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吧,这话说回来,陶竹不由得多想了一点,觉得这事要是硬安排在她跟蒋俞白身上也行,她喜欢蒋俞白,但蒋俞白有喜欢的人,蒋禾这番异常的举动是在劝她早点放弃。但想来,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不够格,能劳蒋禾联合蒋俞白两个大少爷演一场戏,就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于是她不再多想,踏踏实实地安慰起了蒋禾。
陶竹不认识他喜欢的那位,没头没脑地分析,有人的喜欢一见生情,有的人喜欢日久生情,但不管怎么样,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情有独钟,在乎的不就是一个独字吗?
可没想到蒋禾认死理,他总觉得是他先认识的人家女生,还跟人家女生的弟弟关系这么好,人家女生不喜欢他就是哪里不合理。
是嘛,是这样的,蒋禾说的一切都是客观事实,但他没办法去主观控制别人喜欢谁啊,缘分这东西,是两个人在不同时空线上的相互吸引,漫漫岁月回头看,都是注定好的,谁先来,谁后到,对结果不造成半分影响。
他俩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两个多小时,从感情聊到哲学,从哲学聊到玄学,从佛家说到道家,说的陶竹口干舌燥,蒋禾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下来了一点。
将圆未圆的皎皎明月渐渐身高,秋日未晴天空的云淡淡地遮住光亮,剩留一点余晖,冷冷透过窗户洒进地面上,他们并排伸长的一长一短两双腿上。
蒋禾用他带着重重鼻音的嗓子问:“小桃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陶竹以为他要早于蒋俞白一步先跟她聊情书的事,身子一震,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啊,蒋禾哥你,你要说什么?”
“真有啊?”蒋禾什么都不知道,纯属误打误撞,“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听懂的,所以问问。”
原来是这样,陶竹深呼了一口气,矢口否认:“没有的,蒋禾哥你别乱说。”
过去陶竹和蒋禾的没交集,除了在家里碰到陶竹会打招呼之外,他俩几乎没说过话,陶竹也从来没仔细看过他,今天离得这么近地聊了一下午,陶竹意外发现,其实蒋禾长得挺好看的,是跟蒋俞白那种英俊锋利的长相不同,他更多有许婉楼的基因,长得很清秀,很像是邹紫若喜欢的那个韩国男团所谓的门面。
陶竹本想借这个事安慰他,但没想到蒋禾就是因为这张屡战屡胜的脸才没法接受自己被拒绝,陶竹这是直接踩到了雷区,惹得蒋禾情绪又不稳定了一次。
他这次闹到钱丹青敲门,叫他们去吃晚饭,他还在一抽一抽的。
门被人不留情地从外面打开,他俩并排靠着床坐在地毯上,蒋俞白一时没看见人,等到两颗小脑袋扒着高高的松木床露出四只好奇的眼睛时,他淡淡开口,透着杀人于无形的冷静胁迫:“晚上爸回来。”
坐在陶竹身边的蒋禾以特种兵般的速度站起来,冲去厕所里洗了把脸。
把蒋禾丢给陶竹的这一个下午,蒋俞白终于补够了一个好觉,眼睛底色都澄明了许多。
他们早于蒋禾一步离开他的卧室,走到台阶上,蒋俞白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了。”
陶竹头顶像过了电似的,所有血液往他碰过的地方涌,惊恐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审判啊?他为什么要当没事发生?他是打算就这么过去了?
蒋俞白一愣,收回手放回裤兜,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天有话跟我说?”
陶竹很慢很慢地小幅度摇头,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他。
她今天没有话说,但她昨天说多了啊,他就没话跟她说吗?!
见她否定,蒋俞白不再细问,迈着长腿下楼梯,走到最后一节,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了下头。
男人脖颈微仰,露出锋利的喉结,不动声色上下滚动,像吞了白骨,半张脸隐在灯光阴影下,看不出他的情绪。
来了。
最终审判还是来了。
“你饭费是自己交的?”
陶竹:“?”
这是什么开场白?这时候说这些事就不觉得不合时宜吗?
难道他以为她的表白是图钱?那她就是再没见过世面,图钱也不能图饭费啊!
蒋俞白半垂着眼,以一种很低沉的语气说: “如果钱不够用,我觉得你应该直接跟平姐说,我或许并不能直接帮到你。”
不是给不了,而是不该给。
他见过太多天资聪颖却习得不劳而获的人,失去了自力更生的本事。
难道他真以为,她的喜欢,就是图个饭钱?
