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好几回自戕的心思,哪里再敢轻举妄动?
说完这话,他已经蹲下身去,把她足心放在自己大腿上,一只手捏了捏,面无表情,“在哪里摔的?”
衡阳用手指了指外头不远处的台阶,委屈巴巴。
赵怀英有意轻耸一把,衡阳也很贴合地低嘶了一声,跟着皱眉。
“说你笨,你还真笨,路都走不好,还想逃?”他一语双关,猛地敲了她一棒锥。
衡阳心一抖,冰冷麻木的四肢搂上他的脖子,亲热地蹭了蹭,“不逃了。”
赵怀英低头时,这才发现她里头并未穿贴身衣物,春光涌动的瞬间,也叫他不由血气上涌。
他知道,她永远不会无事登三宝殿,许多回了,永远都是心甘情愿。
“想见念归?”
她确实太着急了些,着急到赵怀英以为对方夺了舍,伸手把解衣带的手按住。
宽大炽热的手掌,包裹着冰凉细嫩的小手,每一寸都融化在了心坎上。衡阳只觉有股热流穿透自己的身体,让她体内的血液也跟着翻滚起来。可赵怀英的话,不得不让她保持克制和冷静,自以为毫无破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把戏罢了。
“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见自己的孩子,殿下也有母亲……”
她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果不其然,气氛骤冷,赵怀英眼里的热潮一点点退去,双眸微凝,笑容渐收。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轻轻拉了拉袖口,软声道,“你别生气。”
他微微闭了闭眼,而后睁开,“你想告诉我,莫要将自己所受之苦,嫁给念归,是么?”
他果然不是那么好哄,衡阳有些丧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破罐子破摔,装作听不懂,“殿下既然知道,又何必强人所难……”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念归了。”她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赵怀英知道她,伤心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他是念归的亲爹,说那些话不过是吓吓她,哪里真舍得下手?她倒不必摆出一副孩子落入流寇之手,不得而归的模样。
“那得看你,怎样哄我开心了?”赵怀英上前嗅了嗅对方发丝,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确实花了不少的心思在里头,生怕自己对那事没兴趣,自己愿望就会落空。
他不生气,反倒有些乐享其中。要是能多来几次也是好的,不怕拿不下她的心。
他对她的心没有把握,但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把握。宫里上了年纪的太监宫女说过,世间最难割舍,叫人欲罢不能。
他双手一撑身后往后微微一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衡阳颤抖着手,往他的腰间摩挲而去。指腹与肌肤相触,炙热的暖流冲进掌心,微微起汗。
她有些不敢看他,尽管许多次,她于朦胧中见过,可这回,她知道自己作贼心虚,哪里还敢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明镜一般,把自己的丑陋都照了个遍。赵怀英就是这样,这么多年,眼眸永远清澈无辜,谁也不知道这双眼眸更多时候只有冷漠和狠厉。
他很是会擅长伪装自己。
看着她迟缓而来,赵怀英起身,一把将她搂紧自己怀里,咬上她那瓷白色的脖颈。
酥痒顺着骨子而来,衡阳听到有稀碎的声响充斥在耳畔,轻微的刺痛感让她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对方。
赵怀英用指腹点了点她脖子上的粉红印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衡阳刚想说什么,只觉小腹传来一阵隐痛,似乎有热流淌出自己身体。她脸颊燥红,意识到事情不妙,怕是来了月信。
“怎么?”赵怀英只看到她神情转变很快,忍不住发问。
她没说话,又不好当赵怀英的面去验真假,捏着嘴一言不发,两只耳朵也红了。
赵怀英伸手扳过她脑袋,刚凑上前,就被她本能推开。
他一时征住,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拒绝自己,也压根没往那处想,毫无情面地将她衣衫除去,只留一件贴里的衣裙。
被褥间,她柔嫩的身子和他宽厚的胸膛贴在一起。她想挣扎,对方一手搂住那弱柳般的细腰,一手抵在下巴轻问,“你在躲什么?”
若换平时,怕招架不住,可现在她浑身都在抗拒。小腹隐隐作痛,如同有千万把尖刀在剜割,而他像鱼胶那般,怎么耍也耍不掉,粘人的很。
女子来月信本就烦,看似平常的亲热,更叫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他,好叫他安分些。
赵怀英从她的举动间感觉到了嫌弃,目色从欢喜中一点点失落,最后变得阴鸷。
明明是她先动的手,把他勾到□□焚身,然后放任不管么?这又是什么道理。
赵怀英起先想到是她受伤的腿,最后伸手搭脉。
静寂的屋里内,连气息里都充满了情/欲。
赵怀英默默收回手,准备起身下榻,“我让萤灯来照顾你。”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好容易等到她主动一回,哪里想这么扫兴?
