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宴之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戾气。
却意外地看见站在严江旁边的梁殊。
楼宴之眼中暗色渐渐褪去:“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楼大少爷是怎么赛车把手赛断的。”梁殊没好气地说着,人已经走到病床前检查楼宴之的伤口了。
说他是少爷。
楼宴之接着就一副少爷的样子靠在那里。
“没回槐江?”
“排课排到昨天半夜,也要有时间能回才行。”
她不信裴敏安排的那些课没有楼宴之授意。
老师人都去新疆旅游了,被临时叫了回来,除了楼宴之,她想不出别人能干这种事。
楼宴之:“阿姨放假回老家了,严江晚上飞机回云台,你今晚和我回城南?”
“好啊,照顾人我在行,不过楼少爷准备花多少钱雇我?我现在出场费可是不少,还耽误我回家过年,怎么也要再来一笔补偿款才行。”
楼宴之倒是豪气:“随你开价。”
楼宴之的大概情况严江刚刚一路上都和她说了,连和家里闹不和这种隐晦的事都提了一句,有卖惨的嫌疑,但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今天能留下。
她本也没打算留他自己在城南自生自灭,但有随意开价的机会,她哪里会错过。
梁殊:“一个月假期,我没进组的其余时间随意兑现。”
楼宴之:“成交。”
三个小时后,梁殊陪着楼宴之回了城南别院。
等到了地方,梁殊也没消停,严江急着走,还没处理好的事情就丢给了她,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福利院那边打了电话说今天自己不回去了,这边赛车场地老板的电话又接了进来。
问楼宴之差点撞翻的那辆跑车怎么处理。
梁殊拿不定主意问楼宴之。
楼宴之不像是和她说跑车,倒像是在和她说垃圾。
只丢了两个字给她:“扔了。”
话筒里的老板也听到了,磕磕巴巴地问:“真、真扔了吗?”
梁殊无奈:“先送去修理厂吧。”
“晚上吃什么?”
梁殊说完这句想起楼宴之在吃食上是出了名的挑剔,又补了句:“说不出什么名堂等我做好了就不要挑,我不做第二次。”
“翡翠鲍鱼、清蒸花蛤、水爆肚、牛肋排和清炒时蔬。”
楼宴之报起菜名都不犹豫,到这种时候来还讲究上了做法:“牛肋排要七分熟,水爆肚火候轻一些,时蔬不吃胡萝卜不吃菜根只要菜叶,鲍鱼用今早空运来的那些。”
楼宴之:“对了,医生说不宜饮酒,那就喝点南瓜羹吧。”
梁殊心想,这人还真是没什么事,能吃能喝的。
梁殊:“阿姨是怎么忍受你这些要求的?”
楼宴之:“高于市场价三倍的工资。”
她一时语塞,突然觉得自己的报酬要少了。
梁殊在城南别院住的时间不算少,但厨房基本没进过。
楼宴之在的时候阿姨全勤在这边做饭。
就她自己在的时候,她不叫外卖也是随便泡碗面吃,没那么讲究。
虽然不常进厨房,但她会做饭手脚也麻利,忙到了傍晚,楼宴之要求的菜一样不落的做好了,还加了两道自己爱吃的。
菜都摆上桌,就只剩下锅里还煮着的饺子和炉灶上熬煮的蹄花汤。
楼宴之喜静,但无论是刚刚叮叮当当的炒菜声还是此刻厨房里沸腾的开水声,都让他觉得很安静,心很安静。
他坐在餐桌上抬头就能看见还在厨房忙着的梁殊,于是就这么一直看她。
楼宴之看得有些投入。
梁殊走出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总这么看我做什么。”
等想起他刚出了事故,语气又不自觉温柔了些:“哪里觉得不舒服?”
她说着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他跟前,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
她身上松垮地系着围裙,侧面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长发隆在身后,动作娴熟中带着慵懒。
让他心头不受控制地痒了一下。
脑海中蹦出个离谱的念头:赚再多的钱好像也没什么劲,不如梁殊有劲。
第13章 全垒打 三合一
梁殊端上煮好的饺子解围裙坐下, 就见楼宴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做的菜不合胃口?”
