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备今夜算计这狐媚子,将她与三哥引去一处,三哥喝多了酒便有些犯浑,到时见了美人,恐怕忍不住做些什么。
到那时她再想法子把大家都引过去,来一个当场捉奸,最好叫太子哥哥亲眼瞧见那狐媚子与三哥勾勾搭搭。
以太子哥哥的脾气,定然当场发怒,最好立刻把她赶出东宫,她便再想法子撮合太子哥哥与婉婉。
六公主在心里将整个计划又复盘一遍,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宝言再次不自在极了,她能感觉到时不时就有人在看自己,只好努力忽视,尽力转移注意力。这会儿家宴还未开始,桌上只有些糕点与水果,宝言便只好低头吃糕点。
这糕点是御膳房做的,与东宫的味道并不相同,没有东宫的好吃,宝言想。
糕点有些干噎,宝言嘴里被糊了一嘴,赶紧找水喝。她拿起手边的银壶便倒了一杯满满的,一饮而尽。
入口便被呛到,银壶里盛的并不是水,而是果酒。果酒清甜,并不醉人,可宝言从未尝过酒,一时不习惯。
她掩嘴咳嗽,声响再次惊动众人,朝她看来。
沈沉皱眉看向身侧少女,小声道:“怎么回事?”
宝言怕殿下生气,咳嗽着小声解释:“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被糕点噎到,想喝口水顺顺,没想到这里面的竟然是酒……”
她说着,咳嗽得愈发厉害。
沈沉眉头蹙得更深,伸手替她拍了拍背,“你怎的连酒都没喝过?”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一时间心思各异,太子竟然会主动关心一个女人?可真是奇了,这女人还真有些本事。
宝言那脸瞧着便像会使手段勾引人的狐媚子,他们自然如此以为。
而皇后娘娘看在眼里,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满意地颔首。
好一会儿,宝言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看沈沉脸色,完了,她定是给殿下丢人了。
“殿下,对不起。”她小声道歉,懊恼不已。
“无妨。”沈沉只道。
话音刚落,门口的内侍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圣上到。”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纷纷起身相迎:“圣上万安。”
这是宝言第一回 见到当今圣上,一时怔住了。沈沉的鼻子与嘴巴像圣上,一眼便能看得出是亲父子,可圣上生得慈眉善目,给人的气质颇为和善。
宝言愈发不解,这样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殿下那张冷脸的?
圣上道了声免礼,于皇后身边坐下:“今夜既是家宴,大家不必多礼,别太拘束,都自在些。”
说是这样说,但没人敢当真拿这里当自己家似的放肆,陪着皇帝笑了笑。
正如同宝言所感觉的,云成帝的确一向颇为宽和,不是严肃的性子。他坐在上首,扫视一圈,而后开始挨个问候。
在场的人里,属后妃最亲近,自然便从后妃开始问候。但云成帝后妃不少,哪里能个个都问候,便只挑了几位位分高的、受宠的,皇后、淑贵妃、德妃、贤妃。问起后妃,自然也避不过子嗣。
“皇后这一年操持后宫,辛苦了。皇后贤良淑德,朕是看在眼里的,后宫在皇后的执掌下,也井井有条。还有沉儿,沉儿亦被教养得很优秀,有朕年轻时的风采。”
沈沉纳妾的事,云成帝自然也有听闻,不过尚未见过那位良娣,这会儿便瞧过去。
见那女子生得美貌,就是长得不大正经。不过左右是个侍妾,无妨。
云成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两年一直听皇后念叨起沉儿的终生大事,言语之间十分发愁。今夜终于是红光满面,卸下一块大石头了。
“听说沉儿终于纳了位良娣,不错。男儿虽说志在社稷,可光志在社稷也不行,还是得成家,甚好,甚好啊。”
而后对几位皇子与公主亦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问起他们的功课、婚事之类,俨然一个慈祥的父亲。
宝言听着,心想,原来皇家的家宴,与民间也没什么两样。
而后便是几位王爷,都是云成帝的手足。等都问过一遍,总算结束,可以开始动筷。
宝言看着眼前精致的菜品,早就馋了,迫不及待尝了尝。
同那糕点差不多,是好吃的,但又没那么好吃。若比起来,还是东宫里的菜品味道更好些。
恐怕是殿下比圣上更为挑剔的缘故吧,宝言想着,偷偷瞄了眼沈沉。
沈沉目不斜视,他虽总被人说傲慢无礼,实则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教养。宝言以为他没看见自己偷瞄这一眼,正欲收回视线时,听见耳边淡淡一句:“用膳,别偷看我。”
宝言霎时窘迫起来,殿下分明没看她,怎么发现的?她迅速垂下脑袋,赶紧低头吃菜,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沉则想,吃个饭的功夫都要偷看他,她该不是除了贪图富贵,还开始贪图他这个人吧?