赵怀英要起身,她的心也跟着一抖,默默地伸手将人拽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念归。
“天一亮,我就让裴影把念归抱来。”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少有的和谐场景,好像还真有些不忍心就这么走了。
衡阳鼻子一酸,揉了揉对方手掌,像是感谢。大概是他的做法,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激动在所难免。
可她也知道,这样的雀跃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让念归回到自己身边。王府的高墙大院,即便是爬,她也要带念归爬出去。
赵怀英以为她终于肯服软了,嘴角微扬,多少有些心花怒放,回握住她的手,“想我留下?”
衡阳神情一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赵怀英倒是不好客气地窝到了被褥中,给她腾出好大一个地,用手拍拍,目光温柔,“过来。”
她怕他突然起来的气性,会改变主意,乖乖在他身旁躺好,把被褥拉到直至能盖住自己整个脑袋才停下。
赵怀英并没有老实太久,才一会子,便抱住她的胳膊,当了枕头。
衡阳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备好了月事布,也不至于太过难堪。原先精准的日子,因为前几日的气大伤身,气虚不固,才致紊乱。
衡阳才闭眼没多久,身边人又有了动静,她睁眼一看。赵怀英正欲起身,看到对方眼神,又默默地躺了回去,双眼空洞地看着屋梁,“我睡不踏实。”
衡阳讶异,“殿下有心事?”
东宫尚在修缮,等搬进去,怕是要来年了。难不成是怕夜长梦多?
赵怀英贴过小半个脑袋,凑在她耳畔,“你在明知故问。”
他身子如同炭火般炙热,衡阳羞红了脸,不敢胡思乱想太多。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摆着这么好的一副躯体,却不能物尽其用,实在有些憋屈。
衡阳看着他,没说话。赵怀英有些急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去找郑清棠吧?”
她脸色一白,不明白他在激动些什么?那是他的正妻,即便真的去了,她也无话可说。她心里再不愿,也无可奈何。所以,赵怀英说这些,并不会在她心里有任何的波澜,她平静接受这一切。
“殿下想听到什么答案?”她似乎学聪明了些,这回她要赵怀英选。
赵怀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可这话,实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愿不愿我去?”他问,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闷气。
衡阳没回话,说愿,太违心了些,说不愿又太恶心了些,还能叫他得逞一回,怎么说都不是本意。
“那就是不愿了……”赵怀英冷着脸,骨子像个极其好哄的孩子,安安心心地躺下。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
他声音很小,衡阳还是听见了,没留情面道,“王府是殿下的王府,殿下来去自由,又何必问我?”
赵怀英有些气,但总比先前的默不作声要稍稍好一些。
他转过身去,灯烛缭绕下,看着近在咫尺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水灵灵的皮肤,宛若绽开的白莲。朱红的唇瓣,妩媚不失风情,似能勾魂摄魄。
他眼眸微动,一时间有些忍不住,“我有些难受……”
她转过头去,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朦胧,“是不是旧伤复发了?不要那么拼命去练武……”
她的关切声戛然而止,“我去找府医。”
赵怀英摇摇头,“在我后腰处,你伸手帮我。”
衡阳听话地转过身,赵怀英牵着她的手,一路向下。
最后,猛得一缩,吓得她花颜失色,想躲也没地方躲。
“怎么办?”赵怀英一副捅了娄子的神情看着对方,眼底温情难掩,“我听太医说过,若不好好治,很伤身……”
她柔软无依地贴在他怀里,无助地看了看四周,咬咬牙,狠狠心,面色绯红地支吾道,“我可以帮殿下的。”
赵怀英本只想逗她玩一玩,听她这样一说,难免吃惊,诧异不已。这事,他只在书上见过,可那书,她又是如何看到的?
