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又问:“这么牛逼干嘛转班呢?你怕我?”
余柠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蒋超,“恶心。”
蒋超神色一变,“……你骂谁?”
余柠道:“我看见你就恶心,想吐,臭傻逼。”
蒋超脸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准确来讲,刹那间的懵逼,余柠突然用力,把手臂从他掌心中抽出,不待蒋超反应,宁娜和余伟已经出现在拐角,前者嘴里喊着:“柠柠。”
余柠快要烦死,感觉身旁的都是洪水猛兽,几乎跑下楼,就连余伟喊她,她都充耳不闻,蒋超站在楼梯口,冷脸看着一切,等到回过神儿,他一脚踹在篮球上,篮球怎能扛住他奋力的一脚,直直的朝走廊玻璃飞去,哗啦一声,响彻整个走廊。
余柠一口气走出教学楼,视线模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双腿惯性往前迈动,身后有人喊她名字,她充耳不闻,直到胳膊被人拉住,她余光一瞄,见是宁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甩开,宁娜穿着高跟鞋,脚下一踉跄,险些崴到。
余柠心底刹那间的不忍,伴随着多年教养滋生的羞耻感,再怎么样,打爹骂娘的事儿,她还是做不出来。
余伟也拉下脸,沉声道:“差不多行了!”
宁娜站稳之后,白着脸冲余伟发脾气,“你怎么带孩子的?你看看她的脸,老师给你打电话都找不到人,孩子在学校出事儿了怎么办?你付得起责任吗?!”
不等余伟出声,余柠开口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爸?我怎么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谁让你来的?我说没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你,我死不死都跟你无关!”
她声音带着用力克制后的颤抖,不想大声讲话,她怕有人听见,哪怕现在是上课时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是余柠害怕,她丢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被全校嘲讽家庭问题。
宁娜被余柠说的脸色瞬间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余伟脸色铁青,拉住余柠的胳膊,“走,爸带你去医院。”
余柠想也不想的跟着余伟转身,身后传来宁娜压抑的哽咽,“余伟,咱俩的事儿,能不能别牵扯上孩子?你不能让柠柠这么对我……”
余柠闻言,停下脚步,慢半拍转身,红着眼眶,一字一句的道:“别动不动就说我爸的不是,他再不对,也不是你出轨的理由,我爸从来没跟我说过半个字,是你自己心虚,你跑过来跟我说的……“
余柠强忍着,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涌出,对面宁娜更是伸手捂住嘴,别开脸,无言以对。
余伟要拉余柠走,余柠不走,继续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以前好好的,不用转校,不用转班,更不用每天面对一群神经病!这些都是你给的,你怎么好意思赖到我爸头上?”
余伟道:“今天那两个家长不追究,是你妈摆平的。”
余柠第一反应就想到宁娜背地里跟的男人,有权有势,瞬间火冒三丈,牙齿都在打颤,压低声音道:“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们离婚了,我自愿跟我爸,从今往后,我们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是我妈。”
说罢,余柠拉着余伟掉头离开,余伟身体很沉,余柠用尽全力,死不松手。
走到校门口,保安诧异的看着两人,到底没敢多话,直接放行,看见余伟的车,余柠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余伟坐进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余柠心里难过到极处,死命咬着牙,忍着没有嚎啕大哭,眼泪流了一脸。
余伟侧头,伸手抹了把余柠的脸,低声道:“别哭…”
只两个字,余柠实在忍不住,哽咽出声,声音由小变大,充斥整个车厢,待她哭累,声音变小,余伟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拍着方向盘,声音都是哑的,余柠刚刚沉下去的酸涩,再次涌来,开口道:“没有…”
余伟把偏着头,把后脑勺对着余柠,明显在哭,又努力在忍,“爸不好,没照顾好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余柠脸上都是泪,伸手去拉余伟的胳膊。
余伟说:“你妈嫌我挣不了大钱,我理解她,日子过不下去大不了离婚,爸就是心疼你……”说话间,男人嚎啕大哭。
余柠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用力抓着余伟的胳膊,半晌才道:“爸,你别难受,有我呢,咱爷俩过。”
余伟趴在方向盘上,又是一通大哭,余柠其实很少看见他这一面,正因为少,才瞬间明白成年人也有成年人的崩溃,事业,家庭,过往,一夕之间,说散就散,说没就没。
“爸,你别哭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余柠说完,余伟很快擦了擦眼睛,红着眼眶道:“什么事儿?”
余柠说:“我不上学了行吗?我跟你一起做生意。”
余伟想都不想的拒绝,“那不行,你才多大…”
“我都十七了,眼看着不就长大了?”
“不是十几的问题,你这么小不上学干嘛?跟我做生意,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以为生意那么好做的?”
