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沉默足有五秒：“谢谢就不用了，本来就不关你事。”
余柠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暗处走，等她上了缓台，余光往下一瞄，蒋超还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她背身上楼，身后传来蒋超的声音：“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余柠脸上只有不屑，待到侧面对着楼下时，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上了楼，她打给蒋超，彩铃刚响一声她就挂了。
楼下，蒋超正略微紧张，不晓得如何跟余柠说话时，发现余柠已经挂了，他一腔紧张无处安放，给余柠发了条短信，明知故问：【到了吗？】
余柠很快回：【到了。】
蒋超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退出短信，他才不想把自己搞的这么上赶着。
手机揣在兜里往外走，刚刚走到街边，兜里手机响起，蒋超迅速掏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以为是余柠找他，结果是康宝嘉。
蒋超心底一阵不爽，接通：“喂？”
康宝嘉问：“在哪？”
蒋超：“干嘛？”
康宝嘉：“还能干嘛，来老地方找我们。”
他说的老地方，是冬城市中的一家酒吧，酒吧几乎每天都会请到一些二三线的歌手过来驻唱，生意很好，当然消费也很贵，蒋超出示身份证，安检看他满十八才放行，蒋超走进去，在最好的位置看到康宝嘉，李沐元和赵若婷，三人在喝酒。
蒋超一出现，赵若婷就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打从昨晚他说在医院之后，今天这一整天，蒋超都没露面，李沐元说是找到那帮混混，估计蒋超报仇去了，可女人天生敏感，赵若婷看着时间，蒋超应该从学校附近过来的，这个点，正好是放学时间，他去学校干嘛了？
李沐元问：“你跑哪去了？”
蒋超拿起桌上刚开的啤酒，喝了几口，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盯着台上正在唱歌的人说：“我是兔子吗？”
康宝嘉道：“你现在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就想八卦一下昨晚的事，你还一直不露面。”
蒋超目不斜视：“闲的发慌就自己找事做。”
康宝嘉眼睛一瞪：“欸，你要这么说就是卸磨杀驴了，我们几个是为了谁才从岄州跑到这来的？不能我们一来你就甩人啊。”
李沐元：“关键你身边除了我们也没别人，我们没来之前，你成天撺掇我们来，现在我们来了，你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现场直播，还不能事后转播吗？”
康宝嘉：“快跟我们说说，你和余柠现在到哪一步了？”
蒋超不想想余柠，偏偏这帮人总是提起，他只好云淡风轻的说：“她让我每天送她回家。”
第65章 送她回家的日子挺有趣
话音落下，康宝嘉和李沐元皆是瞪大眼睛，赵若婷也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似在等候下文。
康宝嘉眼睛圆瞪：“她怎么说的？”
蒋超：“用嘴说的。”
李沐元：“什么态度？什么口吻？什么时候说的？你别问一句说一句，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蒋超想到余柠又惊又软的目光，突然一阵烦躁，蹙眉道：“你们这是闲的拿我垫牙玩呢。”
李沐元道：“谁想看你的热闹，你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看余柠。”
蒋超道：“她更没热闹好看。”
康宝嘉：“我当初怎么说的，没有女的不爱英雄救美，孙子兵法你都不用学全了，就这一招，屡试不爽，就算她是铁石心肠也能让你给磋磨热了，怎么样，现在都开始主动要求你送她回家了……你怎么回的？”
三人齐刷刷的看着蒋超，此时台上正好在唱《阴天》。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蒋超有些走神，满脑子都是无聊俩字，嘴先于脑子说出：“无聊。”
康宝嘉软磨硬泡：“哪无聊了，你少隐瞒高潮情节，我们这费心费力忙前忙后的为了谁，看给李导都累瘦了。”
李沐元说：“康策划愁男一号演不好，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你快点跟我们说说细节，余柠不是美女救英雄了嘛，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喜欢？
蒋超心跳漏了一拍，为掩饰异样，唇角勾起似嘲非嘲的弧度：“喜欢我的人多了。”
康宝嘉顺势接道：“她算老几。”
李沐元道：“这不看见眉目了嘛，不愧是我超哥，天下第一铲，只要一出手，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康宝嘉道：“还都说北方人脾气倔，再倔也倔不过超哥这张脸嘛，只要他能拉下脸来哄人，我是女的，我都想原谅他。”