“刚进王府的时候,嬷嬷教过一些……”她涨红了脸。
熬过这一晚,天亮了。
“过些日子,我要带念归出去一趟,不许让裴影跟着我。”衡阳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突然停下,赵怀英微闭着眼,神魄如大浪流去不复回。
“好,依你!”他伸手,长发穿过五指,蓬松且柔和。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拿捏的时候。他从来没尝试过,他也不敢想她会如此大胆,那些,从来没在书上见过。
她尝出了淡淡的沉香味,热烈且柔和,将她的四肢百骸,抓得紧紧地。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一泻千里,看着指间绕过的柔和,喉咙干哑,发不出声响。
“殿下。”她脸上红晕满满,万不敢想象自己此刻有多羞耻。
“衡阳,不要走……”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勉为其难地挤出几个字,久久不肯平息。
“我想……”他道,像脱了僵的野马那般,伸手将她拽了回来。
衡阳想逃,哪里抵过他气力大?她只想让他答应自己带念归出门,可没答应要一次次地满足他。
等到天明时,衡阳这才睡了个安稳觉,赵怀英早早就走了,折腾了一夜,他倒是精气神十足。也如愿地吩咐裴影将念归抱了过来。
念归还小,甚至都不知道爹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孩子的神情就可以看出,自己不在的日子,赵怀英是好好待他的。
“念归,有没有想阿娘?”衡阳把孩子抱在怀里,揉了揉毛茸茸的发丝,目光温和。
“想,阿娘你好些了吗?爹爹说你生病了,不让我打扰你。”孩子的话,让衡阳的心突然一软,难怪这些日子从未听说过念归吵闹着见自己。
衡阳只得点点头,捏了捏肉乎乎的脸颊,强压住眼里泪光,“念归,阿娘好多了。”
念归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泥人,递给衡阳,“阿娘,这是爹爹教我做的。”
“这些日子,你都在做这个小泥人?”衡阳接过,仔细瞧了瞧,小人有鼻子有眼,五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见花了不少的功夫。
“爹爹说,阿娘一定会喜欢的,念归想让阿娘高兴。”孩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贴近娘亲怀里,又蹭了蹭。
“高兴,阿娘当然高兴。”衡阳心底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原以为赵怀英不让自己见念归的这些日子,他会费劲心机对付,这样看来,更像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有些惭愧,心绪也跟着有些乱。
“阿娘高兴,为什么不笑啊?”
她默默回神,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神情,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最后不得已才开口,“念归,喜欢爹爹么?”
孩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喜欢。爹爹会给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爹爹还会带我去骑高头大马,可帅了!”
“我也很喜欢阿娘!”
孩子虽然很小,能说的话不算太利索,但都说到了衡阳的心坎上。她有些犹豫,到底该如何割舍这份情谊,现在看来的确是件很残忍的事。
“如果有朝一日,阿爹阿娘必须要分开,”衡阳没说一个字都无比沉重,“念归会选择谁?”
孩子起先沉默,直勾勾地看着娘亲,最后哇地一声巨了出来,“阿爹阿娘不要念归了……”
衡阳知道自己不该问,见孩子这般也乱了手脚,抱在怀里一面拍背,一面哄劝,乱作一团。最后哭累了,趴在怀里睡着。
衡阳如鲠在喉,嘴里乏味。一直没说话的萤灯看着熟睡的孩子,方才慢慢开口,“小公子尚且年幼,夫人对他说这些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衡阳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自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让孩子容易接受点,更重要的是,倘若赵怀英知道了,又会是什么下场。
“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无论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夫人都是他的亲娘。奴婢知道夫人不想让他错认了父亲,可木已成舟,夫人如今再翻出这桩旧事,只有弊端,并无益处,”萤灯放低了声音,“后果,夫人能承受住么?”
衡阳心里一阵战栗,木讷地摇头,她想过后果,可不得不这么做。她看向天际处冉冉升起的朝阳,和王府深灰色的高墙融为一体,像把无形的枷锁。
等真进了东宫,她想走,怕插翅也难飞了。
所以即便再不忍,她还是要做,“我告诉过赵怀英,要带念归出门一趟,他不会怀疑的。”
先离开这里,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她身上有当初积攒下来的一些银两,除去买院落的,余下的再想想办法。
萤灯看出她去意已决,再劝无用,“好,那奴婢去给夫人收拾。”
衡阳点点头,看着她缓缓离开的身影,很不是滋味。她从想过会是这样的下场,陆照枝还在天牢,到底会如此处置她不得而知,即便他无事一身轻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也不会再选了。
她的爱,曾给过他,可后来她才发现,她爱赵怀英胜过他。哪怕,她此刻想逃,也不否认自己一直深爱着。
要收拾的东西不算太多,也怕叫人起疑。衡阳只叫萤灯收拾了些随身携带之物,赵怀英送给自己的珠钗首饰,她原封不动地留在屋子里,就像往常出门一般,屋子里平静地很。
正巧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郑清棠。多日不见,对方憔悴了不少,两个脸上原本没有多少笑意的人,因为相遇,不得不捏出笑不如哭得神情。
“妹妹这是要去哪?”郑清棠看着她抱孩子出府,少不得多问了一句。
“我带念归去街上转转。”她话很少,只想快点走。
郑清棠上下打量一眼,而后走上前,逗了逗念归,“真是个讨喜的孩子,妹妹记得早些回来。念归可喜欢我做的糯米团子了……”
衡阳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念归和府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了联系,或是感情。
譬如,总缠着裴将军教射箭,要萤灯说故事,而她要活生生切断这一切。从此往后,很可能只有她娘俩个生活在一起,孤孤单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