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惹上偏执兄长逃不掉——鸾镜【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31:21

  “这方墨砚,妹妹可还喜欢?”
  姑娘抬眸,瞧见了进来的郎君,眉眼才一点点光亮起来,“琮之哥哥。”
  她提着裙,三两下快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哥哥可算来了,我还当哥哥不会过来了。”
  “答应了要陪妹妹过生辰,自然得来。”他极其自然得牵着姑娘的手,去桌旁落座。
  案上一方墨砚,两支簇新的白毛狼毫笔。
  “这笔是谁送的?”他问沈清棠。
  “是绫姐姐送的。”
  裴家的二姑娘,闺名一个“绫”字,两年前已嫁去了忠勤伯府。
  今日沈清棠生辰,她怀了身子,不便过来,便派人送来了两支狼毫作寿礼。
  倒是与裴琮之送的墨砚合在一块儿了。
  “绫姐姐待我可真好,便是嫁去了别家也总是念着我。”
  沈清棠抿着唇,将心里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哥哥便饶了景明哥哥罢,我并没甚么事,吃过药已经好了。若是绫姐姐知道景明哥哥因着我的缘故受了罚,该多心疼呀。”
  裴绫与裴景明一母同胞,皆是姨娘生的庶出。
  “哦?”裴琮之看着她,“妹妹不怨他们吗?”
  今日是她的生辰,却叫人推落水中,平白受了场无妄之灾。
  “有什么可怨的。”沈清棠低低垂眸,“行露也是不小心,并不是有意的。她如今怀了景明哥哥的孩子,身子娇贵。哥哥罚他们在祠堂跪着,若是出了什么茬子可怎么好。”
  她一贯的温柔体贴,最是顾念旁人。
  裴琮之自是顺她心意,温声应允,“既是妹妹求情,那我待会儿便命人放他们出来。”
  “谢谢琮之哥哥。”
  姑娘总算展颜笑开,娇俏明媚的脸,潋滟生光。
  裴琮之没在闺房久待。
  沈清棠落水受了惊吓,惊惧未定,得好生歇息。他细细嘱托了两句便出门来。
  砚书仍在廊檐底下候着,上前回话,“公子,已问过了。水榭旁有好几个丫鬟,只说当时隔得远,并没注意。等瞧见沈姑娘时,她已经落了水。”
  裴琮之听着,若有所思,淡淡“嗯”一声。
  夜里沈清棠上榻就寝。
  采薇解着床帷,仍心有余悸,“姑娘也太胆大了,奴婢都快被您吓死了。不是说好了只让她推一把便是,怎么就突然跳池子里去了呢?”
  原是主仆俩有约定。
  采薇借着此前送雪莲一事去找裴景明说话道谢,显露亲密,故意叫行露瞧见。她性子善妒,自然想着法子要来寻采薇麻烦。
  到时沈清棠出来护仆,被她推搡在地,顺理成章。
  这样的事,闹到裴老夫人跟前,再有裴琮之过来护着。
  她与裴景明的亲事,才不能成。
  只是没想到,说好摔在地的姑娘却忽然落了水里。
  采薇真的是吓坏了,“姑娘这法子也太惊险了些,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沈清棠淡淡笑,轻声宽慰她,“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思虑得周全,此事不能出纰漏,必得做绝。
  要叫众人知行露心机歹毒不能相处。
  要叫裴老夫人因着此事有所忌惮,再不提议亲一事。
  还要叫那人,对她心生怜悯,悉心护她。往后有他做倚仗,才能风风光光出府,嫁得个好人家。
  可是一开始,沈清棠并不是这样算计人的坏姑娘。
  她五岁入承平侯府,少不知事。只因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嘴巴又格外甜,哄得哥哥姐姐们都爱她。
  府里哥哥姐姐们众多。
  这里头,她最喜欢的便是她的大哥哥,裴琮之。
  他生得好看,脾气也好,六艺俱全。
第6章 委屈
  幼时府里请了老师过来授学,每每夸他。
  府里人也都赞,他温和知礼,有君子之风。
  这样清风明月,不落凡尘的一个人,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之顶。
  她总是怯怯跟在裴子萋身后,仰望着他,如乌云看月,不敢久窥。
  直到那一日,庭前花树下,她亲眼瞧见那个平日里最是端良如玉的好哥哥亲手将一只雀鸟重重碾在脚底。
  可怖的血腥,和少年斯文俊美的脸,形容鲜明。
  她到底是吓住了,想要偷偷逃跑,却无意踩碎了一截枯枝。
  少年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
  “清棠妹妹。”
  他堵在她的面前,小小的姑娘,抖成了筛子,战战兢兢看着他。
  少年微微一笑,蹲下身,柔声问她,“妹妹瞧见了什么?”
  她不敢说话。
  “无妨。”少年仍是温和笑着,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妹妹听话,告诉我,你瞧见了什么?”
