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踹孤这事怎么算?你可知道,这辈子还没人敢这样对孤。”
宝言面露为难,啊了声,试图蒙混过关。
“可我是喝醉了,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吧。”
“孤锱铢必较。”沈沉反驳。
宝言瘪了瘪嘴,不知道沈沉打算要她怎么办,沈沉看着她委屈的眉眼,心仍跳着,别过脸,道了声:“罢了。”
“孤不跟你计较了。”他留下来,当然不是为了跟她计较几个鞋印的事。
坦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下来等她醒过来。他分明可以吃过饭后就回驿站,他分明也打定主意以后不再找她。
但现在她醒了,沈沉却还是依依不舍,并不想就这样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留下来是要什么,只好于房中踱步。
宝言看着沈沉的身影走来走去,有些忐忑不安。
沈沉停在一处屏风前,她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少女的气息,他问:“你喜欢这种样式的陈设风格?”
宝言点了点头:“嗯,是挺喜欢的。”
幼时也曾羡慕过几位姐姐的闺房,香香的,很漂亮,她因为身世不受重视,自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故而当李氏问她喜欢什么风格的房间时,她便还是挑了这种香香粉粉漂漂亮亮的样式,仿佛弥补了小时候的遗憾似的。
沈沉哦了声,二人便沉默下来。
宝言眨巴眨巴眼,看了眼渐沉的日暮,殿下该回去了吧?
她开口:“殿下时辰不早……”
沈沉看了看她,却道:“你还记得今日是最后一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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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我回去嫁人啦。”(二合一)◎
宝言难掩惊讶, 果然她已经完全忘了。沈沉嘴角微抿,不止如此, 她刚才的话分明是下逐客令,她嫌他留在这里碍事是么?
诚然,宝言这些日子过得太开心,早将这事给忘了。毕竟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以沈沉为主导,若是沈沉想,他自会来找宝言。因他不曾出现,宝言自然也就忘了。
这会儿沈沉提出来了, 宝言也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她小心翼翼打量着沈沉的脸色,猜测着沈沉的想法。
殿下是后悔让她留在侯府里过夜了?要叫她回去的意思吗?
可是她都已经答应了祖父祖母了, 这会儿突然离开,多扫兴呀, 他们肯定会难过的。而且明日就要启程离开南淮,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何时,宝言并不想离开侯府。
她大着胆子跟沈沉商量:“对不起,殿下, 我脑子不好使, 忘记了。不过殿下, 反正今日才第四日,您……要不然忍一忍吧……”
她自知心虚,说着脑袋便耷拉下去,完全不敢看沈沉脸色。
“反正您也不喜欢我,这最后一次您忍忍就过去了呀。”她小声嘟囔。
沈沉看着她的小脑袋越来越低, 不由得冷笑, 瞧瞧, 她自己也为自己说的话心虚呢。既然如此,还敢说给他听?是存心要气死他吗?
宝言听见他熟悉的冷笑从头顶传来,心都抖了抖,以为他定然又该生气了。
却听见沈沉说:“孤几时说过不喜欢你?”
宝言没想到他居然提起这个,弱弱地抬起头来,掀起眼帘看他,那眼神分明是说,这还用说吗?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她弱声嘀咕:“那、殿下喜欢我?”
沈沉一噎,她是会曲解意思的。
“孤的意思是,孤待你与旁人分明是一样的,几时有过分别?”
宝言点了点头,殿下平等地不喜欢每个人。
“所以,您能不能忍忍,今日便算了……我想留在侯府,陪祖父祖母说说话。”
沈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地哽着。他都这么明显地暗示她了,她当真一点也不明白么?
她都拒绝到这份上了,沈沉的骄傲不允许他再说任何,他冷哼了声:“行,孤忍。”
“孤走了。”沈沉拂袖而去,生着闷气步子如风。
平生跟在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方才在门外伺候,并不知晓二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殿下这是生气的征兆。
平生一言不敢多发,默然跟着沈沉出了侯府大门,上了马车。他时不时看一眼沈沉,沈沉周身温度不似春日,反倒像寒冬。
平生吞咽一声,不由得在心中猜测,殿下和莫姑娘这是说了什么?
