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点恩赐和皇长子丰厚的嘉奖根本无法相比,所以即使有知道内情的人也都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们眼里皇长子登上太子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隆德帝先行退下宴席,将场面交给李昌烁打理。这是难得的臣子和皇子结交却不落人口舌的好机会,一时间李昌烁身边围着许多前来祝贺的官员,他有条不絮的同人攀谈着,心里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前拥后簇的感觉。
前厅歌舞阵阵,吵得人头疼,谢禾宁便带着公主到后花园的湖边放河灯。这边到了夜里光线暗,而且还安静些,两个女孩将从宫里带出的河灯整理好依次摆放在地上。
“禾宁姐姐,你今年要许什么愿望啊?”乐阳公主探头看着她娴静认真的侧脸,忍不住往她手上的河灯看了看。
谢禾宁急忙伸手挡住笑着说:“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你不能看的。”
乐阳公主突然笑的狡诈:“姐姐,你这么小心的护着,可是上面为自己求了和姻缘有关的事?”
谢禾宁摇了摇头:“姻缘那是月老的任务,我现在啊最大的心愿是希望父亲在外面能平平安安。”
乐阳见从谢禾宁手上漂走的河灯上写着平安顺遂的字眼,心里隐隐酸涩起来,短短几瞬她就又孩子气的笑着说:“那我许个愿望吧,就许禾宁姐姐的的所有心愿都能够顺利实现!”
说着她提笔在自己的河灯上写着,谢禾宁惊讶的看着她:“公主,你应该在河灯上许自己的心愿呀,不要白白浪费给我..."
“怎么能是浪费呢,我现在的生活已经过得很满意了,所以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身边人能心想事成,万事顺遂。”她捏着笔一笔一画的小心翼翼在河灯上写着,没过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惊讶道:“呀,我忘了把三哥哥也写上了!”
乐阳看着河灯上空白不多的地方,有些苦恼的挠挠头,随即选了个还算好的位置将李昌烨的名字也写在河灯上。
她看着挤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觉得有些好笑,“就只能先委屈委屈三哥哥啦......"
“怎么就要委屈我了?”
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二人连忙站起身,借着灯光看清来人那个修长的身影是李昌烨。
谢禾宁连忙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李昌烨挥手示意她免礼,接着问道:“说说怎么委屈我了?”话虽然是问着乐阳公主的,可他的眼神却一刻都未曾从谢禾宁身上离开。
少女神色恬静,周身气质淡雅沁人,肩背挺得笔直衣袖随风飞扬。她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便让他觉得天地间失了颜色。
乐阳看着自己哥哥痴迷的眼神,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识趣的说道:“河灯不够了,我再去寻两个,禾宁姐姐你留在这儿陪三哥哥吧。”随即带走了身边的内侍,朝着反方向走去。
李昌烨见周围人走光了,向她靠近了两步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说:“你近来好像瘦了许多。”
谢禾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可能前一阵子天气太热什么都不想吃的原因吧。”
李昌烨看着她呆呆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他伸手从后面拿了一个河灯,放在手里摆弄着。
谢禾宁看向他随口问道:“殿下你也要许愿吗?”
“嗯,听人说河灯可以给思念的人传话..."李昌烨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母亲如今看到我现在过得安好,她在那边会不会开心......"
他的生母顾氏听说是犯了错,惹皇帝恼怒是宫里不能提起人物之一,谢禾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在一旁听他讲话。
“我还记得她很喜欢笑,无论是身处何地,只要她看见我时都会露出笑容。以至于...我那是年纪小从来没了解到她藏在笑容背后的苦楚。”
李昌烨说完目光中满是忧伤与酸涩,这么长时间以来谢禾宁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即使当时困于幽宫饥寒交迫命悬一线之时,他都从未露出胆怯的模样。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半晌后,谢禾宁拉过他的手说道:“殿下,民间有一种说法若是在水流最急的地方放置河灯,那么水流会将它送至亲人身旁。”
说完她带着李昌烨沿着河边寻了水流最急的一处地方,这里周围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草,虽没有盛开可依着河水滋养竟然比其他地方枝叶茂盛。
她留给李昌烨足够的时间许愿,在他紧闭双眼时将河灯点燃放置在水面上。水流湍急的地方也极容易发生翻灯。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不要翻,不要翻!
她心里不自觉的开始紧张起来,直到听到身边的李昌烨发出一阵惊呼声,她睁开双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河灯漂流经过的地方,河水两岸的昙花竟在此时开放了一大半。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3号掉落双更!
