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柠挣脱，红眼瞪着面前的蒋超，大声道：“洗不掉了！你能不能滚，滚得越远越好，离我远点儿！
蒋超看着余柠，她睁大眼睛，眼里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一团团往外掉，这一刻他感觉不到愤怒，感觉不到手疼，只觉得……心口那里特别明显的柔软和酸涩，这一次比之前几次都要明显，明显到他忽略不掉的地步。
余柠骂完，原地喘气，随即别开视线，抬手擦眼泪。
蒋超轻声说：“你洗不好，我带你去外面洗。”
余柠喉管上下一翻，压抑着道：“你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别再逼我出去丢人现眼了……”
蒋超浑身一僵，似是完全没想到余柠心里是这种感受，他没有笑话她，可是别人呢？
连医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更何况是学校里的那群人，他以前最想要的效果，如今达到了，可他却丝毫笑不出来，别说笑，就算余柠现在拿起剪刀往他身上戳，可能他都不会躲。
沉默半晌，蒋超近乎鼓起勇气才开了口：“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一定帮你弄好。”
余柠嘴唇微张，吐气，平复情绪，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抬起手，一手揪住长发，另一手拿着剪刀，在近锁骨处，慢慢剪断，她头发很厚，又黑又亮，蒋超刚认识她的时候，试着从她身上找亮点，可能也就是这头头发了，放下来能垂到尾骨，需要留很多年吧？
剪刀就是家用的那种，不快，余柠又一下子抓起一把头发，洗手间里尽是‘咔嚓咔嚓’的钝声，蒋超看到余柠下面的长发都被油漆凝到一起，有的结了块，有的干脆乱糟糟的一团，红蓝相间，完全不见本来面貌。
短短的几秒钟，余柠松开手，看到垃圾桶里多了一把长发，蒋超见她咬肌隐现，就知道她一定在强忍。
直起身，余柠看都没看蒋超一眼，拎着剪刀说：“现在能走了吗？”
蒋超抿着唇，原地站了数秒，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听到防盗门开了又关，余柠垂目睨着垃圾桶里的头发，视线刹那模糊，哽咽出声。
蒋超从余柠家里离开后，掏出手机，手机里几十条短信，都是康宝嘉和李沐元发来的，蒋超打给李沐元，李沐元秒接：“喂。”
蒋超沉声说：“人呢？”
李沐元赶紧解释：“我跟宝宝已经问过她们了，是她们自作主张把水改成油漆，宝宝都气坏了，平白无故背了这么大口黑锅……”
蒋超声音不变：“我问你人在哪？”
李沐元好声好气的说：“宝宝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也把她们给骂了，都是女生，你别…”
这次，他话音未落，蒋超道：“就他妈她俩是女的，余柠不是女的吗？！”
李沐元顿了顿，紧接着说：“你先别发这么大脾气，这不有误会嘛。”
蒋超眼睛都红了，“这俩人在哪？”
李沐元也很害怕，正常状态下的蒋超都不能惹，更何况是疯了的蒋超，他不肯说，蒋超狠狠道：“你要不想说，这辈子都别跟我说话！”
说罢，他直接挂断电话，不多时，手机响，康宝嘉打来的，蒋超不接，康宝嘉给他发短信，告诉他地点，说是带人过去。
二十几分钟后，红色跑车停在公园外墙湖边，蒋超下车，不远处站着几个人，除了李沐元康宝嘉和赵若婷之外，还有两个完全陌生脸的女生，她们眼睛有些红，看得出在蒋超来之前就哭过了。
蒋超下车后第一件事，打开车前盖，从里面拎出两个大号白色桶，李沐元和康宝嘉上前，明知蒋超要做什么，李沐元劝道：“这事也怨我们，你要实在生气，把油漆泼回去就算了，别闹大了。”
第70章 他喜欢余柠？
蒋超置若罔闻，康宝嘉说：“实在不行你再打我一顿出出气…”
蒋超拎着两个桶往女生面前走，赵若婷眼尖，神色一变：“你提胶水干什么？”
闻言，李沐元和康宝嘉这才后知后觉，两个白色大桶上写的可不是油漆，而是瓷砖专用胶，这一桶少说也得有三十斤，要是倒在人身上，这不做‘活人琥珀’么。
两人赶忙一个拽桶，一个挡在蒋超身前，皆是脸色大变，李沐元道：“你想泼油漆都算了，想搞死人？”
蒋超冷眼说：“闪开。”
康宝嘉蹙眉，脱口道：“你疯了吧？就算她们自以为是把水换成油漆，余柠不也好好的吗？你至于为了她这么不依不饶的？”
蒋超把冷冷的目光移到康宝嘉脸上，“好好的？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还好好的？”
康宝嘉一噎，李沐元出声打圆场，蒋超突然发脾气：“你们是不是都他妈闲疯了？每天没事找事，实在闲得无聊就回岄州去！”
此话一出，康宝嘉和李沐元俱是沉默，片刻，赵若婷道：“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吧？”
蒋超道：“你要不爽一起走，没人留你。”
赵若婷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秒后，她突然扭头对几米外的两个女生说：“你们走吧。”