  她抖抖索索看他修长的指,缓缓从她面上抚过。最后,落在她纤细娇弱的脖颈处,反复流连。
  她害怕极了,呜咽着开口,“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瞧见。”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微微一笑,“妹妹真乖。”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今日的事情,妹妹可要尽数忘了才好。知道吗?”
  她红着眼圈儿,愣愣点头。
  往后的日子,仰望变成了惧怕。她胆怯不已,要远远躲离他。
  却被他寻着机会,截在了僻静的四下无人处。
  “清棠妹妹似乎很是怕我?”
  廊檐下,少年清秀温雅,脸上挂着善意妥帖的笑。
  姑娘怕极了他这副模样,慌忙摇头,“没有,琮之哥哥误会了。”
  “是吗?”少年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瞧进她恐惧的眼里。
  “我不喜欢这样的妹妹。”他说。
  “还是从前的妹妹更可爱。我最喜欢听妹妹甜甜唤我琮之哥哥,声音又轻又软。”
  她那时多伶俐,稍稍一提点便能知他的心意。
  也不敢违逆,只能点头应允。
  于是惧怕又变成了殷勤讨好。
  她还是从前那个温顺乖巧的好妹妹,他也温柔和煦,依旧是众人眼中宽容清隽的大哥哥。
  一晃经年。
  当年的少年郎长大了,成长为了翩翩如玉的端方郎君。
  “妹妹……”
  轻纱荡漾,沈清棠头一次在梦里清晰看见那人的脸,神色恍惚,喃喃低语,“琮之哥哥……”
  他微微一笑,“妹妹真乖。”
  她骤然惊醒,惊惧不已。
  再不敢睡。
  夜深幽凉,姑娘面色沉寂,背抵着床榻,曲膝缓缓抱住自己,独坐天明。
  翌日精神自然不好。
  采薇拿脂粉厚厚压了几层,也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
  来听禅院请安,叫裴老夫人看见,也是心疼。
  “好姑娘。”她拉沈清棠在身边坐下,满眼慈爱,“昨儿的事祖母已经听说了,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祖母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莫要难过。”
  她在这声声慈爱中红了眼眶,又垂眸将泪生生掩了回去,“谢谢祖母,清棠没事。”
  这般乖巧懂事,叫人如何不怜惜。
  到底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裴老夫人的愧疚不是假的,“是祖母对不住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到了我家,竟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若是你的亲祖母还在世,看着该有多心疼。”
  一句话,叫本就委屈的姑娘悄然落下泪来。
  裴老夫人再忍不住,团团将她搂进怀里,“好孩子,别哭。你琮之哥哥昨日已将那行露罚跪了祠堂,一定不叫你平白受了这委屈。”
  又叫人去唤裴景明来亲自给她谢罪。
  裴景明昨日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腿脚不便,只能叫人搀扶着过来。
  瞧见了沈清棠,他抬袖,勉力对着她作了个揖,“昨儿的事,都是我管教自己院里的人无方,惊扰了妹妹。清棠妹妹莫恼。若是有气,妹妹尽管朝我发来,我自受着,绝无怨言。”
  “哥哥这是做甚么?”
  沈清棠忙搀他起来,“哥哥这可是折煞我了。我知道昨儿的事与哥哥无关。本就是底下丫鬟们吵两句嘴,寻常的事。落水也不过是我一时情急,自己摔了下去,与他人无关。现今牵连了哥哥,又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真真是我的罪过了。”
  她面色诚挚,句句恳切,倒是叫裴景明平白心虚上了。
  行露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沈清棠这样好的脾气,自个儿受了委屈还为他人寻托词。
  真真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
  只是可惜,出了这样的事,这样好的姑娘是绝无可能嫁他了。
  裴景明暗自叹气,回去瞧了行露也没有好脸色。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往日就跟你说,叫你安心在屋子里养胎,别出去惹是生非。你倒好,这次直接将清棠妹妹推池子里去了。这还好妹妹没什么大碍。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腹里的孩子能保住你的命?”
