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焕用袖子挡住脸仰头看去,东风楼上火光冲天,着火的位置在三楼,难怪里面的人这么紧张,在三楼参加拍卖的可都是有钱人,他们最惜命了。
火势瞧着吓人,实际上很快就被扑灭了,只是着过火后,东风楼内异常混乱,以前会站出来主持大局的花妈妈也不知去了何处,总之没看见人。
楼内的姑娘们站在门口,各个用手捂着口鼻,怨声载道。
街上围着看热闹的人把街挤得水泄不通,将官府都惊动了。
王崇焕放下车帘,整个人瘫下去。
这一番惊心动魄后,他总算从东风楼这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此时王崇焕不便归家,他们便随意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入住。
小客栈内没有来来往往的人,很是清净。
几人顶着客商的名义开了两间房,王崇焕和他那难兄难弟各一间。
王崇焕房内,没了外人,有些话这时也能摆到明面上说。
说回缠心红莲,王崇焕道:“我先前有幸见过这缠心红莲一次,故而认得,此物是我出海从一商人那购得,我归家后原想着留为己用,谁知那东风楼的管事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要高价收购,我本不想与他多纠缠,只是他态度强硬,在江南又颇有势力,只得应下。”
“交易那日,我出门急,洗过的手还没干,有几滴水不慎落到了缠心红莲的花蕊之上,谁晓得,花瓣根部竟褪了色,我再仔细一瞧,才知道上面的红色是画上去的,我被那奸商骗了。”
说到被骗,王崇焕不见激动,反而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但接下来讲到东风楼的操作,他可就没那么淡然了。
“我王崇焕宁愿遭别人骗,也绝不骗人!这事儿发生了,我立马便和东风楼管事说清楚了,本以为事情该到此结束,结果你知怎么着,他居然说不碍事,要我只管将东西给他,那我就懂了,他们还想去骗别人,我怎么肯再有人上当受骗,当然不允,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阴,直接将我打晕关了起来。”
王崇焕义愤填膺,眼睛瞪得老大,说得唾沫横飞:“他们将我关起来,就是不让走漏风声,破坏拍卖,可谓费尽心思。要是真让我出去了,我绝对把这东风楼的丑恶嘴脸到处宣扬,就这种地方,还好意思当我们江南的招牌呢,呸!”
姜宝鸾默默看着他,她舅舅怎么这个岁数了,还这么……想当然,难怪会不停遭人骗。
江扶元让他坐下再聊:“你可知真的缠心红莲在何处?”
王崇焕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着,东风楼内或许会有,当初我听说那富商将缠心红莲三瓣都卖给了东风楼,剩下的他自个儿治病了。”
江扶元沉吟片刻后,再未多问:“时候不早,我也不便多加叨扰,先走一步。”
王崇焕却拉着他不放:“这位兄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家住何处,以后我也好报答你。”
江扶元头次看见这么热情的人,甩甩手道:“顺手而为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王崇焕懂了,狠狠点头:“像你这样的江湖豪侠我最为佩服,请问闯荡江湖时可否带上我王某人。”
他说完一拱手,面上瞧着豪气万丈、义薄云天。
姜宝鸾忍不住打击他:“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王崇焕一扭头:“你怎么知道。”
姜宝鸾有些无奈,用袖口在脸上擦了擦:“……舅舅,你还没认出我吗?”
她连声音都没有刻意伪装,王崇焕眨了眨眼睛,又凑过去仔细一看,才后知后觉发现,指着她震惊道:“宝鸾?!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江南啊!你何时来的!”
姜宝鸾见他都快成斗鸡眼了,不由笑出了声:“我听说你回了便往这赶,谁知一来便得知你出了事,舅舅,你也该让家里省点心了。”
王崇焕听着外甥女的提醒,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那这位侠士也是你朋友了?”
姜宝鸾点点头,见他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舅舅,你是不是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跑出来,东风楼那些人真的会放过你吗?”
