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点点头,“还是我我们亭儿看得通透,今天那丫头片子居然还说不想嫁东宫,简直好笑。我看她啊,就是被那东里台巧言哄骗了。毕竟是小姑娘,三言两语就不知道分寸了。”
秦书亭打小就总是被秦老太太拿来和秦书宜对比,如今能看她这样的笑话,于她而言,自然痛快。
她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想了想,看向庄氏,“那母亲,接下来要怎么办?要是老太太一会儿气消了就将人放回青蒲园,那我们不是白搭吗?”
庄氏看向秦书婉一副成事在胸的模样,“今日,那丫头顶撞了老太太差点把人气吐血,我想老太太定然不会这么快将人放出来的。她这身子娇贵,上次罚跪这膝盖就没好利索,这一次跪到明日那膝盖还不得烂了?”
庄氏拉住秦书亭的手,“你这两天多去老太太那里转转,学乖巧些,这些方面啊,还是得跟那丫头学学。到时皇后召见,秦老太太被那丫头气得气仰,到时说不定看着你乖巧懂事了还真就带你去了。”
秦书亭眉头一皱,“非得去?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老太太规矩多,又成天板着个脸,谁见了都犯赌。”
庄氏劝说着道,“吃得今日苦,来日你才有翻身的机会。当初若不是我苦心筹谋,做小伏低,你以为我们娘儿几个有今日这好日子?反正皇后下帖子肯定只会点秦府,即便她得了金簪又怎样?我们亭儿长得好看,又有手段,哪个男子看了不动心?只要你能入了太子的眼,进了这东宫,那往后就是天大的好日子。”
秦书亭一听眉头止不住上扬,“还是母亲厉害,亭儿都听母亲的。”
第13章
翌日,到午时之后,秦书宜终于没撑住晕了过去。
春雨春竹虽然情况比秦书宜好点儿,但毕竟也都是十来岁姑娘,皮子嫩,膝盖都红肿得跟个馒头似的。
见着秦书宜晕了过去,两人只得赶紧拖着红肿的膝盖往门口挪去叫人过来。
听见说大姑娘晕了过去,秦老太太这才着人将人抬回了青蒲园。
庄氏得了消息,就立即过来看了,一副疼惜的样子,让人又是上药又是伺候饮食的。
直到未时过后才离开。
这立继母好名声的机会庄氏哪儿能放过,自然是实打实地做得仔细。
秦老太太毕竟还挂念着太子妃的事情,差了刘妈妈去问时,听说庄氏已经去看过,还专门留了人伺候。
她一边捻着佛珠一边道,“这次算她还识些大体,这些日子你盯着些青蒲园。”
刘妈妈点点头,“嗯,老夫人放心。”
秦书宜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的,一睁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得很。
她心里念着春雨春伤,挣扎着起身,想去外面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见着夏枝端着一碗药从屋外进来。
正疑惑她怎么在这里,就听见夏枝先开口道,“大姑娘,你醒了?我们姨娘可是记挂你呢,特意让我留在这里伺候您,您瞧,这药也正好熬好了,不然我喂大姑娘?”
秦书宜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并没有要喝的意思,问道,“春雨春竹呢?”
夏枝将药放到一边,“两位姑娘这会儿正歇着呢,膝盖肿得厉害,走不得路,估计这几天都没法伺候大姑娘你了。”
虽说这字里行间无不透出十足的关心,可秦书宜瞧着她实在没感受多少真情实意。
她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慢慢往外挪去,“我去瞧瞧她们。”
夏枝赶紧上来扶住她,“大姑娘,您不然先喝了药再去?”
秦书宜没答话,继续往外去。
春雨春竹是秦书宜贴身侍俾,因此两人的屋子离秦书宜的屋子不远,从屋子出来,转个弯,走到对面就是了。
只不过如今走起路来慢得多,往日这段路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这会儿竟足足走了半盏茶的时间。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嘶嘶”的声音。
一推门,就见着两人正埋头擦药,两人的膝盖又红又肿,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就心疼。
春雨春竹见着秦书宜来,想站起来,但这膝盖一绷紧,就立刻疼起来。
两人又忍不住“嘶嘶”起来。
她挪步过去,拿过春雨手里的药然后轻轻敷在她膝盖上,“是不是很疼?”
春雨摇摇头,“不太疼了,姑娘,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书宜没作声,只认真地涂着药膏。
她想起来上一世,也是这个时节,那是李沐言登基的第一年,她随驾和他一起去城外云峰寺祭天。
山路难行,李沐言骑马倒还好,春雨春竹陪着她在马车里颠簸得骨头都快断了。
后来,行至一处陡坡时,马蹄打滑,整个马车翻了出去,春雨春竹慌忙间将她护住,结果自己却摔得不轻,后来足足修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姨母一家外,要说还有谁能真心待她的,估计也就只有春雨春竹了。
春雨见她并不说话,也只得任由她替自己抹药,“对了,姑娘你膝盖还好吧?你可是不知道,你这一晕可把我们吓坏了。”
春竹也跟着道,“可不是,姑娘你还好吧?膝盖有没有伤到筋骨?”