蒋超说：“站住。”
赵若婷道：“走，我说了算。”
蒋超：“你算老几？”
赵若婷转脸看向蒋超，“我让她们做的，你有种把胶水倒我头上。”
蒋超目光陡然变沉，李沐元道：“你别听她胡说。”
赵若婷说：“你他妈疯了！为了一个余柠，这么跟我们说话，我们吃饱了撑得从岄州跑到冬城来？闲的没事做陪你在这吹西北风？当初是谁拿余柠当猴耍？是谁一口一个看她不爽想整她？别忘了从最开始就是你拿她当垫脚的，现在又开始怪这个怪那个，你缺德事做的还少了？！”
蒋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脸色莫名发白，康宝嘉去拉赵若婷：“别说了。”
赵若婷瞪着蒋超：“这么想在余柠面前表忠心，你就去当她面把这两桶胶扣自己头上，跟我们这耍什么耍…”
说完，她一甩胳膊，第一个掉头走，另外两个女生早就跑了，原地只剩下三个男的，李沐元无语，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康宝嘉算是几人中脾气最好的，沉默一会儿，主动哄蒋超：“行了行了，我的锅行了吧？我没事找事自作多情，关键你早说你喜欢她啊。”
蒋超右眼皮猝不及防的一跳，喜欢？他喜欢余柠吗？
……
上午，全校人都知道蒋超冲进了女厕，后来余柠又穿着蒋超的外套，两人明目张胆的出了校门，厕所某隔间里都是红蓝油漆，有人说是蒋超弄的，但也有人说不是，毕竟蒋超护着余柠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
下午，余柠还是去了学校，她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三个年级的人都认识她，包括校里老师，但直到余柠走到三班门口，原本闹吵吵的班级才瞬间陷入安静，因为最开始很多人都没认出她来。
蒋超走后，余柠去楼下理发店把头发重新修了下，现在是齐颊短发，头发上的油漆用最重的黑色染了两遍才遮住，她皮肤又白，更显得这份黑很是诡异。
班上人都盯着余柠看，好像她是什么新的变异物种，余柠自顾来到最后一排，班主任来班里，还特意把她叫出去问了上午什么情况，余柠只说自己没事。
蒋超下午没来，三班人已经习以为常，在这么紧锣密鼓的高三，全校也只有蒋超这么一个奇葩，把学校当网吧，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第一节 下课，班里声音吵杂，干什么的都有，余柠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看书，突然感觉身边一静，紧接着，有人喊：“余柠。”
余柠闻声望去，但见熟悉的身影站在教室后门，是陆卓。
余柠跟陆卓闹掰，也是全校皆知的事儿，如今陆卓突然出现在三班后门，走廊里几个班的人都在看热闹。
陆卓看着余柠：“出来一下。”
余柠起身走出去，身后是突然传出的议论纷纷声。
走廊尽头，水房前，余柠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陆卓道：“我中午说去找你，你又不让。”
余柠嘴不动声出：“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陆卓看着余柠：“你头发怎么剪了？”
余柠喉咙一疼，眼眶也跟着有些酸，强忍着道：“太长了洗着麻烦。”
陆卓说：“我去找你们班主任，让你调回九班。”
余柠眸子微瞪：“你吃错药了？”
陆卓面不改色，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你能被他拖废了。”
余柠昧着良心道：“这次还真不关他的事儿，行了，等晚上回去打电话聊，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你来找我，赶紧回去吧。”
陆卓从兜里掏出几个长形小盒递过去，余柠：“什么？”
陆卓：“防过敏的，要是擦了不好用，别耽误时间，赶紧去医院。”
余柠不会在强势面前低头，只会在关慰面前折腰，低头看着陆卓手里的药，她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湿了，不敢抬头，尽量大咧咧的说：“讲究，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先走了，回聊。”
说完，余柠转身就走，陆卓看着她的背影，几秒后掉头往走廊另一头走。
晚自习时，余柠收到迟薇的短信，迟薇：【亲爱的，明天你生日，后天出来聚，我跟小航请你，想好吃什么，预算没上限。】
余柠看到手机上的文字，心里一阵温暖，回：【你俩要跟我还设上限，那就真不是人了，让我想想，冬城现在哪儿最贵。】
两人拿着手机聊短信，晚上两节课上完，已经八点钟，余柠一个人回家，每次走到那个必经的黑暗死角，她都会条件反射的紧张，唯有像个神经病似的，兜个大圈子，先看清死角处有没有人才敢上缓台。
今天也是如此，余柠正在绕路，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她吓了一跳，回头时才发现是余伟，余伟：“还真是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第71章 十八岁生日
