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也曾寻求过二皇子庇护,但那时自己藉藉无名,类似他这种翰林院的学子毛遂自荐的数不胜数。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还有程府嫡长孙的身份。
父亲程砚书不参党争,朝堂内外都知道,但他做过太子的老师,令人拿不准。
这份拿不准与程府相较,二皇子一定会选择程府。
最近太子动静不小,他一定有些慌,正逢其时。
他正在窗前负手而立沉思,就见一宫人神神秘秘进来,向他问好后,偷偷递给他一张纸条。
上写:勤勉宫南,速见一面。
程玉璋看后将纸条放在烛火上销毁,眸光微动。
他这么做,必然会借父亲声誉与势力,在父亲发现之前,他就该达成目的了,只是之后……
顾不得那么多了。
程玉璋拿了早已准备好的几卷书籍,出门而去,直奔勤勉宫。
太子朱佑堏刚从御书房出来不久,今日得到了父皇的嘉奖,二弟受训,他心情不错。
他的随侍向他汇报最新情况,听到程玉璋因为写青词而被提拔成侍读后,朱佑堏脸色一沉。
是时候给程玉璋一点颜色瞧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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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遇柳轻◎
守备森严的皇宫之内, 程玉璋被两个小太监带着,前往二皇子所说的勤勉殿。
只走半程,就与太子不期而遇。
朱佑堏微眯眼睛, 紧了紧身上的狐毛绣金线的大氅,有些玩味的看向程玉璋。
太子的侍从将程玉璋等人包围。
程玉璋不卑不亢的向他行礼, 眉宇之间很是平淡。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朱佑堏抬了抬下巴, 一只手离开袖中的暖炉,对他挥了挥手:“起来吧, 听说你最近靠写青词得了父皇青睐,本宫还以为你是有多清高, 看来为了往上爬, 你的手段也很卑劣。”
“下官只不过是做好手头的事情罢了,提拔是皇上所为, 太子殿下莫非是在质疑皇上的选择?”
“你!”朱佑堏眉心狠狠皱了一下, 四处看了两眼, 忽的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其实, 本宫还是很欣赏程大人的, 你讨好父皇, 不如讨好本宫,本宫可以许你升官发财。”
程玉璋只静静看着他, 眼底深处漫上幽暗之色。
朱佑堏靠近他, 在他耳畔一字一顿道:“只要你将江春月送与本宫, 荣华富贵,本宫都给……”
程玉璋袖下的手握成拳头, 他牙根咬紧, 下颌线突出, 喉间都冒出腥甜, 才忍下了动手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前世他什么屈辱都受过了,今生这点又算什么。
“下官告辞。”
程玉璋行礼,不等他同意,转身离开。
朱佑堏抱着手炉,也不理他,带人离开,两人背道而驰。
这天下都会是他的,何况是一个女人。
江春月,他势在必得。
程玉璋走时,每一步都很沉重,他仰头望望灰暗的天空,他这个人,注定是要趟浑水的。
勤勉宫。
二皇子朱佑举在得到程玉璋的信后,本想不予理会,可得知是程府的嫡子后,他改变了主意。
程玉璋进入勤勉宫时,朱佑举正一脸铁青的训斥属下,见他进来,他忙换上一副笑脸,挥退下属,迎接过来。
“玉璋来了,你可让本王好等。”
程玉璋上前拜了,被朱佑举扶住。
“不必,本王早闻玉璋是年轻才俊,渴慕已久。”
程玉璋谢过。
朱佑举与之客套几句后,斟酌发问:“本王对先生仰慕不已,只不过本王有一疑惑,先生是代表自己来的,还是代表程阁老?”
