇何时抵达徐州?”
他的身后走出一人,朝他行礼后方答:“不过五日。京城的翊王世子也来徐州了,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沙哑,容貌却清丽异常,浑身透着一股怪异,样貌分明是女娘,可声音却如同老者。
赵恪沉吟片刻,“既然世子也来那便同他玩一玩,徐回,周崇你亲自去接应,这些年你当是十分思念。”
徐回的面色一僵,半晌才吐出一个是。
但袖中的手已经握紧,眸中带了怨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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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你的名字不该是薛脂凝◎
腊月初, 京都城内百姓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云家正筹备云泠的婚事。
她如今才十六岁, 便是现在出嫁也有些过早,是以两家只是定亲,待云舒窈出嫁后便是云泠。
云舒菸自知理亏也没再闹过,只是苏大娘子如今十分不待见云泠,老夫人说云泠既然是要定亲,自然不能在跟她住在睦元堂,又让苏大娘子拾掇了一处院子给她。
这一收拾便又过去四五日,云泠的定亲宴也是今日。
云家人要去温家府上吃酒, 云卿鸾的身子也好了许多, 便也跟着云卿姿她们出门。
前几日已经陆续有使团抵达京城, 都安置在不同的地方,南疆使团昨日也抵达京城,安置在安州巷的同文馆, 昨日墨夭来寻她便是说得此事, 今日抽不开身, 只能等明日之后再上门拜访。
后院的娘子都出门吃酒,墨夭早早便被薛小娘派出门,怕是晚上才会回来,棠梧院中只余几个婆子使女, 薛小娘吃过午饭后便说自己头疼要歇着不准有人来打扰。
底下的使女婆子个个都巴不得不必到她跟前去伺候,是以她发了话便都离主屋远远的。
薛小娘换了身素净的衣裳, 穿上斗篷便从后门出了云府。
她一路朝着同文馆去,轻车熟路, 像是走过了百遍。
南疆使团一行二十人, 为首的便是南疆圣女 。
南疆圣女是从民间、贵族、皇室中选出的最为纯净的宿体, 而如今的圣女缈浓便是南疆百年来选出的最为纯净无暇的宿体。
缈浓也是皇室之女,她的父亲曾是南疆的门罗,但是在她几岁时便撒手人寰,如今南疆是由五位长老联合掌管。
缈浓圣女手中的权利皆被长老收回,如今只是挂着一个巡视的名头。
她能与薛小娘合作也是因着她手上有茳荧还有长老们的信物,她若是要夺回属于皇室的权利,便要与长老抗衡,而薛小娘无疑也是一把好刀。
同文馆的门口早早便立着一人,便是上回去棠梧院的紫衣女子。
她见薛小娘空手而来,眉间蹙起:“东西呢?”
薛小娘只抬眼瞥了她一下:“说给你们自然会给你们,青天白日我怎么带出来,入夜你亲自上门取便是。”
紫衣女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点头,将她领了进去,边走边嘱咐她:“见到圣女不可直视,更不可打探南疆事宜,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辰到了必须出来。”
她见薛小娘也不答,也不知她到底听没听进去,但是也与她无关,总归规矩她是说过了,听不听便是薛小娘的事。
她将薛小娘带入圣女所居院落门前便不动,只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轻裘袄衣的小娘子走出,腰间、发髻之上皆是银饰,走起路来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清脆悦耳。
“蝶阿诗,这便是薛脂凝。”
紫衣女子对着来人行了南疆礼,语气恭敬。
名唤蝶阿诗的女子只是冲着薛小娘点头,而后又道:“ 阿芄兰,先去门口候着,一炷香后再过来。”
阿芄兰又行了一礼,走时瞪了一眼薛小娘。
蝶阿诗道:“请薛娘子入内。”
她并不是头一回来兖朝,如今已对兖朝内的风俗礼仪都十分熟悉。
少女的银环当啷作响,薛小娘随着她的脚步,又绕过两间屋子才走到一处小屋。
蝶阿诗推开门,又摆了个请的手势。
薛小娘顺着她的手往内看,只见屋内背对着坐着一个一身汉装的女子,只是头上带着的是南疆的银冠。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蝶阿诗,但却并没有多问。
她方踏入房内,便只听到圣女不带一丝温度的问话。
“薛脂凝,你为何能驱茳荧为器引蛊?”