经过二十几天的相处,爱上他什么的,这种事在沈沉看来也不无可能。毕竟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除了图权的,自然也有不少图人的。从前宝言不认识他,所以不喜欢他很寻常,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开始倾慕他,也很寻常。
他不由轻哼了声,低头用膳。
宝言完全不知沈沉在想什么,她很快便用心投入吃饭这件事里,毕竟除了吃饭,别的事她都不感兴趣,也没她说话的份儿。
吃饭难免得喝点什么,宝言第二次喝果酒时做足了准备,没再被呛到,反而品到了一些清香。入口略有些酒味,并不呛人,待那阵酒味过去,便是果香。又是甜甜的,正合宝言胃口。
她不知不觉便多饮了几杯,眼见着手边的银壶便空了大半。
这果酒虽不烈,却有后劲,不宜贪杯。宝言没喝过酒,自然不知,只渐渐觉得脑袋有些沉,眼皮亦止不住地往下耷拉,人晕乎起来。
沈沉先注意到了少女的不对劲,见她粉嫩双颊透出些红,显然是喝醉了。再一看那壶果酒,已经只余四分之一。
宝言一手撑着脑袋,还欲再喝,沈沉脸色微沉,一手夺过那银壶,另一手则抓住宝言白嫩的一截腕子,将她小巧的手握在手里,吩咐身侧的宫女:“换壶茶水来,再去取碗解酒汤来。”
宫女应了声,退下去。
六公主一直关注着沈沉与宝言的动向,见状心猛地一跳,感觉她要的机会来了。她朝身边的贴身宫女招了招手,耳语嘱咐一番。
宝言被太子抓住手腕,一时有些茫然,喃喃唤了声:“殿下?”
看着这一幕,众人愈发惊讶。
这女子果真有手段,在这样场合便哄得太子与她做亲近之举,彰显自己的受宠。
宫女很快来换茶水,又奉上醒酒汤。放下醒酒汤时,宝言身形不稳,撞了下宫女,那碗醒酒汤便结结实实洒在宝言身上。
宝言清醒了几分,看着身上弄脏的衣裙,有些可惜。这衣裳这样漂亮,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闹出这样的动静,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投向宝言。
宝言咬唇懊恼,完蛋了,今晚她给殿下丢了好多人……
殿下肯定要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沈沉脸色,见他果真眸色微暗,宝言愣在原地,紧张地绞着衣角。
宫女当即跪倒在地,缆下错处:“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拿稳,冲撞了良娣,还请殿下责罚。”
宝言小声辩驳:“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打翻的。殿下,您别罚她……”
沈沉唇角绷直,终究没说什么。
还是皇后开口:“好了,不过是件小事,这年节时分,便算了吧。只是到底是冬天,宝言这样湿着衣裳可不行,容易生病,带她下去换身衣裳吧。”
那宫女赶紧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带良娣去更衣。”
宝言脑袋都快低到地下了,听见皇后娘娘的话如临大赦,赶紧跟着那宫女下去了。
沈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收回视线,他倒没觉得宝言此举给他丢人,只是觉得方才那宫女打翻醒酒汤的事有些蹊跷。
虽说是宝言撞到宫女,可沈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宝言入宫时日尚短,平日里又不与谁往来,在这样的场合特意针对她,似乎没有必要。沈沉捏了捏眉心,觉得是自己想多。
这不过一个插曲,并未影响到大家,众人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唯有六公主,见宝言跟着宫女离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甚是兴奋。她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她又招来自己的大宫女,低声耳语几句。
不多时,三皇子便在上菜的宫女手中得到了一张字条。
三皇子有些惊讶,看了看四下,没发现谁神色异常。他打开字条,只见一手娟秀的字迹:
请三殿下来偏殿一叙。莫。
三皇子今夜喝了不少,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父皇又明言他不争气,他心中郁闷。三皇子这会儿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思绪迟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莫字意味着什么。
莫,宫中似乎唯有那位良娣姓莫。
三皇子酒意陡然去了大半,睁眼朝宝言的位子看去,只见那处空空。
她这是特意为了见自己?三皇子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今日之前他与宝言才见过两回,其中有一回还是他单方面地见过宝言。
可转瞬又想,倘若不是她,又能是谁呢?谁会在今日弄这样一出恶作剧?
