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宜这几日越发不想动本来不想去的,可听说有陈大家的字,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和秦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听见她说要出去,还是和汴家的人,就不太同意。
秦书宜忙道,“听说有许多大家的字画,上一回花宴上我瞧着太子殿下对这些很感兴趣,孙女想去学学,也算是投其所好。”
秦老太太一听,略作沉吟,这才道,“嗯,既如此,那便去看看吧,记得看完便早些回来。”
“嗯,孙女知道了。”
和春雨春竹往府门外去,一出门,就见着汴南晴已经等着了。
汴南晴笑嘻嘻地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宜姐姐,你能和我一起去真是太好了,我自己去还怕不懂呢,你在正好可以给我讲讲。”
秦书宜好奇了,“你既然不懂这些东西干嘛要去看呀?”
汴南晴嘿嘿一笑,“这不是想凑个热闹吗?而且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去了,我也想去看看。最近你不怎么出来,我自己一个人可太无聊了。京城还不如贺州好玩,这个时节,贺州山上估计樱桃都快熟了,以前我都是要去摘樱桃的。”
秦书宜看着她说起来绘声绘色的,打趣道,“如今,怕是只能买着樱桃吃了。”
汴南晴一副失落的模样,“哎!”
“行了,快走吧。”秦书宜浅笑。
书画会就在国子学堂内,因为今日办这字画会,干脆也就停了课。
国子此次办这书画会本来就是借机推行底层教学,因此大门敞开,来者不拒。而且今日又有许多大家手笔,这学堂内的加上学堂外的,人来人往,可谓人声鼎沸。
秦书宜和汴南晴到时,没见着汴策汴寻便自己随意看起来。
因为汴南晴对画的兴趣大过字,于是两人便先往放画的这边过来。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叫自己,一抬头,发现是东里台。
“东里公子,你也来看这字画?”秦书宜停下脚步道。
东里台嘴角微微一扬,“不算是,今日这字画会便是我参与办的。”
秦书宜想起来上次他说自己是司业来着,不禁称赞道,“东里公子这书画会倒是雅致”。
汴南晴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这外行看了都觉得好。”
东里台一副被夸后的开心模样,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道,“汴姑娘这是在夸我年轻有为吗?”
汴南晴哈哈一笑,“那可不是。我和宜姐姐先去看画了。”
东里台点点头,“嗯,这边一直到里面的回廊都是放的一些大家的字画,你们可以从这边慢慢看过去。若是累了,里面有茶点。”
秦书宜和汴南晴点点头,“好的,多谢。”
就这么看了一大圈,秦书宜和汴南晴也觉得累了,经过前面廊庑时,果然见着有一处休息的地方,便寻了个边上的地方坐了下来。
汴南晴拿了两杯茶水过来,“宜姐姐喝水吗?这茶好像还挺好闻。”
秦书宜接过来抿了一口,“嗯,是青州的小青茶,味道淡雅,还不错。你饿不饿?要不然叫上策哥哥和小寻我们到外面吃点东西?”
汴南晴点了点头,“嗯嗯嗯,好呀。”
她站起来四处望了一眼,“可不知道这两人去哪里了,本来说好的在中庭等的。”
秦书宜也站起来看了一眼,奈何人确实多,很难寻到人影。
她放下茶杯,“刚刚听你说,姨父是打算让他们到国子学来上学?”
汴南晴点点头,“嗯,父亲原本是说请先生可大哥哥说倒不必那么麻烦,可以直接考国子学,这样一来也能多了解京城风貌,而且还可以认识更多朋友。”
秦书宜点点头,“这个倒是,那不然我们往中庭那边再看看去?”
汴南晴摸了摸有些扁的肚子,“也行。”
两人起身往中庭那边去,没走两步就远远见着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汴策和汴寻。
汴南晴立即踮起脚尖,生怕看不到似的冲两人使劲挥手道,“大哥哥——二哥哥——”
汴策汴寻一下就注意到,立即往这边过来,“可是找到你们了。”
等走近了,这才发现东里台也跟他们在一起。
汴南晴双手往腰上一插,“不是说了在中庭等吗?怎么你们和东里公子在一起啊。”
秦书宜同东里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汴策点了点汴南晴额头,“就你聒噪,这不是见你们迟迟未到,想着先去拜访学究吗?后来,又遇上东里公子,听他说起你们可能在这边,这不就立刻过来寻你们了吗?”
汴南晴撅撅嘴,“好吧,那原谅你们了,那我们现在去吃饭?”