余柠：“今天中午。”
余伟：“怎么突然想起剪头发了？”
余柠：“懒得洗，老师也说头发分脑袋营养，我这不专心留着脑子考一本呢嘛。”
余伟问：“你偷偷摸摸干嘛呢？”
余柠忍着心惊肉跳，慢半拍道：“今天同学讲了鬼故事。”
余伟说：“都多大的人了，还怕鬼。”
余柠瞥见余伟手里拎着的蛋糕盒，“你竟然记得我明天生日？”
余伟道：“看你这话说的，你生日我还能不记得？”
余柠说：“我以为你这么忙，肯定记不住。”
余伟手搭在余柠肩膀上，跟她一起上楼，回到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余柠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条水晶手链。
余伟问：“喜欢吗？”
余柠：“喜欢。”
余伟：“特意托人从夜城带回来的，冬城都没有这个牌子。”
余柠：“谢谢爸。”
余伟：“爸明天要去下面一趟，晚上赶不回来，白天你又上课，没时间陪你过生日，周天行吗？咱们一起出去吃饭，你可以叫上你的那些朋友，小薇车宇航，还有蒋超。”
余柠听到蒋超两个字都倒胃口，不着痕迹的说：“你忙你的去吧，我周天约了小薇他们。”
余伟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没数，递给余柠：“这些够不够？”
余柠每次看到余伟这样，心里都说不出的滋味儿，也不是说余伟突然就鸟枪换炮得道升天了，他没离婚前，大小也是个官儿，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尤其是钱上，从不需要她开口，但今时不同往日，余伟现在给她钱，总会让余柠觉得这钱是蒋超给她的。
余柠：“不用，我有钱。”
余伟干脆把钱放在余柠桌上：“带朋友去好点儿的地方吃饭，喜欢什么买点儿什么，明天就十八岁，是大孩子了。”
余柠突然就没忍住，舌底一片酸涩，赶紧低下头，余伟误会余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你妈也想接你过去过生日，你要想去…”
余柠瞬间否认：“不去。”
余伟道：“也别太过了，我跟你妈之间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她始终是你妈。”
余柠心想，宁娜出轨的时候想过除了对不起老公之外，她心里会受多大的伤害吗？宁娜想过离婚后她的处境吗？宁娜想过她要被迫选择一方，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去生活吗？
如果不是宁娜，她还可以一辈子活在幸福的象牙塔里面，不会转学，不会遇到蒋超，生活不会天翻地覆一地鸡毛。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别总是用感情说话，尤其对某些人而言，感情在他们眼中显得那么廉价。
当天晚上十二点，余伟陪余柠一起点了蜡烛，煮了面，庆祝余柠满十八岁，余伟喝了两瓶劲酒好几罐啤酒，余柠也陪着喝了两罐啤酒，等到回房间时，看到很多未读短信，有车宇航和陆卓发来的，有宁娜的五六条长篇大论，余柠都没看完就给删了。
隔天早上，余柠去学校，刚到班级，就看到最后一排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就放在她的座位上，余柠第一反应，蒋超。
蛋糕上有套着信封的贺卡，余柠打开一看，上面除了生日快乐的字样外，下面的标注，竟然是‘师傅’。
师傅这个字眼，只有她跟陆卓之间才会用，余柠的心情霎时从地下十八层转到地上八层，她给陆卓发了条短信：【你给我买蛋糕了？】
这次陆卓回的很快：【生日快乐。】
余柠心里很暖，打字却道：【你最近很狂啊，不要影响我的大计好不好？】
陆卓：【从今天开始就要负刑事责任了，请你的脑子也赶紧同步更新一下。】
余柠气得飞快打字：【我成年了，你对我说话客气点儿，话说你什么时候生日？】
陆卓：【1月份。】
余柠：【真老。】
陆卓：【我94.】
余柠：【…………】93年的自己仿佛亲自扮演了一次小丑。
打过去一串省略号后，余柠又说：【赶紧叫姐。】
陆卓：【我们之间还是按智商说话吧。】
余柠：【别欺人太甚，这次考试进个前180给你看看。】
陆卓：【我都不想说你没出息。】
余柠：【给自己留点儿余地，省的到时候没法下台。】
两人聊了十几二十分钟的短信，早自习快开始才结束，余柠把蛋糕盒放在过道另一边的空位上，虽然嘴上说着让陆卓低调，可心里还是无比的满足，这种被人在意，记挂，并且不在乎外界眼光的陪伴，是她还能在这所学校里继续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蒋超今天又是全天没露面儿，余柠求之不得，晚上临放学前，陆卓给她发消息：【在你家楼下等我。】
余柠：【啊？干嘛？】
陆卓：【放心，不蹭你饭。】
余柠：【你要能控制在十块钱之内，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