更何况他生得相貌堂堂,又是三皇子,条件并不差,平日里意图攀附他的宫女之流也不少。
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三皇子便用他并不聪明的脑子思考了一番,而后认定,字条正是宝言递来,约他私会的。
想来是她不甘寂寞,在太子那里得不到抚慰,于是意图勾搭自己。而平日里又难以见到自己,所以来不得不挑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约他相见,诉明情意。
三皇子瞬间心跳加速,异常兴奋起来。
他看了眼沈沉,心道虽说他处处不如沈沉,被沈沉瞧不起,可今日却要扬眉吐气了,他的女人瞧上了自己。
三皇子按耐住激动的心,站起身来朝皇帝拜了拜,说自己有些醉酒,想去透透气。皇帝没有拒绝,只让他早去早回。
三皇子应了声,立刻出了正殿,往偏殿的方向去,临走前又看了眼沈沉。
沈沉一贯不啻这位弟弟,自然没把他的眼神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可笑。有本事便该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做出点事情来,而不是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看自己一眼,发泄不满。
沈沉抿了口酒,目光忽地瞥见了六公主得意的笑容。
六公主见三皇子也走了,仿佛已经看见待会儿众人当场捉奸的场景,以及那狐媚子被太子哥哥厌弃,赶出东宫的画面,她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
沈沉眸光渐沉,这宫里,只有这位六妹妹与宝言曾有过节。
【📢作者有话说】
女鹅偷瞄一眼,小沉:孩子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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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破局(三更)◎
她方才见三皇子离开流露得意, 想来恐怕还将三皇子亦牵扯其中。沈沉无声冷哼,好大的胆子, 手都伸到他这里来了,不知好歹。
沈沉冷冷瞥了眼六公主,六公主只觉一阵冷风袭来,瞥见沈沉阴恻恻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心里揣测,太子哥哥方才那般看自己做什么?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沉亦是忽然起身,借口喝多了酒要去透透气, 离了席。
云成帝摆摆手,示意他去, 转头与皇后嘟囔:“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胜酒力?平时看他们也没这样啊,梓童, 是不是朕方才太啰嗦了?他们不爱听?”
皇后笑了声:“您也知道自己啰嗦, 还不少说两句。”
说是不胜酒力,但自家殿下健步如飞,平生跟在后头, 腹诽不已。又见殿下目光四处搜寻, 似乎在寻找什么, 平生赶紧问:“殿下,您找什么?”
沈沉道:“莫宝言呢?”
平生心道果然是喝醉了,方才不是他看着莫良娣弄脏了衣裳去更衣了么?怎么反倒问起自己来了?
“殿下,良娣方才跟着宫人下去更衣了,您忘啦?”
沈沉睨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蠢货。
明月台一般是宫中用以设家宴的场所, 更衣这种事自然会在偏殿进行。沈沉与三皇子一前一后离席, 想来能来得及。
宝言跟着那宫女一道往偏殿走,宫女领着她推开一扇房门,恭敬道:“请良娣稍等,奴婢去取换的衣裳来。”
宝言还醉着酒,思绪比平时更迟缓些,点了点头,等宫女走后便一个人撑着桌沿坐下。她手掌支着自己脑袋,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过来,四下有些安静,隔着距离能听见那边的热闹,但飘飘渺渺的。
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正像当日她与太子殿下的荒唐一场。
宝言睁开眼,踉跄了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冥冥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就像上回那样,所以要离开这里。
明月台与西华别苑不同,西华别苑更大一些,一般大型宫宴会在那里,小型宫宴则设在明月台。明月台于宝言而言更加陌生,今夜才第一次来,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醉了酒,更分不清了。
从偏殿出来就是个池塘,冬日里光秃秃的,只有一池幽幽的黑水,映着檐下的宫灯。宝言看着那点灯光愣了愣,她这会儿醉得更厉害了,身上衣裳又湿着,经风一吹更是凉意刺骨。
她急切地想要一点温暖,下意识便朝着那灯火的方向走。有灯的地方,应该不冷啦,她想着,一步步朝着那潭幽幽的黑水走去。
在脚马上踏进黑水之前,有一只手拽住了宝言。
那只手很大,很宽,把她的手腕抓得紧紧的,甚至弄疼了她。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像太子殿下。
宝言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看去,果真是殿下那张熟悉的冰块脸。比平时看着更臭了,好像在生气。
“太子殿下,真的是你耶。”
她倒很惊喜。
偏殿里没什么人,沈沉一路快步走来,有些着急。他一向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甚少为一件事焦心。
可想到宝言素来不聪明,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他那三弟是个酒囊饭袋,倘若真对她做什么呢?她遇事连反抗都不会……
好在走进偏殿没多久,便瞧见一道晃晃悠悠的影子,那影子十分愚钝,竟要朝着冬日的池水里走去。
还好他捉住了那道影子。
沈沉心仍跳得有些快,板着脸看向嬉皮笑脸的少女。
宝言见沈沉不理自己,垂眸思索片刻,想起来殿下为什么生气了,因为她给殿下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