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柠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蒋超面不改色，“放学别走，直接来这等我。”
说完，他兀自走出水房，留下余柠一个人站在原地，确定蒋超不会突然折回来，她放松身体，垂在身侧的指尖不停发抖。
本就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余柠也不想再回班级，干脆在水房里等着，没错，她信了蒋超的话，鬼使神差，明知那个人又疯又坏，她还是站在这了，可能只想等一个结果，结果再坏，也好过落荒而逃。
铃声再次响起，不是下课铃，而是放学铃，走廊中地震一般的脚步声，所有人都顺着步梯离开，不会有人来水房，余柠靠着窗台，看着楼下大批离开的学生，她本该是其中之一，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走廊中渐渐安静下来，外面的学生也从大批变成半晌的零星几个，余柠以为蒋超诓她，正准备走，结果外面传来脚步声，余柠一眼就看到最前面的蒋超，他一米八几，身形颀长，特别乍眼，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大家看见余柠，皆是神色各异。
蒋超走进来，坐在水池边上点了支烟，淡淡道：“给你们个机会，面谈。”
两男两女目光躲闪，余柠盯着其中一个女生，好像有点熟悉，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蒋超抽了两口烟，还是没人说话，他嘲讽道：“叫你们过来相亲的？”
其中一个男生看向余柠，“你找我们干什么？”
余柠道：“厕所里的东西是你们贴的？”
男生想也不想的回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话音落下，蒋超眉心一蹙，“艹，真他妈怂。”
男生脸色瞬间一红，蒋超骂他，“你是男人吗？是你做的就说是，你怕她？”
男生脸色走马灯一般，红了又白，白了又黑，倒是另外一个男生看向余柠，不耐烦的道：“是我们做的，你想怎么样？”
余柠气到极处，平静的问：“我哪儿得罪你们了？”
第14章 陆卓出现
四人不同程度的别开视线，余柠盯着其中一个女生，出声问：“我们在哪见过吧？”
女生完全不敢看余柠的脸，蒋超看热闹不嫌事大，催促道：“问你话呢。”
女生显然更忌惮蒋超，垂着视线，小声道：“我爸和她爸一个单位的……”
余柠恍然大悟，以前余伟单位聚餐时，她去饭店门口找他，曾经跟这个女生有过一面之缘，就因为一个单位，所以八卦传到了女儿耳朵里，她又用这种方式散播出来。
余柠原地沉默半晌，主动迈步上前，直奔刚刚说话的女生，女生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老实，怯怯的看着余柠，余柠抬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女生尖叫，余柠用力将她扯到地上，连踢带踹。
其余几人见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脸上大写的茫然，水房里都是一个女生的尖叫，蒋超坐在一旁，边抽烟边看热闹，某一刻，另外一个女生冲上去拉扯余柠，余柠转身跟她打在一起，俩男生先后上前，蒋超眉头一蹙，正想骂他们不是男人，谁料有人更快一步，从门口出现，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男生的腰上，男生被踹了个跟头，来人又去揍另外一个男生。
水房中多出的一个人，显然在蒋超的意料之外，他冷眼看着来人下手狠辣的撂倒两个男生，又去拉地上正跟人撕扯在一起的余柠，余柠疯了一样，感觉不到疼，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松手！”
余柠不松，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坏到没有公平可讲，她豁出去跟这帮傻逼同归于尽。
但最终她还是被人大力拉开，混乱中，余柠反手就想打身后拉着自己的人，对方没躲，硬挨了她一拳，余柠这才看清来人，对方沉声道：“够了，看不出来有些人就想看你笑话吗！”
这一句，不光提醒了余柠，更让坐在旁边看了半天的蒋超不爽到顶峰。
水房里一片凌乱，两个女生，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跪坐在地上整理头发，两个男生都已经爬起来，惊讶的望着跟余柠站在一起的陆卓。
蒋超不知道陆卓是谁，他刚来学校没多久，其实余柠也不清楚，只知道班里女生背地里都在讨论他，的确，看模样是校草级别，之前老师念成绩，他是全年级第一。这两样是余柠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大家都传陆卓家里背景很深，非富即贵，无论男生女生都想亲近他，但他本人又特别高冷，基本没什么朋友。
蒋超盯着陆卓，陆卓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水房里的另外四个人道：“我记住你们几个了，明天教务处见。”
四人皆是一脸惶恐，看了看陆卓，又去看蒋超，蒋超懒得骂几个废物，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卓，“最烦告状狗，你是不是欠修理？”