秦书宜点点头,“我没事的,她们给我上过药了,这会儿不太疼了。”
说完她又用木勺舀了了一块药膏对着春竹道,“你右边膝盖还没抹完吧?过来。”
春竹看了一眼春雨,想了想还是将腿伸了过来。
“姑娘,其实我们真没事,我们本就是做奴婢的,皮糙肉厚,倒是姑娘你,之前才被罚跪了一次,这次又晕倒,不然我去请个大夫再来瞧瞧?这庄姨娘那边让人煎的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秦书宜摇头,“无碍,她请大夫这事儿整个秦府都知道,我若真出了事她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她不会这么傻。她知道我这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过是做个样子,想立个贤良继母的好名声罢了。”
春雨春竹相互看看,也不再多说什么。
秦书宜回房后就找了理由将夏枝打发了回去,虽说夏枝眼泪汪汪一副不舍模样,但她明白,不是夏枝真有多舍不得,只不过,如此的话庄氏这想放个眼线在她这里的计划就落了空。
有夏枝在,这干事说话都不方便,哪哪也都不舒服,自然不能留。
休息了两天,秦书宜腿上的伤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能久站,但在园子里走一走还是没问题的。
这日,临近擦黑时,秦书宜正吃着饭,就听见春雨来说,汴南晴来了。
她人还没起身呢,就见人已经到了门口。
“宜姐姐——”
秦书宜慢慢站起来,但膝盖还是闪了一下,不觉吃痛。
汴南晴几步走过来扶住她,“宜姐姐这是怎么了?”
春雨嘟囔着道,“姑娘被老夫人罚跪,膝盖疼了好几天了。”
汴南晴低头去看,果然就见着膝盖处裹了厚厚的纱布,“我就说你上次你还说要自己去采买铺子里的东西怎么突然又不去了,原来是膝盖伤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要我说,这秦老太太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老爱罚你。”
秦书宜拉着她坐下来,笑起来,“小晴,这是秦府,你就不怕你这话传到我祖母耳朵里?”
汴南晴脸上有些不太高兴,“反正我也不住府上,我才不怕呢。宜姐姐,不然你去我们府上吧,我和母亲还能一起照顾你呢。”
秦书宜拍拍她的手,“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这事就不要告诉姨母了,免得她担心。对了,铺子那边还顺利吧?”
汴南晴叹了口气,“铺子那边倒是挺顺利的,都按着宜姐姐你的吩咐将采买的单子给孙掌柜了,等货品采买齐全就可以开张了。”
“那就好,我这腿可能还需修养两天,而且祖母不一定会允许我出门,这几日就辛苦你了,到时铺子顺利开了张我给你做炙肉吃。”
汴南晴拍拍胸脯,“宜姐姐放心,一定办好,你就在家好好养伤就是了,到时养好了伤,我叫上哥哥他们,咱们一起去郊外炙肉去。”
说完,汴南晴又低头去看她腿,不觉又开始生起气来。
看着汴南晴气鼓鼓的模样,秦书宜捏了捏她的小脸,“别不开心了,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当了,以后就我还得倚仗你呢。”
汴南晴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她的手,“宜姐姐,下次再遇到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实在不行我告诉父亲去。”
“好。”秦书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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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去了半月,秦书宜虽说每日都喝着汤药,但身体就是不见大好,刘妈妈来看过两回,也没看出什么,回去回禀后,秦老太太又让人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身子伤了元气,得慢慢恢复。
秦老太太一听,只觉得秦书宜身子太不中用了,不过就跪了一宿,还真是娇贵。
不过,这段时间秦书亭倒是日日都去请安,比平时乖巧许多,秦老太太虽知她图的是什么,但不免觉得自己将所有希望都押在秦书宜一个人身上有些目光短浅了。
因着铺子临近开张,汴南晴这两日来秦府也更勤快了些。
同秦书宜说完正事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果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宜姐姐,如今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考上国子学了。”
“这是好事呀,你回去替我恭喜他们。”
汴南晴点头,“好。还有上次和大哥哥和二哥哥在学堂里碰到了东里公子,他听说你生病了,而且听说是因为那日他送你回家惹出的事端,特意让我带话,说想当面给你道个歉。”
秦书宜正写着开张需注意的事宜,停下手里的笔来道,“你同策哥哥和小寻讲了我受罚的事儿了?”