沈沉冷眼如刀,架在平生脖子上:“再看孤一眼,把你眼睛挖掉。”
平生当即收回视线,老实低着头,不敢再看。
心里却想,哦豁,殿下这反应何止是生气,简直是非常生气。
他越发好奇了,莫姑娘到底对殿下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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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走后,宝言心里为他方才的脸色有些不安。但转念想到,算了,反正她与殿下的关系也要结束了,以后都不会经常出现在殿下身边了,殿下也不会太记着这件事吧。
她叹了声,自我宽慰,而后便去寻李氏与顾侯。
宝言来了之后,府里下人都明显感觉到,二老的心情变好了。
顾侯与李氏二人正在廊下坐着摇椅闲看风光,好不悠闲。宝言放轻了脚步,到近前才唤了声祖父祖母。
顾侯与李氏坐起身来,慈爱地看着宝言,“宝丫头,你醒啦。”
宝言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好,高兴过了头忘了这事儿了。”
李氏与顾侯相视一笑:“无妨,左右是在家里喝醉,不会出什么事。太子殿下呢?”
“殿下走啦。”宝言没好意思说是被她气走的。
李氏说:“殿下从你喝醉了后便一直在那儿守着照顾你。宝丫头,殿下待你是极好的。”
听见李氏这么说,宝言忽然有些愧疚了。殿下竟然还在她身边照顾她么?她却叫殿下生气了。
唉,可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宝言怅然叹息,并未多说,只与李氏二人聊起些稀松平常的话题。
因她明日要走,话题再怎么温馨,到底带了几分离愁别绪在。用过晚饭后,李氏便差人张罗给宝言准备东西,好几个箱子,都要给她带着走。箱子里是些临时准备的衣裳、首饰,还有南淮的特产。
“南淮与京城不同,到了京城好些东西就吃不上了,你都带着,万一想吃呢。”李氏坐在灯下,仔细地替她准备着。
此情此景,令宝言不禁潸然泪下。
她本就是个感性的人,爱哭得很,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全擦在了李氏身上。她这辈子还从未被长辈这样疼爱过,这样将她放在心上的爱,却是来自两个并无血缘关系的老人,令人唏嘘。
灯烛之下,宝言伏在李氏膝头哭个不停。李氏轻拍着宝言的背,拿干净帕子替她擦眼泪,慈爱地哄道:“好了,宝丫头,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爱哭。”
宝言吸了吸鼻子,感动道:“你们待我老我都记着的,我这个人最记得别人待我的好了。你们放心吧,祖母,日后我一定给你们二位养老送终。”
李氏笑了笑,她是入了宫的人了,日后只有身不由己的日子,哪里还能给他们送终。不过她有这份心,李氏已然感动。
“好,宝丫头,我们会保重自己,等着你。”
宝言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又趴在李氏怀里同她说话,说的都是一些细碎的东西,讲她小时候的事。李氏都听着,时不时应她两句,就这么到了近子时,才将人哄睡了。
这日夜里,宝言做了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不再是莫家四姑娘,而是平南侯府的孙女,不必再受人欺辱,看人眼色,有祖父祖母护着她。在梦里她的生活过得很幸福,和现实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在梦里,她还有一对待她很好的爹娘,阿娘的模样分明是李氏的小女儿顾娆,而阿爹的模样却并非莫伯远,但与莫伯远有几分相似。
这真是太好太好的一个梦了,宝言沉醉其中,都有点儿不想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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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沈沉这一夜并未睡着。
他原本说的最后一日,是找一个说辞,想与宝言多待一会儿。可谁知道,灭了灯后没多久,他当真难受起来。
与前两日的安逸完全不同,那股不适来势汹汹,完全无法忍耐。沈沉浑身发热,身上的汗珠滚落,打湿了身下的被衾。他只好唤他们备了冷水,洗了个冷水澡,这才堪堪压抑下去。但没过多久,那种冲动又袭来。
一整夜,沈沉便隔一个时辰用冷水冲泡一会儿。
就这么,直到天光乍破,细微的晨光透破窗纱。
及至天光大亮,沈沉唤来太医诊脉。太医言,他体内的毒素已然尽数消除。
沈沉听罢,松了口气。
好,从此往后,他与莫宝言便尘归尘土归土,再不是一路人了。
昨日夜里折腾太过,身见这会儿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无甚血色。平生看着忧心,又让太医给开了张驱寒的方子。
沈沉并不当回事,他身体一向强健,这点小事,不至于如何。他并未喝药,只让他们收拾行囊,预备离开南淮。
队伍从驿站出发,前往平南侯府,接宝言一道离开。
宝言被顾侯与李氏二人送出来,依依惜别。宝言迈上马车,朝二老挥手告别:“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我走了,你们别送了。”
她从车窗里回头看顾侯与李氏,见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小了,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默默地哭起来。
这回宝言单独一人乘一辆马车,沈沉并未与她同乘。既然要划清界限,那便该划清得彻底。
宝言一心沉浸在离别的痛苦里,倒并未想到此事。待她从离愁别绪里缓过神来时,便听得沈沉病了的消息。
这回不是中毒,而是感染了风寒。
大抵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还未好,又泡了冷水,而身体强健的人一般不生病,生起病来便如山崩地裂似的,格外严重。沈沉这一病,便直接倒下了。
太医开了方子后,平生忙不迭叫人熬药。沈沉病了,宝言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便也来探望。
程玉守在沈沉的马车里照料,正在喂药。
“祖宗,你倒是喝点吧。”程玉唉声叹气,喂不进药。沈沉牙关紧闭,一点儿不肯喝,喂一点全洒了。
平生干着急:“程世子,这可怎么办?”