陆卓终于正眼看向蒋超，他冷眉冷眼，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以后有什么脏招儿烂招儿，直接冲我使，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蒋超嗤笑：“英雄救美？早干嘛去了？安安心心当你的窝囊废不好吗，现在出来装好人，真他么恶心。”
陆卓说：“没你恶心，不敢冲男的下手，只敢背地里带几个狗腿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
蒋超说翻脸就翻脸，陆卓话音未落，他已经站起来，恶狠狠的朝着陆卓而来，余柠也是被他吓怕了，几乎是本能，抬腿就往前踹了一脚，蒋超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陆卓身上，也是一时大意，被余柠一脚正中胃部，整个人被踹得往后退了一步，旁边四个人惊得脸色大变，余柠也懵了两秒。
蒋超站稳后，把目光落在余柠脸上，狠厉加倍，余柠觉得他想杀人。
蒋超咬牙，腮上咬肌隐现，正欲卷土重来，水房门口突然传来男声：“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是教务处的人，里面两男两女吓得恨不能原地隐身，生怕被问哪个班什么名，明天就要找家长。
然而教务处的人似是不想多管，看了眼旁边杀气腾腾的某人，出声说：“蒋超，你家里人着急找你，在外面等着，你赶紧回去吧。”
蒋超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余柠，又看了看陆卓，潜台词不言而喻。
蒋超走后，教务处的人蹙眉道：“你们也赶紧回家，一个个的放学不走，再让我看见一次，全都找家长，快走。”
四人一溜烟跑了，余柠和陆卓最后出的水房，余柠重新扎了下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脸麻木，开口说：“谢谢你。”
陆卓说：“本来就是因为我。”
余柠道：“疯狗下嘴不挑人，咬谁算谁倒霉。”
陆卓道：“你不怪我之前一直没出声帮你？”
余柠面色如常，“我也没有帮你，就说了句实话而已，说了有些人是疯狗，跟你没关。”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陆卓问：“用我送你回家吗？”
余柠淡淡，“不用，今天谢了。”
陆卓看着余柠手背上的新伤，“回去抹点儿红药水，尽量别沾水。”
“嗯，有经验了，没事儿。”
余柠没在故意搞笑，只是云淡风轻，陆卓单肩挎着书包，“行，那明天见吧。”
“拜拜。”
“拜拜。”
余柠一个人回家，一路上都在小心谨慎，甚至胆战心惊，怕蒋超，这种恐惧直到关上家门也没有完全消失，因为家里一片漆黑，没人，余柠开了灯，换鞋往里走，又是一个人做所有事。
夜里十一点多，余柠关灯躺在床上，很困，但又睡不着，不知道明天一睁眼会发生什么，想不通平安无事的过了十七年，怎么突然家庭就巨变了，连带着她的世界也跟着一塌糊涂，是不是她之前无意间想过，自己这些年过得太好太顺，所以老天一定要在她十八岁生日之前，让她‘如愿以偿’的体会一把，什么叫无望的人生。
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余柠闭眼之前，叛逆的想到，怕什么，再坏还能有多坏，就当让她开开眼界。
第15章 陆卓也转到三班
这一觉，余柠破天荒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做，闹钟响睁眼，她起来穿衣服出门，看到主卧门口的拖鞋，余伟还是回来了。
余柠现在不怕别的，就怕余伟出事儿。
早课七点钟开始，有住校生早读去的早，六点多就开班级门，余柠不到六点就在班级门口出现，门还没开，她站在窗台边，拿着英语书背课后单词，直到开门的人来了才进去。
如此勤奋不是因为骨子里的刻苦，而是没有安全感，怕有人先来祸害她的东西，余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班级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没人跟余柠说话，但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偷看，当看到她脸上的新伤时，无一例外觉得‘又怎么了？’
老师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余柠落得今天这幅田地，肯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余柠已经懒得去看任何人的怪异目光，更何况他们心里想什么，爱想什么想什么，她连头都不抬，因此也没看到班主任进门时，门外还站了一个人，而有些人眼尖，已经往外看去。
班主任道：“今天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
说罢，她朝着门口微笑，陆卓走进来，班级里发出一阵细微的议论声，班主任很是高兴，“年级第一名来了我们班，大家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多跟陆卓同学交流。”
余柠抬起头，看到站在讲台边的熟悉面孔，之前在九班的时候，两人从未说过话，也没正眼看过，还是昨晚在校门口面对面说了几句话，她才看清陆卓到底长什么样。
那是一张很标准的校草脸，没错，一看就是校草级别，无论放在哪个学校都是，高高的个子，干干净净，又冷又帅，挑不出丝毫毛病。
班主任看他像是看宝贝，指着三排某个位置道：“你先坐那儿吧。”
陆卓说：“我能不坐那儿吗？”
班主任一愣，慢半拍道：“你想坐哪儿？”
陆卓说：“我想坐最后一排。”