“啊,此言有理。”王崇焕摸了摸后脑勺,还真没想过后续。
“今日拍卖会已过,若是我不提缠心红莲,应当就没事了吧……我隔壁那位老兄也是东西被东风楼抢了才和我关到一起的,今日东风楼乱成那样,说不准不止我俩跑出来了呢。”
他心态好,永远都是这么乐观,想事情也是往好的方向想。
姜宝鸾不得不提醒他:“我听那人口音便不像江南的,他跑了人家无处可寻,你跑了,东风楼的人找到家里去怎么办?你可知现在为了把你赎出来,家中已经欠了好多银子了。”
王崇焕听着这话,神情逐渐变得落寞:“此事都怪我,是我对不住爹娘还有你舅母他们,是我没用。”
江扶元道:“这倒莫用太过担忧,东风楼此事本就上不得台面,你回去了后只要长个心眼,他们奈何不了你,那假的缠心红莲已被人拍走,这场火就够他们忙活一阵了,暂时应该找不到你头上。”
这确实是个算得上好消息,姜宝鸾觉得自己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快到宵禁时间了,她与江扶元赶在最后时刻回了到了原来休息的客栈。
二人轻手轻脚上了楼,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江扶元走在前头,推门进去,便看见钟北着了魔一样,推开阿巧,趴在地上,弯着腰去喝洒在地上的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哈,睡过头了,写不完T-T
第51章 第 51 章
◎唇落在他脸颊上◎
宝鸾记得江扶元说过, 钟北得的这病滴水不能沾,眼看都熬到了这个时辰,若当真叫他碰到了地上的水, 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当即想上去帮忙, 江扶元动作却更快。
情急之下, 已顾不得太多。
他弯腰掐住钟北后颈,扣住肩膀,少一用力,他人便翻倒在地,干裂的唇上尚未沾到水。
姜宝鸾则去扶起阿巧,她捂着腰,不停揉搓着。
钟北方才推开阿巧那一下也已是用尽全力,如今强弩之末, 只是不停喘着粗气, 由着江扶元将他扶到床上。
“是我的疏忽, 早知我便该将他手脚绑起来才是。”江扶元按住钟北的手,用腰带将他暂且先捆住,打了好几个死结后, 这才坐在一边,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姜宝鸾亦是坐下, 茶杯碎了一地,瞧这屋里的狼藉,想必这一个时辰里, 阿巧用了不少法子阻止他。
钟北这病着实奇怪,姜宝鸾看着他偏紫的唇色, 估猜可能是因为中毒才会如此, 再联想到江扶元说的缠心红莲, 她心里大致有了底。
“你们也累了,隔壁房间空着,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已至宵禁,姜宝鸾驾轻就熟去了隔壁屋里,第二日一早便又去找王崇焕。
王崇焕睡眼惺忪,连早膳都没吃,就被她带回了王家。
一家老小看见王崇焕,先是打骂了一阵而后又抱在一起痛哭,尤其是家里两位老人,这么大年纪还要担心受怕,王崇焕自知对不起他们,扑通跪在地上,朝他们磕了几个响头:“爹,娘,是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们,若没有秀荣在的话,恐怕我们这个家早就散了!”
母亲的话让王崇焕越发抬不起头,他转而朝妻子所在的方向膝行几步,拉住她的手,眼中噙了泪:“秀荣,我不是个好丈夫,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钟氏要的只是他一个态度,见他这番模样,之前的那些怨气也散了不少,只是她面上依旧不给他好脸色:“你知道便好,以后再不听劝,我们便和离,各自安好罢。”
王崇焕连连发誓:“再也不会了,秀荣你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踏踏实实把家中铺子经营好,不会做那些混账事了。”
钟氏叹口气,道:“你想清楚就好,我与爹娘商量,决定把家里的铺子卖了,去京城谋生,得罪了东风楼,日子只会愈加艰难,如今我们已不剩什么了,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崇焕你决意如何?”
王崇焕在短暂怔楞后,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早便有此打算,只是一直怕你们不同意,便没提,江南虽好,京城却更繁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他的最后一句,差点将钟氏眼泪说出来,她点了点头,将还懵懵懂懂的儿子抱在怀里,借此遮掩情绪。
姜宝鸾自是为他们一家感到高兴,听闻王家一家要去京城定居,自是高兴,她正好可以随着一同北上,以后两家离得近了,也可照顾一二。
定下启程时间后,王家便抓紧将能变卖的都卖了,借来的钱还了后,还余有一些家底,他们求快,举家齐心,没用几日便收拾得差不多。
王家这处是祖宅,不宜变卖,临行前用一把厚重的铜锁锁好,这才离去。
走得匆忙,离开江南前,姜宝鸾只来得及与江扶元打个招呼,他似乎还要在此处耽搁几日,询问王家的进京路线,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也未说旁的。
此次在江南,二人各有事情要忙,也并未有空好好说话,姜宝鸾走前,江扶元将她叫住,向她讨一顿酒喝。
姜宝鸾笑着应好:“不论何时,只要江公子你开口……”
“叫我静堂。”江扶元怎么听都觉得江公子三个字很别扭。
宝鸾知道这是他表字,叫起来总觉得有种别样的亲密:“静堂,你若来,酒定然是有的。”
江扶元颔首,又递给她一物:“上次走得急落在客栈,我看挺适合你今天穿着,直接戴上再走吧。”
东风楼拍来的翡翠耳珰,躺在锦盒中,一打开,在日光下更是夺目。
姜宝鸾今日恰好穿了一身翠色衣裙,倒还真是相称。
想起上回他说的不要便扔了,这次姜宝鸾大大方方说了声“好”。
她先将自己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取下,换上锦盒中的翡翠耳珰,耳珰有些大,此处没有铜镜,她便戴得没那么轻松,好几次也没能对准耳孔插|进去。
正当她手臂抬得有些酸疼时,江扶元绕到她身后,将翡翠耳珰拿到自己手里。
他们指尖很短暂地接触了片刻。
入了冬的季节,江扶元的手还是热热的,他这么靠过来为她戴耳珰,歪着头专注的模样倒是鲜少见着。
他有着老茧的指腹轻捏着姜宝鸾的耳垂,摩挲着确定耳孔的位置。
姜宝鸾的耳垂肉肉的,白中透出一点薄粉,中间的小孔处微微有些下陷,江扶元拇指与食指一上一下揉搓着,她的身子轻轻颤了起来。
耳垂敏感,一股酥麻之意从脚底攀爬而上,姜宝鸾觉着又麻又痒,红色从耳根处开始蔓延,很快耳垂便红得似要滴血,她呼吸的频率也跟着乱了。
江扶元明显感受到她的变化,唇角悄悄扬起,将耳珰穿入耳孔后,故意拨了拨那垂坠下来的绿色翡翠。
光打在其上,翡色混着其他色泽,瞧着当真是漂亮不已。
姜宝鸾抚了抚耳珰,抬眸朝他看去。
今日江扶元身上穿的,就是离府时她送的那套冬衣,纯黑的面料上绣了些浅色暗纹,衬得他肤色白皙了许多,这段时日奔波下来,他皮肤倒是一点都没粗糙。
姜宝鸾想摸摸他的脸,却被抓住手腕,江扶元反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冰的手还想碰我脸?”
