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啧”了一声,而后折腰而下闪过对方带着杀意的一剑,转身开扇,在那人还未站定之时予了一掌,手中的折扇也将对方的银剑折中而断,而后又回到手中,几米开外的几棵竹树也应声而倒,惊起一处飞鸟。
“褚和,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翊王府绝不参与立储之事,这是最后一次,”青衣男子冷冷道,又微微侧头看着褚和,眼中含着杀意,“若还有下次,你便只有提头回去复命了。”
褚和握着银剑的手指渐渐发白,脸色惨白,“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多谢世子手下留情。”他很清楚,对方只是用了五成功力,若是用了十成功力,此刻他怕早已是一具尸体。
花暮锦不再看他,“还不快滚。”随后将扇子打开,摇着扇子便离开了竹林。褚和此刻才吐出一口污血,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兜帽带上便也离开了此处。
云卿姿走了半晌,也领着侍歌等人朝着小路而去。半道上,褚和正面迎上了云卿姿等人,他放缓脚步,离得她们远一些。侍歌瞧着褚和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虽然兜帽遮住了眼睛,但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待人都下去了,她又转回去看了两眼。
“怎的了?频频回头,路也不看。”侍歌差点跌倒,云卿姿连忙扶住她。
侍歌轻轻摇头,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便没有回答。
终至寺中,先到的婆子们早替云卿姿安排好了禅房,一个小沙弥前来领路。云卿姿住的禅房离得后山较近,她路过一间禅院,便听到里面传来有人相谈的声音,便问道:“小师父,这里边也是住着香客?”
小沙弥笑着答道:“这间屋子里的香客来了有三四日了。现在这个时辰怕是请了为慧师父来下棋了。”
云卿姿点头,表示了然。很快便到了她住的禅院,小沙弥推开门,“施主就住于此,斋饭已经备好。”云卿姿道了谢,送走了小沙弥,抬眸扫视了几眼,发现同方才路过的禅院竟然只隔着几堵墙。
满墙院爬满了地锦②,院中还有几棵花开的正盛的乌金子,云卿姿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呆些日子也是惬意的很。吃过午饭后,云卿姿要出去走走消消食,侍歌说要跟着,她拒绝了,满寺的僧人香客,况且只是随意走走,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便叫侍歌放心,独自一人朝着南边去了,听说那片的乌金子是开的最好的。
云卿姿顺着爬满地锦的围墙走着,墙的外面是如雪如霜的乌金子,墙内则是绿意盎然的地锦,此处的风光,他处未有。她走到南面,看到一棵极大的乌金子,再往南去,便是后山,乌金子的枝丫上挂满了红色祈福带,有一条不慎被风吹落,她捡起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信徒无求,惟愿伊人平安顺遂。
她轻笑一声,“惟愿平安顺遂。也不知是哪位痴情郎写的。”随后,又将这个祈福带找了个密荫下系上,“这样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她满足的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却透过白色的花见一人站在墙下看着她,头顶是一片绿荫遮蔽,有几枝白花从外墙延伸至内,也替他挡了一片日光。
忽的起了一阵风,将云卿姿即将脱口而出的“世子”堵了回去,只见满树的祈福带和竹牌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云卿姿也不由得抬头看去,不远处的花暮锦却始终只看着她。
风停后,树上并未系紧的祈福带又飘落了许多,附近的沙弥也不知去了何处,满地的祈福带看得云卿姿有些伤感,都是他人的祝愿,便这样被一阵风吹落了。见花暮锦抬脚朝她缓缓走来,心中便有了个主意。
“殿下,我们将这些祈福带捡起来重新系上吧。”
她偏了一下头,弯了弯眉眼,眸中闪着亮亮的碎碎的闪光,让花暮锦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云卿姿也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之快,微愣了一下后便俯身捡祈福带,捡了一半后便开始找位置系上。她还不忘叮嘱花暮锦,“殿下系这个,可稍紧些,以防它再落下来。就像这样。”说罢,她还示范了一遍给花暮锦看,见花暮锦未点头,又疑惑道:“殿下还是不会吗?”
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是在笑,云卿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又看了看自己系的,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系错了,该这样。”花暮锦低低的笑了一声,就着云卿姿系的那根又重新打了个结,随后,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这般便不会掉了。”
两人距离太近,当眼神撞上的那一瞬,云卿姿感觉连心间都颤了颤,他的眼神柔软似水,多看几眼便会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好在下一瞬花暮锦移开了目光,让她醒过神来,随后俩人便认真的将手中的祈福带一个一个系回树枝。
有两位沙弥匆匆赶来之时,二人正好将手中的祈福带都系上了。沙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左边的沙弥道:“多谢二位施主,为表谢意,可进里堂我师父替二位解签。”
云卿姿侧头往里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花暮锦道:“二位小师父不必多礼,如若方便,与我说说这临绕寺近旁何处有溪河便可。”
右边的沙弥笑道:“便是绕过后山往西便有一处溪河,平日里我们挑水便是去那。”
花暮锦朝沙弥道谢后便对云卿姿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云卿姿点头,又对着两位沙弥行了一礼,便抬脚跟着花暮锦而去。
左边的沙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问道:“我们寺中求的姻缘最是灵验,为何二位施主不进去求一签呢?”
