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一趟大理寺,查查永昌伯次子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沈沉吩咐道。
这种小事于他而言其实不过举手之劳,即便真要徇私枉法,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人未免也太没诚意,就做个破糕点?
而且,就求一次就走了?看着也没很想帮她那大哥。
平生诶了声,迅速去了。
这几日大理寺官员大多在休沐,案子还未来得及处理呢,只简单做了些登记。听见平生要资料,便将整个卷宗都给了他。
又不免多问了句:“敢问平司尉,殿下为何要调查此案哪?”
这不过是一桩小案子,远远未到需要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程度吧。
平生并不多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那官员讪笑一声,表示自己明白,绝不会多说。
平生拿着卷宗回东宫复命,沈沉翻看过卷宗。卷宗上记载,当夜莫祺佑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醒来时他正躺在那永昌伯次子的尸体旁,是巡街的金甲卫最先发现的。
当时莫祺佑身侧就摆着砸死永昌伯次子的凶器,一块石头。石头上有永昌伯次子的血迹,种种迹象表明,莫祺佑嫌疑最大,理所当然被暂时收押进监狱。
而据莫祺佑自己说,他昨夜出来看焰火。除夕当夜,城中开放宵禁,关闭城门,但城内百姓可以自由活动,颇为热闹。莫祺佑看过焰火后,因被柳氏训斥,又仕途不顺,正巧路过一家酒肆,便进去喝酒。
就在那家酒肆里,莫祺佑遇上了永昌伯次子,吴起。这吴起是城中有名的浪荡子,与沈庆安玩得好,二人是狐朋狗友。
莫祺佑便与吴起多喝了几杯,之后的事,便没印象了。
沈沉合上卷宗,没什么难度。
若是莫宝言再求他一次,兴许他可以答应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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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言回到含英殿后,闷闷不乐。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殿下心里没什么分量,开了口也只能铩羽而归,但真被拒绝了,又有点难过。
殿下不答应,爹爹的能力又有限,大哥岂不是死路一条?真的是大哥做的么?
宝言郁闷地把头埋进肩窝里,和小桃一起愁眉苦脸。
因为这件事,宝言连吃饭的胃口都小了。前些日子她发现自己长胖之后,便克制收敛了些,一顿从吃三碗饭,改成了一顿只吃一碗半。这会儿连一碗半都吃不下了,只吃了一碗。
宝言长吁短叹,与小桃商量:“要不然,我再去求求殿下吧?殿下其实人也不坏,说不定就突然回心转意了呢。”
小桃顺着宝言的话点头:“有道理,小姐。而且奴婢觉得殿下真的待小姐挺看重的,说不定你再去求求殿下,殿下就肯答应了。”
宝言心中做了决定,当即起身,再次跑了一趟诸云殿。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但并没有,沈沉让她进去了。
宝言拘谨站着,看了眼沈沉眼睛,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吧。”
沈沉看她两手空空:“你求人当真没有诚意,上午时是一盘糕点,下午时直接空着手就来了。”
宝言被他看得一窘,手指微曲,揪了揪自己衣角,“可是殿下您又什么都不缺……”
“孤缺不缺那是孤的事,你愿不愿给,那便是你的事。”
此话一出,宝言当即抢话:“我愿意给!什么都可以!只要殿下您肯答应帮忙。”
宝言心怦怦跳着,没想到殿下当真会改变主意。
只是不知殿下要什么?
殿下什么都不缺,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她吧?
宝言如此想着,看向沈沉。
沈沉坐在桌案前看宝言,分明比她矮,可气势上却像居高临下,“两件事。”
“其一,你先前不是说,写一封信给你那嫡母,痛骂她一顿么?现在就写。你几时写完,孤便几时帮你。”
他朝宝言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宝言乖巧地站近,接过沈沉手里的狼毫笔,沈沉指了指面前的信纸,示意她可以开始写。
桌案边只有一把高背椅,那自然是沈沉的位子,宝言不敢坐,便弓着身伏在案上起笔。
她腰弯下,臀部与腰身勾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那曲线蜿蜒而上,越过令人难以忽视的山峦。
沈沉眸光划过,喉头微紧,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细嫩的脖颈上。白皙水嫩的肌肤隐藏在毛茸茸的领子下,绒毛微晃,迷人眼睛。
他想到那天自己的荒唐念头,那个念头再次从心底跳出来,叫嚣不已。
沈沉忽然站在宝言身后,高大身影覆住她,宝言动作微顿,笔尖一点墨汁滴落在信纸上,晕出一个黑点。她并不怎么会骂人,因此方才绞尽脑汁,落笔也才一句不怎么具有攻击性的话。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欲回头,忽觉后颈一凉,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
“第二件事……”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小沉:笑容出现——笑容消失——笑容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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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雪腕上半截乌青(二更)◎
沈沉弯下腰, 前胸贴着宝言后背,隔得太近, 他呼吸的气息喷洒在宝言耳畔,令宝言不由得颤抖了下。
唔,怎么突然贴这么近……
宝言握笔的手有些不稳,有种幼时在私塾里念书时不认真被夫子抓包的既视感。
莫伯远是文官,有风花雪月的文人情结,故而将他们几个孩子送去私塾念过几年书。认得一些字,不至于目不识丁,但也只能认得一些字, 诗词歌赋是一点不行。
她抓着笔杆,脑子里如同当年被夫子盯住一般的空。
“殿下, 第二件事是什么?”她茫然问。
沈沉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那张信纸上,沉默了一瞬,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 丝毫不委婉地说:“你这字写得怎么能这么丑?”
