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他眼中起风——植物杀手【完结】
时间:2023-10-31 17:13:55

  “就说你妈的手艺什么时候进步了,前两年你妈不知道是看到谁织毛线衣, 大晚上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我织一条, 最后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别说穿了,看都没眼看。”
  说完笑了笑, 把围巾递给倪南。
  倪南将它叠好, 塞进了最底下, 蹲在衣柜面前半天不起来。
  压箱底的东西并非不重要,往往是过于重要而不敢时时看见勾起伤心事。
  倪南深知自己本质还是个胆小鬼,故而逃避种种,衣柜门关上,她回头跟姥爷说今晚想喝奶酒。
  她刚成年那会儿来白哈巴, 姥爷给她备了奶酒, 她不能喝酒一口没沾。
  白哈巴天黑的晚, 宋文女士电话来的时候这儿还天亮,聊了几句就挂了。倪南现在自由职业,撰稿,宋文女士觉得这和无业游民没两样,讲出去也不好听,聊着起分歧,姥爷就把手机拿过去讲几句挂断了。
  奶酒真的好酸啊,酸到让人难过。
  倪南把时间安排很满,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人与物,整天坐在电脑面前,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灵感,有时呆坐一个下午写不出一个字。
  交稿在即,倪南也有点着急了,天亮的早,她洗漱过后在村里闲逛,白哈巴夏天不是最好看的季节,秋天才是,白桦林金黄,置身童话。
  倪南遇见一个骑马的小孩儿,他认得倪南。
  “姐姐我记得你。”
  倪南停了脚步,眉梢微抬,脑海在回忆,她在这一刻懂得周青山,原来要在记忆里搜刮一个人不容易。
  “七年前的时候你和一个很帅的哥哥给了我一把糖。”
  她忽然笑,小孩儿下马,到她面前,个头长真高,倪南还得仰头,年龄不过十七岁。
  他说后来有找过他们,没找到,倪南来的时候他都错过了,每次倪南走后两天他就来了,姥爷会给他看看照片。
  “那个哥哥来了吗?当时我答应了教他骑马,我现在可厉害啦!”他拍了拍胸膛特骄傲说道,皮肤健康黑,一笑露白齿。
  冬天白哈巴是另一番景色,遗世而独立的村庄,倪南是在河边栈桥遇到的这小孩,身旁是周青山一行人。
  不知道是跟家里闹矛盾了还是怎么,衣着单薄坐在那,当时的雪还不算厚。
  周青山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随江津砚的声音将目光转到那个小孩身上。
  “你们这儿的小孩这么牛啊,大冬天穿短袖。”
  倪南出来的时候被姥爷裹成球,一通乱穿,年小要什么美,保暖就行,她手揣在兜里,脸被风刮到有些痛。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江津砚喜欢搭讪,没等她回答就冲到小孩面前去了,摸他胳膊,问他不冷啊?这么厉害。
  鼻涕都被冻冰块了。
  周青山骂他眼瞎,怎么可能不冷。
  黑背包里头拿了一件外套出来,比较薄,总比短袖好,给小孩递过去穿,冻到话哆嗦,用当地语言讲的谢谢,都没听懂。
  但这不影响沟通。
  江津砚真能扯,倪南跟周青山就在一边听,周青山问她能听懂吗?她摇摇头,自己是汉族的,也不是常住这里。
  周青山聊天兴致不是特别高,倪南也不会找话题,手在口袋捏着布料低垂眼眸盯着薄雪,等她想到新话题想聊的时候,江津砚起身要走。
  尝试交谈失败。
  走了一段路,倪南无意回头看一眼,发现小孩还在看他们,她小声跟周青山说了,江津砚跟同行其他人聊天中。
  周青山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无声说走。
  两个人离了队。
  他兜里有一袋糖,揉了揉小孩头然后给他,骑马的约定就是那时候说的。
  周青山随口答应,淳朴的小孩认真记。
  牛羊吃草,炊烟缭绕,青山重重,倪南遥望雪山,声音很轻很淡。
  “他没有来。”
  小孩子又问,他以后会来吗?
  会来吗?倪南也不知道。白哈巴白昼长,她许久看不见月亮。
  走了很长一段路,靠着一颗白桦树坐下,眼泪啪嗒啪嗒掉,刻意避开的所有记忆都洪水猛兽一般袭来,要将她困在过去,不放她自由。
  可周青山分明祝她向自由了。
  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没有删,她连拉黑都不舍得,与他有关种种联系都还有保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
  她再次翻了翻江津砚的朋友圈。
  他的生活如旧,各种局,各种玩,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陆曼偶尔评论。
  陆曼笑他老大不小也知道收个心,吊着人家小女孩,江津砚回复略略略。
  真的很欠揍。
  倪南都能想到画面,一下笑了,周青山如果在旁边肯定还要说他们两个幼稚鬼,幼儿园都嫌的那种。
  那天晚上倪南很晚才睡,赶完稿子,夜晚有些凉,披了外衣坐到屋檐下,姥爷也没睡,搬了小木矮椅过来坐在旁边。
  “姥爷你怎么还没睡啊?”
