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禾宁听到他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向他,情急之下连忙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殿下,这话不可乱说。”
她左右环视着周围生怕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传了出去对李昌烨不利,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昌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目不转睛。
少女软嫩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嘴角处,离得太近,他甚至闻得到她发间淡淡的女儿香。和被他一直保留的荷包上的味道一样,李昌烨随之心口一紧,看着面前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自己也未曾察觉温情。
谢禾宁见四周无人,悬着的子女才逐渐放下,一转身撞上了李昌烨深邃热烈的瞳孔,她在他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谢禾宁一怔,猛地反应过来是自己靠的太近,连忙收回手后退着致歉。
可她刚一动,李昌烨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得手,拉进自己的掌心里。谢禾宁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小声说:“殿下,是我逾越了。”
“没关系,你可以。”
谢禾宁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听清,又仿佛是感到吃惊,“你说什么,殿下?”
“我说只要是你就没关系。”李昌烨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谢禾宁耳廓有些发红,她难以置信盯着李昌烨看了半晌,随即大力的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臣女行为逾越失了分寸,今日失礼之处还望殿下饶恕。”
李昌烨看着跪在自己前面恭恭敬敬的谢禾宁,心里一阵无奈。她总是这样,在幽宫时就多次提醒自己,他是主,他们是臣,他生来就该站在高处接受朝拜。
到了现在,即使他觉得这一年来他们风雨同舟关系应该更为亲密时,她仍旧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同他保持着距离。
李昌烨对此也无可奈何,也不能因此责怪她,只好叹了口气,伸手将地上那个固执的要命的女孩拉起来。
“起来吧,我不会怪你。”
谢禾宁没有扶他伸过来的手,独自站起身:“多谢殿下宽宥,臣女回去定当静思己过。”
李昌烨伸出去的手顿了顿,随即尴尬的收回来,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说道:“时候不早了,待乐阳下了礼仪课就同她说我有事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她。”
谢禾宁神色依旧淡淡的,她没抬头冲着李昌烨站的位置福身行礼:“恭送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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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色
“病了?”
“嗯,说是刑部大牢阴暗潮湿,再加上同郡主儿子打的那一仗胸口有伤,一个月前人就已经精神不济,时常发热昏睡,昨日狱卒照常过去送饭,没听见动静进去一看发现人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李昌烨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笔,若有所思的问道:“事情尚未有定论,哪一方都不想宋宴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势必要接出来诊治。只是...人要是从刑部大牢出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再回去。”
徐青芜从腰间拿出酒壶晃动了几下,里面的酒剩的不多,摇晃间发出空荡荡的声响,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之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你料想的不错,皇上不想趟这趟浑水,今日早朝各位大臣还未这事争议不休,皇上没个信得过的亲王兄弟,只能从皇子里选。这下宋宴是铁定要从刑部里接出来,这事儿就越发棘手了,我想不出明日就有人要找上你了,你可想好要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李昌烨苦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如今...还能有别的好出路吗。”
屋外来了一个弓着身子的内侍,拿着一坛子酒小步走到徐青芜身边,将他空酒壶填满了。
徐青芜闻着空气里散发出的浓烈酒香,吸了吸鼻子,“嗯,好酒!”
那内侍有条不絮的将坛子收好,开口道:“这是上等的秋月白,是殿下特意吩咐奴婢给您留着的。用的是秋季产的粮食以及枝头露水酿制而成,色春纯烈,小大人切勿多饮."
徐青芜见这位内侍有些眼熟,他记性向来不错扬了扬酒壶说道:“谢了。”
李昌烨斜眼看着他:“现在已经入秋夜里天凉,喝酒伤身,来年不是要去考武状元,别把一身功夫喝废了。”
徐青芜翘起二郎腿,“那不能,我心里有谱。”余光见那内侍退下了,他又问道:“这不是那天谢禾宁派了给我送东西的人吗,叫祝...祝英?怎么来了你宫里做事了,靠谱吗?”
