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里，余柠藏起了自己所有的欲言又止，安慰了余伟，待到重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心里奇异的平静，因为有了肯定答案，或者说，终于走进了一条单行路，她没得选择，只能面对。
第二天一早，余柠依旧是第一个来班级里的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之后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往她那里看一眼，她已经足够安静，可在众人眼中，依旧是突兀的存在。
陆卓今天来的相对早，余柠起身给他让座，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几分钟，他放下书包，主动开口：“有要问我的吗？”
余柠侧过脸，眼中带着几分诧色。
陆卓像是没看见她肿着的眼睛，更无意八卦她哭肿的原因，自顾掏出两本生物练习册，一下子翻到标注红点的题，“这两个，帮我讲讲。”
余柠一下子就坦然了，拿过练习册看了一眼，马上进入讲题状态，陆卓听的认真，而后一边记录一边道：“你怎么做到把生物学的这么好？”
余柠听着来气：“我有问过你怎么所有科都这么牛逼吗？”
陆卓：“我生物就不如你。”
余柠无语：“我生物高你几分，你总分高我二百分。”
陆卓面不改色：“虽胜不喜。”
余柠直接撑起右边手臂堵住耳朵，懒得跟他对话。
整个早自习都在平静中度过，余柠也不是丝毫不担心，只是走投无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早自习下课，班主任坐在讲台前没走，第一节 也是英语课，班上基本没人出去，因为等会儿上课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查单词默写。
余柠眼睛盯着大半页的单词，笔在纸上重复的写，没抬头，也没发现周围气氛陡然变了。
直到梦魇般的声音响起：“我早餐呢？”
第19章 你不回九班，那我来三班
余柠抬起头，直接跟站在教室后门的高大身影四目相对，蒋超穿着浅色牛仔裤和纯白的T恤，宽宽的肩膀，虽然薄，但身高还是让他鹤立鸡群，加之出众的长相，无论走到哪，都能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人变成背景板。
这个学校里的所有女生都觉得蒋超很帅，甚至超过陆卓，可就算全世界的女生都喜欢他，余柠也不会。
蒋超一出现，余柠只觉得心跳停止，濒临窒息。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无声的几秒，蒋超再次开口：“不是说好给我带早餐的吗？在哪呢？”
整个教室，后排前排，连老师都警惕的望着后门，众人心思各异，完全搞不清蒋超和余柠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所有人都在看，唯独余柠身边的陆卓，自始至终，眼皮没抬，自顾看着自己的书。
余柠说：“没买。”
蒋超竟然没发脾气，正常的问了句：“什么时候回九班？”
余柠不知道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又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可她不得不说：“我没想回九班。”
蒋超仍旧没翻脸，戳在后门口，跟站在自家门口一样随意的问：“昨晚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余柠情愿他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总好过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的吓唬人，让她觉得每次多说一个字都是危险。
但该来的，总要面对，余柠看着蒋超，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没答应你。”
闻言，蒋超勾起唇角，“三班有什么好，让你来了这么几天就恋恋不舍的？”
余柠脸色骤然变红，在这样的年纪，蒋超的话无疑是将她往黄河里面推，尤其她身边还明晃晃的坐着个陆卓，这种感觉，简直无中生有，却又百口莫辩。
教室里安静的吓人，班主任上课都没这么静，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的看着这场大戏，余柠一言不发。
蒋超表情玩味，口吻戏谑：“我请你回九班都请不动？”
余柠如坐针毡，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在三班很好。”
蒋超：“哪好？座位好还是同桌好？”
余柠脸色瞬间变得更红，恼羞成怒，“我去哪班跟谁同桌，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超似笑非笑的盯着余柠，“翅膀硬了，谁给你的勇气？”
余柠觉得蒋超下一秒就会一脚把桌子踹翻，她小心防备，度秒如年。
在此期间，众人特希望陆卓也能参与到这场罕见的狗血大戏里来，可是陆卓偏偏两耳不闻身边事，而他越是如此，越让众人觉得余柠像个笑话。
余柠有一瞬间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孤立无援，可是转念一想，陆卓凭什么要把自己扯进这滩浑水，蒋超是疯子，好人谁想跟疯子沾边，所以她不希望陆卓出声。