宝言愈发窘迫,抬手遮了遮自己的字。她的字是写得不好看,夫子曾经当着大家的面说她的字完全不像一个女子写的, 与娟秀沾不上边, 歪歪扭扭, 甚是难看。她自己也清楚,故而被沈沉一说,脸红不已。
“放一只母鸡在纸上,用它爪子沾了墨汁胡乱踩踩,也比你这字好看。”他想到上回那个蠢货妹妹设的局, 想来如果自己不出头, 她只需要亮出自己的真实笔迹, 也能全身而退。
“你写你自己的名字也这么丑么?”沈沉拿手指点了点一旁的空白宣纸,示意她写自己的名字。
宝言脑袋低低的,看了眼手边放着的殿下的字,一对比……她的字就显得更丑了。
她硬着头皮微微侧身,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莫宝言三个字。
她微动了动,便与沈沉贴得更近,软|弹的臀像主动凑上来。
沈沉脑中闪过些许回忆,眸色微浊。
她写自己的名字略好看些,但也只是比另外的字好看一些,仍旧算不上真正好看的范畴。
沈沉伸手,宽大手掌握住她的纤纤柔荑,以自己的力气带动她落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莫宝言”三个字,遒劲有力,笔画锋利。
与宝言自己写的摆在一起,实在更衬得她的字难看。
“你该练练字。”沈沉道,目光再次落在信纸上,长指将她的手指挪开一些,看见了她写的那一行字。
——你实在是太歹毒了!
沈沉忽地轻笑了声。
笑声振荡在宝言耳边,令她羞红的脸蛋愈发红润,活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我……我不会骂人。”她低声解释,眼尾都羞得泛红。
“那便想想她对你不好的时候,那时你的心情如何,便如何骂。”沈沉收回手,再次抚上她的后颈。
宝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求饶:“殿下,您能不能离我远一些。您这么看着我,让我很有压力,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眼尾泛着微微的红,带着些哀求地看他,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沈沉想,反而让他想要更加恶劣。
他贴着宝言耳畔出声:“这就是第二件事。”
宝言啊了声,一脸惊讶,显然并未反应过来。
什么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就是盯着她写字么?
宝言满腔疑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一行,回忆从小到大柳氏待她的不好,试图写出些什么。
可殿下不仅贴着她,还用手抚|摸她的后颈,痒痒的,真的很影响她写字。本来就写得不好看,这样的情况下就写得更难看了。
她用胳膊肘压住信纸,调整了一下姿势,忽地感觉到臀|边传来的触觉。
宝言怔住,露出个茫然的眼神。
随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可是……现在……才是白天呀,而且此时此刻,这个场合……
她眨动眼睫,有些无措地抬头看沈沉。
声音带着些不确定:“殿下,您……毒又发作了吗?”
她只能这样想。
沈沉嗯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啊?”宝言显然当真相信,有些担忧,搁下笔要起身,“这么严重?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不用。”沈沉手掌落在她柳腰一侧,渐渐收紧,“你写你的。”
宝言睁大眼睛,心道这要怎么继续写?
又想,这毒还挺奇怪的,在殿下身上似乎时常发作,但在她自己身上,倒没什么感觉。
除了第一回 ,与她的病一起来势汹汹,后来便没怎么再折腾过她。
或许是她身子骨较弱的缘故吧,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么,身子骨强健的人有时病起来反倒比身子骨弱的人病得更厉害。
宝言咬唇,落笔:“女子的清白多么重要,你却要将我送给梁王世子,分明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母亲,你可别说你是为了我好,倘若你当真认为梁王世子是个好归宿,你为何不干脆与父亲和离,嫁与梁王世子呢?”
