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惹上偏执兄长逃不掉——鸾镜【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31:21

  他遍寻不着,只得将主意打到寄居裴家的沈清棠身上。
  沈清棠虽家世微薄,到底是承平侯府里养大的,也算是高门深院的小姐。
  再一个,她性子绵软,最是和善好欺,自然也不会伤了他心尖尖上的丫鬟。
  这几月,裴景明明里暗里几番示好,皆被沈清棠寻着法子挡了回去。
  她有裴琮之护着,裴景明不敢奈她何,碰了几鼻子灰后,已俨然有偃旗息鼓的架势。
  只是,沈清棠想不明白,缘何他现在又忽然殷勤起来?
  过几日便有府里的人解她疑虑。
  垂花门旁,几个丫鬟修剪花枝,碎语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沈姑娘和咱们三公子好事将近了。”
  “是吗?”旁边的丫鬟立刻聚拢过来,探头好奇问,“哪儿听的消息?我怎么不信,怕是你这个小丫头又在这信嘴胡说。”
  “谁胡说了。”她气得直跺脚,“是我前几日亲耳听见的。三公子求到老夫人那儿去了,说是行露的肚子大了,实在见不得人。老夫人没有法子,只得松了口。你们瞧着罢,过不上两月,咱们府里就该办喜事了。”
  行露便是裴景明心尖尖上的丫鬟。
  “啊?”有人替沈清棠鸣不平,“这不是把沈家姑娘往火坑里推么?”
  一个嫁过去便有妾室掣肘的主母,往后能讨什么好。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也叹,“要怪,也只怪沈姑娘无兄弟母家傍身。老夫人是疼她,可到底是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子。沈姑娘纵是再不愿,寄人篱下,又能如何呢?”
  垂花门的另一边,沈清棠领着采薇隐在翠嶂山石后,将这些话尽收耳里。
  “姑娘。”
  采薇胆战心惊,看姑娘同样惊慌绝望的苍白脸色,急急问,“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沈清棠不想嫁裴景明。
  她自幼便知,自己无父母兄弟依靠,身如浮萍,万事不由自己。
  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于是尽力讨好府里的每一个人,想要得他们怜惜,往后能为自己寻个好归宿。
  然而都是徒劳,血脉亲情面前,她毫不犹豫便被出卖了去。
  回到闺阁,沈清棠再强撑不住,踉跄瘫坐在檀木矮榻上。贝齿咬紧下唇,愈发显得白如纸的脸色更惨淡了几分。
  不,她不能认命。
  十指纤纤,染着寇丹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她顿时清醒。
  眼下,只有一个人能救自己……
  这夜里,裴琮之下值归家,沈清棠就在庭院等着他。
  游廊里娉婷立着个姑娘,夜深微凉,她披着件纯白无暇的雪色狐裘,微微仰首望月。
  廊檐底下烛火微晃,落在芙蓉面上,愈发显得皎若秋月。
  听见有人来,她转眸看了过来。
  见是裴琮之,粲然一笑,“琮之哥哥。”
  她提着裙,快步走到裴琮之面前,听他温声问,“妹妹怎么在这里?身子好些了吗?”
  “劳哥哥挂念,已大好了。”
  她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明媚娇俏,“琮之哥哥近日是不是很忙?说好了过些日子就来看我,这都许久没来了。”
  “是有些忙。”裴琮之垂眸看她,满眼温柔,“本打算明日过去看妹妹的。不妨妹妹今日自己便过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沈清棠示意采薇递来食盒。
  “我听砚书说,哥哥近日公务繁忙,总顾不上用膳。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栗子糕,是今晨才采的桂花做的。我记着琮之哥哥爱吃甜,特意将糖换成了槐花蜜,吃起来有槐花的清香。哥哥待会儿尝一尝,看看可合心意。”
  “让妹妹费心了。”裴琮之颔首让砚书收下,又看她,“妹妹生病才好,多看顾些自己的身子,往后这样的操劳事让底下人去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我怕底下人手脚笨,做得不如哥哥意,总得自己上手才安心。”
  她笑容仍是甜甜,又变回从前亲近黏人的好妹妹,捻着帕子满眼期待问他,“再过几日是我的生辰,子萋姐姐说要在园子里替我办一场生辰宴,到时府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在,琮之哥哥可也来?”
