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宝言低头道歉。
她身上湿着,有些冷,风一吹来整个人冻得一颤。她闭了闭眼,忽地伸手将面前的人抱住了,嘴里喃喃:“好冷。”
沈沉原本还要训斥她几句,被她一抱,听见她说冷,只好先将话咽下,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宝言身上。沈沉比宝言高大,大氅的尺寸罩在宝言身上,瞬间让她变得很小一只。
大氅隔绝了冷风,让宝言整个被温暖裹住,鼻尖传来淡淡的雪日松香气息。宝言记得,这是太子殿下身上的味道。
沈沉把她手拨开,想塞进大氅里,却又一顿。她一双手冷得像一块冰块,和夜里与她躺在一起完全不同,夜里她就是个火炉。
他垂眸,将她一双手握在手心里,替她暖着。
他只是比较善良罢了,怕她冻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死。
他方才着急,也只是因为怕她出什么事,自己的性命也会被牵连。
再加上那毒的作用罢了。
平生跟在身后,惊得瞪大双眼,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吗?
这么体贴?这么细心?这么善良?
???
平生默默转过身,想起自家殿下不久之前的嘴脸,啧啧啧。
待手心里那双手热了些,沈沉松开手,将她双手塞进大氅里,而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打算直接回东宫。
反正每年家宴也就是那些事,没什么重要的。
才走出没两步,便听见有声响朝这里过来。
想必是他那蠢妹妹领着人过来了,沈沉冷笑。
他那蠢妹妹想做什么,沈沉猜得七七八八,把宝言骗过来,又把三皇子骗过来,不论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宝言名声定然受损。
既然她费尽心思搭了戏台子,他如何能不成全她?
沈沉停下脚步,转而往另一边走,嘱咐平生去寻三皇子在的房间,“他在房间里,你便直接将房门关上。”
平生应声而去,沈沉抱着宝言,于山石上坐下,预备待会儿看一场好戏。
宝言靠在沈沉怀里,脑袋晕乎乎的想睡觉,往他怀里蹭,像晚上那般寻个合适的位置。沈沉没动,任由她寻到舒服的位置,她睫羽垂下,仿佛睡着了。
沈沉低声道了句:“还不算太笨。”
好歹还是自己跑出来,只是差点自己往水里钻。他还以为找过来时,她定然与那蠢货三弟拉拉扯扯,被那三弟欺负了,然后哭哭啼啼。
怀中的少女忽然接话:“咩有,好笨的。”
她口齿不清说了一句,沈沉都愣了愣。
夸她她听不懂便罢了,竟还要反驳,沈沉哭笑不得。
他冷峻的嘴脸难得勾动,顺着她的话说:“行,笨死了。”
谁知她又反驳:“没有,不笨。”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歪着头看他,甚至伸手碰了碰他嘴角。
沈沉喉结滚了滚,感受到她指尖被捂热后的温度。
“不许碰我。”他冷冷警告她。
但跟醉鬼显然无法讲道理,宝言直接无视了沈沉的警告,反而肆无忌惮地摸,还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
“殿下,刚才是不是笑了?我可瞧见了。”
沈沉眸色渐暗,淡声反驳:“没有。”
宝言自顾自说话:“原来殿下居然会笑耶。”
沈沉冷哼一声:“我是一个健全的人,当然会笑。”
宝言似懂非懂:“可是殿下平时都不笑,只会冷笑。”
她学着沈沉平时冷笑的神情。
沈沉抿唇,把她作乱的手指抓住按下,声音比这十二月的凛冽寒风还冷些:“莫宝言,闭嘴。”
宝言听出来了,殿下又生气啦,她乖巧地点头,在嘴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而后便不再说话了。她又把脑袋垂下去,缩在沈沉怀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分明又没怎么样,沈沉有些无奈。
“你说话吧。”
宝言摇了摇头:“殿下叫我闭嘴。”
“孤现在叫你说话了,赶紧说。”
“说什么?”宝言傻傻地问。
沈沉再次抿唇,抬头望了眼檐下的八角宫灯,想来那边的戏已经开演了。他再次将少女打横抱起,朝吵嚷的动静传来之处走去。
六公主方才借口偏殿这边的梅花开得正好,将大家都引来。而后她安排好的宫人慌忙地跑出来,被她拦住,宫女在她的逼问下便说出自己看见三皇子与莫良娣搂搂抱抱之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心道这女子当真大胆,方才将太子拿捏便也罢了,竟还在家宴上勾引三皇子。
六公主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领我们去看看。”
宫女便领着众人往偏殿那处房间去,房门紧锁,一看便知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六公主一脚踹开那门,气势汹汹道:“你这狐媚子,未免太过大胆!”
