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岑迦南在她耳边低声诵读时,他低沉的声音就像无数道蚕丝线一般,直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谈宝璐一遍认真听着,一遍看着岑迦南的侧脸,听得脸颊红扑扑得直发热。
不知不觉,岑迦南已读完了一遍,道:“你来。”
这两个字敲在谈宝璐脑门上,让谈宝璐突然有一种重回学堂的错觉。
她回忆着岑迦南方才发音的方式,有样学样地跟着念了一次。
她刚刚学,难免念得结结巴巴,而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一磕巴,自己倒先急了,怎么也读不下去。
她原以为岑迦南定要取笑她一番,但没想到岑迦南只忍俊不禁地失笑一声,然后抬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温声道:“再来。”
一回生,二回熟。
读到第三遍时,谈宝璐终于能读得十分流利。
从头到尾都不打磕绊。
岑迦南闭目养神地倚在圈椅椅背上,一手搭着她的腰,该摸的地方不忘摸了遍,另一手在椅背上轻轻叩着,若她停下来,那只手便也停了下来,似是要提醒她。
谈宝璐脑筋一转,一鼓作气,提前记起来发音,便又顺利地读了下去,那只手便继续轻轻叩了起来。
终于通读到了最后一句,谈宝璐还是卡了壳。
“堀堀……”舌头费力地卷起来,怎么也发不出那个古怪的音节。
嫩小的红舌像一只灵巧的小花蛇,在唇边进进出出,甚至能看到它如何将自己卷成了一朵花,用力地去顶上颚,弄得口腔里满是甜津。
岑迦南的眼睛早就暗得不成样子,尤其是那只紫色的异瞳,黑中隐隐透出了赤色。他朝她靠了过来,伸出两只手指,探进她的唇里,然后指腹轻轻夹着她的尖,让她的舌再抻长一些。然后他低下头,凑近她的唇缝,连着小巧的舌一并轻轻地缠吻着。
他将她弄得眼中含泪,神志模糊。
“发这个音的时候,舌头要伸出来。”岑迦南说。
谈宝璐仰躺在岑迦南怀里,浑身又痒又麻,她面红耳赤,半是羞的,半是被岑迦南气的。她喘着气,不满地嘀咕道:“哪儿有,哪儿有殿下这么教课的。真是个坏夫子!”
“那是不能有,只能夫君教小娘子。”岑迦南戏谑道。
谈宝璐没岑迦南脸皮厚,会说话,讷讷地只会瞪她他,蒙着水雾的眼睛越瞪反而越撩人。
岑迦南占够了这点小便宜,懒散地将那书从谈宝璐手中抽出来,往桌上一扔,道:“没必要学这鸟语。”
谈宝璐眼睛缓缓睁大。
岑迦南突然又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说;“你只用学这一句,明日排得上用场。”
“什么?”谈宝璐好奇道。
岑迦南教她发了三个音。
谈宝璐模仿了一遍,岑迦南便大声发笑。
这三个音书本上没有,上一世后宫里的两位美人更没有教过她。
她不禁好奇:“殿下教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岑迦南修长的指尖在她额间轻点,说:“无需知道。”
谈宝璐嘀咕道:“一定是骂人的脏话……”
若真是骂人的话,她可要记着了。
她反复诵读,又在心里默默记了一遍。
她脑子灵,一会儿就记牢了。
她没说一次,岑迦南就大笑一次,最后干脆抱着她滚到一旁的贵妃躺椅上。她的柔软贴着他坚硬的胸膛,两条腿也相互纠缠着。桌上红灯摇曳,光影走马般照在两人身上,更显得意乱情.迷。
岑迦南这次对她没穿小鞋的脚很感兴趣,他握着她的细瘦的脚踝,道:“真想给你带一条金链子,上头穿一串铃铛,这样你的腿一踢,那铃铛就会响。”
谈宝璐说:“那不成小鸟了。”
岑迦南说:“小鸟好,最好把你关起来。”
他的手松开了她的脚踝,一路向上。
想到那日的潮涌,谈宝璐不由紧张颤栗起来。
她感觉到岑迦南的手掌触感和以往不同,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岑迦南已经取下了掌心的绷带。
他的手掌赤.裸,掌心那道狰狞的伤疤触感是那样的显著。
“殿下的手。”那道掌心的疤刮着她的皮肤。
岑迦南抬头吻她,由轻到重,最后渐渐变得热烈急切。
“伤早好了,”他重重喘了口气,骂了一句脏话:“没他妈什么气血要补,宝儿,今晚是不是该我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了。”
谈宝璐心怦怦直跳,比起期待她更是紧张,岑迦南每次都让她承受不住,她有些不敢想象今晚会怎样。但她已经嫁给他,又她真心愿意将自己交出去。她忍着胆怯,闭着眼抬起头来,在黑暗中寻找岑迦南嘴唇的方位,然后将自己映了上去。
这个微弱主动的亲吻是她的首肯的信号。
岑迦南只觉得身上的血都热了,这股热乎乎的莽撞劲儿,是只有刚上战场时的愣头青才会有的冲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殿下,乌兹新君到了。”
岑迦南放开了她,他抹掉她下颌上的水渍,道:“明晚。”
谈宝璐讷讷,兔子一般逃回房睡下了。
*
