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住在府上的大夫赶来,同时来的还有精通医术的文仲先生,两人分别给薛瑛、江春月诊断。
门口,戚蓉一脸冷漠,手里牵着儿子程玉琅,“我是程府三夫人,我儿子害怕,我要带他回去休息,吓坏了三少爷,你们负责?”
“三少爷可以让乳母带回去,但您不能出去。”
王继语气客气,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
程玉璋走了过去,对着王继道:“三少爷年纪小,需要母亲,让他们一起回去吧。”
戚蓉看了程玉璋一眼,有些意外,表情更添一份倨傲。
程玉璋目送母子两人离去,在她们身形刚消失不久后,王继也动了身,程玉璋紧急喊住他:“等等,等三夫人与程玉琅分开之后再动手。。”
王继抱着剑对他行礼:“是。”
随即领命出去。
与此同时,文仲先生走了出来,说的与程砚书的诊断无异,已经开了保胎药,叮嘱要让江春月好好休息。
薛瑛房里,程玉临、尹氏陪在里面。
大夫诊断后,请示道:“她□□出血,我需得看一眼出血量,大夫人?”
没等尹氏回答,程玉临已经爆吼道:“快治,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薛瑛,其他都不要,保大人!”
尹氏那点犹疑在看到儿子的脸色后压了下去,让大夫赶紧治,那句“孙儿可否保住”的话也没说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薛瑛这边的情况总算明了。
大夫到大爷、二爷这边。
程砚君负手问道:“怎么样?”
“大少奶奶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腹中胎儿未能保住。”
“先生看是什么原因?”程砚君追问。
“我与文仲先生商讨过,大少奶奶恐怕是吃下了容易流产的药食,大少奶奶月份小,身子又弱,胎相极其不稳,此时吃下这样的药食,导致子宫受刺激收缩流产。”
程砚君拍案,严肃的看向程砚书,“我在外做官,家里一切老小都托付给你,你便是这样照顾他们的?在府里还能中毒,这次宴席可都是你那儿媳准备的,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程砚书向程砚君俯身行礼:“兄长息怒,事情还未明了,还请兄长给予我一些时间。我可以保证,此时非春月所为,她此次也差点失去孩儿,若真下此计策,岂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程砚君眼神沉沉,仍然怒意不止。
那边尹氏出来找他哭诉,他安抚两句,便让人拉走了他。
程砚文从母亲那里回来,向两位哥哥行礼:“母亲已经无事,我让她回房休息去了。”
程砚书:“如此甚好。”
他话音刚落,忽然门口骚动,便听到三夫人斥责道:“我是程府三夫人,你们敢这么对我,程砚文呢,让他出来,让他看看他二哥是怎么对待弟媳的!”
程砚文一听到戚蓉的声音,向前走了两部,又碍于两个哥哥在场,不敢真的过去,眉眼之间尽是担忧:“怎么了,她怎么了?”
程砚书未言。
戚蓉是被四个嬷嬷强行带过来的,王继上前,行礼道:“属下护送三夫人回去,发现三夫人形色可疑,似乎在院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戚蓉皱眉,一脸坚决:“我能藏什么,倒是二爷的人都大胆到跟踪到我房里来了。”
戚蓉直视程砚书,脸上毫无惧意。
程砚文猛的看向二哥,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程玉璋上前:“大伯、三叔、父亲,我的人在三夫人回宸园店路上,捡到了这个。”
程玉璋双手奉上,手心里是一个纸包。
程砚书眸光微沉。
程砚文立马去看妻子神色,她眼中不可忽视的慌乱刺痛了他的心。
戚蓉立马辩道:“回宸园的路,又不只是我走,你凭什么肯定这是我的东西!”
程砚文走到戚蓉身侧,有几分犹豫道:“蓉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程砚书对王继道:“让文仲先生看看这是什么。”
没多久,文仲先生便得出了结论:“只是一包糖。”
戚蓉目色更加坦然,扬着下巴,看了眼程砚书:“二爷可有什么要说的?”
“王继,厨房的人和伺候的丫鬟都问清楚了吗?”程砚书转头去问王继。
“二爷,有一厨房的丫鬟指认是二少奶奶命人往大少奶奶的面前的汤里投放了麝香。”
王继还未说完,戚蓉冷哼一声:“原来是贼喊捉贼。”
王继一停顿,继续道:“在属下的审问下,她又说是三夫人让她这么说的,说等她做完这件事,就帮她在老家盖处宅院,给她介绍门好亲事。”
“污蔑,我岂是这等人,哼,我都懒得辩解。”
程砚文也扯出一丝笑意:“对,我了解她,她平日里只爱吃斋念佛,哪里会做这种事。”
程砚书看着二弟,眼神定定。
程玉璋察觉到父亲有放松的意思,明白这事不做到绝就根本不会解决。
他看向门外,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进来一个妇人,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只手里捏着什么忸怩。
戚蓉一见到她,瞬间变了脸色,立马喝道:“你怎么过来了,三少爷呢,你丢下三少爷一人,还不快滚回去!”