她做菜水平一般,但楼宴之再挑剔,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桌子菜一个也不喜欢。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楼宴之只是随口一问, 而梁殊听见‘在一起’三个字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回过神,意识到他在问他们维持这种关系多久了。
“三年。”
楼宴之面带调侃地看了梁殊一眼:“那你藏的倒怪深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这么一手。”
楼宴之刚刚点的那些菜其实就是随口说说,他和严江打过招呼,城里安排了专人随时送饭菜过来。
但梁殊说要自己做,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也想看看梁殊究竟能做出什么。
没想到她不仅做出来的, 还做了一桌子菜, 只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我没……”我没藏啊。
她下意识地反驳,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理亏。
她这几年确实没怎么当着楼宴之的面开过火, 偶尔煮碗味道寡淡的面条就算是做饭了。
倒是楼宴之做饭的次数比较多, 偶尔吃腻阿姨做得饭就自己开火, 连带着也会做出她的那份。
但她也不是躲懒,只是对食物没那么挑剔,觉得能填饱肚子就成。
梁殊轻咳了一声, 狡辩:“想吃我梁大厨做得菜哪有那么容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赶紧试试味道怎么样。”
她内心还有些小紧张。
偏偏楼宴之看到梁殊一脸期待的神情, 故作深沉,接连尝了几道菜,也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
梁殊先是紧张, 后来想着楼宴之‘爱吃吃, 不吃拉倒’, 又转变到了‘这人怎么这么墨迹’。
楼宴之见梁殊真有些急了, 也不逗她。
‘好吃’两个字都到嘴边了,没等说,门口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是门铃吗?”梁殊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不远处已经开始响起炮竹声,后面那几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楼宴之看着门廊处的位置,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嗯’了一声。
“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梁殊疑惑。
城南别院平日里很清静,但因为离市区比较远,所以不太有人来,楼宴之谈事情也不会把人叫来这里。
家里的阿姨司机都有这边的钥匙。
找她的人就更不会来这边了。
梁殊犹豫:“要开门吗?我在会不会不方便?”
“你还指望着我去开吗?”
梁殊见楼宴之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倒把他是病号这件事给忘了。
“我去开。”
她起身去开门,等开了门就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拎着食盒的美妇人。
“您找谁?”
“他在家吗?”
“谁?楼宴之?”
“嗯。”
隔着夜色,梁殊依然看到了美妇人泫然欲泣的神情,要不是她看着年纪大些,梁殊都快以为这是楼宴之在外面养的小情儿了。
“在家,不过你是?”
美妇人:“我是他妈妈。”
梁殊有些惊诧,但反应很快地在门前让出了一个位置:“他在里面。”
美妇人走进去,梁殊在后面带上门跟在她身后。
因为不清楚楼宴之母亲的来意,她没回餐桌,只是站在不远处一个位置,给这母子俩留足了空间。
而楼宴之从始终都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来人,不带任何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最后还是美妇人先开口:“宴之……”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似乎很不耐烦。
美妇人手上还提着食盒,解释道:“阿醒说你出车祸了,我让阿姨给你做了些饭菜,这些……”
“放那吧。”
说完这句,楼宴之又捡起了放在桌上的筷子,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晚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再说。
梁殊也见过不少关系不好的家庭。
但多数都是子女卑微。
这还是头一次见做母亲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楼宴之拒绝的这么明显,美妇人却还是不准备走。
“宴之,你祖父希望你今年能回去过年,你在这边也没个人照顾,你就和我回去吧。”
“她不是人吗?”楼宴之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梁殊。
梁殊本来还是‘看戏’模式,这么被点名,人不自觉地站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重新靠在那里。
靠,关她什么事。
美妇人仍然坚持:“宴之,你叔叔他也很希望你回去,我们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一家人总要吃顿团圆饭的。”
而这句话似乎触及到了楼宴之的雷区。
他脸色阴沉的难看:“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梁殊,叫保安”
楼宴之手上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周身的气压降到了最低点。
“啊?哦,好。”
在场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紧张,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怎么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她明明全程都在,也没听楼宴之妈妈说什么过分的话,回家吃个年夜饭而已。
有钱人家里的事她真是看不懂。
楼宴之让她叫保安她就叫保安,这种高档小区的保安即便是除夕夜也来得极快。
美妇人见楼宴之动真格的,眼眶彻底红了,但仪态依然很端庄。
美妇人:“宴之,你今天不愿意回去也没关系的,但你有空还是要多回去看看你祖父。”
“送客。”
保安又往前走了一步,美妇人就这么被请了出去,梁殊跟出去确定人走了才回来。
偌大的别院很快就只剩下她和楼宴之两个人。
她回来第一眼就看见垃圾桶里丢着的餐盒。
热气腾腾的饭菜倾斜着洒出了一些,倒是可惜了。
这么一折腾,梁殊终于吃上了晚饭。
只是隔了好一会她再看,楼宴之脸色还是很差,对食物的态度也很消极。
好歹是除夕夜,总这么丧着脸,喜神来敲门都要被吓跑了。
梁殊以前几乎没和楼宴之聊过他的家人,这会儿挑起话头,就随意问了两句,算是缓和气氛。
“你们家条件这么好,怎么看着也和家里的关系这么差?”