缈浓的确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种蛊取蛊引蛊都需要极高的天分,便是南疆之人能将这几种学的融会贯通也至少需要二十载,据她所知,薛脂凝只是十年前才接触到长老,又在这十年间如此迅速学会养蛊种蛊,实在天赋异禀。
更令她惊讶的是薛脂凝居然能用茳荧为器引蛊,此乃南疆密学,自古只有南疆门罗与圣女才可以学,而她似乎是无师自通。
她对此十分好奇。
“圣女想知道我自然也不会瞒着,只是要圣女帮我寻一个人,若是寻到,我这些年所研究的加上长老给我的,我通通不要,双手奉上给圣女。”
薛脂凝笑着,但语气却十分认真,她等不了多久了,齐王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这个节骨眼上她要立马找到顾郎,带着他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啊。”缈浓缓缓起身,转过身来朝着薛小娘的地方走了几步,随她而动的竟有几只五彩斑斓的飞蝶,围绕在她的四周。
有股奇异的花香冲着薛小娘去,她并未动,只是屏息凝神。
缈浓轻笑一声,望向薛小娘的脸,顷刻她的笑凝固在脸上,转而是错愕的神情。
“你是谁?”
薛小娘被她这突然转换的语气弄得有些摸不着啊头脑,顿了一瞬才开口:“圣女的下属当是说过,我名叫薛脂凝。”
缈浓却是摇头,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与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定定地看着薛小娘,缓缓吐出几句话,令薛小娘都听得震在原地不动。
“你的名字不该是薛脂凝,当是盅月湶才对。”
她看起来像是有些激动,一只手都在微微发颤。
“姑姑,我终于找到你了。”
-
夜幕降临之际云家人才从温家回来。
云卿姿早在申时便被翊王妃邀请去长公主府吃饭,她与花暮锦定亲后便没再出门参加宴会,今日长公主宴请京中闺秀赏花,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为府中的三郎君择妻。
翊王妃想着让云卿姿多接触接触宗室,日后与花暮锦成婚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与这些宗亲氏族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如今便是想熟悉这些人的脸,日后见面也叫得出人。
她今日被翊王妃带着叫人,折腾到酉时才回到云府。
刚下马车便在门口遇到了墨夭。
“小娘让你出去做事,现在才归?”
云卿姿下了马车,随口问她。
墨夭只点头行礼,面上依旧是那副神情:“是,徐州的人突然到访,我前去周旋。”
她的话向来只说一半,云卿姿便在这一半上又只信一半。
云卿姿走在前头,侍歌与岁桃走在她的右侧,墨夭自然走到她的左侧。
“明日寻个由头跟我去见南疆圣女,你姐姐有新的消息了,晚些寻侍歌她会与你细说。我要的消息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她目不斜视,前头有使女持灯,她的话轻飘飘地落到墨夭耳中。
墨夭的脸隐匿在黑暗中,橘红色的暖光只照到她的发丝上,她的手握了握,才开口:“…那个男人名唤顾旻,江宁府人士,具体是何处我并不知晓,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晓,他的儿子是顾珩。”
云卿姿倏地停下脚步,顾珩是顾旻的儿子,难怪薛小娘会帮助顾珩,原来这中间有这层关系。
“你们的消息埋的可真深。”
她开口,语气有些讽刺,这些消息怕是墨夭早就知晓,只是她还未抛出荼白的消息,她这才瞒下不报。
不过云卿姿也能理解,在这般境况下,换做是她也会如此。
墨夭垂目不言,又往前走了几步,云卿姿便让她回去了。
她至棠梧院时,只有廊下亮着几盏灯,正屋内也是漆黑一片。
她抓了个使女:“小娘呢?”
那使女正喂着薛小娘捡的那只小狸奴,冷不防被人按了一下肩膀,忙回答她:“小娘说屋里不准有人,眼下该是歇息了罢。”
她说完怯怯地看了一眼墨夭,生怕被责骂。
但墨夭只是皱了下眉头便离开。
她进入正屋后便点燃烛火,屋内瞬间便亮堂,她还未将火折子吹灭便见一本书朝着她的脸上飞来,她往后一仰堪堪躲开。
“让你进来了吗!”
屏风内传出薛小娘的怒喝。
“奴婢见屋内未曾点灯,以为娘子不在…”
墨夭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回答。
内室又静了一瞬,才听薛小娘问:“我让你处理的事如何了?”