右边的沙弥敲了敲他的脑袋,高深莫测道:“自是有良人,故不必求签。”
“明释,你如何得知的?”
“天机不可泄露也。”
作者有话说:
①乌金子:就是现在的流苏树。
②地锦:爬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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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章
◎走慢些也无事◎
二人一同靠着寺墙边漫步,偶有香客抑或僧人迎面而来,云卿姿刚开始还有些避着花暮锦而行,见并无人侧目而视,心下便轻松起来,花暮锦也放慢了脚步等她。
“殿下问溪河作甚?”云卿姿行至一半问道。
花暮锦侧头看她,语气上挑,“若我说,带你去捉鱼你可信?”
“捉…捉鱼?”
她确实不信,这样高贵的贵公子怎会亲自动手捉鱼,怕只是使唤小厮罢了。又见他认真的点头,又肯定地说了句。
“你未听错,我说的便是带你去捉鱼。想来,你长这么大,还未吃过烤鱼吧?”虽是疑问,但语气确实笃定的。
云卿姿确实没吃过烤鱼,平日里见的最多是便是已然做成看不出原来样子的鱼丸,或是熬的浓浓的鱼汤,又或是脍鱼,鲊鱼,野生烤鱼倒是从未吃过。
她老实的摇头,花暮锦又笑了,“那我便带你去吃一回烤鱼如何?”见她微微蹙起眉头,好似要拒绝,他连忙道:“本世子亲烤的鱼可是千金难求,你确定要这般错过?”
他见云卿姿绷着脸不说话,又道:“你我认识诸多年,赏个脸呗,阿景。”
他叫她的名字总是有些缠绵缱绻的味道在里面,而今说的话却又带了些哀求的意味,令云卿姿有些不忍心拒绝拒绝。
孤男寡女,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花暮锦看出了她的担忧,“无碍,阿景你带上侍歌等人便可,非觉也自然会随我而去。”
“如何?”
云卿姿想了想,嫣然一笑,“那便谢过殿下了。”
侍歌将将铺好云卿姿的床铺,她便回来了。她将要去捉鱼的事告诉侍歌,侍歌诧异许久,但想着她近日来心情不佳,去捉鱼也好,捕虾也罢,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她都愿意陪着。
“方才娘子出门后,院子里便也出一位婆子,尾随了娘子一路,而后奴婢便让沙弥叫她打发走了。”侍歌突然想起午后的事,连忙道。
“想来,府里有人安插了眼线。”除了这个,侍歌再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云卿姿垂眸,脑海中浮现一人的面容,淡淡道:“别让她透露太多消息回去。”有对上侍歌的眼睛,定定道:“切记,我与世子一道做了何事,说了何话,半个字都不能让她说出去。”
侍歌点头,表示明了。
临绕寺的这淌溪河也不知为何名,周围密林围绕,溪河两岸的路边都是碎石,不见一丝黄土,想来是沙弥们一筐一筐石子从山下搬来的。
非觉拿了竹篓,又带着几个小厮拿了叉,卷了裤腿便蹚下河。清谷笑话他们笨,拿了渔网,去一旁同他们商量如何捕鱼了。侍歌原是守在云卿姿身旁,觉着气氛有些尴尬,加上日头渐渐高升,便替云卿姿与花暮锦寻了个绿荫蔽日的地方。
云卿姿见他们一群人在溪河中笑嘻嘻的捕鱼,哪怕半晌一条鱼也未抓到,但瞧着竟是比捉到鱼还高兴。她心里冒出了也想抓鱼的念头,但仅仅只是个念头,且不说此处有外男,弄湿了衣服也不方便,再者,捉鱼是个技术活,她做不来。
“阿景,上次在藩楼……抱歉。”花暮锦没头没脑的突然道歉,吓了云卿姿一跳,又瞬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她看着花暮锦轻轻摇了摇头,“说起来,还要感谢殿下告知,不若,我还不知何时才能知晓此事。”
言罢,她便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不远处非觉等人还在闹着捕鱼。花暮锦并不知晓近日来她身上所发生的,只是多半也猜出了她心情不佳的原因。
他听到云首辅要续弦之时也是不解,都坚持这么多年了,为何又坚持不下去了?见了云卿姿,她如此消沉,怕就是心底介意云笺续弦之事。
非觉他们不多时便捉到了两尾鱼,清谷从非觉手中接过鱼,远远的朝着云卿姿挥手,花暮锦看着身旁的少女渐渐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笑得柔柔的,他忽的感觉,吹来的风也带了几丝温柔。这样的她,不禁让他想起来孩童时候的云卿姿。
他们的启蒙老师是同一位。南宁瞻榆书院一位姓晏的夫子,德高望重,声名远传。便是有权势的府邸也不一定能将人请来。翊王府同这位夫子有些渊源,便请了来做花暮锦的启蒙老师。而云卿姿的也是沾了云家二郎云鹄卿的光才能得以早早启蒙。
那时候的云卿姿,奶团团的一个,整日抱着本书追在花暮锦的后头,口中直喊着“阿锦哥哥”。再后来,云卿姿大了一些,二人见面便也少了,但见了面她也总会甜甜地叫上几声“阿锦哥哥”,便是在翊王妃跟前,花暮锦也总爱捉弄她,将人欺负哭了又推给翊王妃,自己溜之大吉。
宋大娘子过身后,她便也未曾叫过一声“阿锦哥哥”,也随着众人唤着世子殿下。
他回过神来,从怀着掏出一只簪子,递与云卿姿,见她露出诧异的眼神,笑道:“那回你在藩楼掉的簪子,我将它收着,却未曾有机会还你。”
云卿姿结果,通体浅绿的青玉簪子,此刻还留着花暮锦身上的余温,她用手指细细摩挲,随后,又将它递给花暮锦,“殿下留着吧,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权当殿下告知我消息的谢礼了。”
谢礼吗?