程砚文也提高声音:“怎么回事,谁带她来的?”
“是奴婢自己来的,三少爷让奴婢将这样东西交到二爷这里。”
那乳母递上来的绣囊角落还绣了一个“琅”字,彰示着物品主人的身份。
“什么东西,拿过来我看看,三少爷那么小,怎么可能知道让你拿东西。”戚蓉言辞激烈起来,神色也不像刚才那般从容。
程砚文紧张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戚蓉大怒,对着程砚文大吼:“你也是程府的嫡子,就这般窝囊,眼看我跟你儿子被其他房里当贼一样审问,你半句话也不敢说。”
程砚文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砚书眉毛微压,看向了程玉璋,有些意外。
程砚君已经被这些搞得糊涂,他压着怒火道:“不管是什么,都让文仲先生看看。”
文仲先生并未动,只是看着程砚书,他是二爷的幕僚,重要事情上,只听信二爷的命令。
程玉璋发现父亲看自己,行礼道:“父亲!请严查,我与夫人今年刚回来不足一年,我们第一个孩子也差点没了!”
“文仲先生。”程砚书坚定道。
文仲打开药包,那边戚蓉仍在故作冷静,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次文仲先生看了许久,又闻又尝,发出疑惑之声。
程砚书询问:“怎么?”
“怪哉。”文仲先生感叹:“我辩里面的药物,都是些温和补益的药粉,对孩童成长有增补之效。”
戚蓉露出冷笑:“文仲先生倒是识货,我给我儿子准备的药嚢,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
没多久,文仲先生又一个长叹:“真是妙哉,此物是上古药房里的七癫散,没想到三夫人如此精妙,这等东西也做得出来。”
戚蓉笑容渐收,“你别胡说八道,这只是普通的药嚢罢了。”
文仲先生笑道:“非也非也,这个麝香的量极为巧妙,多一分则害人,少一分则无效,此药能区分男女发作,若女子服之,会发疯发狂,胡言乱语,行为怪异,若男子服之,则能强身健体。”
文仲先生严肃了脸色:“但有一种例外,若女子恰好有身孕,则会针对子宫作用,其余效果不显,会引起流产。”
他刚说完,有一小厮进来报道:“两位少奶奶的茶水都提炼了,在大少奶奶的茶壶里面发现了这种白色粉末。”
文仲先生只是一闻,肯定道:“二者是同样的东西。”
“什么!”第一个发出声音的竟然是程砚书。
而程砚文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整个人如遭重击。
程玉璋眼中暗暗滑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情绪,跪地祈求:“三夫人罪孽深重,请大伯,父亲,三叔追查到底!”
程砚书忍住眩晕感,看向儿子跪在地上的身影,一字一顿道:“这事我亲自来审,将所有人包括戚氏、三爷,全都分开控制。”
第81章
◎真相◎
程砚文脸上寡淡, 二爷的人请他出去时,他茫然的点了点头,走时路过戚蓉, 看着她仍然冷傲,眼中写满了对自己的轻蔑, 程砚文嘴唇蠕动了几下, 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程砚文,我嫁给你的这些年, 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恨你。”戚蓉忽然大叫一声, 嗓音尖利, 犹如厉鬼。
程砚文没有回头,他的肩膀微缩, 进而颤抖, 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另一面, 是程砚文哭到眼泪鼻涕一起留下来, 像个孩子。
程砚书望着程砚文的背影, 默默收回, 瞥了眼程玉璋,“你去书房等我。”
程玉璋告退。
房内只剩下了程砚君与程砚书, 外面风雪愈发大了, 传来猎猎风声, 外面的彩灯依旧明亮璀璨。
“你这儿子倒是很像你,足智多谋。”程砚君话锋一转:“戚蓉倘若对你儿媳下手, 还有情可原, 怎地偏偏害了我玄孙。”
程砚书神色稍显严厉, 沉吟片刻, 只道:“兄长,此事我定会查清楚。”
“你竟真不知道此事?怎地还如此沉重。”程砚君自知以程砚书的经历和手段,只不过妇人宅斗,不应该如此大的反应。
“没什么。”程砚书轻飘飘说。
程砚君心里微微不适,若非他考取了功名做了官,加之小时候母亲对他多加照顾,他本来是跟程砚书说不上话的。
他一直对自己恭恭敬敬,很少这样敷衍自己,可他明白,他即便是敷衍,也是他作为嫡子应有的权利。
“你看着办吧,务必给我个说法。”程砚君离开。
程砚书目送他离开。
阁老的手段自然高明,由他亲自审问几个关键人物,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清晰。
他最后一个见的是戚蓉。
王继用钥匙打开了戚蓉的门,进去点燃灯。