  姥爷颇为头疼说:“误喝了你带来的咖啡,现在睡不着。”
  倪南没忍住笑。
  “笑吧,多笑笑,看你一天愁眉苦脸的,要你妈知道了,指定要说姥爷这里不好了。”
  宋文女士是真说过,刚来第一年,倪南不习惯,打电话哭,喊宋文女士带她回去,姥爷点旱烟在一旁,欲言又止。
  “那时候小嘛,头一次离家肯定会不习惯。”
  “跟姥爷说说他吧。”
  姥爷话题转得毫无预兆,倪南措手不及,笑容僵住,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手机摆在地面上,进一条推送信息忽然一亮,壁纸是在周青山家里拍的金鱼,姥爷人老了眼神还挺好,看见这大鱼缸惊了一下,放两条鱼真是奢侈,鱼过的比人都要好。
  姥爷疑问说着,待观赏鱼都这么好的人,不该是薄情的。
  -
  察觉到家里缺了一个人,连金鱼都闹别扭,周青山喂粮也不愿意吃,阿姨在一旁引诱都不成。
  阿姨叹气说:“不晓得倪小姐什么时候会过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她人了,她来了或许会好点。”
  周青山看着缸里的两条小金鱼。
  “她不会过来了,之后我也来的少,劳烦阿姨多费心了。”
  阿姨没有多问,只说好。
  有钱人之间情爱来的快散的快,她见过很多,但还是为他们两个可惜,如此相配,离开的时候转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周青山感觉家里空荡荡,明明整体装修风格都变了,看上去温馨温暖,他只觉得冷清,手机的消息一条没去看。
  直到江津砚连环call。
  叫他去满公馆。
  挂断电话以后不小心点到微信界面,置顶的联系人是倪南,他的备注就是小菩萨,一直没变过,她换了头像,换成一张在“白哈巴西北第一村”石头前的照片。
  图片里的人素白干净无暇一张脸,比耶对着镜头笑,看样子是最近拍的。
  周青山不懂微信置顶功能,刚跟倪南在一起那段时间,她窝在怀里,他指尖滑动回消息,倪南看见自己的消息已经不知道被沉底到哪里去了。
  心情低落又不说,憋在肚子里。
  当时上心程度真不高,他发现是一周后,找人出来吃饭,还闷着气呢,问吃什么都提不上劲,说随便,你点就好。
  吃完饭周青山才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事。
  她抿着唇,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周青山说要生气了,她才说。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置顶啊?”
  “什么置顶?”
  倪南吸口气,“就是微信的。”
  周青山把手机拿出来,捣腾了半天没找到地方,把手机给她。
  他的未读消息好多,倪南避开不去看,快速设置好把手机还回去。
  “这样以后我发的消息就不会被看不见了。”
  周青山把手机放在一边,林途过来汇报进程,他推了江津砚的局,立马飞去港市。
  魏潮生早早到,事情紧张,项目推进到一半,突然出现意外,连轴转,一伙人都没休息,眼下青灰一片,憔悴极了。
  “妈的,你二叔真就是疯子一个,他现在破罐子破摔是吧!京城港市那么远,这里的项目碍他什么事,非得搅黄才罢休,幸好没让他得逞。”
  周青山揉了揉眉心。
  “不会说你二叔就草包一个吗?这手段人脉看起来都不像是个草包啊。”
  魏潮生生出担忧,今天项目,明天呢,是什么,之后又会是什么?一天没有证据把他抓进去,他们每一天都要在担忧中度过。
  项目事小,旧事重演怎么办?
  周青山声线低,冷冷笑一声:“他敢。”
  魏潮生往沙发一躺,无奈扯了扯嘴角,他不怀疑周青山的能力,只是正常人真的拼不过神经病,他只能在心底祈祷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感叹:“周老板你最近真不走运,触霉头,找个时间去潭拓寺拜拜吧。”
  周青山吐出一抹白烟,掸了掸烟灰,两边袖口卷了两圈,白奇楠磕在桌面,他看一眼过去。
  “拜了有什么用,最灵的小菩萨离开我了。”
  魏潮生忽然笑:“那这样吧,我托人给你打造个金身,照小菩萨那样来,你放家里头天天拜。”
  周青山骂一句去你的。
  魏潮生笑到不行,笑够自问自答,小菩萨当真走后就不联系你?没点纠缠?也是神奇。可能文人有她的清高傲骨,和别的莺莺燕燕真不一样啊。
  这样的人,散了就会真散了。
  周青山不接话,一只手在倪南朋友圈翻,刷新出一条新的。
  她发送一张月亮图,分享一首《黄昏》。
  “周老板怎么也听周传雄。”
  “不是我听。”
  魏潮生半起身往房间看,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你听还有第三人?”