陶竹很难理解他的脑回路,直到吃完晚饭,她在房间的小床上坐了很久,逐字逐句分析了半天,都没懂他想表达的真实含义。
她趴过身子,在网上试着搜了搜。
唯一的出来一个稍微靠谱一点的答案是,有钱人可能把她的表白当成一种长期饭票。
陶竹盯着屏幕上两排小字沉思……蒋俞白真是这么想的么?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离谱呢。
她在这边焦灼到王雪平一天的事忙完,叫她把校服拿过去洗了,都还在思考蒋俞白想表达的不为人知的含义。
她慢吞吞地把纸巾、耳机线、笔记本内页一一从校服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准备把校服送出去。
情书?
不是给蒋俞白了吗?
陶竹展开那张纸,里面的每个字都是她亲手写的,连折痕的形状都和她那天晚上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分明记得,她那天是有掏兜的动作的啊,而且蒋俞白也确实接过去了,难道是她那天吸入了太多熏天的酒气,醉倒记忆错乱了?
等会儿。
陶竹在校服上衣和裤子兜猛翻了两圈儿。
她礼拜五交了饭费食堂开的发票放兜里去哪了?!
第25章 神爱世人
乌龙情书事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陶竹都没办法面对蒋俞白,一看见他,她就想起他语重心长地教导她的语气。
怎么说呢, 反正不管过了多久再想起来,陶竹都觉得这事儿离谱。
但陶竹编不出来合适的理由去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发票给他,只好暂且把这场乌龙搁置到一边,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好在集团财年临近,蒋俞白会议繁多, 陶竹忙于学业,两人少了很多见面的机会,她的躲藏倒也显得没那么刻意。借着这个时间,陶竹省吃俭用攒了些的钱,用生活费给蒋俞白买了根钢笔。
她是在学校附近的商场买的,三百四十块, 她知道这个价格在蒋俞白眼里不算什么, 她只是想从侧面向蒋俞白证明, 她真的不缺钱。更不是因为想找他报销饭钱,才把发票给他的而已。
蒋俞白再来顺路接她,已经是元旦的事情,冬天昼短夜长,等到陶竹上车,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蒋俞白忙了将近半个月, 刚休息下来, 闭眼倚在后座假寐,乏到听到她上车的声音都懒得睁眼。
陶竹没打扰他, 隔着帆布书包捏了捏钢笔盒的痕迹,确定装在书包里了, 放下心来。
但是,如果在车上不能给他,什么时候给他呢?在家给的话,如果有其他人看见,会更奇怪吧。
她捏着钢笔,不自觉频繁回头看他,希望他能在车上醒过来。
蒋俞白手机响了,睁开眼就看见前头那个白校服轱辘来轱辘去,他闲散地笑了声,“怎么着?屁股上长钉子了?”
陶竹彻底回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蒋俞白就是爱逗她,看她嘴笨说不出话的样儿,他唇角弧度越勾越深。
刘明的眼神朝陶竹的方向斜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来看路。
他开车,蒋俞白不问话他向来不会主动打扰他休息,但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自己的想法。
以前蒋家兄弟俩一起在车上,蒋俞白烦闷,蒋禾说让他去学校接小桃儿就好了,刘明还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现在看,他跟了蒋家这么多年,确实很少蒋俞白笑的这么开心。
刘明了解,蒋俞白的身边没有小桃儿这样的孩子,而且他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小桃儿这姑娘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和蒋俞白相似的狠劲儿,不是杀人放火的狠,就是对自己狠。
“俞白哥啊。”陶竹早被他训练出来了,听到他拿她插科打诨的话不往心里去,两秒就恢复自如,说自己该说的正事,她挠了挠耳朵,“我买了个礼物给你。”
蒋俞白半分没有忽然被送礼物的惊讶,略略抬眸,神色自若道:“还行,小没良心的还记得我生日。”
陶竹惊了,他啥时候生日?跟她说过吗!
要说生日礼物的话,别说他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三百块钱的钢笔送给他寒碜。
她隔着帆布包的手快把钢笔硬盒捏变形了,迟迟不敢拿出来,但蒋俞白低低环抱的双手已经散开,朝她伸过来。
怕被他嫌弃,陶竹撒谎道:“那个,我把礼物落在学校了。”
蒋俞白伸出去的手四指合拢,单用食指轻指了下她的书包:“那我就要这个。”
陶竹低头,她手下钢笔盒的形状已经被捏的完全显露出了形状。
陶竹尴尬地扯开书包绳,在里面假意翻找了好一会儿,余光看见蒋俞白的手还伸在那,才不得不慢慢吞吞地拿出钢笔盒。
谎言被当面拆穿,陶竹面红耳热,双手不安地抓紧书包,自欺欺人地希望蒋俞白忘记她一开始说的话。
蒋俞白接过钢笔,漫不经心地放在手边座椅上,深沉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她:“说说吧,已经拿了,为什么还跟我说放学校了?”