宝言在一旁看了看,自告奋勇道:“我来喂吧。”
她说罢,接过程玉手中的药碗,让沈沉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而后将药吹凉,喂到沈沉嘴边。
分明是一样的动作,可出人意料的,沈沉竟张嘴喝了。
程玉:……
不是,殿下你怎么重色轻友呢?
程玉看了眼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宝言道:“那便麻烦莫姑娘了。”
宝言摇头:“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她给沈沉喂完药,又用帕子将他嘴角擦拭一番,而后更是用棉巾打湿后拧干,替沈沉擦了擦脸。待做完这一切,这才将沈沉放回枕头上。
她倾身要离开,想到什么,又坐下了,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小小的饴糖,从沈沉薄唇里塞了进去。
殿下不喜甜食,可药这么苦,到时候醒过来嘴巴里都会苦哈哈的。
喂完饴糖,宝言下了马车。
沈沉喝完药后,发了些汗,到黄昏时候便醒了过来。他头重得厉害,扶着太阳穴,坐起身,感觉到嘴巴里弥漫着一股甜味,不由皱眉。
平生见他转醒,高兴得不得了:“殿下,您可算醒了,把我们都吓死了。你都不知道,程世子给您喂药,您怎么也不肯喝,还是莫姑娘喂的,您才喝了。”
沈沉抬起沉重的眼皮,嗓音低哑:“她来过?”
平生点点头。
难怪他嘴里都是甜味,莫不是他不肯喝药,她以嘴相渡?
这个女人,真是……
沈沉摸了摸干燥到起皮的嘴唇,那股不明的情绪再次出现。
可太医说了,他的毒已经解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是百日欢的影响了。
那是为什么?
沈沉陷入沉思。
程玉掀开帘栊进来,看了眼沈沉苍白的脸色,叹气:“祖宗,你可算醒了。”
沈沉看他一眼,没说话。
程玉继续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风寒?你不是一向身体很好么?”
沈沉心里回答,还不是因为莫宝言那个女人,她本应该完成她的职责,和他最后一夜圆房,却叫他自己忍。
他表情有几分不耐烦,敷衍答:“不知道,生病难道还会提前告诉你一声么?”
程玉听他语气不好,只当他生病了心情不佳,没往心里去,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和沈沉闲聊。沈沉偶尔回应两句。
平生端了新的药过来,沈沉仰头喝了,没再麻烦宝言。宝言听说沈沉醒了,过来探望。
隔着帘栊,沈沉没叫她进来,宝言也没多想,回了自己马车上。
这夜他们在驿站休息,沈沉与宝言两间房,没什么交流。宝言担心沈沉病了没胃口,想关心他两句,被平生告知:“多谢莫姑娘好意,殿下已经吃过东西睡下了。”
既然能吃东西,宝言就放心了,回了自己房间里休息。
原本还都说殿下待莫良娣十分宠爱,可回去的一路上,二人分明像生了嫌隙,冷淡许多。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之后一路上,宝言与沈沉便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因为天气温暖起来,回去的路好走许多,比来时快了些时日。抵达京城时,时值三月末。
皇后早早便得知沈沉回来的消息,翘首以盼等着,她从云成帝那里知晓了他们一路上的经过颇为凶险,沈沉还受了伤。皇后心里便更急切想见到儿子。
沈沉与宝言一行抵达京城是早晨,他们还得去向云成帝汇报,因此皇后只来得及在路上与儿子说两句话。
皇后看着沈沉,叹气:“瘦了点。”
沈沉嗯了声,并未多言,转去面见云成帝。宝言不需要跟着去,便被皇后娘娘带去了椒房殿,询问一路上发生的事。
宝言不敢隐瞒,事无巨细地说了,包括自己被绑架与沈沉受伤的事。
她有些愧疚:“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皇后嗐了声:“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也正常,不算大事。你们还没用早膳吧?在本宫这里用吧。”
宝言点头,在椒房殿用了早膳。皇后坐在一边,说起:“你们的毒,应当也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