岑迦南一夜未归。第二日一早,谈宝璐便被接进宫中,坐在岑迦南身边接见了这群乌兹人。
那日闹市纵马的两名大汉,原来不过是乌兹人中地位最低下的士兵,此时低眉顺眼的跟在队伍的最末端。在他们之前是一支精锐的乌兹军队,拓跋烨的亲兵。
乌兹人与大晋人不同,他们好武斗,人壮如牛,虎背熊腰,各个都面露凶光,似乎想当场找一名大晋士兵来一通打斗以证雄风。
在这群军队之前,则是一群美艳的乌兹女子。乌兹女子以肤白赛雪,美艳绝伦著称,与乌兹的宝马并称为乌兹唯二国宝。
这一群被献给赫东延的美人谈宝璐印象并不太深,赫东延收下了她们,但皇恩短暂,不过数日她们便也在深宫中一起枯萎了。不知这一世她们能否逃脱这样的命运。
走在美人们之前的,便是这次的绝对主角,乌兹人年轻的新首领,拓跋烨。
拓跋烨二十出头年龄,面皮雪白,嘴唇殷红,高鼻深目,身材高大俊美,身着一身金色铠甲闪闪泛光,气质威风凛凛,如武神在世。
拓跋烨向赫东延行礼,朗声道:“拓跋烨拜见大晋吾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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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winnie”,灌溉营养液 +10 2023-09-30 21:42:03
第100章
◎听话,去陪拓跋烨一晚。◎
拓跋烨既没有一滴大晋血统, 也没有在大晋境内生活过。
他的大晋语完全是靠跟随乌兹一名翻译官老师学的。
但他的大晋语却说得非常好,几乎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古怪的腔调。
可见此人相当聪慧, 相当好学。
拓跋烨双膝微曲,朝赫东延虚虚一拜。
虽行了礼,但动作懒散敷衍,甚至有些轻浮,摆明是没有将他口中的那个“吾皇”放在眼里。
众大臣将拓跋烨的轻蔑尽收眼底。
心中有一股大晋尊严被小人践踏于脚底的悲愤。
但这份悲愤迫于乌兹人的淫威,统统化作敢怒不敢言的怨气。
最终被生咽了下去。
赫东延神色庄重地看着拓跋烨。
他的坐姿僵硬笔直,对拓跋烨的挑衅如临大敌。
重生的记忆让赫东延很矛盾。
他窥探到了拓跋烨未来的强大势力, 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冒犯了他。
他忍受下拓跋烨的轻浮,道:“远到是客,不必拘礼。”
赫东延的忍让, 令在场众臣扼腕叹息。
君主姑且如此软弱,大晋又如何直起脊梁骨?
拓跋烨拜完了赫东延,接着又拜岑迦南。
“拓跋烨拜见武烈王殿下。”拓跋烨朗声道。
拓跋烨拜岑迦南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但态度依然十分傲慢。
岑迦南是为数不多打败过他的人,他多年前曾战败在岑迦南手下, 但他一直认为那只是偶然的失利, 只要再有机会, 他一定能打败岑迦南。
只可惜两人再也没有在战场上相见过了。
岑迦南今日做文官打扮,一身金丝鹤纹雀头色官袍,头顶镶宝珠玉冠,腰系一条鸦青色翡翠玲珑嵌宝玉绦环。面白如玉, 双眸射星, 天姿英发, 斜倚在一把紫檀木圈椅上, 以指抵额, 巍然若鹤。
拓跋烨冲他礼拜时,他压根懒得抬眼,自顾懒倦地斜倚在那圈椅上,戴着一枚玉扳指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着,然后随手将一只黄铜暖手小炉塞到一旁谈宝璐怀中去。
谈宝璐突然怀中多了一只暖呵呵的火炉,被烫得轻轻一哆嗦。
入秋夜凉,但爱漂亮的女子还在穿夏衫,谈宝璐也不例外。
她穿了一条藕粉色轻纱雪纺裙赴的宴,太阳没落时不觉得,天一黑尽,方才深感金秋天寒。
她正手脚冰凉,这只暖炉一入怀,顿时春回寒谷。
她抱着那只小火炉,忙望向岑迦南。
岑迦南却也没看她,只垂眸养神。
这样的小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不能做得太过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谈宝璐嘴角一翘,连忙将暖炉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岑迦南在拓跋烨行礼时给自己妻子递暖炉的动作,他也没遮着挡着,只要不是瞎子就不会看不见。
但宴上众臣也无一人敢看,无一人敢置喙。
赫东延在那龙椅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默不作声抚摸着龙椅上雕刻的双龙戏珠,掌心用力得几乎要将那枚夜明珠捏个粉碎。
拓跋烨在岑迦南这儿碰了枚软钉子,心中隐隐动怒。
他朝岑迦南身边的这位女子瞥了一眼。
那夫人穿着一身清丽的藕色衣裙,装扮乍一看淡雅清新,细看发觉精致脱俗,仙气飘飘。她垂首捧那手炉,乌鬓如云,玉肌堆雪,一管雪白的脖颈从藕粉色的衣领里露出来,被头顶树梢上的宫灯一照,白得直晃人眼,宛若一杆白葱落到了雪堆地里。单就是看这一节纤细的脖颈,便能知这是位绝世的美人。