李昌烨点点头,手依旧握着笔在书本上不知写着什么,“阿宁也算救过他的命,这人是个机灵的,又知根知底便送来我这边了。”
“如此也好,我也能少点操劳。”
李昌烨抬眼看他:“留给你做的事还多着呢,酒不是白喝的,宋宴那边你得去帮我盯紧了。”
“这你放心,盯梢逮人我最擅长,况且刑部新上任的那个傅司兴是个硬骨头,这事儿既然落到了刑部他铁定会咬着不放的。”说道这儿徐青芜皱起眉头,“不过...我觉得你身边还得是有个能帮你出谋划策的人才行。”
李昌烨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想起之前因他借科举一事出幽宫而拒绝做他老师的曾玉堂,心里五味杂陈,后半句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徐青芜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慢来,你现在根基不稳,日后总有英才主动拜访。老的没有,不是还有小的吗......"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
徐青芜自重华殿出门时,见门外巡逻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些,院里洒扫的内侍宫女也多了几张新面孔,手脚麻利做事有条不紊更像是内廷司做的时间久的宫人。
徐青芜看出院中微妙的气氛,心微沉,足下点地翻身从侧墙出去,避开了宫门前来回走的侍卫。
近日锦衣卫事务繁多,徐政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府,徐青芜得了一壶好酒拎着去了北镇抚司。他寻了两个杯子,坐下同徐政吃了半盅酒。
“这酒不错,上一次喝到还是秋猎时御赐的。”入了秋,夜里凉风习习,徐青芜和徐政坐在北镇抚司的房顶上,一边赏月一边喝酒。
徐政从这酒里品出了微妙的滋味,他张了张口犹豫的说道:“今年宫里宫外麻烦事不休,旁的我不管,我只说一句,命最金贵!你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该知这个道理。”徐政拈起酒杯,把酒饮了,这酒烈他边皱眉边起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啊总得向前看……”
徐青芜沉默着没有接他的话,徐政翻身下了屋顶站在院中冲他喊到:“我晚上还有事,你喝完了自己先回去睡觉。睡之前把我的话翻来覆去的多想几遍!”说完他便走了,让徐青芜自己玩。
徐青芜躺在屋顶独自赏月吃酒,秋月白酒烈,他突然想起隔壁宫殿的房顶上他还藏了半包牛肉干,他起身脚下轻巧的在各处房檐上穿梭而过,在那处熟悉的地方,他翻出了藏起来的牛肉干。
今夜月亮圆,映照四处亮堂堂的。他寻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星光。耳边突然传来了琴声,他寻声而去侧目窥探。
见一旁高阁处坐着个人,那人身穿淡蓝色的常服,交领出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月白色的发簪束着头发。
徐青芜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琴声音犹如泉水,行云流水般从他纤细修长的指间倾泻而下,让人听了蜿蜿蜒蜒、百折千回。
他屏着呼吸,悄悄移动到那人身旁的一颗桂花树上,随着距离的拉近,他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月光倾撒在他身上,映照着此人的肤色如同羊脂玉一般洁白,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眸色温润如玉,周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息。面若秋月,色如春花,像是天宫里气质优雅的神仙,他的唇边总是浮动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又让人觉得倍感亲切。
他端坐在那里,仿佛与月色逐渐融为一体,徐青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样气质与资质,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此时,他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
一曲毕,薛时卿尚未收回手,便听见一旁传来掌声,他抬眼望去见前方桂花树上倚着个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那人眼中带笑,从树上跳下来,轻巧的落在阁楼上。
“你这曲子谈的妙,我虽不知是出自谁家之手,但倒是能在里面听出几分愁思。不知小公子……在为何是烦恼?”
薛时卿抬眸看他,二人相视一笑:“这曲子是我方才即兴做的,还从未弹给旁人听过,兄台好耳力,竟能透过曲子听出我的心思。”
“如此说来,我竟这样有福气做了这曲子第一个听众。今夜月色好,却无人留心赏看,我路过此地听到寻着琴声而来,那便是我同这曲子有缘,也同弹奏此曲的公子有缘,既如此何不趁着良辰美景,你我交个朋友?”