程砚书半张脸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眼神冷漠无比。
戚蓉转过了身,看着他,目光是毫不保留的痴意,这是她从年少到现在一直藏在心里的男人。
可他的目光却从不为她停留。
“应淮,我……”
“放肆,这不是你能叫的!”程砚书压着声音,忽的眼中暴虐肆意,迸射出精芒,他向前疾走两步,伸手便掐上了戚蓉的脖子,手掌不住收紧、上提,戚蓉发出粗噶的声音,想咳又咳不出来,双手无力的与他的手抗争。
“戚蓉,我的知知当时一心将你当做姐妹,你怎地敢害她,你怎敢!”程砚书双目渐渐猩红,呼吸加重,手掌愈发收紧。
戚蓉已经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双目微凸,脸色已经呈酱色。
程砚书在得知七癫散的功效时,忽的就想通了一件往事。
那是玉璋满月时,程府为他举办满月宴,来了不少宾客,那夜他发自内心的高兴愉悦,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了儿子,人生美满无憾事,与好友欢饮至大醉。
他是第二日才知,知知在招待贵妇那边出了大丑,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没有头脑的话,惹得众女大笑。
本来这没有什么事,却因为宫中派的太监看到了一切,回去禀报了皇上,知知便被皇后叫去一通批评,他也被皇上那里数落两句。
他那时正春风得意,知知多次向他哭着表示,她不会那样的,他不以为意,不断安抚她谁都有乐极生悲的时候。
而当时京城贵女,与知知交好的便是戚蓉,当时,她也是坐在她旁边。
如今他也才知戚蓉早就盯上自己,更才知晓,当时他错怪了知知,知知出丑,是被戚蓉下了七癫散。
“二爷,二爷。”王继看着戚蓉的情况,赶忙提醒他。
程砚书回神,松开手,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的布帕,擦了擦掐她脖子的手指,随后毫不留情的丢掉了布帕,神色慢慢恢复平静,唯独眼神仍冷如毒蛇。
“玉璋满月宴那次,特意选择宫里来人的时候,给知知下的七癫散,让她出丑,戚蓉,你这种狠毒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得到知己、爱人包括亲情。”
戚蓉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刚才她非常确定,若非王继拦住他,他一定会掐死自己。
戚蓉恢复半点力气,冷笑两声,声音嘶哑难听:“二爷说的不对,我得到了爱人,也得到了亲情,而知知却失去了所有,她不配得到这些。”
程砚书不会再被她的言语激怒,只冷声道:“这次守岁宴上,你又故技重施,想让春月出丑,戚蓉,你承认吗?”
“承不承认又如何,也就是江春月她运气好,让她给躲过去了,不然,今日她就不会是发癫,而是小产。”戚蓉眼中划过一抹遗憾的色彩。
“我再问你,除了给知知下过七癫散,你还如果害过她?”
戚蓉桀桀的笑出声:“当然有,比如跟别人传播她的谣言,再安慰她,或者在得知你回来时,故意拖着她不放,让她陪我,让你独守空房,唔,太多了,二爷想听,我可以慢慢说。”
戚蓉此刻神情迷离,痴痴望着他,陡然间她松开了衣襟,伸手抚上自己,动作放荡:“只要二爷答应与我春风一度,我什么都告诉二爷,包括你所不知道的关于知知的一切。”
程砚书别开眼睛,转过了身,向外走去:“戚氏已疯,不准任何人靠近,严加看守。”
走出门来,又坐上软轿去书房,程砚书两指撑着脑袋,按揉太阳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今日意外解决。
玉璋出生之后那段时间,是他事业快速上升期,整日里很忙,他以为她有闺友有自己的人际圈,知知本来就是个温柔少言的人,他看不出她的变化,更不懂她心里的苦闷。
那个小姑娘到最后是如何落寞,他这个声称要护她一生无忧的丈夫又在做什么。
程砚书心痛难捱。
“二爷,书房到了。”
程砚书下了软轿,还未进书房的月门,直接吩咐道:“处理掉戚蓉,务必干净利落,倘若她临死前有话说,让她说完再动手,如果不说,动刑。”
“是。”
程砚书进入书房,程玉璋在翻看他案上一本书。
“《管子》是我最爱的书,权衡利弊、轻重,每每有惑,读之必解。”
“儿子回去必细细读之。”程玉璋向程砚书行礼,《管子》一书,他早已倒背如流。
程砚书坐下来,也请他坐下,目光慈爱,透着点点光芒,“今晚的事,你做了多少?”
事情发生后,他便怀疑到戚蓉,让程玉璋注意,王继带戚蓉回去,将三少爷送回去,又将人带了回来,他的人在路上找到了戚蓉刻意放置的假药,而程玉璋却派人去了宸园,从三少爷那里找到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