拓跋烨饶有兴趣地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拓跋烨远在乌兹,竟不知武烈王殿下竟已娶妻,现补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他重重拍了拍手,只见五匹俊美的马匹各驼着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登上舞台。
“咚……咚……”一阵沉闷的鼓声从远方传来,如雷霆,如闪电。
那引领战士冲锋陷阵的战鼓,此时成为舞女们起舞的节拍。
五名美人身着红色舞裙,那纤薄通透的布料仅仅这遮蔽了前胸和臀部两个位置,细白柔嫩的手臂,笔直的大腿,全都暴露无遗。她们在马背上妖艳地扭动身体,摇曳腰肢,模仿着男女交.欢时的场景,摆出各种古怪的姿势。一只只悬挂在肚眼上的黄铜铃铛叮当作响,高雅的舞台顿时化身为盘丝洞,妖女们用柔媚的身段诱惑着圣僧。
大晋民风保守,即便是最开放的青楼中也不曾跳如此低俗的舞曲。
众大臣面露尴尬之色,全都将头压得低低的。
生怕多看了那么一眼,下半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而乌兹人们则放肆地大声吹着口哨,用粗鄙的乌兹语大声喊叫着。
谈宝璐从中分辨出几个词——
美人,胸脯,奶。
谈宝璐坐在其中,只觉得浑身哪里都长出了刺,恨不得闭上眼睛,然后再紧紧捂住耳朵。
她朝岑迦南望去了一眼。
当她如坐针毡时,岑迦南竟倚在圈椅上,两眼目不转睛,认真观赏着这场血脉喷张的舞蹈。
谈宝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瞪了岑迦南一眼。
岑迦南仍没发觉她在看他。
谈宝璐这时突然发现,岑迦南的眼眸没有焦点。
他似是面朝着舞蹈的方向,但眼睛却透过这场舞想着什么事。
但谈宝璐仍是有气,气鼓鼓地撇开头,打心底决定今晚不理岑迦南了。
钟鼓声渐弱,一曲毕。
拓跋烨笑着对岑迦南说:“武烈王殿下对我的这份礼可满意?”
满意?
新婚时送人家五个舞女,真不知道安的是哪门子心。
岑迦南没搭话,只是懒倦地撩起眼皮,拾起金杯盏品酒。
这时徐玉开口道:“拓跋大人这就是说笑了。拓跋大人有所不知,武烈王殿下的王妃善于歌舞,是大晋今年的神女,其舞姿盖绝天下。我们大晋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却道巫山不是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一旦见过好的,那些平常事物,就难得再入眼了。”
言外之意便是,家中已有谈宝璐这般的美眷,再看这般庸俗的舞,还收什么收,只想自戳双目了。
拓跋烨最厌恶的就是大晋人这股子惺惺作态的腐臭味儿。
骂个人都要拐七八十道弯,没点脑子听都听不明白,简直做作至极,扭捏至极!
拓跋烨冷笑道:“既然武烈王殿下不愿意收,这群酒囊饭袋留着也无甚可用了。”
说着便从腰侧解下一把马鞭,冲那群舞女批头盖脸便是一鞭。离拓跋烨最近的这名舞女,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一身雪肤上血珠直冒,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像掐住脖子的杜鹃鸟在泣血。
乌兹人没把女人当人,在他们眼中,女人就跟马一样,马还能行军打仗,而女人连这都做不了。
第二鞭抽了下去,又一名舞女皮开肉绽。
拓跋烨竟是要当场抽死这几名舞女。
拓跋烨当场这般胡闹,也没一人敢出面指责,甚至就连赫东延都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谈宝璐却看不下去,她忍无可忍,喝了一声:“住手。”
拓跋烨举着马鞭回头。
出声的女子正是坐在岑迦南身侧的这位王妃。
谈宝璐抬起头来,发顶的光碎银般的撒了下来,乌鬓如云,肤白赛雪,星眸含情带露,眉梢眼角,鼻尖唇瓣,无一不是用大晋最好画师手中的工笔,一笔一笔雕琢出来的,美而不艳,仙而不俗,纵然他阅女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等一的绝代佳人。
拓跋烨将手放在右肩上,向谈宝璐行礼,道:“王妃娘娘。”
拓跋烨行完礼便扬起了头,浓密的两道剑眉下一对虎眸炯炯有神。
拓跋烨身上那股只立在那里就万夫莫敌的威风气势,在场群臣中敢同他对视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那是幼年时杀羊羔马驹,成年后割人头颅,身上溅得血太多了,侵入骨子里的嗜血,普通人是天然恐惧畏惧的。
但谈宝璐目光笔直,不闪不避,直直地同拓跋烨对视,她脆生生地说:“既然是献给我与殿下的新婚贺礼,要怎么处置,合盖我与殿下说的算。既然如此,我今日就代殿下将这些人收下了。”