她早已经演练好了,语气之愤愤,令人共情。
只可惜,待她踹开那扇门,里头却只有三皇子一个人在。
三皇子离席之后,走出来没多远,便被一位宫女指引,言莫良娣在这房间里等他,他乐呵地奔过来,却并未发现莫氏身影。他便以为莫氏过会儿过来,又因醉酒,等了会儿忍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直到方才被这动静吵醒。三皇子定睛看向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父皇,这是怎么了?”
云成帝道:“方才有一宫女道,亲眼瞧见你与太子良娣拉拉扯扯。”
三皇子有色心却是没什么贼胆的人,原本或许觉得很激动,可这会儿这么多人看见,甚至父皇母后都在,他哪里敢承认自己跟莫氏有勾结,忙不迭否认。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儿臣……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可是太子哥哥的女人,儿臣做弟弟的,怎会与她有任何牵扯?”三皇子心慌慌乱跳。
六公主筹谋几日,费了不少心思,哪里能竟是这样的局面,她不能接受此事就这样结束,拱火道:“三哥,是不是那女子引诱你?否则你怎会与她前后脚离席?”
三皇子着急恼火,给六公主使眼色:“六妹妹,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就是喝醉了酒出来透透气,一时有些头晕,便进来房间里睡会儿。”
六公主有些着急,目光在房间里一顿打量,不对啊,那狐媚子人呢?怎么可能不在这里?事情怎么跟她想象的不同?
“可那宫女说得信誓旦旦……莫不是三哥你有意袒护莫氏?”
三皇子当然否认:“六妹妹,我与莫氏又没什么接触,怎会袒护她?”
云成帝有些不悦,大过年的闹出这种事,还是乌龙,“好了,珍珠,看来是误会一场。不是说去看梅花么?走吧。”
圣上发了话,看热闹的那些人也有些失望。
正在此时,沈沉从门外出现:“父皇,母后。怎么大家都聚在这儿?可是有什么热闹?”
他怀中抱着位女子,赫然正是被宫女信誓旦旦说与三皇子拉拉扯扯的主角,宝言。
【📢作者有话说】
小沉你为什么不笑啊,是因为生性不爱笑吗?抱老婆不开心吗?
此时被说只会冷笑的沉:冷笑.jpg)
第24章 第 24 章
◎“你昨晚做了什么你都忘了?”(二合一)◎
众人或许先前还有些疑虑, 这会儿事实摆在眼前,自然都无话可说, 却又有些遗憾这热闹到此为止。
云成帝方才听得这传闻,有些不悦,太子良娣若与三皇子拉拉扯扯,皇家颜面往哪里搁?
但好在不过虚惊一场,云成帝打圆场:“没什么事,什么不胜酒力,原来是出来找人。”
云成帝眸光扫过沈沉怀中的人,促狭打趣。
沈沉并未否认:“父皇有所不知, 莫氏小门小户出身,第一回 参加这样隆重的场合, 下午时便与儿臣说紧张,儿臣怕她被有心之人利用, 出什么事, 不放心她这才借口出来寻她。”
他说话时吐字稳重,寻常言语便自带威严,犀利眸光有意无意从六公主身上瞥过。
这话说得有意思, 什么叫有心之人利用?再联合方才发生的事, 很难不引人联想, 莫不是有人故意设计莫氏与三皇子,好叫众人当场拿住。
这可就奇了,莫氏入宫时日尚浅,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又胆大包天,在今夜家宴上筹谋?
往更深处想, 莫氏不过一介太子良娣, 家世卑微, 谁犯得着陷害她?莫氏是太子的人,莫非是有人意欲借机坑害太子?
短短几句话,扯出不少弯弯绕绕。
云成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蓦地严肃起来,看向那位一口咬定的宫女,居高临下质问:“你且说说,你如何亲眼瞧见莫良娣与三皇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又到底瞧见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遗漏,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你可明白?”
那宫女受了六公主指使,污蔑宝言与三皇子,六公主只说了叫她一口咬定自己亲眼瞧见莫氏与三皇子拉拉扯扯,可没交代过这些细节。又骤然听得一个“欺君之罪”,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哆嗦。
她身子软了大半,说话时结结巴巴:“奴婢……奴婢……当时就瞧见……”
再说不出任何话。
沈沉斜睨一眼宫女:“分明是信口污蔑,你一介宫女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今夜家宴,场合隆重,此计虽拙劣,却要费不少心思。以你的身份,绝对做不到。说吧,你受谁指使?”
他淡淡几句,已经叫宫女哭起来。宫女感觉到害怕,几乎要松嘴招出六公主,六公主哪里容得?倘若她供出自己,父皇定然会责罚自己,自己的脸面也要尽失。
六公主凌厉抢声:“好哇,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蒙骗我们!来人呀,将她拖下去,打六十板子!”