“有没有钱和关系好不好有必然联系吗?”楼宴之问。
梁殊理所当然:“有啊,不然我生父母扔我干嘛,再喜欢儿子也能留下我给口饭吃,白养人家的儿子也不要自家的女儿,我现在听了都觉得出奇。”
“而且我生母你不是也见过,无知的恶毒村妇,你妈倒是看着很温婉,对你态度也不错嘛。”
楼宴之冷哼着:“态度不错?”
“她是我亲生母亲,她口中提到的我叔叔也是我亲叔叔,现在如果我说我叔叔变成了我的继父,你还觉得她很温婉吗?”
“温婉?呵,不过是丑陋灵魂的外壳而已。”
楼宴之说这话的时候,梁殊刚咬下一口糖醋肉,还好已经咽下去的,不然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就这么喷出来。
“什么?”梁殊的表情逐渐扭曲。
“那你……那你父亲呢?”
楼宴之:“去世了。”
梁殊‘啊’了一声,听见楼宴之父亲去世,心情没有刚刚那么震撼了,但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却没消。
这种大户人家的戏码她是真的看不懂。
这如果放在村里怕是几代人都要被拎出来戳脊梁骨的。
梁殊后面人都变得沉默了。
楼宴之白天出了场车祸,晚上又搞了这么一出,也没什么心情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
等吃好饭梁殊才想起来厨房的炉子上还炖着一小盅蹄花汤。
老话都说吃哪儿补哪儿,她特意给家里阿姨打了通电话才在冰箱里翻到了这么一小袋蹄花。
等她端上来。
楼宴之看见上面还飘着的油花,有些嫌弃。
“我吃好了。”
梁殊坚持:“我顿了很久,吃了补一补,病好的快。”
“我没生病。”
梁殊:“是没生病,就是下雪天赛车一不小心把手折了,还让我大年夜回不了家在这里给你做饭伺候你。”
“你到底喝不喝,我做了很久的,你不喝我下次不做了。”
梁殊半卖惨半‘威胁’。
见楼宴之到底还是拿起了碗中的调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她就喜欢看楼宴之顶着一张黑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楼宴之没再拒绝,但喝蹄花汤像是在喝下午茶一样,慢慢悠悠的。
梁殊也不管她,她刚刚手机不小心调成静音了,现在抽空拿起来看了眼,才发现老徐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最近的那条未接来电就在三分钟之前。
梁殊坐去沙发那边回电话。
电话只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
徐池吃过饭就回房间了,背景音静悄悄的。
梁殊:“老徐,你这么早就睡了。”
徐池正在里屋包红包,接电话一个不留神,红包撒了一地,他也没急着管,先是试探性地问了句。
“听青野说你除夕不回来,有朋友受伤了需要照顾,哪个朋友啊?伤的严重吗?”
梁殊看了眼正在一手喝汤的楼宴之。
“还好,一只手受伤了,行动不是很方便,需要我照顾一段时间,我年后看看哪天有空再休假回去。”
徐池听梁殊没提是哪个朋友,心头一喜:“小殊啊,虽然你现在是演员不太好谈恋爱,但我们可以做实力派,恋爱该谈还是要谈,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个人照顾我也放心些。”
梁殊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这几年老徐也不知道怎么了,也学起了催婚那一套。
她还以为今年没回去能躲过。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
“好的,我知道了,有好的一定谈,谈了第一时间就带回去给您看,隔年合适了就结婚,您看成不。”
徐池知道梁殊的德行,也知道她这是在哄自己开心说俏皮话。
见梁殊总是这么打岔,徐池心一横,问得更直接了。
“小殊啊,受伤的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