闻言，不光班主任，下面七十来人都愣了，班主任脸上已经没了笑，微微点头，“都行，你看得见就自己挑吧。”
陆卓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最后一排，所有人都回头看，他站在余柠旁边，“麻烦让一下。”
余柠起身，陆卓坐到她里面的一个位置，教室最后一排，桌子最破，椅子最烂，都是大家挑剩下的破烂，陆卓把书包放下，换了把烂却还能坐的椅子，桌子上面都是乱七八糟的刻字，但是余柠擦的很干净，陆卓直接把书掏出来，装进书桌堂里面，通程没再跟余柠说过一个字，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陆卓从九班来了三班，为余柠。
余柠的脾气，从小到大都是她打抱不平去帮别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觉得某人在身边就是一种安全感，不是陆卓温暖，也不是她胆小，只是蒋超太混蛋，十七岁的那年，余柠第一次心生歹念，她希望有些人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跟陆卓当同桌的第一个上午，两人只对过一次话，陆卓问：“下节什么课？”
余柠回：“不知道，我没有课程表。”
前座女生转头，小声说了句：“英语，班主任的课。”
陆卓淡淡道：“谢谢。”
虽然余柠和陆卓没有任何熟人的样子，可两人的八卦还是被传得全校皆知，高二三班门口突然出现了很多生面孔，同年级其他班的，高一甚至是高三的，全都闻讯赶来参观，陆卓大家都知道，他们只想看看这个余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余柠不用听外面人说什么，光是班级里大家的有色眼光和低声议论，已经足够一个人敏感到极致，她第N次反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儿？难道异类不是蒋超吗？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比蒋超更该死？
一上午在风平浪静下度过，中午放学，余柠起身，先让陆卓走，而后自己一个人收拾书包，把最重要的东西都装起来，在学校几乎走光的时候，突兀的背着书包离校。
下午上学，余柠来得最早，在练习纸上抄写英语单词，班级里人越来越多，陆卓卡着上课前三分钟才到，比老师来得还晚，众目睽睽下走到教室最后一排，余柠起身给他让座。
上课铃响，老师上课，中途在黑板上写东西，余柠余光瞥见陆卓拿出一个眼镜盒，戴上眼镜。
上午的时候他一直没戴，难道是中午刚配的？他在九班的时候坐得很靠前，现在坐最后一排，应该看不清楚吧，那他上午怎么没问过她黑板上写什么？
余柠对陆卓没有任何兴趣，只是针对他的行为才有了一系列的猜测，陆卓要是坐最后一排看不见，为什么还要选这儿？
余柠不想别人因为觉得对不住她，才陪她转班又在最后一排耗着，讲台上男物理老师唾沫横飞，下面同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快赶上老师大，老师脾气好，三番两次的停下劝说：“别聊了，有什么话下课再说，别影响其他同学听课。”
下面安静几秒钟，老师一开口，底下立马乱糟糟。
余柠思前想后，还是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默默地推到陆卓面前。
陆卓低头看，上面写道：【你看不见就跟老师说去前面坐吧，眼镜戴上不好摘，刚戴还会不适应。】
陆卓动笔，很快把本子还给余柠，余柠一看，上面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没事儿。】
余柠刹那间走神，重点在陆卓的字很好看上，迟疑要不要再劝两句，比如不用有任何不好意思，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但一来二往，怕打扰到陆卓学习，更怕人家觉得她无事闲勾搭。
校草就是有这点不好，任何一个女生跟他走得近点儿，都有讨好和献殷勤之嫌。
余柠点到即止，明哲保身，她没注意陆卓在干什么，只是不多时，旁边递过来一张白纸，余柠直接看到上面漂亮的字迹：【不用多想，我在九班也待够了，有些人看见就影响心情，跟你没关系。】
第16章 父亲竟然受伤了
余柠本以为陆卓回复少是不想跟她沟通，突然他又写了这么多字，她心底的真性情一时喷涌，奋笔疾书：【老师让你坐前排你就坐，这儿的纪律还不如九班好，你坐后面看不清也听不清，没必要，别耽误学习。】
纸传给陆卓，陆卓回道：【我就是坐讲台上，他们该说一样说，现在讲的我早就听过了。】
余柠写道：【你是自学还是在哪儿补课？】
陆卓：【自己看书也补课了。】
余柠：【牛逼，你补习班贵不贵？我化学太次了，想找个老师补补。】
陆卓：【我找的家教，1390489####，陈旭，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我介绍的。】
余柠收到纸，没有再回，而是右手比了个OK，反正两人同桌，一眼就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两人上课传纸条的缘故，余柠觉得这节课过得飞快，而且整个下午，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这是自打她转到这个学校开始，从未有过的轻松，仔细想想，是不再孤立无援，有朋友的温暖。
余柠不确定陆卓有没有把她当朋友，但她私心把他当成了在这里唯一的同类，一个正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