墨夭这才抬头,“暗卫传回话来,薛素夫妇已经死于沧月郡,是为山匪所为,她身上的印记也已经处理干净,无人能查到端倪。”
“只是张升一家还跑了个女孩,不知生死。”
薛素夫妇已经逃往沧月郡,但是薛小娘还是命人追杀,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况且她身上有薛小娘亲手刻的茳荧花。
薛小娘只嗯了一声,便让墨夭下去了。
若是墨夭再往前走几步,便能瞧见屏风内被绑住的紫衣少女。
阿芄兰的嘴被布条勒住发不出一丝声音,确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的脚边有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团,薛小娘面无表情的将那坨肉捡起丢入一盏玄色的盖碗中。
盖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某种动物撕咬食物一般。盖碗便放在阿芄兰的耳畔,她听着那声响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薛小娘却没有因为她的害怕而有一丝动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用你来喂养,它们会长得很好。”
这声音在阿芄兰听来,像是死神的宣告,她的眼中只剩下了绝望与后悔。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本书最漂亮的女孩子缈浓出现啦!异域神秘的南疆圣女!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二合一)
◎反贼◎
云府这两日递到同文馆的帖子都毫无回应, 同文馆的使臣说圣女身子不适,要再等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腊月十二, 齐王妃与许妃进京的日子,花暮锦自徐州递来的第一封信也在这日抵达。
李清然与许妃的车架方至城门口便有羽林军前来接待。许妃是要住在宫中的,李清然要等见过圣人才回娘家。
云卿姿看了花暮锦送来的信,无非就是一些报平安的话,他还在信中所言,齐王许是不等过年便会从徐州发兵,一时半会儿他回不来了。
她早知这种结果,并不埋怨他, 又提笔写了回信让庆皓递出去。
齐王妃与许妃也抵达京城了, 各国的使臣如今也陆续到达, 都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虽是年关,但是云笺与云砚卿如今下职的时辰越来越晚,像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涉及朝堂云卿姿也不好多问, 只是让庆皓去寻曹萑打听打听。
同文馆的人传话来说圣女今日可以见人, 晚饭后云卿姿便带着墨夭等人出门。
墨夭这几日被薛小娘盯得紧,又时常被派出门去做事,加之上回又知晓了荼白的如今所在之处,又将自己手底下的人派了些出去。
这几日见云卿姿都是偷偷摸摸的。
同文馆距离云府有些距离, 又是大冷天的,云卿姿便让人套了车前去。眼下已经天黑, 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墨夭坐在侍歌上胖,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与云卿姿说说这几日薛小娘的反常。
“小娘这些日子不知在屋里做什么, 不准旁人靠近, 便是我也有三四日未曾见到小娘人了, 听洒扫的使女说,窗廊下发现一截黑发,发丝中透着异香,不像是小娘的。”
她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帕中便包着那截黑发。
距她拿到这截发丝已过去两日,可这异香依旧不散,刚打开帕子,香气便迅速散发,不出几息整个车厢内都是这种香气。
云卿姿抬手捂住了鼻腔,但这香气太过霸道,还是被她吸入了不少。
她皱着眉头,接过帕子仔细看了半晌,暂时看不出什么门道,“先收着吧,过几日再看看。”
年关将至,徐州等地也有异动,她暂且管不了薛小娘要做什么,只要盯着她不对云家人下手便可。
马车行了一炷香方到同文馆,门口立着一个少女,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氅衣,里头透出来的是南疆服饰,头上戴着的也是银饰。
云卿姿扶着侍歌的手下车后,那少女便笑吟吟地迎上来:“云家娘子安,我是阿芄兰,奉圣女的令特意来接娘子。”
少女的双颊透着粉红,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看着云卿姿,一派憨态可掬。
她凑近云卿姿,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是酒香。
云卿姿微微颔首:“劳烦使臣还亲自出来接我。”
阿芄兰闻言边走边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使臣,我是前几日刚来的药人。”
“药人?”云卿姿顿了一瞬。
阿芄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垂下来头,语气慌张:“没什么没什么,娘子快请吧。”
说罢她便垂着头引路,直到小院门口也一言不发。
小院门上挂着几盏琉璃彩灯,阿芄兰将云卿姿送到此处便不再动,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云卿姿不懂南疆的规矩,但是见她停住便也不再往前。不多时,里面走出另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