程玉璋眸色不明,只道:“是下官自己的选择,父亲不曾阻止。”
这话十分微妙,朱佑举如今被太子架在火上烤,身边都是武将,无可用文官,程玉璋来的正是时候,至于有没有程阁老的相助,倒也不必考究。
两人谈至深夜,程玉璋为朱佑举解了不少迷惑,他本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却在程玉璋的说辞之中渐渐臣服,到最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程玉璋表现出极大的尊重与热情。
——
张府。
张夫人清河郡主看着面前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恨铁不成钢道:“我早说过,让你放弃,你怎么就不听。”
张纤凝眼眶红肿的似桃子,“女儿知错了,母亲,女儿该怎么办,现在外面都在传……”
清河郡主长叹一声:“再有权有势,也堵不住市井百姓的嘴,你最近不要出门了,等风头过去,你也该考虑嫁人了。”
张纤凝内心苦涩,可也只能点头,“听母亲的安排。”
张府嫡二小姐打赏戏子万两的事情,成了京城人的饭后闲谈。
这事传到了程府老太太这里。
她一手抓着江春月的手,一手抓着薛瑛的,让她们讲那天的事情,笑声传遍整个屋子。
“我倒小看春月了,就该如此,张纤凝的母亲那日寿宴上就有意无意的打听你的事,原来是看上了玉璋,你做的很好,女人就该这样维护自己地位,薛瑛,你可要向春月多学学,对男人要像放风筝,任凭他飞近飞远,风筝的线,始终要抓在手里。”
薛瑛点头应是,不知听进去多少。
江春月也有所感悟。
“好啊,你们去看了戏,馋我,既然戏班子还在大兴,这事就交由春月去办,请戏班子进来,让我这老太太也听听。”
江春月内心震惊,她是如何知道这戏班子还在大兴的,而且,还要请到家里来!
“春月,这次你独立做事,若尹氏问起,或者给你添堵,你就差人来告诉我,我也会提前敲打尹氏的,不管怎么说,这程府总是要宗妇来掌控,她也该学学怎么放权。”
江春月痛心不已,她明白这是老太太给自己的机会,可这样,她又要跟柳轻打交道,看时日,程玉璋也该回来了,不知道……
“祖母,我会办好的。”
不知是不是老太太的敲打起了作用,尹氏没有给她使坏,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可没想到临到他们来程府的前一天,戏班子管事却亲自来说,演不了了。
江春月肺都要气炸了,直吼的那管事抬不起头来,最终问出了原因。
“实话说,少奶奶给的钱足够丰厚,小的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是我们青衣柳老板,非要说亲自跟少奶奶谈谈价格。”
江春月心下了然,柳轻是要见她。
既然这事过不去,见一面说清楚也好。
“请他来程府一见,我亲自与他谈谈……价格的事。”
江春月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跟柳轻的事,她与程玉璋之间已经翻篇了,现在又有牵扯,他不会生气吧。
不管了,先见了再说。
江春月是在外院的会客厅见的柳轻。
他着一身白色的素直裰,面色苍白,眼睛有些凹陷,看起来比在竹溪还要瘦。
江春月坐在座位上,隔着一道轻纱做的屏风,再次见到了柳轻。
两侧丫鬟分列,柳轻一进来,目光就搜寻到了屏风后的女人,他心中怨恨,也不跪拜,只站着问好:“柳轻见过二少奶奶。”
江春月定了定神,也不在乎他礼数如何,质问道:“早已约定好价格,你为何临时改变主意,是不是太不讲信用了?”
柳轻神色苦楚,目光直直望着她,即便是隔着屏风,江春月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炙热。
“信用?那二少奶奶可讲信用,在竹溪,说好的明天就要……”
“柳轻!”江春月急急制止他,这里这么多丫鬟,他也敢说这个。
柳轻低笑一声,反而愈加不在意:“二少奶奶恼了,可是被戳中了良心。”
疯了,简直疯了。
江春月对琪清说了句,她令其余丫鬟退下,房内只留了琪清与连秋、白芙三个丫鬟。
门被关上,江春月也不再掩饰:“柳轻,我承认当初骗了你,我也知道你找到这里,一定受了很多苦,可这些不是我求你去做的。”
柳轻失笑,“果然江小姐做了程府的二少奶奶,就是不一样了,连做错了事情,都是这般理直气壮。当初你是给了我钱,可是钱能买所有吗,能赎回我付出的真心?”
“江春月,你都答应嫁给我了,我们聘书都有,我已经打算好了与你的下半生,但是你舍弃我跑了,跟你那死了的夫君一去不复返,你知道你走之后,我有多难过。”
江春月看着眼前的麻烦,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柳轻直接绕过屏风,到她跟前来,连秋与白芙二人急急挡在他面前,呵斥道:“不准靠近少奶奶。”
柳轻眼中滑过受伤的表情,江春月挥退了连秋、白芙二人,起身望着他,“柳轻,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你跟我走,跟我回竹溪,我们成亲!”柳轻目光灼灼的看她,声音坚定。
江春月平静的望了他一会,莞尔一笑:“我在这里是程府的二少奶奶,享受荣华富贵,跟你回去,你又能给我什么?”