  “自然来。清棠妹妹的生辰宴,无论如何也是要到的。”
  得了想要的回答,沈清棠异常欢喜,连盈盈眸中都雀跃着光,“那好,我那日等着哥哥,哥哥可一定不能失约。”
  裴琮之看着她,眉眼温润,宠溺的笑,轻轻点头。
  两人又在廊檐底下说了好一番话,那些本该在他回府那日便叙的旧。
  好在虽是迟了些,兄妹亲近之意却如从前一般。
  待到姑娘不依不舍得告别离开,裴琮之才收了笑,平静看着她游廊里翩跹而过的身影,而后转身,将砚书手里的食盒打开。
  里头黄澄澄几个糕点果子。
  她手巧,做得玲珑精巧,分外可爱。
  裴琮之拿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清甜腻人的香,和姑娘身上的气息一样。
  他将那一点甜香品匝在齿间,慢条斯理,细细咀嚼,不动声色。
  很快便到沈清棠的生辰宴。
  裴琮之一早便让砚书送了生辰贺礼来,是方端州产的蕉叶白墨砚,极为名贵。
  她素爱看书写字,这贺礼正正是送到她心坎里了。
  沈清棠爱不释手,轻轻抚摸着砚台上的别致的花鸟纹饰问砚书,“琮之哥哥可有说他何时过来?”
  “公子今日翰林院下值晚,大约酉时方能过来。”
  砚书回,又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道:“姑娘且安心,公子说了。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宴,不论多晚。一定会亲自来贺姑娘。”
  沈清棠沉寂下去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
  裴琮之在京府衙门里。
  他今日的确是有要事,前些日子永州遇刺一事还未了。
第4章 落水
  当时府衙去查,只说是流民落草为寇做下的糊涂案子。彼时永州决堤,流民甚多,无从查起。
  又兼当时裴琮之不知所终,寻人成了顶要事,其他暂且只能搁置。
  及至到了现在,裴琮之已经回京。
  永州那边才来信,说当时行刺的寇首已经擒住,押解来了上京,现关押在京府衙门里,听候取审。
  牢狱甬道里,狱卒掌着灯火,引着裴琮之在一处牢门处站定。
  “大人,那人便在里面。”
  他解开牢门上的锁链,恭敬退下。
  裴琮之推门而入,监牢里阴暗潮湿,那人双手被铁链悬在刑架上,衣衫褴褛,身上斑驳着鞭痕,奄奄一息。
  这是京都衙门里的规矩,入狱必先受刑。
  裴琮之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意有所觉,慢慢抬头,声音沙哑,“你是谁?”
  裴琮之闻言微微一笑,“哦?你竟不认识我?”
  “我为何要认识你?”他不解,又忍不住暗嗤,“哪里来的白面书生。这京兆府衙里是没人了么,竟让你来审我。”
  裴琮之并未辩驳,他上下打量那人两眼,忽而似笑非笑问他,“怎么?那人让你来杀我,竟没告诉你我长得什么模样么?”
  何须告诉,永州府衙里拢共就那么些上京来的人。
  他和府丞通过气,趁夜直接摸去了厢房,先捅了床榻上的人一刀,而后装进麻袋扔了洪水翻涌的护城河里。
  只是,榻上那人的脸,他分明见了。
  “你是裴琮之?”这人终于反应过来,眼里浮上骇然之色,“那不是你?”
  他恍然大悟,“我杀错了人,你那时并不在永州?”
  不然,何须找个人来假冒自己。
  “对。”裴琮之坦坦荡荡,毫不掩饰,“我从未去过永州。”
  他一直在上京城里。
  裴琮之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锋利的刃,冰冷的眼,毫不犹豫捅入那人腹中,声音平静淡漠,“既然知道了,那就也该送你上路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人连挣扎也无,嗬嗬两声便没了气息。
  裴琮之眉眼平静,拔出匕首若无其事地在他脏污的囚袍上擦了擦,到底嫌弃,随手扔给进来的狱卒。
  他看了看死去的囚犯,请示裴琮之,“大人,这案卷上该如何写?”
  裴琮之拂袖出牢门,淡淡回,“不过是个谋财害命的草莽之人,只写受不住刑,死了便是。”
  他从京府衙门里出来,正近酉时。
  回府后还未来得及换身衣裳,就听砚书急急忙忙来报,“公子,沈姑娘出事了。”
  沈清棠出事了。
  她的贴身丫鬟采薇和裴景明院里的行露起了争执,她护仆心切,却叫行露不慎推进了池子里。
  这秋日水凉,她又久病初愈,待丫鬟们手忙脚乱将她从池子里救起来,人已虚弱得不像话。
  裴琮之赶到的时候,沈清棠刚被救起。
  浑身湿漉漉的,凄楚可怜,狼狈不堪。一双秋水眸中,含着仓惶的泪,惊魂未定。
  瞧见了他,才哭出声来,“琮之哥哥。”
  裴琮之面色冷的可怕,径直接过采薇手里的披风,将她团团裹住,再看一旁瑟瑟发抖的行露。
  “怎么回事?”