上课铃打响，众人意犹未尽，余柠如蒙大赦，班主任也站起身，睁着眼睛装糊涂，用英语说：“请大家拿出一张纸来。”
教室里传出哗哗纸声，门后的蒋超突然看向讲台，“老师。”
此话一出，老师抬头，众人回头。
蒋超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我能来您这听一节课吗？”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老师也是，愣了几秒才道：“你们班也有英语课啊。”
蒋超微笑，“我想上您的课。”
班主任站不住脚，手里紧张的握着粉笔，好声好气地说：“哪天你们自习或者体育课，到时候你过来我们班听，现在不太好，你们班里也有课，快点儿回去上课吧。”
蒋超面色无异的道：“好，谢谢老师，不耽误您上课了。”
他笑着走开，搞得整个三班一脸懵逼，班主任也是惴惴不安，可怜九班班主任，摊上这么大个祸害。
第一节 课，所有人都是心不在焉，各种小纸条短信，八卦迅速传播了整个学校。
下课铃响，班主任正在交代作业，教务处主任和蒋超一起出现在三班门口，主任道：“崔老师，你来一下。”
老师下讲台的过程中看见面带微笑的蒋超，心知不好，面上还得佯装镇定，“怎么了主任？”
主任看了看蒋超，又看了看面前的老师，“蒋超想转到你们班，说你们班更有学习氛围。”
班主任控制不住表情，简直就是天降大锅，愣了几秒才说：“那张老师呢？张老师是什么意思？”
张老师是九班班主任，现在正开心的敲锣打鼓，主任只能说客气话：“蒋超刚从外地转来，还有很多需要适应的地方，他想来三班上课，张老师也同意，看你的意思。”
三班班主任快疯了，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谬论在哪，这他么一动不动，坐着都躺枪。
蒋超是学校点名的不要惹，还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她一个小老师哪敢得罪，只能笑眯眯的说：“好啊，欢迎。”
蒋超单肩背着没几本书的书包，假模假式的浅浅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老师微微点头，“进去吧，眼睛怎么样？我给你安排座位。”
蒋超：“不用麻烦，我坐最后一排就行。”
就这样，蒋超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班级门外走近门里，顺着唯一的过道，一路往最后一排走，该怎么形容众人的惊恐呢，好比看热闹看到了自己头上，谁乐意跟个活阎王一个班，哪怕只是呼吸同一个教室的空气，大家都怕吸多了影响蒋超的脾气。
余柠坐在右边过道第一个，打从蒋超背着书包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掌心出汗，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骨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硬，对于蒋超，她有多嫌恶，就有多恐惧。
蒋超走至教室最后，随手将书包甩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不是余柠和陆卓的桌子，是隔着过道的另一边。
“往前点。”
教室最后一排除了破桌子破凳子之外，没人坐，因此也没有留空余的必要，蒋超往那一站，只说了三个字，瞬间，班级里突然传出齐齐的拖拉桌椅声，是蒋超之前十几排的人，都在挪桌椅，眨眼的功夫，最后一排多出足够摆两张桌子的空位。
第20章 他的作用是废物利用
蒋超无视自己带给众人的压迫感，用脚把桌子往前一踢，眼睛扫过那几把破椅子，不是缺‘屁股’就是少腿，一转头，他看向余柠：“欸，把你椅子给我。”
哪怕余柠早就知道他为何而来，可当被他点到头上的刹那，她还是没出息的心底一沉，该来的总归会来。
好笑的是，平日里削尖了脑袋也要看笑话的人，如今笑话就近在眼前，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全都跟聋了一样。
说白了，就是一群孬种，余柠突然觉得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以后谁都没有好日子过，用不着五十步笑百步，如此想着，她什么都没说，起身，把自己的椅子从身后拎出来，放到过道，又径直走过蒋超，去堆废椅子的地方，挫子里拔大个儿，挑了个只是没有靠背的回来。
不知道是她很识时务，还是蒋超又在憋着什么坏，也或许只是上课铃响了，蒋超没再说别的，坐在可以肆无忌惮翘起椅子往后靠的宽敞位置，低头玩起了手机。
第二节 数学课，数学老师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今天这么安静？要不是刚刚在走廊里碰见班主任，他都要怀疑这节有班主任压堂，站在讲台，老师往下扫了一圈儿，所有人都格外老实，包括那些平时很不老实的学生，再定睛一瞧，教室最后一排，多了一个人——高二教师组私下里谈论最多的学生，蒋超。
莫名的，数学老师一阵头疼，暗道蒋超不是在九班吗？怎么跑三班来了？
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上学校，很多人私下里都带，但无一不偷偷摸摸，没有人像蒋超一样，光明正大的把手机拿到桌面上玩，余柠不想关注他，可是余光不受控制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的手势，他应该在跟人发短信。
大元：【兄弟，等我，再有三天我就去陪你了！】