第23章 珍宝
眼前之景美不胜收,恍若仙境,谢禾宁呆呆的看着盛开的昙花,努力吸吸鼻子仿佛还能闻得到空气里淡淡的花香。
即使是在宫里长大,从小赏名花无数的李昌烨,多年来竟然从未见过此等美景,一时间不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是河灯带去了祝福,她听到了殿下的心声,她是为殿下你感到高兴的。”谢禾宁鼓起勇气对他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没有安慰到李昌烨,昙花盛开也不在她预料之中,她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李昌烨扭回头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是有了别样的东西,炙热而又深邃。
在这样的对视里,谢禾宁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几乎是一瞬间便耳廓便起了绯红。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半步错开目光,不再去看他,略带尴尬遮掩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
还未等她说完,在她短暂的一声惊呼里,李昌烨便伸手强势快速的抓住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他周身淡淡地檀香萦绕在她心口挥之不去。
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厚实,像是将一枚珍宝认真而又珍惜的搂在怀里。
谢禾宁双手僵硬的摆放在两侧,正慌乱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听见耳侧李昌烨低语:“阿宁...谢谢你……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最懂我。”
谢禾宁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幼年丧母,因出身低微满宫里没有一个嫔妃愿意将他收养在膝下。
唯一的一次机会,他还让给了乐阳公主。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 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这些年,他心里其实也是孤独的吧。
她缓缓抬起手,在他背后回抱住了他。
中秋之夜,明亮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彼此交叠,像极了两棵枝干合生的连理枝。
很多年以后,谢禾宁仍然记得这个晚上,少年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深情与爱意,在彼此第一次亲昵的拥抱里,她脸颊蹭到了他细密而又青涩的胡茬。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那时,年少的她还不知道未来道路还会有多少波折,可即使重来一次,她也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生沉溺于那句“阿宁懂我……”
彼时,乐阳和侍女在花园的凉亭里吃糕点,喝热茶。
侍女芸汐正拾了一块榛子酥小口咀嚼着,回头东张西望四处看了看嘟囔着:“谢姑娘怎么还没回来呢,糕点都快被奴婢吃完了。”
芸汐和公主年纪相仿,性格跳跃活泼,长乐宫极少有外人来访,她在院中待的习惯了,再加上公主脾气秉性好,她便无拘无束的惯了。
乐阳手指拨弄着茶盏轻声说道,“禾宁姐姐总是闷在宫里,好不容易能借着宴席有机会出来,多玩一会儿也无妨。”
芸汐点点头,脸颊两边像一只小老鼠般塞得鼓鼓的,眼睛依旧向四处张望。
没过一会儿,她突然急躁的拍了拍乐阳的手,语气欢快的说道:“公主公主,你快看,那边飞来了好多蝴蝶呢!”
乐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旁蔷薇园里的确有好多色彩艳丽的蝴蝶正围着花朵翩翩起舞,仿佛天外来客。
“公主,你快看那朵牡丹花上的那只,哇它翅膀好大,好好看呀!”
乐阳嘘了一声,“低声些,蝴蝶很胆小的别把它们吓走了。”
芸汐连忙捂住了嘴巴,拿起桌上摆放的团扇凑在乐阳耳边小声说道:“公主,那我们去扑蝶吧?”
乐阳笑着点点头,一主一仆随即走进花园中欢快的追赶着蝴蝶。
“芸汐快看,我这边有一只蓝色的!”
乐阳还从未见过蓝色的蝴蝶,月光照射下那蝴蝶仿佛羽翼上撒满了金粉,一闪一闪的散发出光芒。
那蝴蝶见身边有人,飞的高了些,想摆脱这里寻个安静的地方,它开始朝着花园外飞。
乐阳追赶着蝴蝶,一不留神便跑远了,待到她已经看不清蝴蝶飞去哪里时才发觉自己现在不知是身处何地。
她沿着有光的地方走,穿过石子小路,拨开两侧的树枝,忽然见前方站着个人。
那人身穿一身水蓝色的长袍,看起来淡雅脱俗。想是夜里凉外面松松垮垮的披着白色的氅衣,乌黑的长发绾起,没有带冠,只插一只白玉簪。就是这样简单的服饰,却衬的他气质出尘。
宫里竟有这般清雅俊朗的少年,乐阳一时间看的有些投入,不自觉的向那人所在的位置靠近。
一个没留神,她脚下踩空惊慌中身子晃了又晃,直到扶住了身边的树枝才得以站稳。
待到她抬起头,那人已经不知何时拾起她掉落的团扇,走到她身边。
乐阳仰头看着他,月光倾撒在他身上,映照着此人的肤色如同羊脂玉一般洁白,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眸色温润如玉周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息。
那人见她半晌没动身,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有事?”