他回头望向东里台,“东里公子要不要一起啊?听说南平街那边有家馄饨铺子不错的。”
东里台看了一眼秦书宜,随即点点头,“好。”
“那走走走,现在就去。”汴南晴拉起秦书宜就往外走。
馄饨皮包肉嫩汤鲜,确实不错,难怪汴南晴隔了几条街要过来吃。
汴南晴见大家赞不绝口,喜滋滋地道,“论找吃的,我汴南晴可是一把好手。”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
一行人吃完馄饨,已是午时后了。
秦书宜担心回去晚了又要被祖母说,打算回府。
汴南晴站起身来,“那我送宜姐姐回去?”
秦书宜想了想,“从这边过去不算很远,我和春雨春竹她们走回去就好了,顺便买些东西,你不是说还想再看看国子学吗,就和策哥哥他们一起吧。”
汴南晴还想劝说,东里台站起身来,“秦府是在西苑街那边吧?我之前在那边凤雏居定了一方砚台,正好同路,不如我送秦姑娘回去?”
秦书宜觉得此事不太妥帖,毕竟男女有别。
可抬头对上东里台坦荡的目光竟神搓搓地答应了下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也算不得什么出矩。
两人一路上倒是很聊得来,从音律到书法造诣,再到评书策论,东里台说的,秦书宜都能接住,且还能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
这让东里台不觉震惊,“没想到秦姑娘能有如此韬略,却是可惜了一副女儿身。”
秦书宜笑笑,“不过是关羽门前耍大刀罢了,要说才学还是东里公子才是门道中人。”
“秦姑娘这是谦虚了。”
两人说着说着不觉就到了西苑街街头。
秦书宜冲东里台道,“东里公子,前面就是秦府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东里台明白她有避嫌之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一眼,点点头,“那秦姑娘小心些,有机会再邀约秦姑娘一起看字画。”
“嗯。”
东里台冲她拱了拱手,这才往西苑街走去。
见东里台走远了,春雨讷笑着道,“姑娘,这东里公子我怎么瞧着对你很好呢。”
秦书宜偷偷回望了一眼东里台离去的方向,慢慢往回走去,“就你眼尖,这话以后少说,尤其是在府上。”
春雨吐个舌头,点点头,“知道了。”
不过,春雨这话倒提醒了秦书宜,东里台偏偏君子,儒雅端庄,才学也好,倒是一个良配。
而且,上一世,东里台不到三十便就到了枢密直学士的位置,保不齐以后还能坐到太师、少保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东里家乃清流人家,家中关系简单,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她的想法。
秦书宜迈着轻缓的步子往秦府去,回园子后刚坐下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着刘妈妈带着两个侍俾来了青蒲园。
她一脸莫名,今日回得还算早啊,怎么这刘妈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刘妈妈这般过来是有什么事?”秦书宜道。
刘妈妈拿眼瞧她,“大姑娘做的好事,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第12章
秦书宜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值得祖母这般兴师动众,连带着春雨春竹也一并被带了过来。
一进屋子,就见着秦老太太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股怒气,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显得沉肃了许多。
她心里一咯噔,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见着一只茶杯就着自己面前的地面砸了过来。
好好的一只青釉瓷杯应声而落,瓷片四散开来,茶水溅了秦书宜一腿。
她一顿,往后退了一步,朝秦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祖母缘何生这样大的气?是孙女做错了什么吗?”
秦老太太看向她身后低着头的春竹春雨,冲刘妈妈使了眼色,就听着刘妈妈对刚刚随她一起去青蒲园的两个婢女道,“你们把这两个丫头片子拉出去各打十个板子。”
春雨春竹虽然是侍俾,但平日都是近身伺候秦书宜的人,弱质娇娇,这十个板子打下去,怕是皮开肉绽,轻则一月下不了床,重则说不定会丢了性命。
秦书宜一把拦住,“祖母,若是孙女做错了可以直接告诉孙女,可不由分说地就要打我身边的人,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她尽量控制住情绪急急地道。
秦老太太听着秦书宜还有意维护,脸色愈发地难看,“你还要脸?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秦书宜仰头看她,眼里带着些不解,“孙女确实不知道!”
秦老太气得不行,“好,好得很。刘妈妈你倒是给她说说,我这个好孙女都干了什么?”
刘妈妈看了一眼春雨春竹,捏着嗓子道,“大姑娘,你如今也算是闺阁女子,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外男私下见面?实在不成体统!今日若不是正好被府中家丁撞上,只怕老夫人还闷在鼓里呢。”
秦书宜一愣,外男?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撞上?