“六妹妹怎么比我还急?”沈沉淡声开口,轻飘飘一句话拦下六公主的计划。
六公主看他表情,已经明白他恐怕猜到一切,心底也有些慌乱,求助地看向淑贵妃。淑贵妃在宫里尔虞我诈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事情是什么状况?只觉得自己生的女儿一点没随自己,如此愚笨。
可到底是亲生女儿,不可能任由她出事,淑贵妃幽幽开口:“今夜本该是家宴,喜庆迎新年,既然莫良娣与三皇子各自安好,圣上,不如便算了吧。恐怕是这宫女一时看差了,罚一罚她,也就算了。”
淑贵妃一开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她袒护自己的女儿,皇后自然也偏心自己的儿子。
皇后道:“淑贵妃倒是重拿轻放,依本宫看,此事不可姑息轻饶。”
“谁知道到底是这宫女一时看差,还是背后有人指使?莫氏这孩子是本宫亲自指给沉儿的,她的本性如何,本宫最是清楚,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莫非是有人借莫氏,意图给沉儿泼脏水?”
皇后与淑贵妃一向不和,从当年圣上还是皇子时,在王府里便三不五时针锋相对。看皇后与淑贵妃你一言我一语,三皇子已经吓得不轻,甚至庆幸没有发生什么事,倘若他真与莫氏有些什么,这会儿估计就是个靶子。
三皇子捏了把汗,坚决沉默不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他们想起来针对自己。
淑贵妃脸色变了变,看向云成帝。
云成帝自然也不容许有这种事发生,太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何况他最厌恨为了争权夺位,残害手足之事。
云成帝赞同道:“梓童说得是。”
一直没说话的沈沉此时亦开了口:“贵妃倒是大度,只是莫氏是孤的人,能不能算了,孤说了才行。”
他这话便是摆明了要替莫氏撑腰,众人暗自心惊。
淑贵妃脸色更挂不住,一时有些难看:“圣上说得对,是臣妾想得太简单了。那便将这宫女押下去,仔细审问。”
沈沉嗤笑一声:“这也需要带下去仔细审问?事情真相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么?”
沈沉冷厉一眼射向那宫女,逼问道:“你受谁指使?倘若你不说实话,可见看不见明日的新年了。”
宫女当即瘫软下去,什么都招了:“是六公主让奴婢这么做的,都是六公主的主意,求太子饶命,求圣上饶命。”
沈沉轻笑了声,看向六公主:“六妹妹,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么?可得想好了再说。”
六公主本想再辩解几句,可被沈沉阴恻恻的眼神一看,顿时沉默了。她咬着唇,哭腔说:“我只是……只是想戏弄她一番,谁叫她上次得罪了我。”
六公主怕云成帝怪罪,努力把自己的目的说得简单些。
云成帝表情严肃,虽然不悦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可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女儿,还是打算小惩大诫。
“珍珠,你是皇家贵女,怎能做这样有失身份的事?”
话音未落,沈沉再次开口:“到底是恶作剧是戏弄,还是歹毒,六妹妹自己心里清楚。六妹妹品行不端,便闭门思过一月,罚月俸半年,磨磨性子。既然是磨性子,该请杜嬷嬷前去监督教导。父皇以为如何?”
沈沉抢先一步说了对六公主的处罚,云成帝叹了声,知晓六公主理亏,这惩罚也不算太重,便颔首道:“沉儿说得是,珍珠这性子是太过顽劣了些,该磨磨。”
六公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大过年的,处处透着热闹,她却要被禁足。禁足也就算了,那杜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是这宫里最严格的嬷嬷,肯定会趁着这机会折磨她的。
六公主都快哭了,拉着云成帝的胳膊轻轻晃动,试图跟云成帝撒娇,“父皇,禁足就禁足,杜嬷嬷就算了吧。”
云成帝却没答应:“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珍珠,你再说,朕可要罚得更重了。”
六公主嘴一撅,直接哭了出来。
云成帝叹气,没了赏梅花的心思,打算回正殿去继续看看歌舞罢了。
沈沉却还没结束,收拾了六公主,还有个色胆包天的三皇子。
三皇子被沈沉冷眼一刀,背脊僵住,听见沈沉道:“若非三弟今日不胜酒力离席,六妹妹也寻不到机会这样做。说起来,六妹妹恐怕还得感谢三弟。”
三皇子干笑了声:“喝酒误事,太子说得是,臣弟日后一定少喝些酒。”
他紧张得不行,手里那张六公主伪造的字条不知何时飘落出来。沈沉盯着那字条,三皇子心中一惊,想要把字条捡起来,却被平生先一步捡走。
平生呈给云成帝过目,云成帝脸色一黑,什么不胜酒力,原来是贪图美色!
“承泽,你真是叫朕失望极了。”
三皇子赶紧认错,“儿臣一时酒醉上头,还请父皇恕罪。”
沈沉轻嗤一声:“三弟这脑子,实在愚钝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莫氏每日朝夕相处的人是孤,她又不是瞎了眼,会放着孤不看,偏要看你,你说对不对?”
三皇子脸上笑容完全挂不住,却又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