余柠道:“我真能帮你,爸,我求…”
第12章 板砖揍蒋超
“不行,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这事儿提都不要提,我为什么以前的地方不住了,高二还要给你转校?跟你妈离婚都不是最主要原因,爸主要想让你离开那个环境,你们年级有不少学生家长跟我在一个单位,我丢人行,我不能让你跟着一起丢人,柠柠,你给爸争口气,再努力一年,明年考个好大学,爸去送你,我都想好了,你去读大学,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咱爷俩天天都能见面。”
余伟眼底除了疲惫的浑浊之外,竟然还透出了一束光,余柠知道,她就是余伟绝望中的希望,万语千言,那些委屈和恐惧,那些想要逃离的念头,突然就说不出口,换言之,不值一提。
大家都很辛苦,他们都在煎熬,比起她在学校受的那点儿委屈,余伟离开了原单位,卖了房子,带着她逃离熟悉的地方,他要承担的,远比她多百倍千倍。
喉咙酸到发疼,余柠点点头,“放心,一定给你争口气。”
当天下午,余柠没去学校上课,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而恐惧那所敞开大门,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的地方,时而觉得无所畏惧,只要她够横,但学校睁眼瞎,她反抗就是同罪,学校又能忍她几次?她不想叫宁娜过来帮忙,又不想给余伟增添压力,那是不是,以后就得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余柠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觉得活着好难,正常生活都难。
偷来半日的安稳,余柠第二天还是一早去了学校,现在她都有心理阴影,怕自己的东西被糟践的一塌糊涂,但是还好,跟她昨天走时一样,没人碰过,她整理着内页都是笔道子的书本,不知该不该庆幸。
除去早自习,余柠一连在班级中坐了三节课,第三节 下课才去了趟厕所,还没走到门口,从厕所里面接连出来一些陌生面孔,大家看见她,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有打量,有探究,有好奇,甚至还有怜悯。
余柠本就敏感的不行,提着半口气走进厕所,厕所墙上贴满了打印好的A4纸,一些人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手中拿着A4纸在看,余柠侧头往墙上一瞄,当部分字眼映入眼帘时,她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脸色煞白。
三班某‘鱼’姓两个字女生,她妈出轨她爸单位上司,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有家庭作风问题的人,希望同学们珍爱自己,远离毒瘤!!!!
有人后知后觉看见余柠,吓得把手中的A4纸背到身后,生怕余柠发狠,而余柠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面墙三米多高,贴得密密麻麻,还不算掉在地上,被来往人群踩上深浅脚印的。
那么多,那么多……多到她撕不完,藏不住。
上课铃打响,最慢的人也踩着铃进了教室,三班最后一排,没人。
整条走廊都很安静,各班上各班的课,九班教室后门,原本正在桌下偷看漫画的男生,突然吓了一跳,本能的把书往书桌堂里塞,结果定睛一瞧,出现在身旁的不是班主任,而是……余柠。
余柠没看他,目光越过一排人,落在了靠窗边,趴着睡觉的男生身上。
刚开始是第一排,渐渐的,倒数第二排,第三排,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余柠站在敞开门的后门口,老师站在讲台上,眉心轻蹙,边往下走边道:“都往后看什么呢?”
走到教室一半处,数学老师看见余柠,两人冤家路窄,老师脸瞬间一沉,不好对余柠摆脸色,冲着其他人道:“赶紧转过来,都不用考大学了?都混吃等死啊?”
余柠也没看数学老师,突然开口:“蒋超,你给我出来。”
所有人都惊了,正数第一排的人都回过头看热闹,数学老师没想到余柠这么明目张胆,顿时眼睛一瞪,“喊什么,看不见上课呢吗?”
余柠不理,声音更大:“蒋超,我叫你呢,别跟我装聋作哑!”
这一刻,全班人看余柠的目光里,不再是嘲讽和不自量力,甚至升起了几分敬畏,敬她是个汉子,跟蒋超杠上了。
数学老师受不了余柠的目中无人,气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大声道:“余柠!你是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还想让我找你们新班主任啊?”
蒋超昨晚熬夜打游戏,这会儿真睡着了,耳边吵得不行,他缓缓起身,火气很大,不耐烦的吼:“吵什么吵?”
这话正巧接在数学老师后面,老师脸色肉眼可见的通红,但又偏偏不知说什么好,主要是不敢骂。
坐在蒋超前一排的男生,大着胆子回头提醒了一句:“余柠找你。”
蒋超还没等回神,声音从右侧传出,“有种出来。”
蒋超侧头,看见站在后门处的女生,牛仔裤长袖衫,长发随意的在脑后扎着,一张脸上青青紫紫,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充斥着冷漠和讽刺。
两人目光相对,全班鸦雀无声,不知是五秒还是更久,蒋超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嘎一声。
蒋超就这样目中无人的走出去,全班几百只眼睛跟着往外飘,数学老师铁青着脸,用书砸了下讲台,“看什么看?好的不学学坏的,脸上挂彩很光彩个事儿吗?”