柳轻眼中显出不相信,甚至后退了一步:“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怎知我是怎样的人,柳轻,我们认识不足七日,见面更是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你了解过我吗,了解过我的家世吗?知不知道我的过往?你凭什么以为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足以认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轻白到透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青筋,他眼中露出怒意:“我是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你就可以骗我,就可以毁约?”
江春月长叹一声:“这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那时我以为夫君高中,不会回来,所以想给自己做打算,但他既然回来了,我自不能二嫁。”
“我不管你们如何,我只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江春月,我来找你了,你跟我走,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柳轻逐渐癫狂,胸膛急剧起伏,清透的眸渐渐泛红,甚至要冲过来去拉她。
琪清等人拦在他面前,喝道:“大胆!”
“柳轻!”江春月也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莫非忘了,我与你一开始,并非对等的关系。你说我给的钱无法赎罪,可是没有这钱,你妹妹还能活吗。你答应入赘,难道不是为了给你妹妹看病,各取所需罢了,你何必将那些说的冠冕堂皇。”江春月盯着他。
“你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冷血,我就不能喜欢上你,若非喜欢你,我为何会追到京城,为何沦落到去做戏子,忍受那些男人对我动手动脚,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我付出的这些,在你程府二少奶奶眼里,难道一文不值!”柳轻的声音已经带了火药味,他细弱脖子上的青筋毕露,满目疮痍。
江春月闭了闭眼睛,若是原来的她,恐怕早被这样的柳轻感动,跟他私奔也未尝不可能。
但现在的她,男人在她眼里已经没那么重要。
何况……
“柳轻,这只是你的自我感动,你做的这些,感动了你自己,我喜欢一朵花,随手就得到,而你付出千万艰辛,拿着这朵花来,于我来说,它也只是一朵花,没有区别,而你却想凭借这朵花,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是我要求你一定要来京城吗,我留给你的银子,足够你在竹溪安置家业,娶一房美妻,拥有和美的家庭,是你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来京城的。”
“那是因为我心悦你!”柳轻低吼。
“悦我?”江春月忽的目光严厉的看向他:“你亲口告诉我,你去找喜婶,是为了解决家里的困难,你能答应我的要求,首要原因还不是因为我能帮你,一共几面之缘,能悦到这个份上,还不惜让我放弃我拥有的一切,柳轻,是你自己太过偏执。”
柳轻愣在原地,他竟无法反驳,可内心的委屈与这一路受的苦难,让他无处宣泄。
“你若明日不想登台,我不会勉强你,但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不会对你客气。”
江春月说罢,向门外走去,柳轻冲过来就要拦住她,被门口待命的林四阻止,他用刀背只轻巧一顶,柳轻整个人就捂着小腹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江春月没有回头,她硬着心肠,坐上软轿,回到了内院。
这个柳轻确实有问题,她不认为只那几面之缘,他能对自己用情至深,可终究是她招惹下的债,这点她承认。
回到熙园,江春月疲惫不已,她对琪清道:“柳轻若想登台,就登,若不想,让戏班子换折戏就是了。”
琪清却突然在她面前跪下。
江春月惊讶。
琪清流下两行泪,哭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当初小姐与少爷离开后,柳轻日日来胭脂铺前坐着,那日我实在看不过,就答了他,说小姐去了京城,我当时只是想打发了他,没想到他真的能去京城,奴婢给小姐招惹了麻烦,请小姐责罚!”
江春月伸手扶起她,笑道:“不是你的问题,柳轻这个人,过于偏执,与常人有异,他哪是为我,是他的自尊与自私在作祟罢了。”
江春月笑容消失,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记忆,好像跟柳轻有关,却又辨不清楚,只觉得是不好的事。
这事搅的她头痛不已,索性早早睡下,不料刚躺下,就听下人说,少爷回来了。
江春月刚渐好些的头,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说】
江春月:任何一个男人休想PUA我,有问题,那一定是你有错!
程玉璋(斜眼看柳轻,顺便踢开太子):我媳妇现在连我都不爱,你们算个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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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大夫人送了我几件新样式的……◎
不如装睡!
这个江春月熟, 前世她就没少用这招抵挡程玉璋。
她闭上眼睛,翻身到床里面,一动不动了。
耳边能听到脚步声, 还有低声的谈话。
“少奶奶呢?”
“今日睡得早。”
程玉璋了然,撩开袍子走入卧房, 脚步变得越发轻, 进入内室,他轻轻拨开床帐, 见到里面卧睡的背影,才觉放松下来, 在宫内积攒的忧思全都散去, 内心升起暖雾一般,滋养他疲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