花暮锦接下,将簪子放于袖中,抿嘴笑了笑,眼睛时不时看看云卿姿,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娘子!快来看,一竹篓的鱼!”
清谷朝着云卿姿招手,口中激动不已。云卿姿侧头看了一眼花暮锦,“殿下,走吧。”
满满一竹篓的鱼,此刻忙着跳跃挣扎,云卿姿随意看了几眼,渔网围住的水洼中还有一些小的鱼,便让清谷将小鱼苗放了出去。侍歌拾了一些干柴回来,花暮锦又派人去多寻些柴枝,看架势,倒是要亲自烤鱼。
不得不说,花暮锦找的地方可谓极好,既能避开挑水的沙弥僧人,又不会离临绕寺太远,附近还有美景可赏。
有乌金子随着风飘来,落了一些在花暮锦头上,见他毫无察觉,云卿姿便提醒了他,见他伸手往头上抓了几次也未找到,便道,“殿下,头低一些。”
他微微弯腰,将头低了下来,云卿姿扶着一只衣袖,以免刮在他的脸上,花暮锦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发丝中将细碎的花瓣捡走,抬眸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好似将一汪春水的温柔全都揉了进去。
“好了。”她微微垂眸,与花暮锦的眼睛正好对上,微微一笑。以为他好奇有多少乌金子在他头上,便将放于手中的乌金子拿给他看,“其实不太多,只是它的蕊心碎了,看起来多了一些。”
“乌金子用来烤鱼,别有一番风味,你想试试吗?”花暮锦见她的模样,突然想逗逗她。
“当真?”
见她一脸新奇,心里便有些得意,认真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待云卿姿吃到一嘴的苦味之时,方知自己被耍了,整张脸皱在一起,咕嘟咕嘟吃了几杯水也未将口中的苦味散去,看到笑得前仰后合的花暮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捡石子丢去打他了。
于是乎,花暮锦再递来一片撕好鱼肉,云卿姿表示绝不上当。
“阿景,这次是真的,绝不骗你。”
见云卿姿摇头拒绝,他又道:“这条鱼同侍歌吃的是一条,不信你问问侍歌。”云卿姿转头看了一眼侍歌,侍歌也听到了花暮锦说的,轻轻点头,的确是同一条鱼。
“娘子,鱼肉是奴婢撕的,我尝了下,味道不错。”清谷忙里偷闲插了句嘴。
见侍歌点头,清谷肯定,云卿姿便也信了。将鱼肉放入口中嚼了两下便蹙起眉头,连忙将鱼肉吐了出来,气恼的指着花暮锦,只喊了个“你”便打住,麻味从舌尖上散开,红晕迅速从脖颈处爬上了脸颊。
侍歌连忙倒水与她漱口,她见花暮锦还在笑,此刻便真的有些气恼,狠狠瞪了他一眼。待红晕退去,口中的麻味也淡了不少,可舌尖还是有些刺痛,云卿姿不禁一阵腹诽:这家伙到底放了多少椒汁!
接下来花暮锦频频端来不同的烤鱼,云卿姿一一拒绝,坚决不食花暮锦递来的,虽然非觉烤的鱼看起来及不上花暮锦烤的,但一想到花暮锦折腾人的招数她便连连摇头,难吃些便难吃些。
待他们收拾好准备返回寺里时,已是日薄西山之时。
云卿姿同花暮锦走在一众人的最后,天色将暗,她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花暮锦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她身侧,随着她的速度而行。行至半路,天已然完全黑了,高高的月亮挂在天上,他们走的小路也闪着点点荧光。
侍歌见天色如此,有些担心云卿姿的眼睛,回头看了几眼,见花暮锦执灯慢慢的走着,随着的是云卿姿的速度,抿嘴笑了笑,便也不再担心。
云卿姿因着有些看不清路,总是踩到圆圆的石子或是被绊倒,但她又有些着急,怕自己走太慢耽误别人,花暮锦的手总是伸出去又缩回来,如此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