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心里只余下十成的害怕。稳了稳心神,抬头问温佑棠,“那现下该怎么办?这胭脂即便烧掉也没用,那妖怪又不知何面目,也找不着,这···这不是个死局嘛!”
“谁说抓不着?”
许仲阳同许妩在街上闲逛着,不多时,身上手上便挂满了东西,吃的玩的样样都有。可许妩似乎还意犹未尽。许仲阳正愁着,有小厮追过来通报,说梁少爷那边儿事办完了。
办完了?可算是办完了。再耽搁下去,许妩非得让他脖子上也挂上。
许仲阳将这会儿买的小玩意儿全交给小厮后,便领着许妩往酒楼赶。到的时候,那三人似乎已经聊完事情了,正等着他们来。
梁兴良见许仲阳过来,将他拉到一旁说小话去了。傅宝云和温佑棠隔着一个圆桌相对坐着,安静的很。
许妩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到底还是没忍住。朝两个人打量了一下,傅宝云和她不熟,再者,也不能和当事人打听她的八卦吧。那就只能问温佑棠了。
温佑棠这人,虽然有时候讨厌······许妩认真在脑子里想了想,讨厌归讨厌,但办正事的时候,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儿靠谱。
她凑过去,“你们,聊完了?”
大概是许妩当着傅宝云的面,不好八卦的太明显,她声音不大,但与温佑棠隔得近。言语时,温热的气息扑在温佑棠的脖颈上,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他往旁边避了避,“许小姐有事?”
许妩讪笑两声儿,“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们聊些什么呢?是不是妖鬼作祟?”
温佑棠挑了挑眉,“想知道?”
那不是废话吗,我不想知道问你作甚?吃饱了撑的和你搭话?许妩忍住心中的怨气,还是那副笑脸,“我就关心一下。毕竟···来都来了吗。这也不是旁人的事儿,对吧。傅宝云是兴良哥的表妹,兴良哥又是我三哥的知己···是吧······”
最后两个字,许妩说的特别没底气。但还是等着温佑棠能够和她分享下刚才的事情。三哥不让他们在场听,可现在是温佑棠告诉她的,那就不能怪她了。
温佑棠闻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许小姐言之有理。不过······”他话音一转,认真问她,“这件事也事关傅小姐的清誉。你可能保密?”
许妩连忙点头,“能能能。必须能!那是一定的!”
“正巧,我也能。”温佑棠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这句,起身去门口了。
许妩在脑子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人竟然在耍自己!混蛋!
她气冲冲的追过去,许仲阳恰好从外将门打开,见她迎面过来,“宝儿,走吧。时辰也不早了!”他身后站着梁兴良,也在唤傅宝云。
许妩当着许仲阳的面,不好发作,毕竟是自己八卦在先。可再看看一旁的温佑棠,只得将一股子火在胸口憋着。
几人在酒楼门口分别,各自上了马车。
温佑棠是许仲阳请来的,又刚好顺路,便蹭了许府的马车。
“温兄,将才兴良将事情简单说与我了。那这事儿,还得劳烦你了。”
“许少爷哪里的话,拿人钱财,□□。这是我应当的。”
许妩冷哼一声儿,说的倒好听。那可不是应当的,百两白银呢!
“许小姐有话要说?”
“没有!”许妩懒得和他搭话,和他搭话没好结果,被诓的总是自己。她问许仲阳,“三哥,兴良哥将事情告知你了?”
“嗯,他简单说了些。我大致了解了。”
“你拉着我从雅间出来时还说不要插手呢!”
“这怎么一样。”许仲阳辩解,“将才是兴良主动告知我的,希望我帮忙想法子。那会儿我们留在雅间,便是在窥探旁人的隐私。这是不一样的。”
温佑棠也在一旁搭话,“许少爷所言极是。入世只需三分好奇,窥私实不可取。”
许妩剜他一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说话就说话,影射谁呢?温佑棠好整以暇的接收了她的怨气,甚至回了她一个微笑。
许仲阳不知他们将才发生了什么,也未发现两人之间暗涌,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傅宝云的那件事上。“温兄,我还有一事没想明白。”
“许少爷直言便是。”
“倘若那胭脂真有变脸之怪异,为何将军府的众人为何没发现异样,但兴良却察觉了?”
“这个不难理解。傅小姐足不出户,长居府内。虽然她的脸在慢慢变化,但只是细微处,对于府内的小厮丫鬟来说,今日与昨日,甚至前日都未有何不同。再加上胭脂上有妖力,也使得他们并未察觉异样。”
“但梁少爷是许久未见,并未受其影响。”
许仲阳点点头,“原来如此。就好比一棵树,一株草,短时间内瞧着好似并未长大,但若将对比拉大,隔着三五年来看,就能发现差异。”
“是的。还是许少爷说的通透,言简意赅。”温佑棠点点头。
许妩在心中暗道,他这吹捧怎么这么假!不会又打算讹银子吧!