  那句“相爱已经幻灭”从手机放出来,烟灰掉在桌面,魏潮生电话来得突然,他也疲惫直接外放,电话那头大喇叭八卦心强,电话打到魏潮生这里来,全因为他结识周青山。
  哪家的公子哥注意瞄准了小菩萨身上。
  “潮生,那个陈柯你知道吧,他之前多混账啊,现在居然收心了,上回一起喝酒的时候,女人都不带多看一眼,给我们看了一张照片,说这是他的岸,肉麻死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两个人还打了电话,陈柯那样子恶心吧啦的。你晓得照片是谁不?”
  “谁啊?”有气无力的声音。
  “之前周三爷带过的,那个女大学生,特清纯那位!你说巧不巧。”
  话音刚落,周青山手一抖,烟头烫伤手。
  印记不明显,他甩了甩手将残落的灰收拾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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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过期罐
  港市的罐头与别地没什么二样, 周青山执着带了回京城放进冰箱里。
  罐头保质期短。
  阿姨清理冰箱的时候看了一眼过期了,准备丢掉,周青山恰好过来看见。
  “这个别丢。”
  “三爷, 罐头过期不能吃了。”
  周青山说知道, “放那吧。”
  家里唯一过期的东西只有罐头, 倪南清过一次。周青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却忍不住要做无意义的事。
  这事放他身上是稀罕事,江津砚跟陆曼知道的时候,陆曼朗声笑。
  “一个从来不做无意义事的人, 开始执着于无意义的任何事。江津砚,你输得彻底,今日起开始算账吧。”
  江津砚心疼死自己的钱了,脑筋一转。
  “不是分开了么,怎么就算我输了?”
  陆曼掀起眼皮往外看了一眼, 转眼入秋, 秋天好只是短暂,她点了根女士烟,“再赌一个?”
  周青山跟经常带在身边那位小菩萨分开了, 圈内无人敢明面上八卦议论, 私底下悄咪咪都在说, 大家不觉得奇怪,正常嘛,玩腻了就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小菩萨”会是谁?
  有人动了歪心思。
  这事又闹个笑话,莞莞类卿, 不是都需要莞莞类卿这么一个角色, 这紧要关头还整这一事, 这杆火自然是涌那人身上了。
  唏嘘一阵,大家又恢复如常,忘性大。
  林途站在一边大气不敢一喘,周遭气息凛冽,周青山冷着脸,翻看文件,指尖敲动一下,林途心猛跳一下。
  巴塞罗那秋天多雨季,下不停歇。
  他始终未说一句话,林途冷汗打湿背,这么多年头一次有这样的压迫感。
  就在前十分钟,在港市的魏潮生打电话过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幸灾乐祸的意思,有人开启了猛烈追求了咯。
  陈柯这人,周青山对他有印象,见过两次,一次酒馆门口,一次公司楼下。
  公子哥做事轰轰烈烈,排场大,拉风跑车停楼下,喊住周青山,说要跟他竞争。
  周青山笑了一下离开,未搭理他。
  陈柯这人不怵谁,从小就是山大王,没完全接手家里公司,有点小职位,明里暗里给周青山使绊子,这点伎俩在周青山眼里就是儿戏。
  他从未放心上。
  听到他要追求倪南时候,只是多分了神过去,在听到倪南与他通话时,才慌了心。
  手背留了疤。
  老爷子来京城时看见手背的疤,问他怎么回事,他在上面摩挲几下,说是不小心烫到。
  不小心,他这样的人得是多不小心才能留下一道疤。
  -
  潜水合照拿出还附赠着红围巾,倪南把它细心叠好又放回去。
  她把照片洗出来放在一个小相册里面,从京城一起带了过来,她说不要再多念头了,要真正做到很难,本身也是念旧的人。
  姥爷告诉她,如果放不下,那就不放下吧,坦然去记,坦然去想。
  刻意忘记也是遗憾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她听进去了。
  白哈巴进了秋,游客变多,摄影师也多起来,倪南跟随姥爷一起出去,遇到从京城来的摄影师,为他们带了一段路。
  摄影师看倪南眼熟。
  一旁好友打趣说:“你看哪个不眼熟?”
  本来是想说“你看哪个漂亮妹妹不眼熟”的,看见长辈在,话生生咽回去改口,以免被打。
  “不是,这回是真眼熟。”
  倪南不认得他,学校或者周青山的圈子,她都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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