  行露也满肚子的委屈没处撒,气得直跺脚,“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推她,她是自个儿掉下去的。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
  她冤枉极了。
  府里没有人相信她。
  他们都说沈姑娘宽容大度,心底善良,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只她知道,并不是。
  谁家的好姑娘,会在众目睽睽下,刻意跳下水来冤枉她。
  谁家的好姑娘,会在众人指责她时,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坐实了她的罪。
  行露暗暗咬牙,这个仇,她一定得报。
  远在忠勤伯府的裴绫也知晓了此事。寻着个机会,她借着赏花由头,邀沈清棠和裴子萋过府一叙。
  菊花煮酒,落叶研磨。
  闲聊过半,趁着裴子萋不在的间隙,裴绫拉着沈清棠的手,殷殷恳切道:“我这个弟弟,素来就是个不着调的。姨娘走得早,也没有人管束他,这才叫他招了个行露在身边。叫妹妹此番受委屈了。”
  沈清棠摇摇头,“哥哥姐姐们疼我,我知道。不过是件小事,算不得受委屈。绫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第7章 谋划
  她心思玲珑又通透,又看裴绫隆起的腹,笑盈盈道:“自来我便是家里最小的,每日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跑。这下好了,总算有个比我小的要来了。”
  又问她男女月份,裴绫俱答了。
  两人亲亲密密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裴子萋也过来,姐妹三人喝茶品茗,闲话家常,恍如从前在闺中一般。
  入夜自有承平侯府的马车来接。
  裴绫亲送至府门口,听沈清棠道:“绫姐姐回去罢。姐姐身子重,这天深夜凉,就不必再送了,我们自己回去便好。”
  “是啊!”裴子萋已上了马车,也探头撩帘劝,“二姐姐回去罢。你往后若是想我们了,就差人来说一声,我们再来看你。”
  裴绫点点头,到底放心不下,亲自瞧着姑娘们上了马车,远远离开,才折身回去。
  身边搀着她的嬷嬷是家里带来的,小心翼翼扶着裴绫跨了台阶,顺口道:“数月不见,四姑娘和沈姑娘还是那个性子,一点没变。”
  一个谨小慎微太过,一个天真烂漫得紧。
  “四妹妹倒是没变,只是这沈家妹妹……”裴绫话里有话,微微叹,“怕是不同从前了。”
  裴景明向裴老夫人求亲时曾知会了她这个亲姐姐一声。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这边刚准备定下两人的亲事,那边姑娘就叫他院里的人推落了水。
  一切倒像是有人预谋好的一样。
  马车回了承平侯府,又有人来接。
  翘檐底下负手立着个郎君,萧萧然风流清举,是刚下值的裴琮之。
  瞧见了马车里的姑娘,温润一笑,亲自来扶她们下车。
  沈清棠跟在裴子萋后面。
  轻搭着他的手,提裙缓缓下来。
  穿着绣鞋的足藏在冗长繁复的裙里,她看得真切,落脚分明踩去了马凳上。却不知为何竟踏空了去。
  幸而有裴琮之扶着,将她稳稳揽进了怀。
  “妹妹小心些。”
  他面上四平八稳,风平浪静。
  倒是姑娘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自他怀里出来,面红耳赤低声同他道谢。
  “谢谢琮之哥哥。”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耳后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嫣红,微微弯了眸,心情极是愉悦。
  裴琮之是特地在此等着她们的。
  三日后,宫里要开中秋夜宴,邀群臣及众亲眷。
  裴老夫人近年身子不好,裴夫人又深居佛堂,不问世事。他于是来问两个妹妹。
  “要去要去。”裴子萋最是爱热闹,自己便定了主意,“我和清棠妹妹都去。”
  沈清棠从没进过宫。
  她跟裴子萋身份不一样,那是承平侯府嫡出的贵女,自幼便是宫里往来的常客,身份贵重。便是瞧见了储君,唤一声“太子哥哥”也使得。
  而她不过是蒙了裴老夫人的恩,寄养在这府里的。
  从来深居简出,不敢抛头露面。
  往常也有这样的事,她只管寻借口推脱。
  只是这一次,她却沉默,任由裴子萋替她应承了下来。
  待回了房,采薇忍不住好奇问她,“三日后的中秋夜宴,姑娘也进宫去吗?”
  沈清棠黯淡着眉眼,点头。
  自然要去。
  所谓宫宴,亦是高门贵族的相看宴。
  她从前不去,不过因着裴老夫人往日是真心疼她,将她视若己出。
  她原以为,裴老夫人会像待裴绫一样待她,精挑细选地为她相看个好夫婿,送她出嫁。
  直到这次行露一事,她才幡然醒悟。
  什么疼爱,什么怜惜,都不过是假的。
  明晃晃的例子在这里。
  纵使行露此番真的推了她入水,又能如何。她有腹中孩子做倚仗,不过轻飘飘跪了几个时辰祠堂便安然无事。
  在这府里,自己瞧着是个正经小姐,实则连裴景明心尖尖上的丫鬟都不如。
  她得为自己谋划。
  翌日裴琮之翰林院休沐。
  连绵下了许久的雨,正是难得的好日头。
  沈清棠过来的时候他院里的丫鬟搬了书房的书籍出去晒。
  偌大的庭院里摆满了书,墨香四溢。
  她提着裙,小心从那些书籍旁过,远远便瞧见了窗子里坐着的郎君。
  日光绵长,他的侧脸沉在斑驳光影里,深廓浓影,温雅贵重,却带着几分矜贵清傲的疏离。
  “琮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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