“温兄客气了,是温兄解释的清楚,我才能理解。那眼下要如何抓住那妖人?”
温佑棠眼珠转了转,“其实也不难。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既然这妖妇最爱收集美人面,我们便主动诱她出来便是了!”
“温兄的意思是,以人做饵?”
“正是。”
许仲阳皱着眉头,“这法子可安全?可能确保人无事,又能准确的引诱出妖人?”
“那妖人无非是想要人面,只要不用胭脂,应当是无事的。”
“温兄,这可事关人命,绝非儿戏,怎能是应当。”
“那就确定无事。”
“······”这人改嘴太快,听起来更加不靠谱了,许仲阳嘴角抽了抽,“那这事儿我得同兴良商量一番,如今傅小姐已经如此,只能让丫鬟来了。虽说丫鬟签了卖身契······”
话未说完,温佑棠打断他,“丫鬟不行。”
“为何?”
“既然是美人面,那妖人自然也是挑的。丫鬟的皮肤粗糙,恐怕,妖人看不上吧!她喜爱的,应当是细皮嫩肉的娇小姐······”温佑棠说的慢,眼神慢慢从许仲阳面上挪开。
“你想干什么!”许妩本在腹诽温佑棠,听他说这话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再看看他突然朝自己看过来,心中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许仲阳的声音也响起来,“不可!”
温佑棠回府时,已经快午时了。许是日头太强,阿成早就遛回房内了,只有黑豆一只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有气无力的,见有人过来,眼皮抬了抬,没动。它身旁还倒翻着一只狗碗。
完了,早晨走的时候,忘了给黑豆留水!
他赶紧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倒上,等黑豆喝完后,解了绳子将它牵进屋。
院中即使有树荫,但还是一股褪不掉的热气。甫一进屋,一股凉意袭来,将狗系好后,阿成才慢腾腾的出来,“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怕是狗都渴死了。”
阿成满不在乎,“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我是一只没有实体的鬼,难不成还指望一只鬼去干什么?少爷,我这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怎么都有理!强词夺理”温佑棠瞥他一眼。
“我说的是实话。才没有强词夺理。”
温佑棠顿了顿,转身面对着他,“阿成,你,想不想要一个身体?”
“少爷,您不会要给我搞一具尸体过来,让我借尸还魂吧!”阿成捂着嘴大惊,“不要啊,这个时节,尸体都臭了!我才不要旁人臭烘烘的尸体!”
温佑棠忍住打他的冲动,“什么叫搞一具?好好说话!”
“行,但我不要尸体!”
“你少爷我是那样做缺德事儿的人吗?”温佑棠白他,“给你做一具!”
阿成来了劲儿,“真的!少爷,你怎么做?只要不是别人的都行!是可以让我走在太阳下的那种吗?”
温佑棠点点头,“对,光明正大的。”
“少爷,哪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吧,等你做完了,我得先晒几天的太阳!那现在要怎么做?准备哪些工具?”
“木做的怕火,泥捏的怕水。”温佑棠托着下巴思索,“这样吧,我先给你剪个纸人的!”
一盆冷水浇头,阿成的美梦破灭了,“少爷!您在逗我玩吧,纸人的有什么用!水火都怕,您想赶我走就直说!”
第1章 美人面(终)
许仲阳从没想到,竟然还能在温佑棠的府内看见其他的活人。
不仅是个活人,还是个姑娘。
昨日马车停在温府门口,温佑棠下车时说自己想到了法子,让今日一早在温府碰头。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温佑棠身后竟然多了个姑娘!
真是奇观!何时在空荡荡的温府看见过其他人?