算了,在他这,从来不放任她逃避。
“因为……”陶竹叹了声气,实话说,“因为我朋友说,这个钢笔本来就不是好牌子,送人拿不出手,更别说给你当生日礼物了,根本不够格。”
蒋俞白垂下眼,扫了一眼刚才没细看的钢笔盒子。
既然都说了,陶竹破罐破摔一样,痛快地全都说出来,一了百了:“她跟我说,万宝路……龙?的牌子比较好,但是那个太贵了,我买不起,我怕你会不喜欢我送的这个,所以才骗你的。”
她不记得那个牌子到底是叫万宝路还是叫万宝龙了,反正里面有一个是烟的牌子有一个是钢笔的牌子,她分不清。
蒋俞白身子慵懒地靠回后座,拿起钢笔盒慢条斯理地抽开盒层,纯黑笔身是光滑金属材质,外形中规中矩。
其实这个对于陶竹来说也不便宜了,但陶竹不敢为自己辩解,因为她听邹紫若说过万宝路还是万宝龙的价格,跟那个牌子的钢笔比起来,她的这个简直就是个大白菜叶。
蒋俞白拿出钢笔,在手上随性转了两圈,微垂着眼嗤笑一声:“万宝龙算什么好牌子。”
陶竹的头低的更深了,一声都不敢吭,咬着嘴唇恨不得钻进车底。
万宝龙在他心里都不算好牌子,那她买的这个岂不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告诉你万宝龙是好牌子的那个,是你原来那个倚天屠龙记的朋友?”蒋俞白本来就没记住那女生名字,又好久没听陶竹提了,更想不起来了。
陶竹把头抬起来了一点,不解问:“你怎么知道?”
蒋俞白用胳膊撑着头,车窗倒影映着他唇角不屑的弧度,他眼皮都没掀,问句里带着责备:“你怎么还跟她有联系呐?你这小丫头儿可够不听劝的啊。”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陶竹解释说,“以前是好朋友,现在就是偶尔一起吃饭的饭搭子,连话都说的很少了。”
蒋俞白笑:“那她说的话你还信?”
陶竹不服:“我自己也查了的啊,万宝龙确实是好牌子,没光听别人的一面之词。”
他撑着胳膊往前坐,朝她勾了勾手指,陶竹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凑过去,本来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刘明不能听的悄悄话,额头却猝不及防被他用手指弹了下,他低沉的嗓音带笑:“笨蛋。”
蒋俞白用的力度不大,就是陶竹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她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揉着脑门不服又不解:“你干嘛这么说?”
蒋俞白也坐回后座,手臂清清闲闲地伸展开:“因为你没听出来她在跟你显摆啊。”
“她显摆什么?”陶竹不懂,五指按在脑门上,嘟囔解释,“她也买不起啊,只是推荐给我。”
“非要买得起,才叫显摆?”蒋俞白反问,“她知道这个牌子,你不知道这个牌子,这就不叫显摆了?”
陶竹手搭在头上没动,思考蒋俞白说的这种显摆的意义。
还是没出过社会的小孩儿,蒋俞白还得把话再往细里拆,他的视线落在手中钢笔上:“你买了这根笔,然后你那朋友明知道你买了这个东西,但还是给你推荐了另一个牌子,你觉得这算是推荐吗?”
旁边刘明没参与他们的对话都听明白了,但陶竹还是不太能明白,在她心里,邹紫若推荐的确实比她买的好啊。
“万宝龙多少钱?你那朋友不知道你买不起么?”蒋俞白对陶竹是着实有耐心,点到透为止,“这叫暗讽你没见过好东西。”
陶竹愣住。
好像有什么意识,逐渐在明朗起来。
以前高二,她俩关系还好的时候,陶竹曾经给邹紫若推荐过一款0.38的碳素笔,手感舒适,写字流畅,当时她是第一次用到那么好用的细笔,兴冲冲地推荐给她,但邹紫若试都没试,告诉她其他品牌的碳素笔更好用。
仔细想想,陶竹并没有见邹紫若用过她自己说的那个牌子,她也确实在邹紫若推荐之后,感到了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