宝言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段自认为很有攻击性的话,收笔时颇为满意。
但很快,她便再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思考这些。
沈沉身体偏凉,冬日亦比旁人更怕冷些,因而诸云殿中铺了地龙,地龙烧得旺盛,殿中温度如同春天。
身上该在的衣裳都在,只略有些松垮凌乱,宝言头发都散下几分,垂在额边,随波晃动。宝言紧紧抓着笔杆,因为面团被揉着,快要把下唇咬破。
身上汗涔涔的,额头更是一层香汗,往下滴落,有几滴落在纸上,晕开了沈沉写下的“莫宝言”三个字,恰好滴在言字那个口上。
她有些站不稳,左手扶住桌案边沿,踉跄了下,右手愈发拿不住笔,松开手,笔尖便从宝言二字上滚过去。
待两件事都做完,天色已经很暗。
殿中的光线暗到根本看不清字,负责掌灯的宫女知晓殿下在,在门外问了一句是否要上灯,听见殿下说,再晚些时候过来。
宝言累极了,觉得自己浑身都酸,更是羞赧,没脸见人。她连沈沉脸都不敢看,忍不住把自己的头埋进他怀里。
她已经毫无力气,眼睛眨了几下,便睡着了。
沈沉将人抱起,唤人进来服侍:“备热水沐浴。”
宫女应了声,点亮殿中灯火。待看清桌案的狼藉后,几人对视一眼,先有些不可置信,而后赶紧红着脸收拾。
沈沉沐浴过后出来,将宝言那封信拿起看了看,命人送去莫家。
宫女们问及是否要将莫良娣送回含英殿,沈沉顿了顿,道:“不必。”
故而这夜宝言便宿在诸云殿。
沈沉在她身边躺下,看她睡颜安稳,亦阖眸。不久之后,身侧的少女轻车熟路地往他怀里钻,将他胳膊抱住。
又是一枕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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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沈沉便去了趟大理寺,将莫祺佑的案子接手。大理寺少卿战战兢兢,奉承着巴结着,生怕得罪了这位主儿。
沈沉前去牢狱里见了莫祺佑一面,问起那天夜里的事。莫祺佑这几日在牢里都快吓死了,猛地见到太子,仿佛见到救星,差点没抱住他大腿哭诉。
莫祺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与卷宗里记的差不多。
沈沉又命人去调查了当日酒肆里的其他人,于是知道了那天夜里莫祺佑来之前,吴起还曾与人发生过冲突。
当时酒肆里来了一位卖酒的小娘子,长相颇为美貌,吴起便调戏了那小娘子,甚至要拉着小娘子回家。小娘子哭了许久,最后还是酒肆老板出面协调,说了不少好话,才让那小娘子走了。
沈沉又将那小娘子找来问询,之后更是亲自去了趟酒肆,与当时金甲卫发现吴起尸体的地方。
那地方地处闹市,出了这事后围观的人更多。沈沉并未大张旗鼓地上前,而是隐藏了身份,查探过一番,临走时,觉得那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有些可疑。
那人眼神不像看热闹的,反而有些得意似的。沈沉拧眉,待离开后让平生派人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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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言醒来时人还有些懵,揉了揉惺忪睡眼,直到看见周遭略显陌生的环境,才如梦初醒,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脸色羞红,被碧月她们服侍着梳洗装扮。
碧月冲她笑了笑:“良娣甚是得宠呢。”
宝言愈发赧然,将避子汤喝了,看了看四下,没见沈沉在。她心里记挂着莫祺佑的案子,问了一句:“殿下呢?”
碧月道:“殿下一早便去大理寺了。”
宝言哦了声,有些高兴,殿下真答应帮忙了。
这样的事在东宫里是头一遭,碧月是皇后身边派来伺候宝言的人,自然将这大事告诉了皇后娘娘。
皇后听罢,先是有些讶然,随后难掩欣喜。
虽说这种事听来颇为放肆,但对沈沉身上,皇后只怕他太不放肆,太收敛,如今正合了意。
皇后与晚秋笑道:“看来这给沉儿挑太子妃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晚秋笑着应和:“娘娘可得好好挑选,殿下一向眼光挑剔。”
“这是自然,待下回宝言来,也叫她帮着看看吧。她与沉儿亲近,应当能猜度些沉儿的心思。”
宝言梳洗完后,便逃也似的回了含英殿,临走前路过那桌案,脑袋垂得更低。
沈沉至傍晚才回来,宝言心里感激他愿意帮忙,想到他昨日说的诚意,特意等着。一听见他回来的消息,当即叫人请他来含英殿用晚膳。
殿下说只有一碟糕点不够有诚意,宝言便趁白天特意杨大厨现学了两道简单些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