赵若婷喝了口酒，蹙眉道：“你们无不无聊？这么会出主意，怎么自己不去卖身呢？”
康宝嘉和李沐元同时看过来，前者笑说：“你不是在意我俩卖不卖身，是在意超出去卖身吧。”
赵若婷拉着脸，蒋超道：“她多大个腕值得我卖身？”
李沐元笑说：“对，超卖艺不卖身。”说罢，他侧头看向赵若婷：“别担心，超是个有品位的人，不是什么样的都吃得下。”
赵若婷说：“你俩就缺德吧，小心哪天让自己的一肚子坏水给淹死。”
蒋超从小跟李沐元和康宝嘉厮混在一起，虽然嘴上常说他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可也从来没真的觉得两人有哪里做错，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做出让他恼羞成怒，恨不能翻脸的事来。
……
蒋超去上学，自己出现之前，会让人把早餐放在余柠书桌堂里，等到他来，余柠侧头问：“你买的吗？”
蒋超面色平静：“嗯。”
余柠给他拿回去几个：“我吃不了这么多。”
蒋超觉得余柠的脾气好像变好了，她竟然没都给他退回来，心情一好，他把东西又推回去：“自己留着吧，我不爱吃。”
余柠盯着他的脸问：“你不会往里面放东西了吧？”
蒋超转脸跟她对视，发觉余柠是认真发问，他二话没说，拆开一个蛋糕就往嘴里送，余柠又随即递给他一个，蒋超面色更加不善，可还是吃了。
见状，余柠这才自己拆开一盒，不紧不慢的吃。
蒋超无语，隔天余柠给他带了俩半凉不热的包子，他一边吐槽不够不热不好吃，一边都吃了，再隔天，余柠给他带了四个包子，明显比前一天的热了些。
白天俩人互带早餐，用余柠的话讲，谁也别欠谁，上课时蒋超选睡，语文，生物，英语，这些余柠还不错的科目，他一节课都不睁眼，等到化学，数学，物理这些课时，他一边玩手机，一边关注着余柠的微表情，以便他随时随地打断老师，让老师重讲。
晚上放学，蒋超送余柠回家，他会站在缓台下面，等余柠到家给他晃电话，一连几个礼拜都很平和，突然某一次，蒋超在楼下听到余柠大喊，他几秒钟冲上去，发现余柠一个人站在缓台中央，他胸口起伏，盯着余柠的脸：“怎么了？”
余柠道：“没什么，看你是不是真的会上来。”
蒋超差点儿没气死，余柠答应请他下去吃顿烧烤，他才勉为其难的压下火气，没有把她从缓台上扔下去。
蒋超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有趣，最起码家里人发现他不仅不吊儿郎当，还开始去上早自习了，蒋超自己也知道有问题，他竟然会没事找事，憋出一些问题问余柠，余柠刚开始会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他。
蒋超就很凶：“看什么看，没见过不耻下问吗？”
余柠垂下视线，认命的给他讲题，蒋超一知半解，但无所谓，他主要想看余柠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日子原本过得挺消停，蒋超也习惯了每天跟余柠互怼，习惯了她家楼下的各种包子口味，习惯了送她回家，偶尔还被她恶作剧。
体育课，蒋超在篮球场上打球，兜里手机振动，他拿出来一看，康宝嘉发给他的：【五分钟后去三楼卫生间。】
蒋超盯着屏幕，迟疑片刻，回复：【干嘛？】
康宝嘉：【英雄救美，都安排好了。】
蒋超眉心微蹙：【你干什么了？】
康宝嘉：【你别管了，五分钟后再去就行，去早了容易露馅。】
蒋超急了，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康宝嘉秒接，压低声音道：“大哥，我在上课。”
蒋超沉声问：“你又憋什么坏了？”
康宝嘉：“我能憋什么坏，还不是为你修桥铺路打江山，信我的，这波你表现好了，保准立竿见影，她不直接投怀送抱，算我输。”
蒋超秒懂，三楼，这是高三现在所在的楼层，这节又是体育课，余柠。
来不及跟康宝嘉废话，蒋超快步往教学楼跑，操场跟楼之间隔着几百米，学校又没电梯，蒋超一路马不停蹄的跑到三楼卫生间，女厕门口，门关着。
第66章 因为他，余柠又被虐待
蒋超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没想，伸手就推，没推开，他连着拍了几下，里面一声没有，他干脆上脚，砰砰两声，木门里的门栓松散，大门直接敞到最大。
蒋超以为洗手间里是几个人在欺负余柠的画面，却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个人，这幅画面，蒋超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个从脸到头发，浑身上下都是红色和蓝色的‘鬼’立在洗手池前，蒋超心底咯噔一下，以为红色的是血，直到闻到迎面扑来的浓重油漆味，他甚至看不清余柠的五官，只认出她的鞋。
余柠正弯着腰，把全是油漆的长发放在洗手池里冲水，蒋超愣愣的站在门口，中途有人经过，看到他站在女厕门口，皆是诧异，想大着胆子走近，蒋超目不斜视的说：“滚。”
好半晌，蒋超才迈步走进去，把门关上，抿着唇来到余柠身边，看着她半张红油漆混着半张蓝油漆的脸问：“谁做的？”
余柠置若罔闻，低头洗头发，油漆粘在身上根本洗不掉，她两只手都被染了色，头发也有蓝有红，一些干脆粘在一起，变成一块，顺都顺不开。
余柠固执的搓洗，蒋超眉头一皱，打开另一个水龙头，接了水想帮她把脸擦干净，余柠一动不动，不闭不闪，蒋超的手碰到她的脸，水从她脸颊流到腮边，还是水，油漆也还是油漆，互不相溶。