他现在倒是把脸看得挺重要,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洗完脸什么都不抹的。
江扶元找来个汤婆子塞她手里:“捂着点,可别想用冰手来捉弄我。”
天冷了,姜宝鸾又是个手脚容易发凉的体质,抱着汤婆子后,确实感觉周身要热乎不少。
外间阿巧敲门催促,姜宝鸾抱着汤婆子道:“那我先走了,这汤婆子等你回京后,我再还你。”
江扶元摆摆手:“这玩意还要你还,快走吧。”
姜宝鸾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踅身快跑到他身侧,踮起脚尖,唇落在他脸颊上,带着股香风一并钻进江扶元鼻子里。
“这样碰总可以吧?”姜宝鸾脚后跟落回地面,朝他挤了挤眼睛,笑得很放肆。
她是准备亲一下就跑的。
所以在江扶元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蹦蹦跳跳跑去开门。
只是手还没碰到门上的圆环,便感觉到身后江扶元阔步走了过来,她被拉着转过身,门没打卡,人却被压在了上面。
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动作比之前都要急切粗鲁,抬起她的下巴便开始用力,直到将她所有呼吸都吞下去,这才慢慢放缓。
姜宝鸾心跳如雷,呜呜道:“外面有人。”
“你自找的。”
江扶元不停,托着她的腰让他与自己贴得更近,这样的角度也更方便他亲。
冬日将至,他落下的唇却是异常火热,不一会儿,姜宝鸾便觉着有些喘不过气,她听着连自己都会感到面红耳赤的嘤咛,偏开脸去,不敢再看他。
江扶元也在竭力调整呼吸,唇顺着她的脸颊亲了几口,这才将人放开:“酒得最好的,明白吗?”
姜宝鸾含着水的眼睛朝他盈盈一望,他险些把持不住,身体产生了很明显的变化,朝后退了两步,等那股馨香与暖热离去,他才逐渐恢复理智。
姜宝鸾从客栈出去,她手中抱着汤婆子,脸缩在毛绒围脖中,扶着阿巧的手上了马车后,与王家一家一道出了江南城。
马车行得慢,他们人相较而言又多,原本快马加鞭两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七八日才到。
途中王崇焕低调了许多,一路上没惹事不说,进了城还第一时间找到处宅院落脚,他看着京中繁华的景象,已经决定要租间铺面做生意了。
看着王崇焕这般模样,大家伙儿都很高兴,姜宝鸾差人去姜家报了信,陪着钟氏他们用了晚膳后,等他们都安顿下来后,这才归家。
她此行到江南去,一走便有小半个月,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便是姜广,她盘算着这个时辰姜广多半是睡了,明日才能去拜见她老人家。
马车逐渐靠近姜府,以往这个时候,府上的人都用过晚膳准备休息了,今日竟门还大敞着。
再看大门旁停着的一辆马车,好似还有客人到访。
姜宝鸾怀中几分疑惑进府,走到前厅,此处当真灯火通明,仔细一听,还能听见里头的呜咽以及一道极为尖利的女声。
这么晚了,怎么感觉家里有人在闹事。
她掀开用来阻挡寒气的门帘,走进较为温暖的室内后,才发现,不光自家家里人都在,居然还有两个她颇是熟悉的人。
“姜宝鸾,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找你呢!”
姜宝鸾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薛莹便用手指准了她,瞧那模样,气得浑身都在抖。
“这是怎么了?”姜宝鸾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还有站在她身侧的崇英侯五公子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