汴南晴不好意思地点头,“你不让我同母亲讲,那我就只能同他们讲了啊。不过,你放心,我嘱咐过他们不会同母亲讲的。”
秦书宜转过头来,“其实吧,这事儿怎么也算不到东里公子头上。最近我不便出门,你让策哥哥替我谢谢他,让他别多想,此事本也就和他无关,等有机会了我再同他解释。”
汴南晴点点头,“嗯。”
汴南晴这边一走,春雨就端了药进来,说起今日听到的消息,“姑娘,最近外面好像出了大事,听说——”
春竹忙插话打岔道,“姑娘,你看这花好看吗?”
秦书宜偏头去看,点点头,“好看。”
春雨又要继续,春竹又忙道,“姑娘,最近园子里开了好多花,不如收起来晾干了还能做成沾花饼呢。”
秦书宜见她这样,疑惑起来,“春雨,你刚刚说听见什么了?”
春雨看了一眼在一旁冲她使劲递眼色的春竹,犹豫着道,“哦,没,没听说什么。”
秦书宜见两人奇奇怪怪的,索性正对着两人,“说吧,究竟发生何事了?要再说没事,我可不信。”
春竹眼见着这话是包不住了,叹了口气,于是低声道,“姑娘,那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着急。”
“嗯,你说吧。”
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春竹这才道,“姑娘,今日,听外面的人说,车家好像出事了。”
第14章
车家是正儿八家的武家出生,因车家夫人和梁婉月素来交好,车家三姑娘车凝自小便和秦书宜也玩得好,只是后来车凝随父亲去往良州,这才只能靠书信联系。
听见说车家出事了,秦书宜一下就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忙问道,“车家怎么了?”
春竹这才道,“刚刚听人说平王反了,太子去临州的时候平王趁机攻陷良州,听说,听说——。”
以前秦书宜和车凝一起玩儿时,春雨春竹便跟在身侧,知道两人关系好,这才迟疑着不敢说。
“听说什么?”
“听说车家人誓死抵抗,都死在了战场上。”
平王反了?这怎么可能?
秦书宜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往下沉。
上一世的时候,平王叛乱,横城被屠,车家无一幸免。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她伤心欲绝,生了好一场病。
若是按着时间算,平王叛乱是后年的事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反了?
她最近也在踌躇此事,想着如何提醒车凝,毕竟关系甚大,还没想好如何落笔却先得车家出事的消息。
秦书宜过了好半天才又问道,“消息可靠吗?你是听谁说的?”
春竹见她脸色有些白,连忙道,“姑娘,这消息也是听外面的人这么在传,说不定不太可靠。而且如今只是说横城没有人活着出来,并不代表都出事了。我知道你担心车三姑娘,担心车家,你先别急,也许,只是被困在城里了呢?”
春雨也赶紧端了一杯水过来,“姑娘,你喝点水。”
秦书宜强自镇定下来,这一世,平王叛乱提前了,那说不定车家的命运或许会被改写呢?
她对着春竹道,“你去一趟姨母家,看姨父那边能不能得到些确实可靠的情况。”
春竹见她着急,点点头,“嗯,我这就再去打听打听。”
说起来,这一次平王平王叛乱也确实事出突然。
太子到临州的第三日,平王便让人率领了一队兵马突然进攻良州,想着以此为据,占个天时地利。
而自己则亲率了另一队兵马绕过良州直击临州,目的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杀了李沐言。
当今皇上本就多病,李沐言离开京城是刺杀他最好的时机,若此时能杀了他,到时朝廷必然大乱。
这于平王来说就掌握了主动权,到时他将刺杀之事栽赃到良州州府头上,他以平乱为由,不仅能挣了个好名声,还能顺利接下这皇位,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而李沐言原本是想着先部署,然后留可靠的人去探平王的动静,再决定是下一步事情,却不曾想平王如此胆大,会提前动兵。
但他也不算是毫无准备,既然敢来临州,自然也想过平王会冒险,只是平王动作太快有些棘手罢了。
得知消息后,李沐言便立刻带着临州的人马支援良州,但因为地形的劣势,又有平王的追击,还是费了些时间应付。
因此赶到横城时,已经是半日之后了。
车运带着仅有的一万多人马拼死抵抗,撑到了援军赶到,虽然屠城没再上演,但车家一家除了出去接应李沐言的车凝外,车运夫妇及其两位公子都死在了战场上。
汴阳州因为参与了这一次的钱粮支配,因此知道一些消息。
春竹打听后再回来时,便将这来龙去脉都说与秦书宜。
秦书宜听她说着,虽然未亲眼见过战乱的残酷,但是却也能想象那份惨烈。
她记得车夫人以前还买过糖给她吃,那是一个纵横马背也不输男儿气概的人。还有车家两位哥哥,虽只是小时候见过,但想来应当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儿郎。
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