  他声音也极冷,如淬了一层薄霜。
  行露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人皆道这承平侯府的大公子最是温和有礼,好相与的性子,不想生起气来竟是这般骇人。
  她抖抖索索,几度腿软,勉强靠着身边的丫鬟才堪堪撑住。
  “是行露先动的手。”
  有好事的丫鬟先开口,她早看不惯行露平时仗着自己有身孕嚣张的轻狂样。
  “我瞧见了,采薇白日里和三公子说了会子话,叫行露看见,她就恼了。刚刚散了席,采薇在这池子边端茶过,被行露拦下,她骂采薇是勾引人的小贱蹄子,还要打她。”
  “沈姑娘护着采薇,这才叫她推了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行露吓坏了,连连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推她,她是自己失足跌了下去,与我无关。”
  这里动静闹得这样大,方才散席离开的众人又闻讯赶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
  裴子萋急匆匆过来,看见倒在裴琮之怀里的沈清棠,焦急不已,“妹妹你怎么了?”
  裴景明也赶了过来。
  行露犹如看见救命菩萨,哭哭啼啼往他怀里躲,“三公子……公子你救救我,真的不是我推的她……我没有推她……”
  谁会听信一个始作俑者的话。
  裴老夫人的听禅院也惊动了,遣了嬷嬷来问话。
  “我无事,不必惊动祖母了。”
  沈清棠在裴琮之怀里低垂着眸,寂寂出声,“此事也与行露无关,是我自己失足,不慎摔了下去。”
  此话一出,多少人哀其不争。
  就连传话回去的嬷嬷跟裴老夫人也是叹,“沈姑娘这样好说话的性子,若当真嫁给了三公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我又如何不知。”裴老夫人亦叹,“她当时来府里,就是这样温温软软的性子。不想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这样的绵软好欺,连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她的头上去。”
  “那她与三公子的亲事……”嬷嬷迟疑着问,“您打算如何?”
  “我能如何。”裴老夫人手捻着佛珠,满脸无奈,“出了这样的事,我若是再应允。别说沈丫头了,就是琮之也不能答应。”
  “说的是,大公子往日最是疼沈姑娘了,将她看得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如今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没闹将起来都是好的。”
  “罢了罢了。”裴老夫人此番算是看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便由得他们自己去处理罢。”
  另一边,裴琮之已将沈清棠送回了闺房。
  大夫来了一趟,抚脉看诊,写了两帖风寒药的方子。
  采薇红着眼送大夫出去,又红着眼拿着方子去熬药。
  砚书跟在她后头,看看采薇又看看灶上熬着的药,到底没忍住,出声劝她,“别哭了,你家姑娘不是好好的嘛?大夫都说了不妨事的。你再这么哭下去,护城河都能给你哭淹了。”
第5章 坏姑娘
  “都是我的错。”采薇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若不是我,姑娘也不会被她推落水。姑娘的身子才刚好些,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都怨我……”
  说着,她哭得愈发狠了。
  急得砚书手忙脚乱得哄她,“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哭了,叫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劝不住。
  等那药熬好端上去,采薇的眼已是肿得不成样子。
  正巧裴子萋来看沈清棠,诧异看她,“采薇,你怎么把眼哭成这样了?”
  采薇摇摇头,将药盏搁下退了出去。
  裴子萋不由叹,“你这丫鬟倒是衷心,也不枉妹妹为护着她落水一遭。”
  又气愤道:“要说那行露最是可恶。平日里就仗着三哥哥疼她,到处耀武扬威。今日竟还做出这等事来。”
  “要我说,妹妹你也太好说话了。她纵是怀了身孕又能如何?敢欺辱主家,回头我就报了祖母把她发卖了去。还有那三哥哥也是,事到如今还护着她,一样可恨。”
  “姐姐可别气盛。”沈清棠垂着眸,声音恹恹,“我没事,养个两日也就好了。你别为着我去和景明哥哥闹性子。”
  又问她,“琮之哥哥呢?”
  她自打回来,就没见裴琮之。
  裴子萋回,“他在祠堂呢!”
  裴景明在祠堂罚跪,行露哭哭啼啼,也跟在他旁边。
  漆木桌案上两只长香点着,缭绕而上。那裴景明跪着的膝下,却是半点承跪用的蒲垫也无。
  不过片刻,额上就跪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他咬牙撑着,头昏脑涨,听裴琮之居高临下,冷冷吩咐,“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没人护得住她。”
  说罢,拂袖出去。
  从始至终,行露也未敢吭一声。
  方才裴琮之出门时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她遍体生寒,如堕冰窟。
  砚书在祠堂外守着,见裴琮之出来,上前问,“公子,现在可是去看沈姑娘?”
  裴琮之扬袖,嗅到衣裳上清淡的檀香,是方才祠堂里沾染上的。
  还有一丝丝血腥气。
  沈清棠自幼娇弱,闻不得这些。
  于是回屋熏香换衣,收拾妥帖了才来看她。
  裴子萋已经回去了,沈清棠刚喝了药,正坐在桌前看那方他送的墨砚。
  她落水一场,方才生辰宴上的衣裳已经换下,一头青丝用净水洗过,不过虚笼笼挽了个发髻,余下的随意荡在腰畔。
  或是受了惊吓,她眉眼也是懒懒倦倦的,低垂着羽睫。娇娇怯怯,好不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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