她一下明白过来。
这几日,她唯一见过的外男不就是东里台吗?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街上看见的那个熟悉人影,当时也没细想,如今想来,那人有些像庄氏身边的夏枝。
见秦书宜没作声,刘妈妈越发觉得说到了点子上,“大姑娘不说话,看来是承认了。”
秦书宜看向秦老太太,“祖母,孙女并没有私会什么男子,不过都是碰巧遇上了而已,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孙女又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若是就这样辱没孙女的名声,要打孙女身边的人,孙女实在觉得冤枉,还请祖母明察。”
秦老太太听见她这么说,险些没顺过气来,怎么短短几天功夫,自己教的好孙女就成这个样子了?
都能处处都能顶嘴了。
她缓了缓,厉声道,“不算私会?不算私会会跑去寺庙?况且刚刚府上的人都见着你们还走在一起,你说这是冤枉?你当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吗?”
秦书宜咬着嘴唇,没吱声。
如今这形势,怕是庄氏那边早就将事情都坐实了,她确实是见过东里台,这一点她无法解释。
所以,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在祖母看来都是狡辩。她这个祖母是一向将秦府的名声前途看得比天都大。
今日她已经提前和东里台道了别,想着隔了一条街应该不至于,而且光天化日的,他们坦坦荡荡,没想到早就被人筹谋上了。
她抬头看向秦老太太,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希冀,她想了想,端正地朝着秦老太太重重地叩了一拜,然后开口道,“祖母,我不想做什么太子妃。孙女自知德行配不上东宫太子,又何必非要去争这名头呢?到时若是做得不好,丢的还是秦家的脸面。”
反正既然如此了,她索性说出自己的心意,或许,祖母见她非不愿意,而且可能会折辱秦家,会有回转余地。
秦老太太一愣,走到她跟前,抖着嘴唇指着她道,“你说什么?!”
秦书宜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祖母,孙女真的不愿意争这太子妃之位,孙女没有这份计较,恐怕应付不好反而给秦家带来天大的灾难。”
“啪”一声脆响,格外清晰。
秦书宜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地疼。
秦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多少人盯着太子妃之位你不知道吗?如今你难得能得太子青眼,你说你不想?天家威严,那岂能是你想不想的?难不成你还真想和那东里家的看对了眼?”
秦老太太说到这里气得不行,整个人都在抖,一旁的刘妈妈连忙扶着她坐下来,“老夫人,消消气,太子妃的位置定然是每个女子都争着想要的,大姑娘一定是在说胡话。”
秦书宜虽然知道改变祖母的想法比登天还难,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也许,她非不愿意的话,或许祖母会改变主意。
如今看,简直荒谬!
她这位祖母,浸染世族大家深宅这些年,早就把家族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她这样的人眼里,没有什么比获得更多的权势更重要,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秦书宜摸着有些微肿的脸,跪直了身子看向秦老太太道,“今日之事,本就和春雨春竹无关,如果祖母一定要罚,那便罚我吧,我愿意代她们接受这二十个板子。”
春雨春竹一听这话,连忙叩头,“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我们愿意受罚。”
秦书宜一把拦住两人,心凉如水,她眼神冷冷地看着秦老太太继续道,“祖母,说到底她们比不过是听命办事,何错之有?何况,孙女并无半分逾矩。”
秦老太太一听她这话不由得再次气得发抖,指着秦书宜的脸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秦书宜面无表情地道,“孙女甘愿领罚。”
秦老太太明显觉得自己的威严有被冒犯,直接冲着刘妈妈道,“大姑娘既然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上演这主仆情深的戏码,那便让她们三个都去祠堂跪着吧,任何人不得往里递任何吃食和水,也不许放任何蒲团!大姑娘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来回话!”
秦书宜被罚一事很快就传入了碧春园,彼时,庄氏和秦书亭正在园子里喝茶。
庄氏听到这消息立刻就得意起来,“我还以为这秦书宜有多大本事,我看也不过如此。”
秦书亭拉过庄氏的手,笑着附和道,“本事再大也敌不过母亲手段高明,不过,也怪这秦书宜蠢,上次她和那东里台去清缘寺就被我撞上了,幸好听了母亲劝没上赶着将这事告诉给老太太。后来又和人纠缠不清,今天还竟然还和人一起往大街上去,这不是就落人话柄么?众目睽睽那么多人见着了,任凭她如何也狡辩不了?老太太老说她什么知书达理,我看着也就这样。”
庄氏拿起扇子扇了扇,笑起来,“你呀,做事有时候就是太心急,也不想想,那会儿子老太太岂会相信?不过,话说回来,倒也不是她蠢,那东里台好歹也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不仅人品好相貌好,连着家世也是不错的。”
秦书亭“嗤”萧一声,不以为意,“什么家世能比得上太子殿下?就是把京城所有公子都笼络起来也比不上太子殿下一个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