薛时卿放下手中的琴站起身,又看了看徐青芜:“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与兄台初次见面便如此投缘,想来是命中注定,人生难得一知己,兄台,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20章 结案
时至九月,中秋将近。本该是一片祥和,喜迎团圆佳节的时段,可京城里的气氛却越发紧张起来。
宋宴如愿的被从刑部大牢接了出来,在自家府中修养,眼看过了半月有余宋传出来的消息仍旧是宋少爷病重尚未康复。
这下永安郡主坐不住了,她生怕这是宋志诚那老狐狸的阴谋诡计,想趁机将宋宴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
她这一番推测并不是全无道理,还未等到永安郡主早朝上书请求再次审理此案时,当天晚上宋府传来消息,前礼部尚书宋志诚的独子宋宴病重药石无医已经于亥时三刻过了身。
宋志诚失了独子在家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晕了醒醒了晕,宋府上下虽早早料到此结果但仍处于一片悲痛之中,次日一早,府中各位管事便依着礼制将开始着手安排宋宴后事。
满京城各路官员盯着这个案子近三个月,还未审理出什么结果,宋宴就这么病死了。一部份人开始感慨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而包括郡主在内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宋宴死得蹊跷,他们疑心是宋志诚想用假死一事帮宋宴搞个金蝉脱壳。
郡主派过去明里暗里去打探地家丁都被挡了回来,她心急如焚,若是趁着出殡将宋宴送出了京城,从此天高皇帝远她就再也无法为自己的小儿子报仇雪恨。
一想到这里,郡主连忙派人前去敲登闻鼓鸣冤。
内阁与司礼监众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向皇帝推荐了两位处理此事的人选,一位是淳亲王李镇恪。另一位是三皇子李昌烨。
隆德帝皱着眉看着司礼监呈上来的草拟,最终在拿起笔在右侧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寻芳阁过失杀人案,令三皇子李昌烨主审,三法司协助处理。查明立判,不得殉私,钦此。”
从司礼监掌印太监手里正式接过圣旨的第二天,李昌烨便拟定了此次负责协同审理的三法司机构以及负责的官员名单。
这份名单里挑选出的众官员大多都是出身寒门,凭借自身才学跻身于庙堂之上,在位期间勤勤恳恳克己复礼的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处理起事情来干脆果敢,看起来完全不像临时受任,倒像是有备而来。
三皇子身后没有显贵的外戚,在宫里极少同人来往,又挑选出来这样的一些官员出来,无论是永安郡主还是宋志诚,听闻此事都不免忧心起来,这就说明他们在朝廷的一切人脉与来往,在面对这群审理人员前通通变得无用。
而李昌烨在面对这一案件没有丝毫胆怯,他派人将宋府层层围住府中内外任何人出入都需经过层层搜查,更是在出殡之日派遣官兵护送,于坟地驻守三日。
这几日折腾下来宋府上下看起来安然无恙,如果宋宴不是真的病逝了,那便是还藏在府中,只要他尚未出京城那一切便有转机。
李昌烨撤走了驻守在宋府附近的官兵,宋府上下人观察了几天也未见再有其他动作,便以为此案到此查无可查已然了结。
宋志诚也松了一口气,这三皇子说到底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孩子,根本不足为据。原来想着趁着出殡队队伍鱼龙混杂,将自己儿子宋宴送出京城到乡下老家避难。可此事生生让李昌烨给搅和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洗清了嫌疑,直等到结案后风平浪静了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儿子送出京城。
这日夜里,徐青芜躺在宋府的房檐上正翘着二郎腿喝酒,一阵凉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正想起身换个避风的位置时,眼神刚好瞟见侧门处有一个下人正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半晌后他似乎确认四周安全,打开门从外面接进来一个带着面罩的身形清瘦的男人。
晚风吹起面罩纱的一角,徐青芜透过缝隙看见了那人的脸,是张白嫩秀气的面容,眼角向上挑着带着些勾人的妩媚。
男生女像,腰身纤细盈盈一握,这种人徐青芜见得多了,早先刚入锦衣卫时给他派遣的都是些下三滥的活儿,比如去哪个官员家听墙角、去罪臣府中抄家、在比如国丧期间去哪间青楼馆子抓些寻欢作乐的公子哥。
那场面,当真是淫/乱的很。
男男女女搂在一起难舍难分吗,更有甚者在雅间里搂着小倌正翻云覆雨时被锦衣卫当场抓获。
徐青芜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干的时间久了大街上随便看见个人便能大致猜出他是个做什么的。
比如方才进去的那位,杨柳腰狐狸眼,一看就是哪个南风馆子里出来的人。
只是如今宋府上下只剩宋志诚一个男丁,宋志诚娶了好几房美艳的小妾,可从未听说他还好这一口。
月黑风高夜,徐青芜没做多犹豫屏住呼吸,足下清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宋府房顶。
次日,仍对宋宴病逝心存疑惑地永安郡主再次来到宫门口跪请皇帝重审此案,但一连多日皇帝都没有召见她。
永安郡主跪到了午时,最后失魂落魄的在人的搀扶下准备离开,前脚刚迈出院外,眼前一片漆黑在下人的惊呼中,她失了重心晕倒在地上。
路过的谢禾宁连忙跑过来,从腰间拿出香囊放在她鼻间闻了闻,安神香一点点散发出来,永安郡主虚弱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永安郡主一生吃斋信佛,心思善良举止端庄柔弱而又带有力量。良久,她开口对谢禾宁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姑娘,你今日帮了我,日后我必亲自登门感谢。”
谢禾宁微笑着恭恭敬敬道:“我只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要出宫给宋大人送些药材,路过这里恰巧看到您晕倒,举手之劳您不必挂念。”
永安郡主虚弱地朝她笑了下:“姑娘人美心善,日后必有福报......"此话说完,永安郡主突然在谢禾宁的话里察觉出问题,连忙问道:“你是说...你要去给宋大人送药,哪个宋大人?谁叫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