乐阳连忙低下头,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从他手中接过团扇客气道:“无碍,一时没注意扭了脚,多谢公子。”
芸汐没见着公主,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四处寻找,在一处绿荫里她看见了公主的身影。刚要过去,却见公主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没看清此人的模样,不敢擅自上前打扰,又怕夜里孤男寡女共处惹人口角,只能站在不远处观望着。
那人显然是已经看到后边跟来的侍女,他语气轻缓的对面前的小姑娘说道:“无碍便好,夜深了这里光线暗,姑娘还是早些带着侍女回去吧。”说着他眼神往乐阳身后示意了下。
乐阳扭过头,看见后面不知所措的站着的芸汐。
芸汐见自己已经被两个人发现了,便小步上前跟在公主身侧。
乐阳回眸看向他:“多谢公子好意,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那人微笑着点点头,在乐阳转身时他也随之向反方向离开。
乐阳走了几步,在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时犹豫的转过身,果然后面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呆呆的看向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心里茫然若失,直到听见芸汐叫她方才回过神。
“公主!公主!你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嘛?”
“没有...”乐阳转身迟疑的问道:“芸汐,你知道方才那人是谁吗?”
芸汐点点头,“知道啊,他叫薛时卿,字珩砚,是工部薛大人的嫡孙,钟太傅的爱徒,满京城鼎鼎大名的薛家小公子!”
乐阳心里的那个猜想得到了证实,她笑了笑,“果然。”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薛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说:
“阿宁……”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24章 兵部
经过一个中秋宴,先前那风波频频的紧张局面至少在表面上稍稍松缓了下来。
后宫里,言贵妃经此一事一举站稳了脚跟,代行协理六宫之权。
朝堂上,形成了几股看不见的微妙关系,先前以四皇子李昌炜和皇长子李昌烁针尖对麦芒的局面已经被打破。如今皇长子一人独大,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官员见状也开始纷纷倒戈。
宋志诚一案高破后他的亲家兼多老搭档户部齐大人虽未受到明面上的牵连,但暗地里,多年来他们之间的利益纠纷剪不断,理还乱,齐家也因此受到重创。
齐大人为保身家性命,也从原来支持四皇子而改向皇长子抛橄榄枝。
李昌烁手握户部,又有太傅坐镇吏部,一时间风光无两。由于暂时没有新的锋芒同他交锋,自中秋过后朝堂之上竟然显得异常平静。
可俗话说得好,宁静总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果不其然,清闲的日子尚未延续几天。
重阳夜里,皇宫突然走水,经过一夜的抢救后发现只是烧毁了几间废旧的宫殿。
但毕竟宫里离奇走水不是小事,于是第二天一早隆德帝便穿了钦天监过来问话。
而钦天监的监正大人不仅没有将此事归结于天灾人祸上,反而借机鼓吹皇帝功德,哄的隆德帝喜笑颜开,随之决定命钦天监在烧毁废墟之上测量风水,以备修建万寿宫。
此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其中当属兵部侍郎杜大人最为叫苦。
他们兵部存下的军资已经供不起前线作战的将士使用,他这一年向户部请求批了好几次钱款,都被户部以各种借口档了回来,如今皇帝要修建万寿宫户部那些老东西却将此事干脆利落的一口答应下来。
杜维早朝上想借机向皇帝请示此事,可满朝文武竟都忙着对皇帝阿谀奉承,他的请奏便被无声无息的淹没在其中。
下了朝,杜维正魂不守舍的往回走时,猛然间一抬头看见了前面宫道上正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的三皇子李昌烨。
杜维正愁无人相助,此时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一路小跑过去追赶李昌烨。
李昌烨似乎是听见有人叫他,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着,只见宫道对面赶来一个提溜着宽大朝服的人,一边跑来一边向他抬手打着招呼。
官服沉重行走都需谨慎,更不用说是一路小跑。此时杜维走到他身边时已经有些气喘,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拱着手道,“见过三殿下。”
李昌烨手里握着书,回礼道:“大人匆忙过来,可是找我有事?”
杜维颇有些难为情,“不瞒殿下,下官的确有事相求……”
“大人您请说。”
杜维挺直了脊背,正色道:“如今已经入了秋,边境正是粮草充沛牛马壮硕之时,近来天气不断寒冷,岭北驻守的将士们对保暖的帐篷等军需需求加大,兵部的储备库已经快要见底了,下官多次上书都未得到重视……下官...下官想请三殿下帮忙在陛下面前多多提及。”
李昌烨有些自嘲的苦笑了下,“大人,我在父皇心里的份量甚至可能还远不及一个七品官员,此事您找我是不是太抬举于我了。”
“殿下,满宫里如今谁人不知殿下您品行端正,做事沉稳认真。不怕殿下您笑话,如今谢家军威名赫赫,四境不敢有人贸然侵犯,可驻扎军队的军需也依旧得照例发放,兵部是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满宫里也没几个人愿意替兵部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