余柠被染成蓝色的睫毛轻颤，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掉下来，滑过她这张‘浓墨重彩’分外戏剧的脸，蒋超瞬间就飙了，转身一脚踹在门上，门被他踹得反弹回来，他知道是谁做的，正因为知道，这一刻才恨不能这脚踹在自己身上。
下课铃打响，走廊外隐隐传来‘地震’的脚步声，厕所是人群下课必聚地，余柠瞬间就慌了，完全不知所措。
蒋超见状，走到女厕外面，大声喊了句：“厕所坏了，都去外面上去！”
话音落下，整个走廊立马安静了一半，蒋超走回来关上门，门栓被他踹坏，门关不紧，留着很小的一条缝隙，只见他解开拉锁，两下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余柠身上。
蒋超：“穿上。”
余柠不动，蒋超蹙着眉，又忍着脾气，出声说：“穿上，我带你去把油漆弄干净。”
正说着话，身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从教室出来的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的跑过来上厕所，蒋超一回头，两个女生已经往里迈了一步，几人目光相对，蒋超呵斥：“滚出去！”
女生们吓得脸色大变，愣了一下才转身退出去，门口看不到人，但是阳光把重重人影压到门前，蒋超几步走到门口，侧头大骂：“看他妈什么看？”
一窝蜂的脚步声，余柠能想象出那副惊慌而逃的画面。
蒋超成功把整个走廊清了场，再回到余柠身旁，他将她身上的宽大运动服帽子抬起，扣在头上，说：“快点，油漆越早处理越容易掉，先去洗干净再说。”
余柠也不想留在学校唱‘变脸’，低着头，两只胳膊穿进宽长袖子里，拉锁提到最上，遮到眼睛下面。
蒋超走在前面，余柠走在后面，三楼是清了场，但还有二楼，一楼，蒋超单手覆在余柠头上，将本就宽大的帽子压得更低，两人并肩往下走，乍一看，还以为蒋超搂着余柠。
但凡有人投以注视的目光，蒋超就一记冷眼看回去，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然早早别开视线。
两人走在去正门口的路上，身后整个教学楼的学生，都在趴窗户往外看，热议着这副平静许久才出现的，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画面。
门卫看到有人来，自然而然的从小房间里走出来，一看是蒋超，知道他是被‘特许’的例外，蒋超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男生的宽大外套，衣摆快要遮住大腿一半，脸挡的严严实实，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生。
门卫问：“有假条吗？”
蒋超黑着脸说：“你不认识我？”
门卫道：“你不用假条，她是怎么回事儿？”
蒋超沉声说：“不舒服，带她去看医生。”
门卫：“找老师开假条了吗？”
蒋超着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怼回去：“要开你去开，别跟我啰嗦，开门！”
余柠不想让旁人为难，抬起头，移开挡在面前的外套：“大爷，我脸上不小心洒了油漆，要去医院洗洗。“
门卫看到余柠的脸，直接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余柠那双眼睛，在蓝红油漆下，显得格外的刺目。
她快要哭出来了。
蒋超不用看余柠，只是听到说话声都觉得嗓子眼儿紧，如果门卫再敢耽误一秒，他肯定要飙，好在门卫立马转身去开门，蒋超习惯性的把手搭在余柠帽子上，两人一同出了校门。
学校对面就是医院，急诊，两人轻车熟路，今天的医生跟上次的不是一个，蒋超进门就说：“洗油漆。”
医生抬眼看了看余柠，她上身是干净的，裤子和鞋上都是油漆，垂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
医生问：“怎么弄的？”
蒋超喉咙发哽，余柠低声说：“不小心。”
医生道：“回去用卸妆水和香皂多搓搓。”
蒋超看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来医院，你让我们上哪？”
医生瞥了眼蒋超：“我这儿也不能给她洗裤子洗鞋啊。”
蒋超强忍着掀桌的冲动，沉声道：“她脸上也有！”
余柠还是深埋着头，医生道：“过来，我看看。”
余柠上前，抬起头的瞬间，她有种被人扒光游街的羞耻感，医生一看她这劈头盖脸的油漆，蹙眉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余柠眼泪在眼眶打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破天荒的，站在她身后的蒋超也是无言以对。
怎么弄的，被欺负的。
医生问：“进到眼睛里了吗？”
余柠垂着视线，摇了摇头。
医生说：“赶紧买瓶橄榄油，你这脸上都是，光用卸妆水和肥皂水得蹭破皮，橄榄油贵是贵了点儿，相对而言能减少对皮肤的伤害，快点儿，赶紧去买，油漆弄身上就得这么擦，你们来医院也没用，我这儿也没有橄榄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