蒋超：【还特么要三天，你要梳妆打扮让人用花轿抬来吗？】
大元：【我他么倒想直接飞过去找你，打从家里同意我去冬城开始，我爸我妈，我爷我奶，我外公外婆，所有人轮流找我谈话，告诉我去你那边要怎么好好做人，少惹事，我他么头都要听炸了。】
蒋超：【不高兴？】
大元：【滚，你没跟家里闹之前，我在家里作得房顶都掀开了，我为谁啊？】
蒋超眼底露出一丝笑容，手在迅速拼字：【关键时刻还得靠宝宝，你能想出个屁来。】
大元：【就他么他馊主意多，让你在新学校可劲作，作天作地，你家里受不了就会把你送回来，没想到你回不来，倒是曲线救国，你家同意让我们也过去，现在我们几个都准备好了，只有宝宝家里不同意，我昨晚给他打电话，他急得都要上吊了。】
蒋超扑哧乐出声，是真的乐出声，这动静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要多突兀有多突兀，甚至打断了讲台上老师的话。
所有人都心尖一悬，不敢回头，只能抬眼看老师，老师也是往教室最后一排看了一眼，但见蒋超头不抬眼不睁，光明正大的玩手机，心底一股恶火，沉默片刻，继续讲课，就像无事发生。
蒋超：【他是家里长子长孙，他爸舍得，他爷爷也舍不得，实在来不了就算了。】
大元：【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昨晚也是这么说的，让他一个人在岄州待着，我们过去陪你吃苦，他气得开始砸东西了。】
蒋超再次笑出声，这一次比上次动静还大，讲台上的老师不好意思再装充耳不闻，硬着头皮说：“好好听课。”
蒋超心情大好，为即将要到来的几个损友，为不孤身一人身在他乡，发完短信收起手机，他侧头往右，目光落到余柠脸上，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一秒，两秒，三秒……
余柠余光瞥见，以为自己看错，所以眼球稍稍往左，只一瞬，跟蒋超四目相对，她逃也似的避开，蒋超勾起唇角，压低声音：“欸~”
余柠装听不到。
蒋超：“欸~”比上一声大了一点。
余柠还是没有反应。
蒋超：“欸！”
正常音量，跟老师一样。
老师抬眼看下去，不得不问：“怎么回事儿？”
余柠屏气凝神，蒋超神色如常：“对不起老师，我没带书，想借隔壁同学的看一眼。”
教室前排有人忍不住小幅度回头观望，但见余柠低着头，目不斜视，蒋超一脸坦然，影响老师讲课影响的理所当然。
老师也是没辙，沉默片刻，开口说：“隔壁同学先借给他看看，下次记得带书。”
蒋超看向一动不动的余柠，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同学，麻烦把书借给我看看。”
余柠不想，但老师看着她，同学偷偷瞄着她，像是整堂课能不能继续下去，全看她，一个人耽误一秒钟，七十人就是一分十秒钟。
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到底哪个更狠一点儿，余柠不清楚，她只想‘破财挡灾’。
抬手递过物理书的那刻，余柠已经做好书被整得不像样的结果。
蒋超高高兴兴的接过书，不再找茬，但也只是不再找老师的茬，余柠瞥见他从书包里摸出一支中性笔，在她书上大笔流星的挥毫泼墨，一刹那的心疼，但是无可奈何。
桌面上空空如也，老师讲到哪里也不知道，这一刻，余柠心中的无助多过恐惧，为什么，她本来什么都有，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正当她想随便拿一本练习册来遮掩这份无助时，右手边，有人推过来一本物理书，毫无疑问，是陆卓。
陆卓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分享的动作，余柠心底刹那间的崩溃，想哭。
陆卓在空白的纸上写了字，放到物理书上，余柠看到纸上写着：【别哭。】
两个字，余柠喉咙一疼，她咬着牙，在陆卓的字下面写：【我才不会哭，让傻逼看笑话。】
陆卓写：【当他不存在就好了，他在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彻底安静了。】
余柠的心酸陡然变成好笑，快速写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了。】
陆卓：【废物利用。】
第21章 蒋超遭群殴
余柠觉得两人像是在写对联，陆卓直接给她弄了个横批，心里没那么难受，当然不光是对联的威力，主要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她不是一个人。
蒋超就在过道之隔的位置，余柠用左臂撑着头，身体挡住两人写纸条的动作，这张纸也被她偷偷的折叠藏起来，待到下课铃响，很多人都三两结伴的往教室外面走，余柠猜，八成是班级里不好聊八卦，憋得不行出去聊了。
再一转头，蒋超已经趴在桌上睡觉了，怪不得下课班级里也没人敢大声说话，余柠瞥见被他甩在一边的物理书，毫不犹豫的起身拿回，她也是手欠，明知道蒋超在上面写了字，也明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可还是忍不住打开。
这一看，余柠气得心口直颤，她很爱惜书，所有课本都是干干净净，连角都不曾折一下，可蒋超却用黑笔在她书上肆意乱画，都是一些王八和‘屎’，在第一页她写名字的下面，赫然一排陌生的字迹：【谢谢你让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这么无聊，为表感谢，特此留下电话号码，无聊可以找我聊天，139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