好学生收回视线,因为明知出不去,看不到热闹;调皮捣蛋的不怕老师,怕蒋超,不想看个送葬,结果当陪葬。
蒋超出了班级,冷脸跟着余柠,余柠走路很快,眨眼就进了这层最里面的水房,蒋超跟进来,想看余柠到底耍什么花样,谁料刚踢开门,旁边一道人影闪现,他还没看清脸,只觉得头上钝痛,余柠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板砖,照他头上就是一下。
余柠跟蒋超身高差太多,她才到他下巴那里,怒火攻心,手上反而使不出力气,尤其板砖的宽度,她拿着费劲儿,正想轮起来打第二下,蒋超已经扣住她的手腕,余柠另一手去抓他衣领,蒋超怒极,下意识的用力一甩,谁料余柠抓着他的衣服死不松手,这一下甩得余柠一个踉跄,他自己也被领口勒得脸红脖子粗。
第13章 父母离婚被贴大字报
余柠被蒋超推了一下,就知道两人之间差了有多少,她根本不是他对手,混乱中左手去拿右手的板砖,想换只手拍他,蒋超恼羞成怒,一把将余柠推到水房墙壁上,余柠后脑磕在瓷砖上,眼前顿时花白一片,耳边也是嗡嗡作响。
她看不清蒋超的脸,只觉得右手手腕猛然刺痛,她手一软,‘啪’的一声,板砖掉在地上,蒋超咬牙切齿的道:“你他妈疯了?!”
余柠足足过了六七秒,才看清面前睚眦欲裂的人,她被他按在墙壁上,许是刚才那下磕狠了,人还是懵的。
蒋超用力捏余柠的手腕,那种瞬间的碾压让她头皮发麻,她变了表情,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蒋超把力气用到最大,只看到余柠闭上眼睛,嘴唇都在发抖,却没哼半声,她越这样他越气,浑身的戾气没处撒,恐吓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余柠疼得说不出来话,也不想在蒋超面前露出丝毫怯色,蒋超正要开口,突然什么东西淌下来,糊了右眼,他本能的松开手,抬手一摸,手上竟然是血。
余柠不明所以,只觉得手上的力道松了,她缓口气睁眼,就看到蒋超从额角流到眉骨的血,这还是蒋超之前抹了一把,不然流得更下。
蒋超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事,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惊还是气,两秒后死死的盯着余柠。
余柠豁出去了,冷着脸道:“你不是横行霸道嘛,有种再欺负我一下试试,除非你直接整死我,不然我一定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蒋超看着余柠,怒极反笑,“可以啊,总算在你们这碰上个有种的。”
余柠并不觉得蒋超此时的笑,是欣赏她,或是想要跟她冰释前嫌,她嘴上说着同归于尽,心里又在下意识的提防他的一举一动,生怕蒋超突然一拳打过来。
蒋超说:“什么事把你气得跟疯狗一样,因为厕所里贴得那些传单?”
余柠脸色陡然一变,咬着牙道:“你算什么男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厕所里的屎都比你强!”
蒋超脸一沉,“知道是谁做的,你就疯狗一样过来咬我?我他妈看你才是脑子里装的屎!”
余柠道:“你敢说跟你没关系?不是你亲自做的,也是你身边的那群狗做的。”
蒋超一字一句的说:“狗咬你,你就去咬狗,跑我这发什么疯?”
余柠道:“找不到狗,我就找狗主人。”
蒋超再一次被气笑,“你故意跑我这刷存在感的?”
余柠说:“你算个屁,咱俩到底谁疯狗,谁追着谁不放?”
蒋超活了十七年,从来没被人这么怼过,一时间超越了愤怒的范围,有些难以接话。
余柠实在不喜欢跟他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她讨厌蒋超,更讨厌会害怕的自己,为了掩饰恐惧,她主动开口:“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背景,有多牛逼,在学校里爱爱欺负谁欺负谁,别找我麻烦,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上完最后一年学,我家没权没势,但我还真不怕死,把我惹急了,我死前肯定拉你当垫背。”
蒋超突然一抬手,余柠强忍着没躲,却本能的微微侧头,闭了下眼,蒋超抹了下又快流到眼睛处的血,嗤声道:“恐吓我?你要真不怕惹事,何必拿板砖,直接拿刀子多好。”
余柠抿唇不语,蒋超说中了她的忌惮,她可以用刀,但是不敢鱼死网破。
手上沾了血,蒋超走到水池旁,用冷水冲掉,头也不回的道:“你妈出轨不是我逼的,我也没兴趣听你爸被戴了绿帽子的事,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说着,他转头,“你想不想知道?”
余柠同样活了十七年,从未见过像蒋超这么恶劣的人,他的坏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都是爹生娘养的,难不成他没爸没妈?
见余柠不回答,蒋超说:“干嘛,不想知道,还是不敢去找人报仇?合着你是故意在找我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