“温兄,这位是?”许仲阳压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询问他。一旁跟着的许妩也伸了脖子想看清楚躲在温佑棠身后的那位姑娘。
“哦,这个呀。”温佑棠往一旁挪了挪,将身后的人露出来,“这位是我府上的阿······陈姑娘。”
“陈姑娘?幸会了。”许仲阳拱拱手。
那个姑娘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但是并不影响对方的气质。像是一个冰山美人似的,若不是眼角的那小块胎记,或许会更加养眼。
许妩瞧着自家三哥这副样子,有些不高兴了,用胳膊碰了碰许仲阳,“三哥,咱们今日是有正事的。”
许仲阳则感觉自己冤得很,他并非对这位陈姑娘有什么想法,而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将才温佑棠介绍时,只言这是自己府中的人,却并未说到底是亲朋还是丫鬟。说话留一半儿,尤其是温佑棠这种独来独往的人,这才让许仲阳好奇。
这是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申辩,温佑棠微微一笑,已经将话接了过去。
“对。许小姐提醒的是。还是说正事儿,昨日咱们已经商量过了,若想引出那妖妇,便需要一个饵。”温佑棠侧身双手扶着那姑娘的肩膀,将她往前推了一步,“喏,这位便是我请来的帮手。此事,还需陈姑娘相帮。”
这番话,让许仲阳更加疑惑且好奇了。这也算是有些许危险性的事了,这位陈姑娘,竟然可以如此相帮?许仲阳按捺住心中的疑虑,拱手同对方道谢,“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陈姑娘了。今日兴良有事缠身,我先代他谢过姑娘。”
只是,从头到尾,那位陈姑娘都好似有些不乐意,哼哼两声后,正眼都不给他们兄妹一个,甩甩袖子,叉着腰径直无视他俩往外走了。
“温兄······”许仲阳有些尴尬,莫非这位姑娘并不是自愿的,“若是陈姑娘······”
温佑棠打断他,“无碍无碍,不用管他。咱们也跟着去吧,虽说饵有了,但这事儿也得撞运气,时不待我,咱们赶紧走吧!”说着,便小跑着跟了上去,手中还握着那把大黑伞。
余下许氏兄妹俩愣愣的站在那儿,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哥,你说,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许仲阳了。什么关系?真不好说。要说两人关系亲密吧,那温佑棠也不会让这位心大到让这位陈姑娘以身犯险。若说关系一般,只是主仆或者雇佣关系。但刚才两人的言行举止十分熟稔,又透露出一丝不一般,。
许仲阳拧着眉头思索时,许妩瞧着前方的两人,下了结论,“我瞧着,这姓温的,怎么好似有些怕这个陈姑娘?”
两人的前方,温佑棠正撑了伞,快步行至那陈姑娘身旁,将伞朝她那处倾斜着。
“啧!怜香惜玉呀!”许妩有些酸溜溜。
正被谈论的当事人,却一点也没有许氏兄妹想的那般温馨。
“别气了好不好,这不是时间来不及嘛,赶明儿,赶明儿我一定好好给你做一个!金镶玉的够不够?”温佑棠举着伞,低声下气的哄着。若是让许妩听见,定是要好一顿嘲讽。
‘陈姑娘’气呼呼的哼唧两声儿,将头瞥向一边,“我还会再信你的鬼话么?我一只鬼,竟然信了你的话!这可是是个笑话,您,您可真是我的好少爷!”
“小点声儿小点声!”温佑棠连连安慰,“你这粗嗓子,可别把旁人吓着了!”
阿成再次冷哼,“这就能吓着,那我这只鬼附了女纸人的身,岂不是更吓人?”
“哎呀,这不是形势所逼嘛!我保证,明日一定给你做个男身,好不好?事急从权,别生气了嘛。”
“我哪里有资格生气,我一只孤魂野鬼,能有个身体就已经,非常,非常感谢少爷您的大恩大德了,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少爷,您可折煞我了!”阿成咬着字加了重音。
伞斜斜的举着,着实沉重,温佑棠换了只手走到阿成的另一侧,“可我瞧着你这副表情,也不像是高兴啊!”
阿成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别哼了,一会儿把妖怪都吓跑了。阿成,你就委屈这么几天,我这也是为咱两好,这抓住了这妖怪,咱们就有了酬金,有了酬金,想吃甚玩甚买甚不行?”
温佑棠又接着劝,“再者说,只要你这两天别开口,举止斯文一些,只要我不说,谁知道你是男人扮的?等抓住那妖怪,这事儿就翻篇了。我保证不提。对不对?”
阿成拿眼睛睨他一眼,“少爷,我虽没读过书,但也是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的。昨日我也是太天真,不知人心险恶。还满心欢喜的以为您······呵。”
他说到此处更加气了,双手往腰间一叉,快步往前走去,不想再和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多费半句口舌。
“你慢点儿走!今日的日头大,别一会儿给你晒没了!”温佑棠举着伞跟上去。
“那可是,要是我再死了,谁给少爷您当饵诱那妖怪出来?”
“······”温佑棠知道阿成现在在气头上,也不再和他争辩。若阿成真心不愿,今日大可不往纸人身体里去,说到底,是心中堵着一口气。等何时将这口气发泄出来就好了。
只是,自己这混的也忒惨了吧!哪家的少爷像自己这般低声下气的?惨!
许仲阳和许妩在不远处看的目瞪口呆,虽然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但瞧这情形,也知道是起了争执。
许妩来了兴致,见陈姑娘大步快走,赶忙拉着许仲阳也加快了步子,满脸写着看好戏,“三哥,咱们快些!”
“这,不大好吧!”许仲阳嘴上犹豫着,但腿上的步子没让许妩半分。
阿成的这场闷气,一直到抓住那妖怪也未消散。
足足五天!五天!
这五天来,温佑棠觉得自己才是卑微的小厮,一直跟着哄着,可阿成这厮吧,还来了劲儿。你越哄他越来劲儿!
没办法,我认!温佑棠是哑巴吃黄连,好不容易熬了这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